作者:嗷世巅锋
正说着,贾宝玉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众姐妹当面,好歹是露了些笑模样,招呼着众人进屋落座。
王熙凤原本正一边与李纨斗嘴,一边往屋里走,后面忽然赶上来个仆妇,慌里慌张的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王熙凤面露诧异之色,遂冲众人告一声罪,独自离开了怡红院。
到了外面,她蹙眉问那仆妇:“我哥哥怎么突然跑来,他不是在南边儿吗?”
却原来那仆妇方才说的是:王仁突然登门造访。
“大爷没说,但瞧那样子似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奶奶。”
十万火急的事情?
想到自家哥哥的种种劣迹,王熙凤心下就打了个突兀,暗道他该不会是想打自己那笔银子的主意吧?
痴心妄想!
王熙凤暗咬银牙,但人既然已经来了,说什么也是要见一见的。
于是便跟着那仆妇,来至前院偏厅之中。
她进门寒着一张俏脸,就想先给王仁来个下马威,谁知没等开口,王仁就蹿将起来,变声变色的道:“妹妹,不好了、不好了!祸事了!”
王熙凤看他不似作伪,这才将左右屏退,追问道:“什么祸事了?莫不是哥哥又闯了什么祸?你把话说清楚些!”
“要是我闯祸就好了!”
王仁顿足捶胸:“这事儿说来话长,上月初,有传闻说父亲麾下的张副将纵兵劫掠商船,父亲将他唤去询问,那张副将辩称说是发现西人商船藏匿违禁品,准备查扣时遭遇抵抗,因折了几个兄弟,一时恼了,便将那商船给洗了。”
“这张副将是父亲一手提拔的心腹,父亲又想着海上的事情死无对证,何况杀的又是洋夷,故此也没当一回事,只呵斥了那福将几句,便将这事儿给瞒下了。”
“谁成想没几天,那张副将竟就裹挟着两只战船出海潜逃了,父亲惊觉事情不对,严加查问才知道张副将洗劫的压根不是什么西夷商船,而是刚从欧罗巴回来的大夏商船!”
王熙凤听到这里,已经骇的瞠目结舌。
不想那王仁还有后话:“父亲又一查问,那商船背后是两浙的官商大户,若那张副将没有裹挟战船出逃,事情或许还能瞒得住,可现如今……”
“两浙人在朝中势力向来不小,听说这一船货少说也值三四十万两银子,他们若得知此事,安肯善罢甘休?!”
“所以父亲才急忙差我进京,希望能设法缓和化解一二。”
听王仁说完,王熙凤急的团团乱转,直那手背往手心上拍:“这么大的事情,你要我如何缓和化解?莫说是我,只怕我们老爷太太听了,也是束手无策!”
“宫里不是还有贤德妃娘娘吗?”
王仁满眼希冀:“请娘娘帮着辩解几句,岂不强过外面千言万语?”
“你知道什么?因陛下中风……”
“可我听说娘娘已经给放出来了啊?”
“放是放出来了,可却一直没能见到皇上。”
王熙凤不太想讨论贤德妃失宠的事儿,于是又问:“难道老爷就单指着娘娘出手不成?”
“这倒也不是,父亲让我设法联络背后的苦主,承诺包赔一切损失——但就算他们答应不追究,张副将裹挟战船出逃的事情,总是瞒不住的。”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眼王熙凤:“父亲说了,一时怕凑不出这么多现银,只怕要找你暂且拆借些。”
“这……”
王熙凤自是极不情愿,但她也知道自己最大的依仗,其实不是荣国府,而是王太尉。
故此犹豫再三,还是松了口:“既是拆借,那咱们就找个中人。”
“银子的事儿先不急。”
王仁探着身子,又问:“眼下除了娘娘,还有谁能在朝中使得上力气?”
听了这话,‘焦顺’二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但很快王熙凤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焦顺如今与那些文臣斗的势同水火一般,他若不下场倒还罢了,若是一旦下了场,那些文臣们岂肯罢休?
倒是找他出出主意还行……
正想着,王仁见她久久无言,忍不住又提议道:“要不,先问一问姑父、姑母?好歹托姑父出面做个中人,与那些苦主打起交道来也便宜些。”
若在从前,王熙凤说不定还会指望贾政,但这次风波却赤裸裸的掀开了荣国府的遮羞布,离了贾元春这个女儿的支持,贾政就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前后花了不少银子,却是一点效用也没见着。
更让人无语的是,诸如贾雨村之流先前躲着荣国府,如今又重新贴上来,他竟非但不恼,还百般找理由体贴对方,最后只听了几句软话,便又‘其乐融融’了。
但在娘家人面前,王熙凤却也不想坦承婆家的落魄,因此含糊道:“太太今儿去了薛家,只怕要明儿才能回来——再说你总得容我铺垫铺垫,别一上来就惊天动地的。”
王仁听说姑姑不在,也担心在贾政面前撞了南墙,只好无奈起身:“那我先回去报个平安,母亲都还不知道我回来了呢。”
第六百二十一章 急公好义蕉太狼
紫金街薛府。
戌正【晚上八点】刚过,对外宣称要联床夜话的王夫人和薛姨妈,却早已经睡的昏天黑地。
这倒也不奇怪,因为下午‘啖’精竭力的缘故,其实傍晚时她们就已经困倦的不行了,只不过是在小辈儿面前强自支撑罢了。
等好容易沾了床,自然再没有别的心思。
原本她们这一觉,只怕要睡到第二天晌午方歇,可谁知天不遂人意,刚睡下没多久,仆妇先是三番五次敲门,又在门外一声大似一声的呼唤。
这般情形,饶是二人睡的十分香甜,一刻钟后还是被吵醒了。
薛姨妈迷迷糊糊披衣而起,刚将两人因怕机密外泄,临时插上的门栓拨开,外面就撞进一个熟悉的身影,激动的扯住她道:“姑姑,祸事了、祸事了!”
此时薛姨妈的大脑几近宕机,愣是盯着来人分辨了好一会儿,才诧异道:“凤丫头,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王熙凤。
却原来她在送走了王仁之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事儿该先和两位姑姑通一通气,尽量商量个稳妥的主意出来。
这一来么,她如今对荣国府的男人也没抱多少期望,关键时刻不添乱就是好的。
二来么……
都是王家嫁出来的女儿,如今娘家遭逢大祸,总不能就指着自己一个人薅吧?
王夫人的体己如今都投进了车厂里,暂时也还不见回头钱,可薛家却是不缺银子的。
所以她才会连夜赶到了紫金街。
王夫人这时候也浑浑噩噩起身,扶着额头呓语般问:“什么时辰了?”
王熙凤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她身上的小衣与薛姨妈的一般无二,都是妖艳露骨的款式,不由暗叹她记吃不记打,当初就为此事才闹的家宅不和,偏她竟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上前扶起王夫人,一边扯过床头的衣服给她披挂,一边催促道:“太太快清醒些,是王家出事了,出大事了!”
王夫人和薛姨妈这才略略清醒了一些。
在她的催促下,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也不顾不得收拾散乱的发髻,就这么胡乱披散着到了外间。
外面伺候的仆妇们早被王熙凤遣散了,她又特意去门外探查了一番,确认隔墙无耳,这才这回来将王仁所言复述给了二人。
王夫人和薛姨妈头昏脑涨,好容易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都恍如挨了当头一棒,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王熙凤其实也没指着她们能出什么主意,等了一会儿,便按照原计划开口道:“若不然……”
不想话刚出口,对面王夫人、薛姨妈也各自道:
“不如……”
“要不……”
三人都是一愣,诧异的目光交汇在一处,心思像是被什么串联在了一起,异口同声道:“请顺哥儿过来帮着参详参详?”
这也正是王熙凤连夜跑来紫金街的真正目的所在。
三个俱不是外人,又见天色也不算太晚,便忙差遣仆役去后街焦府。
焦顺这时候倒还没有睡着,正拥着史湘云听她讲述诗会上的见闻,时不时还要插嘴点评调侃几句,惹得史湘云或嗔或笑,借以显示自己并非敷衍,而是在认真倾听。
没办法,他下午在薛家殚精竭力,如今已无余勇可贾,这肌儿无力的时候,自然只能靠精神层面上的交流来弥补。
这招对如狼似虎的妇人未必管用,但对史湘云倒颇为对症,毕竟她本就是个生性活泼,倾诉欲强的小姑娘。
再加上焦顺为了掩饰,勉力集中最后的精神与她对答,每一句评论吐槽都是有的放矢、恰到好处,说不上是舌绽莲花,起码也是妙语解颐。
然而……
勉力集中精神与史湘云谈笑风生的时候,焦某人不自觉就放松了对身体的管控,于是某些潜藏在身体本能当中的肢体习惯,便在不知不觉间被释放了出来。
而怀中原本正享受精神交流史湘云,也在这番骚扰之下,迅速开始由情转爱。
这、这……
我怎么就管不住这手呢?!.JPG
焦顺隐约又双叒叕听到了两肾的哀鸣,但男人亲手惹的火,又怎么能置身事外?
他咬了咬牙,目光直视湘云那水汪汪泛着桃花的眸子,正要抱着堵枪管的决心奋力一博,忽听得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那声音虽轻,但焦某人却如闻洪钟大吕,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扬声喝问:“可是外面又有酸丁闹事?”
那气势,似乎只待外面答一声‘果然’,他便要调转枪头,冲出去与贼人大战三百回合。
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回应,翠缕小心翼翼推门进来,又见姑娘也在整理小衣,并未睡去,便忙禀报道:“薛家刚派人传话,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想请老爷过去一趟!”
“十万火急的事情?”
这虽不是想象中的贼人半夜袭扰,但也确实是贼人半夜袭扰,焦某人假意蹙起眉头,看向身旁的史湘云。
史湘云立刻体贴的坐起身来,一边给探手拿过床头的衣服,给焦顺披在肩上,一边道:“咱们傍晚才刚从那府里回来,若不是遇了什么难处,怎会这时候派人叨扰?相公还是过去瞧瞧吧。”
“那我去去就回。”
焦顺又依依不舍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亲,道:“夜里风大,你就别起来了——若睡不踏实,就喊翠缕香菱进来陪着说话。”
说罢,他起身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大步流星的撞入夜色当中。
翠缕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回屋忍不住对香菱赞叹道:“也就是咱们老爷了,换了别个,这当口上被人打搅,便再怎么也要抱怨几句,岂会这般急人所难、急公好义?”
第六百二十二章 余勇可贾
薛府后宅。
刚刚沐浴完的薛宝钗慵懒的坐到了梳妆台前,虽是翠眉已薄胭脂淡,但铺在那水银镜中的影像,依旧撑的起艳若桃李四字。
而那继承自薛姨妈的丰熟身段儿,配上那凝脂一般的肌肤,更是无形中添了三分足令男人垂涎欲滴的色气。
她拢了拢襟怀,勉强遮去些峰雪,又抬手将乌黑青丝挽过肩头,拿牛角梳轻轻梳拢起来。
这时莺儿从外面进来,见几个丫鬟只管收拾浴桶,竟无人在姑娘身旁服侍,便呵斥道:“这没眼力劲儿的,怎么也不帮姑娘梳头?”
说着,上前欲要接手。
“我自己来就行。”
薛宝钗微微摇头,又问:“方才是谁来了?”
“先是二奶奶,如今焦大爷也来了,关起门来也不知是在商量什么要紧事。”
“凤姐姐和焦大哥?”
薛宝钗闻言手上的动作就是一滞,王熙凤连夜前来,还能说是为了王夫人,但将刚刚离开不久的焦顺找来,却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宝玉的案子又有反复?!
想到这种可能,薛宝钗便有些坐不住了,也不再坚持自己梳头,将牛角梳递给了莺儿,心下自顾自的琢磨着,要不要过去打探一下。
但她毕竟是待嫁之身,若只凤姐姐还好,如今既知道焦大哥也来了,却怎好冒冒失失跑去相见?
况还是当着未来婆婆王夫人当面。
犹豫再三,她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准备等明儿一早再找母亲问个清楚。
“唉~”
拿定了主意,薛宝钗轻叹一声,无奈摇头道:“来何容易去何迟,半在心头半在眉。”
莺儿虽不知这句子出自《咏愁》,但自家姑娘郁郁寡欢的样子,总还是能瞧出来的。
想了想,她忽然提议道:“姑娘,要不咱们也去庙里拜一拜吧?”
见宝钗不答,她又继续自说自话:“我听说那妙玉离了荣国府之后大彻大悟,佛法反倒精进了不少,如今已经做了庙里的主持——最近不只是大奶奶和二奶奶时常去她庙里进香,连原本与她有仇怨的珍大奶奶,都被她用佛法化解尽弃前嫌了。”
薛宝钗听她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由诧异:“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诗会的时候,听荣国府的人说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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