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这时皇帝忽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不过里面也不全都是真的。”
跟着便絮絮叨叨,说什么‘人都是肉长的,岂有天差地别的道理’、‘男人嘛,喜欢在这上面吹嘘乃是常理,倒也怪不得他焦畅卿’。
皇后初时听的莫名其妙,后来才恍然大悟,红着脸狠啐了一口,起身道:“妾去把这些脏东西锁起来,若无必要,再不让它重见天日!”
说着,快步夺门而出。
皇帝目送她消失在帘幕之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然后意兴阑珊的长吁了一口气,却不知自己临死之前,还能不能再重振雄风做一回男人。
却说皇后出了寝殿,一路提心吊胆,回到储秀宫里方才松了口气。
然后她又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给这两本秽物找了个稳妥的存放处。
就这样还觉得不放心,此后三不五时就要查看一番。
一开始只是担心弄丢了,辜负皇帝的重托,但时间久了却难免心生好奇。
当初她只是粗略翻看了一下,囫囵吞枣的了解了个大概,对于皇帝所说的‘天差地别’,以及‘妇人百般撩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每每查看时,这些个问题便在脑中萦绕不去,也亏她持身极正才勉力压了下去。
这是后话且先不提。
却说就在帝后二人谋算焦顺的时候,景仁宫玉韵苑内,抱琴也正向贾元春埋怨焦顺的所作所为。
“娘娘,那日明明是太后娘娘开恩,咱们和宝二爷才得以脱困,却怎么老爷太太都归功在了那焦大人头上?”
却原来荣国府这回最终逢凶化吉,但到底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三月里愣是憋着没敢跟宫里联络,直到四月初才递了报平安的折子。
那家书经过重重审查送到余韵宫内,抱琴一瞧就几乎气炸了肺——那日她虽被焦顺给哄住,但过去这么久也早回过味儿来了,知道焦某人就是怕沾染上麻烦,所以才虚言恫吓自己的。
偏荣国府的家书上,却将这回逢凶化吉的功劳,全都归结在焦顺头上。
最不可饶恕的是……
“他是个什么出身?也配让老太太亲自拜谢?!这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荣国府内的奴仆如今提起焦顺来,大多都是与有荣焉,而不再觉得他的所做作为有什么僭越。
但抱琴毕竟久在宫中,观念未曾转变,反倒比府里的奴才更在意这上下尊卑。
所以在她看来,焦顺冒领功劳,又骗的老太君亲自拜谢,分明就是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娘娘,你可不能由着他招摇撞骗,必须拆穿……”
这时贤德妃贾元春放下手里的家书,摇头道:“你又怎知他在君前奏对时,不曾为我和宝玉求情?”
“他、他……可他当时明明、明明……”
“好了。”
元春抬手截住抱琴的话头,正色道:“这些时日你也瞧见了,陛下不肯见我,却屡屡召见那焦畅卿,足见他如今势头之盛——且不说咱们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出力,便真就是招摇撞骗,也不宜为家中树此强敌。”
说着,她却忍不住暗暗蹙眉。
事实上,她并不担心家中与焦顺闹翻,毕竟两下里如今已成姻亲,况荣国府多有依赖焦顺之处。
她真正担心的,反倒是家中与焦顺走的过于亲近。
如今宫中遭逢巨变,皇帝说是一日好似一日,但病重至此,哪有能寿终正寝的?
若是多坚持几年倒还好,若是早早撒手人寰,那焦顺必成众矢之的,即便有储君之师的身份,元春也并不看好他能屹立不倒。
到那时,荣国府又该置于何地?
她有心提醒家中,可如今不比从前,想要夹带消息出宫谈何容易?
若要通过明面上的消息示警,却又怕万一被看穿,非但得罪了焦顺,更惹恼了皇帝。
思前想后,贾元春也只能期盼父母足够明智,能够在不得罪焦顺的前提下,与其保持一定的距离了。
然而她便再怎么聪慧,却也万万料想不到,王夫人此时此刻非但不曾与焦顺保持距离,甚至还伙同薛姨妈,穷尽口舌之利,挑战起了负距离的极限……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三羊开泰
是日傍晚。
莺儿挑帘子进了门,脆生道:“太太、姨太太,快瞧瞧是谁来了!”
就听外面有人笑道:“我难道还是什么稀客不成?”
话音未落,史湘云便与薛宝钗携手并肩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薛宝琴和邢岫烟。
看到史湘云的时候,薛姨妈明显有些不自在,因此反倒是一旁的王夫人率先笑问:“云丫头怎么来了?”
史湘云上前一礼:“听说舅妈来了这边儿,我想着有日子没见您了,索性跟过来给您老请安。”
说着,上上下下打量着王夫人,品评道:“舅妈虽瞧着清减了些,但也显得年轻了几岁,连皱纹都少了呢——嘻嘻,方才那个‘老’字,只当我没说过罢。”
王夫人下意识抬手轻抚眼角,虽知道她这话里多有恭维之意,但还是忍不住欢喜——当然,欢喜之余也有些别扭,毕竟那些细纹是谁给夯平的,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这丫头。”
她顺势在史湘云眉心一点:“都嫁了人还这么跳脱,也不怕公婆挑你?”
“公公婆婆对我可好了!”
史湘云涎着笑挽住她的胳膊,一脸得意的显摆道:“再说我们家早有分工,大事上有我们爷做主,家事上有邢姐姐操心,我只负责每日里玩玩闹闹彩衣娱亲就好。”
听了这话,众人都笑。
这时薛宝琴才上前尊称干娘。
王夫人拉着她说了几句体己话,又寻邢岫烟搭讪了两句。
正自雨露均沾之际,外面忽然禀报,说是后街焦大爷来了。
因有史湘云和邢岫烟在场,宝钗、宝琴也便没有刻意回避。
可众人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焦顺进来。
史湘云纳闷的挑开帘子往外张望,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不由奇道:“不是说我们爷来了吗?人呢?难道是去了前院客厅?”
薛姨妈也觉得纳闷,暗里且不说,明面上两家也极亲近的关系,何况史湘云也在,焦顺有什么道理去客厅等候?
于是忙派人去外面查探究竟。
不多时那仆妇小跑着回到后院,却是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不肯进屋。
薛姨妈越发奇怪,正想喊她进来询问,薛宝钗却抢先步出门外,悄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少奶奶不知因为什么又撒泼了。”
那仆妇愁眉苦脸的道:“原本闹着要回娘家,结果在二门夹道撞见焦大爷,非缠着让焦大爷主持公道,所以焦大爷才在二门夹道绊住了。”
薛宝钗听说嫂子又在生事,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夫妻两个的事儿,和人家焦大哥有什么关系,嫂子也太胡搅蛮缠了!”
“可说是呢!”
那仆妇无奈道:“焦大爷原也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偏少奶奶非说焦大爷是中人,不是外人,还……”
“还怎得?”
“还扯着焦大爷的胳膊不撒手呢!”
“这、这成何体统!”
薛宝钗一跺脚,回头冲里间笑道:“原来是被哥哥绊住了,我过去瞧瞧,免得哥哥又拉焦大哥去吃酒。”
若真是被薛蟠绊住了,也没有她这待嫁新娘出面劝说的道理,众人都觉察出其中另有隐情,只是既然薛宝钗不肯明言,众人也便默契的没有揭穿。
薛宝钗领着莺儿并几个仆妇,匆匆赶到二门夹道,才知那仆妇竟还有所隐瞒——这那里是扯住焦顺的胳膊,分明就是紧紧抱住,连半边丰腴都紧紧的压迫了上去。
更让人侧目的是,夏金桂的领口还豁开了个口子,横着瞧倒还罢了,若是居高临下,怕是什么景致都能一览无遗。
也难怪焦顺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架势。
饶是薛宝钗素来稳重,这时也禁不住气往上撞,变声变色的厉声呵斥道:“嫂子,大庭广众之下,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开焦大哥!”
然而夏金桂见小姑子到了,非但没有收敛半分,反而发起了人来疯,只听她跳脚反驳道:“我做什么?你怎么不问你那好哥哥做了什么?!我这般人品相貌,带着万贯家财嫁到你家,若换个人,只怕早把姑奶奶当菩萨供着了!”
“他倒好,外面偷完了里面偷,大姑娘小媳妇见缝就钻,我好容易让他身边清净些,他又跟那几个小厮……呸,我说出来都怕脏了嘴!”
这个剧情……
总觉得似曾相识。
对面的薛蟠闻言怒发冲冠,再一次扑上来想要与夏金桂撕扯。
夏金桂却是怡然不惧,抱着焦顺将胸脯一拔,挑衅道:“来来来,你在金陵不就打死过人吗?索性连我一并打死,两桩案子……”
“好了!”
眼见夏金桂又翻起了陈年旧案,薛宝钗怒斥一声,不由分说的下令道:“来人,把少奶奶送回家里去!”
在这家里,她说话实比薛姨妈还管用三分,原本只敢围观的仆妇登时一拥而上,将哭天喊地,说要去告发薛蟠的夏金桂半抗半抱的弄走了。
薛宝钗又怒其不争的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哥哥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哄她!”
说实话,她是真不知道自家哥哥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才把夏金桂娶过门没几天,就把那些陈年旧事捅了出来,连自己是‘活死人’的事儿也没瞒着。
若非如此,夏金桂一个妇道人家,又岂敢如此有恃无恐?
薛蟠讪讪的冲妹妹一笑,又对焦顺抱拳道:“焦大哥别急着走,过会儿我找你吃酒去!”
“哥哥!”
“我走了、我走了。”
薛蟠一转身撒丫子便跑。
薛宝钗目送他远去,这才转回身冲焦顺一福道:“家门不幸,让焦大哥见笑了。”
焦顺摇头道:“这夏家小姐也实在……我先前在东华门外,被上千举子围攻时,都不曾这般进退两难。”
说着,又展颜一笑:“不说她,听说二太太也在?劳妹妹领我前去拜见。”
薛宝钗乐得略过方才的事情不提,于是亲自头前引路,将焦顺带回了后院。
史湘云、邢岫烟闻讯,早迎出了门外。
望见焦顺,史湘云立刻小跑着上前笑问:“爷怎么也来了?”
因见她跑的发髻有些散乱,焦顺便伸手替她理了理两鬓青丝,做悲苦状道:“我在家苦等了许久,就想着第一时间聆听夫人的大作,后来听说是来了这边儿,便等不及找过来了。”
顿了顿,又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再说了,薛太太最是热情好客,万一把你们都留在这边儿,我一个人孤枕难眠可如何是好?”
“爷~!”
史湘云佯装羞恼,却不自觉扯住焦顺的衣带,满脸依赖眷恋的俏模样。
此等情景,薛宝钗也不是头回得见,但还是忍不住心下微微泛酸,尤其有了薛蟠与夏金桂这一对儿冤家做对比,就更显得焦顺难得了。
也不知宝玉日后……
话说这回在诗社上,姐妹们提起他时都闪烁其词,也不知他到底如何了。
第六百二十章 病中惊坐起
另一边。
李纨领着黛玉三春回到大观园里,原是想就地解散各回各家。
但探春却又提议,不如把今儿所做的诗词,拿给二哥哥瞧瞧,让他多多体会阳春四月的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熄了那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念头。
这个主意一提出来,惜春就有三分不喜。
但眼下阻止贾宝玉出家,是大观园里的政治正确,她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一行人便整理了抄录下来的诗作,齐齐转奔怡红院探视宝玉。
其实按照王夫人的意思,是想让贾宝玉另选一个住处的,毕竟这怡红院里着实出了不少人命官司,无奈贾宝玉极力坚持,王夫人最终还是没能拗过他。
“呦~”
然而等进了院门,首先迎出来却不是贾宝玉,而是王熙凤。
就这凤二奶奶怀里抱着只狸花猫,裹着一身素孝,笑吟吟的问:“你们倒是有心,才刚回来就往这怡红院跑。”
“那也比不得你。”
李纨凑上前,伸手撸了几下猫头,反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们和太太前脚走,我后脚就来了——大观园里一个人管事儿的都没有,我再不盯着些那里放心的下这小祖宗?我在这处置家务,他发他的呆,倒也两不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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