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202章

作者:嗷世巅锋

  可即便如此,袭人却还是……

  小红用帕子揩了揩眼角,闷头向二门外行去。

  这一路行来,她人离宝玉越来越远,心里头也跟着萌生了退意。

  晴雯那样受宝玉宠爱的大丫鬟,都能被排挤走,自己这一上任就把人全得罪了,即便真能得偿所愿,又如何能长久的了?

  还不如另寻别处,甚或是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哪怕是小门小户的,总也好过这般寄人篱下不得自主。

  “这可真是巧了,小红姐、小红姐!”

  正想着呢,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呼喊,抬头看去,却是跟着宝玉某个小厮,正满脸堆笑的快步迎上前来。

  自从茗烟被解送顺天府之后,这些小厮明显都乖顺多了,到跟前竟还先郑重的行了个礼,然后才笑道:“等了这半天,也没个人儿出来,好姐姐,烦请你进去带个信儿,就说廊上的二爷来了。”

  “什么廊上廊下的。”

  这时就见个身着宝蓝色文士袍,头上缀着猫眼、腰间环着玉带的英俊青年从屋里出来,气宇轩昂的道:“你见了宝叔,只说是芸儿求见就是了。”

  小红这才知道是本家的芸二爷。

  因听说这位芸哥儿非但入了焦大爷的法眼,连宝二爷也曾赞他办事踏实又知道上进,她不由死盯着狠看了几眼,心下也是不由自主的活泛起来。

  同时,她嘴里道:“依我说,二爷先请回家去罢,有什么事都等明儿再来,今晚上得空儿我先回了里面,好给您铺垫铺垫。”

  贾芸闻言不解:“这是为何?”

  小红解释道:“我们爷今儿也没睡中觉,晚饭自然吃得早,晚上他又不见外客,难道让二爷在这里等着挨饿不成?不如先家去,明儿再来才是正经。”

  说着取出帕子擦了擦脸,等掖回腰间却似是手滑了,直接让那帕子落在了地上。

  这也是戏里常见的桥段,什么帕子、锦囊的,都如同月老的红线头一般,但凡被男人捡去就要缘定三生。

  贾芸是个激灵的,见小红落下帕子之后,又偷眼打量自己,就猜出了这俏丫鬟七八分的心思,当下却是不动声色的笑道:“那我就不叨扰宝叔了,这几本书是我新进搜罗的,看宝叔合不合用,若是不成,我再另外想辙淘换。”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几本书,递到了小红面前。

  小红急忙接在手里,二人四目相对,小红娇羞一低头,转身便又往回走。

  贾芸目送她远去,又把那小厮打发了,看着地上的手帕,却是不由犯起难来。

  若在以前,能被这么个俏丫鬟相中,他只怕早欢天喜地的把帕子拾起来了。

  然而……

  贾芸现在却早不是那个除了姓氏煊赫之外,几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了。

  这近一年来跟在焦大爷身边,非但吃喝不愁家有余财,还在衙门里开拓了眼界见识——更重要的是,焦大爷还许诺只要自己实心办差,等到陛下抬举匠官的时候,就帮着自己弄个官身。

  若真有了官身,再娶个丫鬟做正室,显然就不合适了。

  让她做妾,她又未必肯答应。

  思来想去,贾芸最后留恋的看了眼那帕子,一咬牙也转身扬长而去,只留下那红彤彤的帕子在风中徒劳的卷动。

第二百五十六章 焦爵爷总会有的日常

  却说这日傍晚,焦顺回家换下官袍,就打算去宁国府里传达柳湘莲的心意,顺带和尤氏排个班次,免得李纨和邢氏撞在一处。

  因别院里的工程正在最后冲刺,抄近路反而有些麻烦,故此他先沿着内子墙绕到了荣府前院,准备经仪门穿私巷从对角门进入东府。

  路过垂花门时,冷不丁瞥见地上有个红帕子,正在风中缓缓卷动。

  他上前捡了,看看左右并不见失主的踪影,略一沉吟,便寻至二门鹿顶内,将东西交给了当值的仆妇,只说是在路上捡到的,让管事妇人拿去寻一寻失主。

  那仆妇替失主千恩万谢的送了焦顺出门,回到屋里便禀给了林之孝家的。

  而林之孝家的见了那帕子就是一怔,随即不动声色的打发了那仆妇,忙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细瞧,越看越像是自家女儿贴身之物。

  她心下纳闷一向底细的女儿,为何会把帕子落在外面,便想着等吃完饭交接了差事,就过去细问究竟。

  这且不提。

  却说焦顺进了宁国府之后,独自寻到西北角偏僻处,看看左右无人,拿钥匙捅开一道不起眼的窄门,绕过一块荒芜却茂密的花圃,又通过另外一道暗门,便到了那狭长巷道尽头的独门小院屋后。

  这是趁着八月节前后,悄悄打通的密道。

  虽说这奸情是得了贾珍首肯的,贾蓉更成了焦顺御用的遮羞布、传声筒,但毕竟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能隐秘稳妥些自然最好。

  更何况除了尤氏之外,李纨、邢氏也隔三差五要来这边儿‘借宿’。

  绕到屋前,银蝶早已经在门前恭候多时,当下忙把焦顺迎进了屋里。

  进门就见桌上点了一盏山字形烛台,四周又摆满了热雾升腾的酒菜,尤氏拎起酒壶斟满了两只酒盅,笑颜如花的招呼道:“我估摸着你要来,才刚让银蝶烫好了酒、热好了菜,快趁热过来吃些。”

  焦顺嘴里应了声‘好’,上前却将尤氏揽在怀里,将那胭脂红唇噙住,啧啧有声好半天才松开,看着嘘嘘带喘的尤氏笑道:“已有三分饱了。”

  尤氏咯咯直笑,顺势坐进他怀里,先夹了菜喂给焦顺,又低头呡了热酒,自做皮杯儿渡送。

  就这般你侬我侬的调笑了一会儿,尤氏这才说起了正经事:“昨儿大太太……我那邢妹妹过来,说是要给保一桩大媒呢,连聘礼都帮你送去女方家里了。”

  焦顺闻言一愣,心知这说的必是邢岫烟,却又纳闷邢氏如今哪来的聘礼可送?

  “她如今精穷,自然就只能借花献佛喽。”

  尤氏笑着将邢氏和自己的谋算一一道出,说到后来,却又忍不住摇头道:“我早知道她是薄情寡义的狠心人,却不想对自家亲哥哥亲侄女,也能下的去毒手。”

  顿了顿,又提醒道:“你可也千万提防着些!”

  焦顺哈哈一笑,在她脸上啄了一口,道:“所以我让她叫你姐姐,正所谓长姐如母,日后还要你替我多多管教才是。”

  “呸~”

  尤氏啐道:“论辈分她是婶婶,论年纪她也大了我几岁呢,亏你好意思说,她又好意思应!”

  说是这么说,但想到做婶婶的反要在自己这个侄儿媳妇面前伏低做小,她脸上还是禁不住浮起笑意来。

  过了片刻,尤氏拿豆腐皮裹了快酱爆鹿舌,一面送进焦顺嘴里,一面顺势又问:“她让我问你,看什么时候发作合适,她到时候也好配合行事。”

  焦顺用力咀嚼着,含糊道:“先前她提起这事儿就被我了否了,谁成想竟也自作主张……你们这一个个的给我下套,我早晚非栽在这上面不可。”

  “这么说,你是不乐意喽?”

  尤氏笑盈盈的盯着他,故意反问:“那我明儿回了她,让她兹当是没这事儿,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这个……”

  焦顺咽下嘴里豆皮鹿肉,一本正经的道:“那我的银子,难道就被他们白昧下了不成?这若不处置,只怕往后吃我的用我的,还要再笑我是个睁眼瞎冤大头了。”

  听他口不应心,尤氏噗嗤一笑:“就知道你舍不得这喂到嘴边的肥肉。”

  焦顺却是恬不知耻:“还不都是你们偏着我纵着我?”

  尤氏撮指在他心窝上一戳:“我不偏你偏谁?何况日后头疼的是你媳妇,又不是我们这些外人。”

  “什么外人?!”

  焦顺一瞪眼,顺势将她大横抱起,几步抛到床上,嘿笑道:“你如今就是我的好内人!”

  说着,也扑上去笑闹着滚作一团。

  等银蝶把桌上的饭菜收拾好,那床上早已是两条肉虫了。

  眼见情浓,尤氏横臂掩着心口坐起来,抬手正要解下帷幔,暖一暖这芙蓉春帐,不想银蝶又慌不迭的跑进来道:“太太,外面传消息说,三姑娘正在后院闹着要见您呢!”

  顿了顿,又补了句:“她约莫是猜到焦大爷来了,所以……”

  “这死捣鬼的小蹄子!”

  尤氏气的在床沿上狠狠一锤,咬牙道:“昨儿才让她不要急,这就又……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消停!”

  说着,就要披衣起身。

  这时却听焦顺懒洋洋的道:“去领了她来吧,昨儿我已经见过柳兄弟了,今儿来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他边说,边夺过尤氏的小衣,随手团了团丢到桌上:“把帘子解下来就是,左右她早知道你背后有人,只是不知道是谁罢了。”

  尤氏拗不过他,便只好从命。

  约莫一刻钟后。

  尤三姐匆匆进到屋里,见那帷幔低垂,桌上又摆着件杏黄色的小衣,不由得红头胀脸愣怔当场。

  她虽然猜到这是尤氏与人偷情的所在,却没料到对方竟摆下这样的阵仗——而她平素里再怎么轻佻,毕竟也还是纯阴之身,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昨儿我已经见过柳公子了。”

  这时就听那帷幔里传出个男人的声音:“他如今正受朝廷通缉,又有意要远渡重洋,为朝廷探一探那乌西国的底细,说是三五年间都未必能回来,故此只能托我谢过姑娘的美意,却实在无福消受这天降的好姻缘。”

  尤三姐刚适应了些,听到这话登时如同五雷轰顶。

  “他、他要去乌西国?!”

  她软软瘫在圆凳上,手肘压住了那小衣都恍然未觉,口中来回念叨着:“他要去乌西国,他要去乌西国……”

  好半晌,尤三姐突又起身,咬着银牙瞪圆美目道:“我怎知你不是在诓骗我?!”

  “尤姑娘若是不信,大可设法验证。”

  就听男人不慌不忙道:“若不得便利,柳公子最迟明年夏天就要动身,到时候是真是假自然不问可知。”

  顿了顿,又补了句:“难道尤姑娘认定柳公子,断然做不出这等为国捐身的壮举?”

  “怎么会!”

  尤三姐立刻摇头,随即心下也涌出些自豪来,是了,柳公子非但温润如玉俊俏无双,还志存高远心怀天下,不愧是自己一见钟情的奇男子!

  越想越是激动,她忍不住趋前两步,大声道:“我要当面见一见柳公子!”

  “有这个必要吗?”

  或许是离得近了,能听出男人的气息不是太稳。

  却听尤三姐大义凛然道:“柳郎一心报国,我自不会拖累他,先定下名分,我自等柳郎回来迎娶就是!”

  啧~

  这是在立FLAG你知道不?

  焦顺心下暗暗吐槽,嘴里却冷笑:“这等事,只怕姑娘做不了主吧?不妨回去先请示了令堂再说。”

  依尤老娘那性子,如何肯让女儿冒这望门寡的贬值风险?

  “好!”

  但尤三姐却是一口应下:“那等我娘同意了,你就要带我去见柳公子!不过在这之前……”

  说着,猛地抢前几步,伸手去撩那帷幔:“我要先看看你到底……啊!”

  下一刻,她便又失声尖叫起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事发

  别说焦顺,连尤氏也没想到尤三姐会这么虎。

  当下大义灭亲的念头都有了,直恨不能让焦顺捅她个透心凉!

  可她毕竟不是王熙凤那样心狠手黑的主儿,当面只是羞恼的斥退了尤三姐。

  事后又找尤三姐掰扯。

  原是想骂她一通出气,谁知这刁丫头实是个混不吝的,开始还耐着性子听,没几句就开始反唇相讥,仗着捏了尤氏的短处,竟就与尤氏大吵了一架。

  姐妹两个自此赌气断了往来。

  这且不提。

  却说那邢忠自打贪了焦顺的银子之后,整日里惶恐不安,唯恐追查下来露了行藏。

  可一晃六七天过去了,也不见有什么风吹草动,邢忠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就渐渐落了下去。

  而且不止是落了下去,还活泛起来了。

  他当时克扣的银子其实是整数,除了交给邢氏的七百两之外,邢忠私下里还昧了三百两在手——再加上焦顺平日里赏下的,一共凑了四百两有余。

  先前因胆怯,邢忠没敢妄动这笔银子,但如今心思活泛了,便打算拿来置办些产业,日后也好在京城里长久立足。

  他最初打算盘个铺子细水长流,可一打听京城里的行情,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退而求其次,开始求田问舍。

  京城周遭人口繁密,又多有王宫贵胄置产,田地早都瓜分一空了。

  至于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