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因只当是随口玩笑,平儿也没把那话当一回事,反为焦顺与宝玉起了嫌隙而心忧不已。
谁曾想转过天,大太太竟差人请了她去,又屏退了左右,和颜悦色的道:“你如今也有些年齿了,总不好一直做个丫鬟,若有心,我就跟琏儿媳妇商量商量,让你另攀高枝儿做个姨娘可好?”
平儿登时惊的瞠目结舌。
这才知道焦顺竟不是空口白话,而是当真用几千两真金白银,托请大太太讨自己过门做妾!
她感动之余却又不禁担心起来,生怕邢氏真就这么找上门去,惹恼了二奶奶和琏二爷。
焦顺本就已经得罪了二太太和宝玉,这要是再……
想到这里,平儿急忙推拒道:“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毕竟是二奶奶的陪房,又、又开过脸……怎能另寻什么、什么高枝儿。”
说到后半截,倒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心道自己这残花败柳之躯,那当得起焦顺如此心意。
“这怕什么。”
邢氏却不以为意:“莫说是开脸的丫鬟,就互赠小妾又是什么新鲜事?听说那广交会……”
说到半截,想起焦顺之前的叮嘱,忙又改口道:“不过我瞧顺哥儿倒是对你一片痴心,万不肯这般作践你的!”
这一语点破,平儿更是再无怀疑。
当下坚词拒绝了邢氏的‘好意’,转过头便寻到了焦家,谎称是王熙凤有话要问,将焦顺带到了内子墙下。
看看左右无人,她回头目若柔波的盯着焦顺,埋怨道:“你怎么如此莽撞,真就去寻了大太太出面——且不说白花这银子值不值得,若是因此惹恼了琏二爷,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虽是埋怨,却透着满腔的绵绵情意。
焦顺心知得计,当下一把将她涌入怀中,胡乱揉搓着激动道:“就恼了他又如何?!若能和姐姐长相厮守,他便杀了我,我也只当是赚了!”
“呸呸呸,浑说什么!”
平儿半点没有挣扎,伏在他怀里轻啐了几下,仰头道:“你想死,我却舍不得——我已经将这事儿推掉了,不过你千万小心,别被大太太攥了这把柄趁机拿捏。”
邢氏还差这一桩把柄?
焦顺心下哂笑,却抓住平儿的胳膊,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瞪圆了眼睛急道:“你怎么就推掉了?我好容易才想到这法子,若错过了,只怕后半辈子都……”
平儿抬手掩住他的嘴,柔声道:“你有这心意,我便是死也知足了,又怎能让你为我得罪他们夫妇?”
说着,又直视着焦顺的眼睛,认真道:“从今儿我只当是自己是你的人,也只是你的人,就算是有缘无份,我也认了。”
面对那满眼的坚定,焦顺心下却倒莫名有慌了。
“平儿姐!”
于是他忙又一把将平儿搂紧了怀里,借以掩饰自己心头的异样。
两人就在这内子墙下相拥了许久,这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平儿整了整衣衫鬓角,突然丢下一句:“中秋夜里,还是那老地方。”
说着,满面娇羞转头便跑。
不过奔出七八步远,她却又住了脚,折回来叮嘱道:“这回你千万别再喝酒了,不然……哼!”
焦顺讪讪一笑,刚要做出保证,忽听平儿又问:“那夜之后,大奶奶可曾、可曾……”
“这个……”
焦顺略一犹豫,想到这府里就差个能和李纨互相掩护的人,遂咬牙冒险道:“她事后还是察觉出了异样,还……”
“还怎得?!”
“还顺藤摸瓜找到了我头上!”
“怎么会!”
平儿慌急的一把扯住了焦顺,随即却又觉得不对劲儿,若大奶奶觉察到了事实真相,又怎会大半年来相安无事?
“你不会是在说笑吧?”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笑过?”
焦顺苦着脸道:“我当初倒也吓的够呛,想找姐姐商量商量对策,偏你又一直躲着我。”
这明是他自己造的孽,偏平儿此时情深意切,竟就自责起来,同时紧张的追问:“那她找到你之后呢?怎么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这个么……嘿嘿!”
焦顺把头凑在平儿耳边,悄悄细语了几句。
平儿先是震惊随即是狐疑,不可思议的盯着焦顺道:“当真?大奶奶怎么会、怎么会……”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焦顺两手一摊:“你要是不信,得空我让你亲眼瞧一瞧……”
“呸,谁要看这长针眼的腌臜事!”
平儿不等他说完,狠啐了一口转头便走。
“平儿姐!”
焦顺忙追上去,紧张的问道:“你不会又不理我了吧?”
平儿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道:“中秋月圆,不见不散!”
“中秋月圆,不见不散!”
焦顺也忙回了一句。
目送平儿远去,他脸上先是浮现出得意之色,随即慢慢浮现出几分惭愧。
半晌,焦顺忽然抬手打了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羞愧的骂道:“精虫上脑的东西,真不是个玩意儿!”
不过羞愧归羞愧,他转头往回走了几步,就又开始期盼起了中秋月圆之约。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波平一波起
转眼已是八月十三。
刚消停没两天的荣宁二府,又开始张灯结彩的操办起来,唯独东跨院里没什么动静,明着说是大老爷正在受罚,家中不好大操大办,实则却是囊中羞涩,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
旁人或许被瞒过了,贾珍却如何不知邢氏的窘迫?
当下又生出了狼心狗肺,巴巴的找上门来欲图大逆不道,谁成想却吃了闭门羹,闹的好没意趣。
悻悻的回到宁国府里,莫名又触动了心弦,对着尤氏院里暗骂不已,心说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继室,这婆娘的坚贞竟不如婶子半分,轻而易举从了那焦顺不说,如今更是一门心思要弄个小杂种出来!
虽说这些事情,都是贾珍自己首肯,乃至主动推进的,可如今见识了邢氏的坚贞不屈,总觉得尤氏当初变节太快,也太主动了些。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魅力比不上赦大叔?
完全不可能嘛!
所以,自然只能是尤氏的错!
再想到这奸夫Y妇竟还阻止自己对新儿媳下手,他就更觉着气不打一处来。
有心登门责骂几句,却又怕焦顺因此恼了,在贾政面前告发自己——修别院的事儿眼看就要结尾了,如今正是全身而退的关键时刻,他又怎敢节外生枝?
故此一咬牙一跺脚,便命人喊了贾蔷过来灭火。
与此同时。
后院客厅里,尤氏和银蝶主仆正听贾蓉悄声禀报。
“得了太太的吩咐,儿子便差人暗中摸查,果然查到针线房里的小丫鬟卍儿,和那茗烟有些不清不楚的勾当!”
“他二人多是在趁乱行事,上回还是西边儿老太太过寿时,那卍儿打着去瞧热闹的名头……”
“以儿子看来,八月节他二人只怕也少不了要勾连!”
听贾蓉说罢,尤氏放下手上的茶水,微微颔首道:“这回行辛苦你了。”
顿了顿,又问:“你宝叔叔最近身子可好些了?”
“这……”
听尤氏突然岔开了话题,贾蓉一时没反应过来,楞了片刻才道:“说是好些了,却还没有大好,我前儿去探视时,宝叔刚能勉强下地,可走不了几步就嘘嘘带喘的。”
“嗯。”
尤氏再次微微颔首,随即吩咐道:“你先下去忙吧,这眼见八月节快到了,领着赖升把各处都仔细巡视一遍,千万别再出什么纰漏。”
贾蓉连忙应了,却犹豫着没有告退。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尤氏便问:“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这个……”
贾蓉略一迟疑,就主动请缨:“听说那茗烟得罪过焦叔叔,若是太太有意要给叔叔出气,只管交给儿子去办就是!”
“自是少不了要用你的。”
尤氏笑道:“你叔叔说了,你和蔷哥儿整人的本事,他是亲眼见过了的,届时少不得还要仰仗你——只是宝兄弟如今仍在病中,若因茗烟的事儿闹出什么来,却怕坏了一家人的和气,所以只能暂且押后再说。”
贾蓉这才恍然,忙道:“儿子莽撞了,还是叔叔考量的周到,既如此,儿子就暂且告退了。”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
尤氏却又想起了什么,喊住贾蓉吩咐道:“等过了八月节,南边儿的木材又该到了,你叔叔打量着我忙不过来,便点名让你盯着这事儿。”
顿了顿,又着重提醒道:“这回的量只怕比前几回加起来差不多,你千万提前统筹好了,到时候卖了高价,一准儿短不了你的好处!”
贾蓉闻言大喜过望。
先前焦顺虽答应由宁国府接手分销木材,却是刻意交到了尤氏手上,虽不曾从中再苛敛什么,却间接让尤氏掌握了一笔不菲的财源。
这也正是尤氏直面贾珍的底气之一。
而贾蓉虽是府里的少爷,可自从秦可卿大丧之后,贾珍狠受了一阵子穷,对各处就看的愈发紧了,即便如今缓了过来,对他这个儿子也是抠抠搜搜的——反倒是贾蔷,因南下采买的差事攒了一笔浮财。
再加上许氏的陪嫁,又都落在了贾珍手上,半点也不曾给留给儿子、儿媳。
以至于贾蓉近来只能傍在贾琏身边,捡些‘残羹冷炙’过活。
如今听说这大把的油水落在头上,如何不让贾蓉喜出望外?
那亲爹不但惦记自己的媳妇,还百般苛待自己。
而这‘干爹’先帮自己保住了媳妇,又大喇喇的赏下这么些好处……
错非是彼此年岁差的太远,只怕贾蓉就该怀疑自己的生身父亲到底是谁了!
当下他急忙翻身跪倒,连连叩首:“多谢太太和叔叔抬爱,儿子一准儿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也绝少不了太太该得的那份!”
尤氏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摆手道:“忙你的去吧。”
贾蓉起身要走,不想外面忽然禀报,说是尤老娘领着两个女儿登门,还随身捎带了不少行李,看样子是想在宁国府里住一段时日。
尤氏的脸色登时一沉,刚要命人去请尤老娘几个进来说话,忽又想起了什么,遂盯着贾蓉警告道:“旁的我不管,你往后离你两个小姨远些,不然若闹出什么来,别怪我不讲情面!”
贾蓉心下一凛,原本倒还罢了,不过是承了焦顺一些恩情,对他这样的人并无多少拘束效用,但这刚得的好处却万不能丢。
于是忙诚惶诚恐的分辩道:“儿子自然不敢造次,只是两位姨母一旦长住家中,老爷那边儿……”
这原是想祸水东引,提醒尤氏宁国府最大的家贼究竟是谁。
但尤氏不准贾蓉和尤三姐兜搭,只是担心再闹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坏了尤家的名声。
至于贾珍如何……
她眼下却懒得管束。
左右不过是姐夫和小姨子,便让他纳回家来做妾又能如何?
“你管好自己就成。”
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等贾蓉识趣的离开之后,这才吩咐婆子将尤老娘等人引了进来。
原本尤氏还想敲打尤三姐几句,免得她继续夹缠不清。
谁知进门后,尤三姐便一副失魂落魄的架子,尤氏几次起头点她,她也浑然不觉。
尤氏见状,不由对尤老娘奇道:“她今儿这是怎得了?”
“这……”
尤老娘看看左右并无旁人,这才苦着脸无奈道:“方才路过荣国府门口,撞见位极俊俏的公子哥儿,她见了那公子之后,便似是被勾了魂一般,错非是我和二姐拦着,险些就跟在那马车后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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