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听说是被人给坑了,她原本典当家私,在紫金街买了一间小庙,谁知结款的时候竟就遭了贼,那卖庙的又拿着契约又纠集了一批无赖登门,把她的家底搜刮了个干净,如今她交不起房钱,可不就只能被赶出来了。”
尤三姐简短的解释了几句,又阴阳怪气的挤兑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家吃糠咽菜的也招待不起焦大人,何况就招待的起,这孤女寡母的也不敢留客,还请焦大人自便。”
焦顺本就没打算久留,闻言装作无奈的起身道:“三妹妹既不肯留客,那咱们明儿船上再见。”
说着,又拉起尤二姐好一番甜言蜜语。
从屋里出来到上车,他足用了两刻钟的功夫,这才在尤二姐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离开尤家老宅之后,焦顺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去了紫金街。
妙玉因为邢岫烟的事儿,明里暗里可没少编排他,平素又是一副眼高于顶的嘴脸,仿佛别人就活该被她瞧不起一样,实在是让人火大。
如今这假尼姑落了难,他怎能不去幸灾乐祸一番?
一路无话。
到了紫金街后,仰赖于先前闹出的动静不小,焦顺很快就打听到了妙玉先前住的客栈,更得进一步得知她应该是去了那小庙存身——那些泼皮无赖虽夺走了她最后的家底,却也依约留下了小庙的地契。
只是再要打探那小庙的具体所在,客栈的人就一问三不知了。
后来还是有用餐的老客提了一嘴,说是应该在背街——这正街上有紫金寺在,压根也容不下那些小庙。
紫金街就是因为紫金寺而得名,本身又分为正街背街,正街上多是薛家这样的老牌二流勋贵,背街起初多是些平民百姓,但随着京中人口日繁,一些新贵也多选在背街上买房置产。
焦家正在翻盖的宅子就是在背街上。
等焦顺在背街的一条小巷里,寻见那不大的小庙时,两个婆子正愁眉苦脸的在院子里生火做饭——说是做饭,其实就是用树枝插了几个硬邦邦的烧饼在烤。
见焦顺探头探脑的走进来,两个婆子有些无措的站起身来,你推我我推你的,却都不敢上前搭话——显然,她们是把焦顺当成那些泼皮无赖的同伙了。
这时候一个小尼姑从正殿里走出来,看到焦顺不由一愣,脱口道:“焦大爷,您怎么来了?”
旋即她又猛然色变,抬手指着焦顺道:“你、是你?!”
焦顺先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误以为先前那些事情,都是自己安排的——刚被赶出荣国府没几天,先在牟尼寺里碰壁,又遇到了这样的连环套,只怕是个人就会怀疑有人暗中主使。
焦顺忙解释道:“我家在这背街上买了宅子,今儿过来瞧翻盖的如何了,不想就听说了你们的事儿,所以才顺道过来瞧瞧。”
说着,又补了句:“自从你们姑娘被赶出来,岫烟就一直念叨着要来探望探望,只是毕竟月份大了,所以才没能成行。”
听到邢岫烟的名字,那小尼姑脸上登时缓和了不少,有些尴尬的讪笑道:“请大爷稍候,我去告诉我们姑娘去。”
说着,忙又折回了殿内,对垂着头跪坐在蒲团上的妙玉道:“师姐,焦大爷凑巧听说了咱们的事儿,特意过来探视,您看?”
“凑巧?”
妙玉猛地抬起头来,清冷精致到极点的五官明显有些萎靡,眉宇间的倔强却是不减反增,只听她咬牙冷笑道:“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显然主仆两个都想到一处去了。
小尼姑忙替焦顺解释:“焦家在这边儿买了宅子,如今正在翻盖着,焦大爷会凑巧听说咱们的事儿,倒也在情理之中。”
妙玉倒也曾听贾宝玉说起过,焦家正在翻盖宅子,等明年春天就要搬出荣国府独居。
于是她这才敛去了明显的敌意,却兀自冷笑道:“既然不是他,你只管把人打发走就是,何须报我。”
“姑娘!”
小尼姑忍不住改了称呼,言辞恳切的劝道:“如今咱们落到这步田地,除了邢姑娘还能指望谁施以援手?我听说她在焦家甚是得宠,况又快要生……”
说到半截,见妙玉的目光愈发冷冽,她只好停了下来,无奈道:“就算姑娘不肯受人恩惠,那托邢姑娘给家里捎个信儿总成吧?”
“哼~”
妙玉冷哼一声,傲然道:“什么这步田地那步田地,我清清白白自尊自爱,便再怎么也强过她自甘堕落!”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又断然道:“我就算是饿死冻死,也绝不会求助于她!”
虽然口口声声的鄙弃邢岫烟自甘堕落,但真正让她坚决不肯向邢岫烟求助的原因,其实是突如其来的落差感。
当初在姑苏时,论身份,邢岫烟是寄居妙玉家中的租客;论才华,邢岫烟是末学后进;论气质,她自认也远在邢岫烟之上。
故此即便两人十年相知相守,妙玉心中也从未将对方当成平等的存在。
后来到了荣国府,发现邢岫烟竟然给人做了小妾,她就更是瞧不上邢岫烟了。
谁成想短短几日风云突变,她非但被荣国府赶出来,还落到了身无分文的窘境——错非是还有这座空空如也的小庙存身,只怕就要露宿街头了。
这时候妙玉又如何能够接受,邢岫烟‘高高在上’的施舍?!
对她而言,这比饿死冻死还要令人难以忍受——至少在当下,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而听妙玉说的决绝,那小尼姑哀叹一声,却也只好去外面告知焦顺,自家姑娘暂时不便见客,还请焦大爷不要见怪。
焦顺倒也并无不满。
刚才他在外面也没闲着,从两个婆子嘴里套了不少的话,得知妙玉如今除了身上的百衲衣之外,什么衣服、鞋袜、碗筷杯盘、铺盖被褥,全都被那些泼皮拿去‘抵债’了——谁让她的东西都是高档货呢?
如今这目无余子的假尼姑,堪称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虽然没能亲眼看到她狼狈落魄的样子,但有这些讯息也足够让人心情愉悦了。
只可惜自己明天就要离京了,不然到是能继续关注一下后续的发展,甚或是……
EMMM~
还是算了,这种女人必须用水磨工夫,一点点的击碎她骄傲的外壳,才能让她高傲的头颅屈伏在自己身下。
但现在自己哪还有时间?
第三百九十章 节外生枝【中二】
依旧是这日下午。
大观园清堂茅舍内。
薛姨妈照例仅着小衣,一只手捻着珊瑚手串,半边雪白的膀子轻摇团扇,肉菩萨似的盘坐在炕上。
而斜下里宝钗则是端庄齐整的坐在绣墩上,正捧着一封书信逐字细读。
良久,她才放下了手里的信,抬头对薛姨妈道:“怪道他突然要离京南下,却原来是险些成了众矢之的。”
说着,又抖了抖手里信:“这信上已经指明了关键处,再有我从旁协助,哥哥这次必能讨个彩头!”
不管薛家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这次焦顺能及时察觉到凶险,也多亏了薛家通风报信。
何况他先前还许下了承诺。
故此百忙之中托母亲徐氏送了一封信来,信中大致剖析了这次皇商集体请命,可能会面临的几种局面,并针对工部和工学的现状,给出了几个并相对温和,又行之有效的建议。
只要薛蟠照着去做,不敢说在一众皇商中鹤立鸡群,起码也能让人对其呆霸王的印象有所改观。
“但愿如此吧。”
薛姨妈微微叹了口气,地动山摇的拧转身子,将晾在炕桌上的茶水递给女儿:“我也不求什么好彩头,但凡你哥哥的亲事能早些定下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托大嫂【王子腾之妻】帮着给薛蟠物色亲事,也已经两三个月了,那边也算是尽心尽力,可无奈薛蟠的名声实在太差,门当户对的人家一听说是呆霸王,无不大摇其头——名声恶些倒还无妨,可这个‘呆’字却着实劝退。
至于那些一心想要攀附的小门小户,别说是薛姨妈不乐意了,连宝钗这一关都过不去。
这也正是宝钗迫切想让哥哥出彩露脸的原因所在。
听母亲言语间并无多少自信,宝钗正要宽慰几句,忽又听薛姨妈关切道:“你说什么众矢之的的,莫不是顺哥儿遇见了什么凶险?咱们家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因徐氏的缘故,薛姨妈一直都将焦顺当成是亲近的子侄辈,后来两家结亲的事情黄了,虽然主要诱因是宝玉,但薛姨妈却始终觉得亏欠了焦顺。
故此听说焦顺遇到了麻烦,她头一个念头就是尽量施以援手。
宝钗笑道:“妈妈多虑了,焦大哥南下两广正是为了避祸,等到他回京的时候这场风波早就过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
薛姨妈攥着团扇的手轻轻拍了拍胸脯,那小衣顿时就有些不堪负重。
薛宝钗欲言又止的挪开视线,将信纸折起来收入囊中,起身道:“这信我回去再好生斟酌斟酌,看看其中还有什么可以删减的地方,若没什么问题,就让哥哥照此去办。”
薛姨妈忙也跟着起身,趿着绣鞋挽留道:“你在这儿吃了晚饭再走吧。”
“不了。”
宝钗叹道:“云妹妹昨儿得了消息,就不眠不休的绣荷包,说是想拿给焦大哥践行,我得回去瞧着她些,免得那疯丫头累坏了身子。”
薛姨妈闻言也便没有挽留,披上外衣将女儿送出门外,看看天色,就转到了王氏所在的堂屋。
说是堂屋,这里的一应摆设反倒远不如薛姨妈屋里精致雍容,处处简朴素净,再加上王夫人那一身没什么点缀的布衣,不知情的只怕会以为她才是寡居之人。
见妹妹从外面进来,王夫人古井无波的脸上略略露出些笑意来,抬手指了指炕桌对面,嘴里问:“怎么没留宝丫头在这儿用饭?”
“说是要回去看着史大姑娘,我就没留她。”
薛姨妈坐下之后就侧着身子端详姐姐,第二次与贾政闹翻之后,王夫人明显清减了不少,面容也从原本的端庄和蔼,转向了清冷自若。
在外人看来,她是失意后彻底心灰意懒,准备在这茅舍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也唯有薛姨妈才知道,她那身布衣之下裹着怎样的一团心火。
“嗯。”
王夫人微微颔首,恍然道:“是为了焦顺南下两广的事儿吧?”
她对焦顺的称呼这几年间变了好几回,一开始是‘来旺家的小子’,后来焦顺做了官又入了贾政的法眼,就变成了‘顺哥儿’。
再后来王子腾亲自给焦顺起了字,她便又顺势改称起了‘畅卿’。
而最近因为贾政莫名其妙的怀疑,她又开始直呼其名,借以显示彼此的疏远。
见薛姨妈点头,王夫人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追问:“这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就要跟着保龄侯去南边儿?”
薛姨妈懵懂道:“这我也不大清楚,听宝钗说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儿,所以要出去避一避。”
“唉~”
王夫人叹了口气:“他也不容易,毕竟出身太差,在官场上难免遭人……”
说到大半截,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然一沉:“你说会不会是你姐夫暗地里……”
“不能吧!”
薛姨妈为之愕然,想了想又重复道:“不能吧?”
同样三个字,表达出的意思却截然不同,前者是脱口而出的否定,后者却带了些不确定的猜疑。
王夫人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愈发的清冷。
薛姨妈见状,苦着脸支吾半晌,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忙宽慰道:“若真是姐夫做了什么,岂不证明他心里还是在意姐姐的?”
“哼~”
王夫人冷笑一声:“他在意的是自己脸面名声,若真在意我,又怎会无端疑心到这上面?!”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表情却明显缓和了些,心想等宝钗下次过来,倒要问一问是否如此。
……
却说赵姨娘也是直到这日下午,才意外得了知焦顺即将远行的消息,当下又急匆匆寻到了秋爽斋里,对着探春连连抱怨。
“这该死的狠心贼!”
只听她叉着杨柳蛮腰,茶壶似的指着外间骂道:“先前轻慢环哥儿也还罢了,如今这么大的事情,竟也不跟咱们商量一声!”
探春其实早就从史湘云那里,得知了焦顺即将南下两广的消息,并且还进一步从林黛玉、薛宝钗嘴里探知了不少相关讯息。
故此对赵姨娘的话半点不觉得奇怪,只冷淡道:“这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只盼着船翻在半路,将那些恶的歹的贪的奸的,统统喂了忘八老鳖!”
这还说是没关系?
赵姨娘翻着丹凤眼坐到桌旁,也不在乎是探春吃剩下的残茶,抓起来灌了半杯,这才又道:“他这一走,咱们可怎么办?都说是抓奸捉双拿贼拿赃,这奸夫都已经不在了,还怎么揪那Y妇的狐狸尾巴?”
“也未必就是太太。”
探春虽认定王夫人是清白的,却也知道赵姨娘钻了牛角尖,自己不拿出实证来,再怎么也是劝不动她的,故此只是模棱两可的提了句,便又换了话题:“他走后,姨娘正好过几天安生日子,好好敦促环哥儿读书上进才是正理。”
顿了顿,又提议:“我听说兰哥儿近来增益不少,何不把环哥儿也送去书院,让他们叔侄做个伴?”
“还是算了吧。”
赵姨娘闻言连连摆手:“就你兄弟那气性,只怕不是去读书,而是去结仇的!”
她虽没有自知之明,对儿子的脾性倒是一清二楚。
探春听她这话难得在理,也只好偃旗息鼓,暗叹贾环实在不争气。
这时赵姨娘忽又好奇道:“你说他这突然要去南边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应该是南下避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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