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虽然加上王熙凤也不过是0.9出头的战力,但已经需要认真对待了。
只是还不等他脚底抹油,探春就拉拢了‘小伙伴’们,力主趁着老太太午休,先抓紧时间把上午未竟的事业做完。
贾宝玉这时也想起自己还有几篇文章没看,于是也忙连声附和。
见众人都有此意,没奈何,焦顺也只好跟着她们重又转到了藕香榭内。
这贾宝玉虽是第一个附和的,但真等开始品评起文章来,却也是第一个败下阵来的。
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这些文章表面上都是在给文人集团捧臭脚,站在梅翰林的立场上大赞他大公无私、当世楷模,顺带再为科举制度歌功颂德,间或,还要穿插一些官场时事,并趁机对朝廷筹建工学一事大加排斥。
最后那一桩也倒罢了,因为对皇帝总给自己留手工作业的缘故,贾宝玉对工学也并不怎么喜欢——但其余的一桩桩一件件,基本都是他平生最讨厌的腐儒陈腔。
错非这些都是姐妹们写出来的,又早就告诉他其中暗藏玄机,只怕他连半篇都看不完,就要忍不住‘大放厥词’了。
可即便知道其中暗藏玄机,他也依旧看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于是好容易忍着看完,就忙又翻出那篇随笔‘洗眼睛’。
与那些文章相比,这篇生活气息浓厚的随笔,倒是颇对他的胃口。
而他关注的重点,则无疑正是那些美好的日常生活,至于焦顺授意添加的那些琐碎,譬如薛蝌所遇到的那些经营难题,又或是基于利益的交际往来等等,则统统被他跳过了之。
总之,他这个午后基本就沉浸在那些日常随笔当中,看了一遍又一遍,如痴如醉之余,甚至起了动笔写回忆录的心思。
不过……
一想到自己要面对和林黛玉决裂的苦痛记忆,以及自己不得不娶薛宝钗为妻的尴尬现状,他就又认怂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直到薛宝钗一脸浅笑却又满目冷漠的,从他手里抽走了那份随笔,贾宝玉才猛然间想起,这东西正是出自薛宝钗之手。
当下讪讪的不知该如何以对。
薛宝钗见他如此忍不住暗暗叹息,在宝钗看来,他不拘是设法哄自己开心,又或是干脆表明心迹也好,也都比这窝窝囊囊不上不下来的要好。
可真要说宝钗心下有多失望,却倒也未必。
毕竟她认可这桩婚事,最根本的原因是加深贾薛两家的关系,以确保未来能给哥哥保驾护航,不至于让他把薛家的老底儿赔光。
至于贾宝玉本身如何,反倒要排在后面。
当然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希望婚后能琴瑟和谐的——至少在今天之前,她还是对此抱有些许期待的。
不过如今么……
算了,这世上真能做到举案齐眉又有几人?
大多不过是盲婚哑嫁聊以度日罢了,便姨母和姨夫这样自小相识,婚前婚后几十年相敬如宾的,如今不也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
自己又何必再苛求什么?
能借以保住薛家的基业,就已经足够自己去完成这桩婚事了。
何况宝玉也只不作为,总比那些苛待妻子非打即骂的要强上一筹。
可再怎么自我安慰,她眼角余光扫到焦顺身上时,仍是不可避免的显出了遗憾之色——当初只看出焦大哥赌性重,却未曾想到他一个奴仆出身之人,却竟能有与其野心相匹配的眼界和手腕!
可再怎么后悔,如今也早已经晚了……
却说焦顺正与薛蝌讨论着,如何在随笔当中加一些标志性的东西,譬如说一些口癖什么的,这样在后期事情发酵的时候,就可以靠这些口癖,让人迅速联想起随笔里的情节。
这玩意儿乍看虽然并无多大用处,但却有着潜移默化的效果——反正最终执行的是薛蝌,有用没用的都不妨一试。
结果正说着,忽就觉察到有人在窥视自己,他不动声色用眼角余光扫量,可还没等确认这人到底是谁呢,就又听门外传来了王熙凤标志性的笑声。
她怎么跑这儿来了?
难道是得了礼物按捺不住……
“是二嫂子来了!”
探春则慌忙叫道:“快把文章都收起来,免得被她瞧见追问!”
说着,将众人的文章聚拢到一处,又悄悄把自己的放在最上面,然后塞给焦顺道:“今儿看来真不是讨论这些的好时机,焦大哥不妨先带回去抽空翻看翻看,这一两天咱们总得把稿子定下来才成!”
焦顺刚接过来小心收在袖子里,那边厢薛宝钗和史湘云,也已经把王熙凤迎了进来。
一眼看见王熙凤带来的礼盒,焦顺心下就知道出了纰漏。
王熙凤猜得没错,他这东西原不是给这凤辣子准备的,只是因为她催逼的狠,所以才临时拿出来顶缸。
不过王熙凤有一点却分析错了,那就是这件用煤油灯驱动的雪花水晶球,并非是给史湘云准备的,而是给薛姨妈准备的——比起史湘云,薛姨妈反而更容易被这种可爱风激发少女心。
“呦~”
王熙凤进门先剜了焦顺一眼,抬手撩弄着头发拿腔拿调的道:“这里边儿怎么还有外人?要早知道,我就先不来了。”
“嫂子这话可就说远了。”
焦顺一瞧她这态度,便明白必是自己原本的用意被看破了,不过这本也是王熙凤催逼所致,倒算不得什么大麻烦,故此他立刻笑道:“就不论湘云妹妹这儿,二奶奶也不该把我当成是外人。”
自从和湘云定亲之后,他在外人面前就极少当面称呼二奶奶,故此这一叫,登时让王熙凤想到了前后三次酣战,当下心头噗通跳了几下,却又被她强自按捺了下去。
没好气的白瞪了焦顺一眼,王熙凤又对一旁的宝钗、湘云道:“我原是来献宝的,谁成想这宝贝的正主儿竟也在场,这不成班门弄斧了?你们快把这人赶了走,我才好让你们瞧瞧稀罕!”
听说王熙凤是来献宝的,再加上她这些言辞,众人自然明白是焦顺的‘厚礼’到了。
贾宝玉登时也来了精神,嬉笑道:“嫂子得了焦大哥的好处,却怎还好意思赶人?快拿来让我们瞧瞧,若果真新奇有趣,我们正好求焦大哥也赏下一个。”
“那可不行!”
王熙凤一挑眉:“我好容易得了件孝敬,若你们也都得了,那我这可就不是稀罕了——除非他能找个更稀罕的给我!”
“那我们见识见识总成吧?”
探春笑着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轻轻摇晃着道:“瞧宝哥哥这猴急的,好嫂子,你快别卖关子了。”
贾宝玉立刻凑趣学了些抓耳挠腮的动作,引得众人笑作一团,王熙凤这才收了姿态,冲平儿使眼色道:“这东西要暗一些才好玩儿,你们且把门窗都关了。”
焦顺没等她说完,就已经招呼着薛蝌把门窗紧闭。
而平儿也把那礼盒摆在书桌上,小心的将‘宝贝’取出展览。
众人见了无不啧啧称奇,贾宝玉更是喜欢的什么似的,围着那水晶球转了一圈又一圈,把那发条拧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众人聊完了这东西的原理,把话题发散到了别处,他都还舍不得放手。
焦顺在一旁看的无语,便是他这‘发明人’也万没想到,原来这府里最容易被激发少女心的并不是薛姨妈,而是身为男子的贾宝玉。
不过考虑到先前,宝玉费尽心思把所有芭比娃娃全都纳入囊中,会有如今的表现倒也并不足奇。
刚想到这里,就见贾宝玉扭股糖似的缠上了王熙凤,非要拿东西跟她换了这间‘宝贝’不可。
但即便他提出的物件,比这宝贝的成本高了十倍不止,王熙凤却还是咬死了不肯撒嘴。
没奈何,他只得又缠上了焦顺,央着焦顺再弄件一模一样的,若不成,类似的也行——总之是少女风就好。
焦顺被缠的无可奈何,下意识看向了王熙凤。
王熙凤却是轻笑一声:“你要给他,我自然也拦不住,只是这件若不稀罕了,那就得再我孝敬一件稀罕的才行!”
焦顺闻言冲宝玉无奈摊手:“宝兄弟也听见了,不是我吝啬,实在是没那么多稀罕物件好送的。”
贾宝玉垂头丧气了一阵子,便又百折不挠的缠上了王熙凤,这回他倒是不直接讨要了,但却要求王熙凤时不时借他把玩几日,最好半月放在王熙凤家中,半月放在怡红院里。
王熙凤实在受不得他这水磨工夫,最后也只得打了折的答应下,但具体什么才肯兑现,那就说不准了。
藕香榭里正笑闹着。
外面周瑞家的就寻了来,说是老太太睡醒之后,又领着那刘姥姥来逛园子,太太让奶奶姑娘们赶紧过去陪着。
焦顺本待趁机溜之大吉,却被王熙凤抓住挤兑了一番,只好又陪着众人去迎贾母——心中则是暗暗打定主意,晚上必要给这凤辣子好看!
众人熙熙攘攘的出了藕香榭,说说笑笑的寻到了沁芳桥左近,就见贾母正领着刘姥姥并一群丫鬟在观赏菊花。
等再离得近了,却发现刘姥姥头上插了不下十来朵,黄的、粉的、白的、紫的,只弄的七彩拼盘一样,若换个青春美貌的倒也相得益彰,但配上刘姥姥那一脸黝黑的褶子,就只剩下沐猴而冠四字了。
于是宝玉领衔,众人或大笑或窃笑。
而琥珀等几个始作俑者,则是一边笑一边继续往上添砖加瓦。
贾母看不过眼呵斥了一声,刘姥姥却主动打圆场道:“我虽老了,年轻时也风流过,爱个花儿粉儿的,今儿老风流才好呢。”
众人闻言笑的更欢了。
只焦顺隐约记起,电视剧中荣国府遭逢大难时,这老太太还出面救下了……
呃~
救的谁来着?
这一时倒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心有所感、摇头唏嘘。
旁个都没瞧见,唯独探春时时留意,见状忍不住上前悄声问:“焦大哥为何非但不乐,反摇头苦笑?”
焦顺瞟了她一眼,试图分辨她是真的对自己改观了,还是意图借此麻痹自己,然后再上一记狠的。
但他能看出来的,却只是满满的求知欲。
于是又开始怀疑,这三姑娘到底演戏的天才,还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同时也略微解释道:“似这刘姥姥的出身,若换个没胆气的只怕都未必敢迈进这府门半步,若换个心胸浅的只怕现在早就恼了,若换个嘴笨的又未必能替丫鬟们圆场。”
“实话实说,若易地而处,只怕咱们这些人都未必能比她做的好——这也就是出身耽误了,若生在富贵之家恐怕就是另一番气象了。”
若换个人说出这番话,贾探春倒未必肯信,可既是焦顺所言,她便忍不住顺着这个角度,又仔细观察了一番那刘姥姥。
虽因为眼界和经历所限,没法真正体会到刘姥姥这些举动背后的无奈,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刘姥姥实是个聪明人。
于是暗暗招来侍书,命其搜罗了些旧物并十两存银,准备等刘姥姥离开时结个善缘。
而那边厢王熙凤见刘姥姥诙谐有趣,便倒与鸳鸯合计着,晚上要狠灌上刘姥姥几杯,要拿她在老太太面前取乐。
同时两人又都暗自盘算着,晚上借此宿在大观园里。
一个心道焦顺与李纨勾连,必是早有进出园子的法子;一个琢磨着久在老太太院里,不得与焦大爷联通,唯有宿在这园子里,人荒马乱的才好亲近。
然而二人计议之后,却又各自把事情托付到了平儿面前,直把个平儿愁的什么似的,偏又不好对她们明言。
只得先两下里敷衍了一番,想着找个机会寻焦顺拿定主意。
第四百六十一章 休沐日常【上】
因王熙凤闹着要在大观园里设宴,各处自都紧锣密鼓的忙碌起来,连梨香院的小戏子们都得了知会,让晚上随时准备去正殿里唱堂会。
旁个都为此在筹备着,独那芳官心不在焉。
八月十五当晚她一曲思凡唱罢,原想趁机与宝玉成其好事,至不济也讨他几句许诺。
谁成想那宝二爷果然是个痴的,明明自己使尽了妖娆身段儿,他倒好,反拉着自己说起什么和尚道士的话来,当真是驴唇不对马嘴。
芳官越想越恼,越想越不甘,看什么都不顺眼,拿什么都想摔打,结果乒乓五六的又惹了好些个埋怨。
她一赌气,索性撇下众人到了外面,在角落里寻了株盛放的菊花胡乱撕扯泄愤。
正暗恨宝玉不解风情,忽就听左近传来了人语声。
这倒罢了,听那声音却是个男子。
芳官好奇,遂贴着墙根摸过去窥探,却原来是贾蔷和龄官正搂在一处说话。
就听贾蔷笑道:“那宅子我已经收拾妥当了,就等着你去当家做主呢——我想好了,等九月初二凤婶子过生日时,我便伺机央她出面做主!”
“当真?!”
龄官欢喜的什么似的,踮起脚便揽着贾蔷献吻,半晌唇分,忽又发愁道:“为我欠下这许多亏空,你往后却如何填补?”
“总有法子的。”
贾蔷不以为意的笑道:“焦叔叔也不缺这点儿银子,未必催着咱们还——真就催了,大不了我学后廊下的芸哥儿,也去他手底下讨个差事就是了。”
说着,两人又啃到了一块儿。
芳官在墙后又羡又妒,偏又撇嘴不屑,暗道这蔷公子平日吹的什么似的,却原来也是个空心大老倌儿,连给龄官赎身置房舍的钱,都要去找焦大爷筹措。
足见这爷们儿之间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想到自己若能做宝玉的姨娘,往后倒成了龄官的‘长辈’了,心下的幽怨登时又烧成了心火。
等到了傍晚时分,一众小戏子被带到大观园正殿外等候传召,这芳官便又悄悄脱身,藏在西侧廊下探头探脑的,只盼着能再见宝玉一面。
谁知宝玉未曾露面,袭人倒领着人四面拢上来,说是丢了贴身的物件,不容芳官分辩,就七手八脚将她搜了个底掉,只弄的她钗斜襟乱,连鞋子都被扯脱了扣子,只能暂且当木屐趿着。
芳官原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见她们不曾搜出‘赃物’,就闹着要讨个公道。
结果刚嘴里起了个头,迎面就被麝月啐了一脸,又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们论理?今儿没搜着,不过是因为你没得手罢了,真当你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没人知道?!”
芳官愈发气炸了肺,跳起来就想要跟麝月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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