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想到这里,薛蝌便将礼单收起来,示意宝琴跟自己去客厅里说话。
等到了外面,两人隔着茶几了落座,薛蝌便肃然道:“寻医问诊再加上将养休息,少说也要三五个月,这期间总不好一直寄居在荣国府里——依我看,等母亲清醒过来,还是要尽早搬去紫金街老宅为上。”
顿了顿,又补了句:“伯母本也打算重阳之后就搬过去的,现下咱们若是不搬,她也不好主动提这事儿。”
宝琴先是点头,旋即娇躯猛然一震。
她方才光顾着忧心母亲的病情了,到如今才突然意识到,母亲既要在京城里求医问药,那自己只怕短时间不会再回金陵了。
偏方才自己才对焦大哥倾诉了衷肠,又说若不是要回金陵侍奉母亲,情愿与其相知相守……
想到这里,她略有些苍白的小脸上忍不住泛起红晕。
薛蝌见状,略略猜到了些什么,忙下狠药道:“焦大哥固然是世间奇男子,可、可毕竟已经定了亲,你往后到底还是该避讳着些。”
这已经差不多等同于明示了。
宝琴闻言横了哥哥一眼,略略犹豫之后,却终究还是没把兼祧的事情说出来。
一来这事儿眼下还是秘密,若传扬出去自己和史湘云就不好相处了;二来么,兼祧理论上虽也是正妻,但毕竟不是什么好名声,尤其如今母亲还在病中,她可不想让母亲为此操心犯愁。
薛蝌不明就里,见她默然不答,一咬牙就待彻底把话挑明,却忽见薛姨妈和薛宝钗联袂而来,里外里一打岔,便也只好暂时把这事儿压在了心底。
……
却说焦顺回到家,命人把对症的药材送去客房之后,原打算趁机脱身,守着邢岫烟和小知夏过节,不想王熙凤、王夫人接连派人来请。
没奈何,他也只好重新回了那大观园里。
结果沿途总能看到有荣府下人,在犄角旮旯里对着他指指点点,焦顺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灭了’礼部的壮举,已经传的尽人皆知了。
等他凑巧听了一耳朵,才知道众人议论的,其实是方才自己驮着薛宝琴招摇过市的事儿。
也是,这些给人做奴婢的能理会什么国家大事,还不就是八卦一些花边新闻?
这且不论。
却说到了大观园正殿,酒菜早就已经摆好了,焦顺道了声罪,便入席陪着贾政、贾琏、贾珍几个尬聊起来。
可惜内中独少了一个贾赦,不然这荣宁二府的苦主就算是聚齐了。
正天南海北的胡扯,就见彩云在屏风后面谈探头探脑的张望,还不等焦顺揣度出她的来意,贾琏就起身笑道:“老爷、珍大哥,我和顺哥儿还有些家务事要论,且借他一步说话。”
焦顺初时还不解其意,等转到各部一间小厅里,见了等候在里面的王夫人和王熙凤,立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阵仗肯定不是要找自己再续情缘。
多半是为了那轮胎铺子的事儿。
九月初三的时候,自己曾随口承诺帮她们想主意,后来因被王夫人策马奔腾,心里头五味杂陈的,倒就把这事儿给抛在了脑后。
如今见了姑侄两个,他才猛又回想起来。
果不其然,等见礼之后王熙凤就在旁边敲边鼓道:“顺哥儿,你到底想出主意来没有?我可听说忠顺王府那边儿,都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翻新店面了!”
王夫人也不说话,只把一双莫名多了水润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焦顺。
虽则她慈眉善目的并不见有什么异样,但焦顺左右两个腰子还是不免有些战栗。
他原就是敷衍一下,并非真心想要管这事儿。
可如今骑虎难下,也由不得他不开动脑筋了。
呃~
貌似是被虎骑才对。
“这……”
焦某人素有急智,眼珠一转便有了因势利导的主意:“我观那忠顺王虽然嚣张跋扈,可平日里要么是折辱有名无实的王公勋贵;要么是欺负那些手握兵权、身处嫌疑,生怕被皇上猜疑的武将。”
“反倒是朝中实际掌权的大臣,从不见他敢招惹哪个——既然他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倒不妨趁着扳倒礼部的虚名犹在,打出小侄的名号试试。”
堂上三人听了这话都不觉有些恍惚。
毕竟他们或多或少,都曾见过焦顺在荣国府里为奴时的景象,当时谁能想的到这个有些粗犷的少年,竟就在三四年间一飞冲天,到如今甚至能凭名号反过来遮护荣国府了!
而恍惚过后,他们又或多或少的有些不是滋味儿。
那忠顺王若真如同焦顺所言,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那他三番五次刁难荣国府,岂不就证明荣国府如今就是个软柿子?
故此贾琏心有不甘的追问:“你确定这法子能成?”
“能成自然做好,若不成……”
焦顺两手一摊:“怕就只能另请高明了。”
王熙凤一听这话立刻柳眉倒竖,甩着帕子嗔怪道:“我看你分明就是没认真想!二三品的大员,都被你……”
“对面可是亲王。”
焦顺打断了她的话,正色道:“若不是瞧太太面上,我又怎会咬牙祭出自己的旗号与王爷抗衡?”
这意有所指的言语落在王夫人耳中,她原就要沁出水来的眸子里,登时又添了三分缠绵悱恻,旋即主动替焦顺开脱道:“也当真是为难你了,那咱们就先试试,若不成再论其它。”
虽说姑侄两个都和焦顺知根知底,但一来互相都被蒙在鼓里,二来这旁边还有个苦主在。
焦顺自不好在此久留,于是商量完如何扯大旗作虎皮的事情,他便主动告辞。
然而从那偏厅里出来,刚走了没几步,忽就听后面有人扬声道:“顺哥儿,你等一等!”
回头望去,却是王熙凤领着平儿追了出来。
“你找顺哥儿……”
“没你的事儿,吃你的猫尿去吧!”
贾琏刚要搭话,就被王熙凤毫不留情的扫了面子,他心下暗恨这泼妇张狂,却也怕再纠缠下去,会在焦顺面前丢更大的人,于是只好恨恨的先行一步。
他刚走,王熙凤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靠你的名头,真能吓住忠顺王?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一点都不靠谱?!”
“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
焦顺直视着王熙凤,略带三分委屈的道:“若不是为了二奶奶,我才不趟这摊浑水呢——结果二奶奶倒好,反还埋怨起我来了。”
“姑奶奶难道没给你甜头尝?”
王熙凤却没王夫人那么好哄,两手反掐者蛮腰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你必是临时抱佛脚随便想了个法子糊弄——瞧你前几日一脸菜色的,也不知是又勾搭上了哪家的骚蹄子,心里野的只怕早把正事儿给忘光了吧?”
呵呵~
这么说自己的亲姑姑,真的好吗?
焦顺正向敷衍几句,忽就听有人大声嚷嚷道:“焦大哥、焦大哥?!”
焦顺和王熙凤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半步。
“好像是薛大脑袋?”
焦顺侧耳听了听,皱眉道:“他说是要去会朋友,一早上就出去了,这会儿回来大呼小叫的,却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你问问不就知道了。”
王熙凤又往后退了半步,压低嗓音道:“下午我再让平儿联络你。”
然后便自顾自回了偏厅寻王夫人说话。
得~
这就约上了。
只希望接下来别撞车,至少也别变成连环车祸。
焦顺扶着腰苦着脸,一副不堪其扰的架势,转眼却又想起了先前扑进自己怀里的薛二太太,心道这妯娌两个倒是环肥燕瘦,堪称黛玉宝钗的催熟版……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正是他焦某人的真实写照。
却说焦顺循声找过去,就见薛蟠正一脸亢奋难耐的,四处找人追问自己的去向,那样子,莫名其妙让焦顺想起了火影忍者里的迈特凯。
咦?
他在原著里是不是也绿了?
“焦大哥!”
正想些有的没的,薛蟠已经发现了焦顺,忙三步并做两步迎上来,先是得意洋洋的要说什么,不过话到了嘴边,他又突然鬼祟起来。
看看左右,又拉着焦顺到了一旁,这才悄声道:“焦大哥,我把事情办成了!”
说话间,越发难掩得色。
“什么事情办成了?”
焦顺听他这没头没尾的,无奈追问道:“你先把话说清楚些。”
“就是那老虔婆,梅家那个!”
薛蟠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
“等等!”
焦顺忽的想起了什么,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震惊道:“你不会真去梅家放二踢脚了吧?”
“怎么会!”
薛蟠矢口否认,就在焦顺松了一口的同时,又得意的伸出两根指头道:“我是让别人去的,足足放了两大箱呢!”
第五百零五章 重阳日【四】
对于焦顺挺身而出义助薛家的做法,薛蟠自然是感激又钦佩。
但对于最终结果,薛大脑袋却并不十分满意。
怎么也该让梅家见见血才对。
最好是血流成河!
当然了,他终归还是没有冲进梅家灭人满门的胆量,故此便又琢磨起了那二踢脚的法子。
原是想半夜动手的,不过身边几个亲随听了他这主意,却都担心会被巡夜的撞破,于是就改在了黎明之前。
这天早上。
梅家后宅小厅里,梅翰林衣冠不整的枯坐在椅子上,两眼满是密密麻麻的血丝。
他因告病在家消息闭塞,故此直到昨天傍晚时,才得知了早朝上的重大变故。
虽然不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隐约也能猜到这多半和自己那封弹劾折子脱不开干系!
可是……
这明明被参劾的是那焦贼,却怎么最后被下狱、被圈禁的反倒是礼部尚书和左右侍郎?甚至还为此重开了昭狱?!
错非年岁实在对不上,梅广颜恐怕都要怀疑,那焦贼其实是皇帝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了。
昨儿一整夜,他是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生怕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就被龙禁卫抓去昭狱里严刑拷打了——太祖朝昭狱之酷烈,可是直追明初的!
等到了五更天,他索性披了件外套起身,在外间客厅里发起呆来。
说实话,他如今早已经后悔了。
若早知道皇帝宠信那焦顺已经到了不辨是非的程度,自己又何苦去招惹他?
悄默声把儿子的婚事办好,说不定日后还能拐弯抹角借上那焦顺的力呢。
现在可好……
“老爷。”
正悔不当初,耳边就传来了妻子关切的声音。
梅广颜偏头看去,见妻子也披着件小褂从卧室走了出来,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梅广颜把脸一板,妻子知道体贴自然是好的,可他却不想让妻子看到自己这般软弱无助的样子。
“要不……”
梅夫人上前给丈夫斟了杯茶,柔声劝道:“要不咱们暂且出京避一避吧,不拘是外放什么官职,总好过在京城里……”
“妇人之见”
梅广颜拂袖打断了她的话,起身大义凛然的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现今朝中奸佞横行,正是我辈读书人奋起之时——这才刚遇挫折,就慌慌张张逃出京城,我梅广颜却成什么人了?!”
见丈夫说的疾言厉色,梅夫人立刻低垂了头颈不敢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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