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146章

作者:嗷世巅锋

  贾赦原就瞧他不甚顺眼,见他不肯吐露实情,便不耐烦的挥退了焦顺,又问在场众人可知这其中是什么道理。

  还真就有人能答他:“听说让伤残将士去工部做监工的事情,就是这焦大爷暗中起的头,有这一桩事情在,那些丘八自然要知他的情。”

  “不止,我听说那些丘八从南边儿弄回来一大堆破烂,多亏了焦大爷和薛大爷出面,才帮他们发卖了出去。”

  “如此说来,他与那些人岂不是颇有些交情?”

  贾赦两眼放光的捻着胡须,一时又冒出了些荒唐心思,暗想着若能焦顺出面,从南边儿那些杀才手里漏个空缺出来,自己岂不是愈发省了开销?

  这草包一时兴起,也不管自己的想法靠不靠谱,回家就唤来邢氏,将这事儿铺排给了她,照例还是要拿迎春做饵。

  邢氏一听又要来这套,当下直愁的什么似的,连道:“老爷,那焦顺如今可不比以前了,前些日子因他一番谋划,竟让那宝玉直达天听,如今非但是府里愈发看重,连宫里娘娘都是特意差了人来,让往后多听他的。”

  说到这里,邢氏小心翼翼试探:“要不,咱们干脆就假戏真做?”

  “什么假戏真做?!”

  贾赦闻言立刻把眼一瞪,甩袖道:“让王家的家生子奴才高攀我的女儿?呸~亏你也有脸说的出来!”

  见他恼了,邢氏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只是心下叫苦不迭,这又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到最后那焦顺还不把自己恨死?

  先前她倒还不担心这些,可现如今那焦顺愈发得势,听说皇帝还要给他升官来着。

  这才半年就又要升官儿,若七八年下来还能了得?

  思来想去,邢氏干脆给南边儿修书一封,催着哥哥嫂子早日进京,也好拿娘家侄女做个备案——这也算是帮侄女觅一门好亲事,堪称是两全其美。

  这远的是布置好了,可近在眼前的事情,又该如何是好?

  那迎春如今也不在自己身边,何况先前能用的也用过了,那焦顺更不是个言听计从的主儿,一时间真就有些无计可施。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还是拖到这么晚……

  这一场酒直闹了两个时辰方歇。

  因胃里翻腾经不起颠簸,且这奉公市离家又不算远,焦顺便弃了车驾,领着栓柱徒步折返。

  途径街口报亭时,焦顺想起近来忙的狠了,竟错过了最近几期的虫二杂文,于是吩咐栓柱前去采买齐备。

  他自在街头站了一会儿,因眼前总是天旋地转的,遂寻了个摊子胡乱扯了马扎坐下。

  那摊贩显是认出了他,非但不恼,反跑到不远处的茶摊上,买来两杯茶水供焦顺解酒。

  焦顺稍稍压制了醉意,再看那摊贩时,才发现原来是补胎打气的所在,这买卖瞧着虽不起眼,却正儿八经打着荣国府的招牌,在这奉公市上堪称一等一的豪横,没少干欺行霸市的勾当。

  当然,这豪横也要分跟谁。

  焦顺一直对‘天行健’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影响力,对于这补胎打气的摊子,更能够一言可决,也难怪对方如此小心恭敬。

  他随口问道:“最近买卖如何?”

  “自是极好的!”

  那摊贩陪笑道:“这京里用咱这充气轮胎的越来越多,这买卖自也是越来越红火——我从府里调了两个人帮衬,每日里都还不得闲呢。”

  这半年多下来,天行健单在京城就发卖了十几万条轮胎,估计离市场接近饱和也不远了,至少现在已经不像先前那般抢手了——反是补胎打气的买卖日益兴隆。

  好在外面各地也已经陆续铺开,整体上来说,增产后的轮胎依旧是供不应求。

  和这地摊‘掌柜’聊了几句,栓柱也买了报纸回来。

  因攒了三四期的量,厚厚的卷了一摞,最外边还拿专供五谷轮回之用的商报裹了,一看就知道经验老道。

  焦顺接过报纸,顺势瞪了栓柱一眼。

  这小子如今也有十五了,见识比两年前高了不知多少,当初那些言语自然吓不住他——不过老对着报纸施法也不是个事儿,看来有必要帮他寻一门亲事了。

  这年头高门大户结婚要晚一些,平民百姓则是普遍十五六岁就谈婚论嫁了。

  今年给他定下,明年正好成亲。

  想着些有的没的,焦顺再次摇摇晃晃的上路。

  因实在不愿意绕路,故此走的是荣府前院角门,准备穿过拆掉的大花厅处,直接沿着内子墙回家。

  不想到了角门内,却正撞见个提着药箱的老道士。

  这老道焦顺倒也认得,正是坊间闻名的张一贴,于是好奇的拦下问了两句,打听是这府上哪个主子病了。

  那老道尚不曾开口,引路的小厮先就抢着道:“还能是哪个,又是林姑娘病了——她天生身子弱,隔三差五总要病上一场。”

  这小姑娘整日里闷在屋里也不动弹,身子骨能好的了才怪呢。

  焦顺大略问明病情,也就没再言语,领着栓柱继续往家赶。

  路上扶着内子墙吐了一遭,越发没了亮相。

  进门忙喊玉钏去端醒酒汤,又仰躺在香菱腿上,让她按压突突乱跳的太阳穴。

  那醒酒汤刚送来,就听院里有人高喊‘焦大哥’。

  听动静就知道是薛蟠到了。

  今儿那些西南军汉们,原本宴请的是他与薛蟠两个,但因王子腾临时召见——乌西人的使团就是王子腾亲自护送抵京的——薛大脑袋这才没能如约出席。

  如今他特意找了来,估摸着是为了询问席间言语。

  焦顺接过醒酒汤仰头灌下,这才吩咐道:“去把薛公子请进来吧。”

  听得‘薛公子’三字,香菱忙道:“那我先去里间避一避吧。”

  当初她险些做了薛蟠的屋里人,事情虽没成,却到底有些不好相见。

  焦顺‘嗯’了一声,她就小心翼翼用枕头替换了自己的大腿,悄默声的躲进了里间。

  几乎是与此同时,薛蟠也跟着玉钏走了进来。

  见焦顺醉醺醺歪在罗汉床上,他也没怎么客套,径自寻了椅子重重坐了上去,唉声叹气欲言又止。

  “你这是怎么了?”

  焦顺见状,不由奇道:“即便错过了一场酒,也不用失落成这样吧?”

  “唉~”

  薛蟠重重叹了口气,颓唐道:“恐怕不止是这一回,往后都再没机会了!”

  却原来薛蟠今儿被舅舅叫去,为的不是别的,正是西南来的那些军汉。

  王子腾对他三令五申,严禁他再与西南军汉往来,最好对京营的将官也疏远些——总之,先前结交的也就算了,却不能再继续扩充军中朋友圈。

  莫名其妙得了这番训斥,薛蟠自是怨气不小。

  回到家忍不住和妹妹抱怨,说舅舅自个就在军中,偏说什么不让与军中结交,真要如此,索性把亲戚也断了岂不是更好?

  薛宝钗细问了究竟,却是肃然提醒道:“哥哥以后不要再浑说这话!舅舅在东南多半要有大用,故此才不愿节外生枝。”

  薛蟠不解:“什么大用?”

  又听宝钗分析:“东南水师照着西夷的形制,重建成远洋水师之后,说不得还要下南洋以宣国威——这于国于民自然是好事,然剑有双刃,对外固然能固我大夏海疆、扬我大夏军威,可若这远洋水师被野心之辈所篡,便可挥师北上直抵京津,危害恐在诸军之上。”

  说到这里,她摇头慨叹:“身处这嫌疑之地,也难怪舅舅一心避嫌。”

  “他避嫌他的,偏怎么非要牵扯上我?”

  薛蟠牢骚归牢骚,可也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更不敢违拗王子腾的吩咐,于是这才硬着头皮寻到了焦家。

  将内中缘由简单说了,他苦着脸道:“这一批也就罢了,往后再从西南运来什么,我家就不好再参与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叫他们也少运那些烂货来,否则若砸在手里,可怪不得我老薛没关照他们。”

  啧~

  今儿已经确认过了,往后几批都只有木材,而木材的销路自是不用愁的。

  但这‘避嫌’二字却提醒了焦顺,他也是出身王家的,这时候要不要也跟着避一避嫌?

  可思来想去,却又舍不得那后续的好处。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焦顺大手大脚惯了,自然愈发舍不得这奢靡的日子。

  这回因要贴补那些破烂货,所以才只得了两三千两,下回没了这麻烦事儿,少说也能有五千两进项。

  若再去了薛家这中间商……

  一来二去,怕不得有两万两的进项!

  焦家不比荣国府家大业大开销也大,两万两银子足够他挥霍上三五年了。

  还是先拖一拖,看一看风向吧。

  ……

  也就在焦顺沉迷女色之余,又开始财迷心窍的同时。

  宝玉三春并李纨得知林黛玉病了,忙都齐往探视。

  因见林黛玉歪在床上,一副虚怯的可怜模样,贾宝玉登时也犯了癔症,捶胸顿足的叫道:“怪我、怪我!都怪我这几日忙的狠了,竟忘了早晚来妹妹这里探视,结果连妹妹病了都不知道!”

  他捶胸还觉着不够,又攥着拳头准备往脑袋上砸。

  李纨见状,忙拦住他劝道:“林丫头不过是受了些风寒罢了,你何苦把不是往自己头上揽——你若把自个弄出好歹来,到时候是林妹妹照顾你,还是你照顾林妹妹?”

  宝玉这才收了躁郁,毫不避讳的坐到了床上,开始对林黛玉嘘寒问暖探究病情。

  李纨见他二人两小无猜的架势,也不禁想起了刚嫁到荣国府时,丈夫贾珠对自己也是百般的呵护,不过很快又想起了近来的梦境,那追忆往昔登时化作了无地自容。

  这时就听贾宝玉断然道:“等我和太太说一声,打明儿开始就不去那劳什子衙门了,我一不当官二不当差的,和他们凑什么热闹!”

  说着,这厮又旁若无人的捧起黛玉的柔荑,认真道:“我只守在妹妹跟前儿,什么时候这病全好了,才能放心离开。”

  黛玉心下感动,偏当着这么多人面又有些羞臊,于是忙把手缩回来,傲娇道:“这么说,等我好了之后,你就巴不得离我远远的?”

  “不不不!”

  宝玉忙赌咒发誓:“我从今儿起哪儿也不去了,只陪着妹妹,生在一处,死也在一处!”

  “呸呸呸~”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连啐了几声,紧接着挑帘子近来,半真半假的嗔怪道:“林妹妹正在病中,偏你就说什么生啊死啊的,就不怕犯了忌讳?”

  却是薛宝钗闻讯赶了过来。

  宝玉听她点醒,也觉着刚才那话不妥,忙打嘴道:“是了、是了,咱们往后只在一处,无病无灾的才好!”

  薛宝钗又问起方才的言语,得知宝玉闹着不肯去衙门里,当下忙劝道:“好兄弟,宫里万岁爷和贵妃娘娘才夸了你,你若这时候打起退堂鼓,岂不违了圣意,更伤了娘娘的心?且若因此得了责罚,林妹妹只怕也于心不安。”

  顿了顿,见贾宝玉仍是一脸的抵触,又改口道:“真要惦念林妹妹,不妨和焦家哥哥商量商量,每天只去半日,吃罢午饭就回来。”

  宝玉依旧不情不愿。

  直惹得李纨、探春也都纷纷劝说,最后连黛玉也依依不舍的道:“你去就是了,到时我晚些起,养足了精神再陪你说话。”

  宝玉这才勉强应了。

  因见黛玉精神还好,只是鼻腔不怎么通畅,说话有些闷声闷气的,众人就守着她闲谈起来。

  也不知是谁问起焦顺,又好奇他是否真像传言中那样,又要升官了。

  宝玉便道:“衙门里倒是都这么说,说他要升任什么司务厅主事,虽只是六品官儿,权柄实不下于掌司的郎中,且各处都能插手,正好督促各司弄那勤工助学的新政。”

  听他如数家珍的,宝钗拿团扇遮了口鼻,笑道:“宝兄弟这几个月果真没有白历练,若搁在以前,却如何理会这些俗事?”

  众人都笑,宝玉却是颇有些苦恼:“我倒不想理会呢,偏走到哪儿都有人念叨,紧箍咒似的往耳朵里钻!”

  众人笑的愈发厉害。

  半晌探春由衷感慨道:“那焦顺今年也才十八吧?先前还能说是赶巧了,这回可是全凭功劳换回来的,足见他不是等闲可比——只可惜少读了几年书,否则日后必是前途似锦。”

  “怎么?”

  林黛玉见她说的认真,忍不住插口调笑:“三妹妹这般夸人可不多见,莫非是对那焦顺动心了不成?”

  说着,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呸呸呸!”

  探春连啐了几声,恼道:“林姐姐都病了,却还要消遣人——且等你好些了,我再同你算账!”

  众人又是一通哄笑。

  内中唯独迎春有些郁郁寡欢。

  这时贾宝玉忽的霍然起身,对林黛玉道:“让姐妹们陪着你,我先找焦大哥告两日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