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如此多骄 第118章

作者:嗷世巅锋

  因李纨这满眼探究的架势,尤氏心下也不禁有些发虚,但又想着自己这回是奉旨出墙,便真被李纨瞧出什么来也不打紧。

  于是干脆不再刻意遮掩什么,径自坐起身来,捧着那湿毛巾笑道:“我不过是偶感微恙罢了,怎还劳妹妹亲自走这一遭。”

  李纨看清楚她颈间密密麻麻的吻痕,当下脸上愈发红烫,暗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却倒不敢再细看究竟,稍稍偏转了视线,嘴里道:“旁人都忙,家里就我这一个闲人,若再不过来瞧瞧,怕嫂子就该念叨了。”

  李纨一时不敢细瞧,尤氏反倒愈发没了顾忌。

  见李纨向来清冷枯槁的瓜子脸上,罕见的透出了些醉人的红晕,襟内两团恩物也是起伏不定,尤氏心道:不想这俏寡妇动了春情,竟倒显出几分小儿女姿态来。

  因瞧着有趣,便伸胳膊揽住了她的纤腰,调笑道:“瞧你怎么一副羞答答的样子,这知道是过来瞧我,那不知道呀,嘻嘻……”

  李纨自然知道她那话里隐含的是什么意思,当下搡了尤氏一把,半真半假的恼道:“我特地登门探视,嫂子倒拿我取笑——要再这样,那我这就回去,往后也不来了!”

  “别别别!”

  尤氏忙拉着说了些软话,又硬是要留客用饭。

  两下里正你推我让,忽听的外面禀报,说是西府的焦大爷来了。

  尤氏听说焦顺又来了,心下头一个念头便是:这冤家,却怎么不容我缓缓再来?!

  下意识的起身批了衣裳,就打算让银蝶引他进来说话。

  谁知两脚刚踩实了地,便被一只修长的手掌扶住,尤氏这才又想起还有个李纨在,忙改口道:“快去问问,看他这时候跑来究竟有什么事。”

  又对李纨画蛇添足的赔笑道:“你们府上这位焦大爷,如今倒真是生发了,连我们老爷都不敢怠慢他呢。”

  李纨原本并未多想,偏她这一说倒觉得有些蹊跷。

  只是她一时万万也想不到,堂堂宁国府的主母竟会和奴才出身的焦顺有染,且这事儿还要‘龟’功于贾珍。

  再说李纨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她原就想着托焦顺帮忙,如今恰巧在东府里撞见了,岂不正是天赐良机?

  当下忙喊住银蝶,又对尤氏说了族学里的近况,无奈道:“我如今就兰哥儿这一个指望,实在不敢让他荒废了,正想托请那焦顺跟老爷提一提,可巧竟就在你们府上撞见了——你若是不怪罪,我便让素云跟着去说一声。”

  “怎么偏要托他?”

  尤氏推己及人,当下就有些狐疑起来,暗道这李纨一直死木头仿佛,偏最近鲜活了不少,方才更当着自己酿出一腔春情来,难道她竟也……

  “还不是老爷最近格外看重他。”

  李纨倒不知她竟生出了这等误会,如实道:“本来是想托宝兄弟的,可他素来厌学,怕只怕再连累了他,故此便起了舍近求远的心思。”

  尤氏这才稍减了些醋意,冲素云一扬下巴,道:“没听你们奶奶说么?还不赶紧去外面传话。”

  素云、银蝶两个这才肩并肩的去了。

  不多时两个人又折了回来,言道焦顺毫不犹豫的应了,只说等寻到合适的机会,就会向政老爷提起这事儿。

  李纨这才踏实下来,双掌合十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尤氏见状,忍不住泛酸打趣道:“妹妹放着现成的人不谢,偏要去谢菩萨,足见这好人当不得!”

  李纨只当是没听见。

  银蝶这时也凑上前,对尤氏耳语了几句,尤氏忍不住啐了一声,又吩咐道:“既是早就说好了的,把那婆子的身契予他就是了。”

  等银蝶领了对牌,复又去到外面。

  李纨便执意告辞出了宁国府。

  等到了车上,素云挑起帘子看了看逐渐远去的宁府角门,回头悄声对李纨道:“奶奶,我方才怎么瞧着这主仆两个都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你莫要疑神疑鬼的!”

  “真的!”

  见李纨不信,素云急道:“珍大奶奶先不提,那银蝶见了焦大爷,竟就有些把持不住的架势,还硬是和焦大爷私语了几句,看那眉眼身段,就只差唱上一曲‘思凡’了!”

  “混说什么!”

  李纨瞪眼呵斥了她一声,细想先前的所见所闻,却也忍不住暗生疑窦,自此便格外留心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掂斤论两

  却说翌日上午,贾政果然又去求见了陈尚书,也并没有忘记要给焦顺开脱、铺垫。

  只是那陈尚书也是老于世故的,当面似是句句都答复了,等贾政回来和焦顺细一琢磨,却竟是什么都没说明白。

  好在上面的态度虽然暧昧不明,内外两处的消息倒还算及时。

  首先是赵彦回报,说是若刨去运费不算,南方一些血汗工坊,确实可以照价做出符合太祖规制的枪带。

  这意味着杂工所想拿成本说事儿,肯定是行不通的。

  紧接着贾政也命单大良捎了消息来,却原来军械司这次吹毛求疵,竟是筹谋已久的事情。

  当初虞衡清吏司一分为二,变成了百工司与军械司。

  虽然大部分军械工坊都拨给了军械司,甚至还将兵部某些职能也一并划拨了过去,但还有相当数量的配套工坊,留在了百工司内。

  原先同在一司还好说,如今分属两司难免扯皮,这让军械司颇感桎梏。

  于是就惦记着,想要将相关工坊的主导权纳入囊中。

  因是不久前才刚完成的切割,如今想让百工司将相关工坊调拨给军械司管辖,显然没那么容易。

  所以他们准备通过一系列的刁难打压,让百工司各所低头服软,同意军械司派驻吏员进厂监管,借以达到实际掌控工坊的目的。

  而杂工所,正是他们挑出来当成突破口的软柿子!

  对此,贾政的建议是,干脆把事情捅到上面,由百工司出面与军械司打擂台。

  但焦顺却觉着这法子不怎么稳妥。

  虽说他如今得了苏侍郎的青睐,但说到底仍是这工部官员里的异类。

  若一切都委托给司内主导,届时两下里做出利益交换,把杂工所和他焦某人当做‘代价’出卖掉,也并非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所以最好还是靠自己的力量解决此事!

  又或者……

  来个借力打力!

  想到自己几日后的行程安排,焦顺心下便有了计较。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撰写了一篇倡议书,只等着时机一到便凭风借力。

  ……

  时日匆匆,转眼到了这月二十三。

  两部合议也到了第三天,鉴于工部大有一拍两散的架势,礼部官员终于也服了软,不再纠结名义的问题,而是开始讨论出巡期间的具体安排。

  只可惜贾政期望中的场景始终没能出现。

  显然上面也担心步子太大会鸡飞蛋打,所以并不打算给巡视组再增加额外的负担。

  这些且都不提。

  却说焦顺这日散衙极早,先例行在工地上转了一圈,向几个管事的了解了最新进展,确保一旦贾政问起能够言之有物,这才施施然回到了家中。

  进门之后,就见香菱、玉钏儿、五儿并两个粗使妇人,正在东厢里捣弄些干果蜜饯、牛乳冰糖之类的东西。

  他一面平伸了双臂,任由香菱、玉钏褪下大氅,一面奇道:“不年不节的,这又是弄什么花样?”

  玉钏儿抢着答道:“二奶奶吩咐下来,说是要帮咱们家置备些冷饮——冷窖和人工都是府上出,咱们只要准备些辅料就成。”

  城中冰室虽也提供冷饮,但多是中产之家过去尝鲜,真正的豪门大户更喜欢自己提前制备,最多也只是从冰室里买些消暑的白冰罢了。

  却说焦顺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一动。

  自打那次撩拨的平儿动心之后,平儿便整日里躲着他,这十余日竟是一面都未曾得见。

  如今有这由头,何不趁机找上门去续一续缘法?

  不过转念又一想,明儿是个要紧的日子,还该再参详周密些才是,左右这偷香窃玉的事情也不用急在一时。

  故此便收敛了心绪,命香菱备下笔墨纸砚,又沏了杯玫瑰丝杏仁茶,独自进到里间完善自己的计划。

  却说外间五儿见焦顺回到家里,竟还有处置公务,不由奇道:“咱们大爷一贯都是这般忙碌么?”

  “那当然!”

  玉钏儿与有荣焉的吹嘘道:“大爷手底下管着十几万……”

  说到半截,她突然警惕起来,忙岔开话题道:“大爷既然已经回来了,咱们也都散了吧,反正明儿再弄也不迟。”

  五儿到底不曾见识过丫鬟之间的勾心斗角,非但没瞧出玉钏儿的排斥警惕,反欣喜能早些休息,于是忙不迭脆声应了,同玉钏儿约好了明儿吃过早饭再开工,便兴冲冲的跑出了东厢。

  见她如此没心没肺,玉钏儿才稍稍松了口气,又想着明儿大爷要请假,还是改在堂屋里忙活才好,也免得一不留神就看对了眼。

  恰在这时,就听外面有人尖声呵斥道:“你这小蹄子乱跑什么?险些撞我个跟头!”

  玉钏儿忙挑了帘子往外看,却竟是大太太邢氏的丫鬟秋桐找上门来,差点和五儿撞个满怀。

  五儿被她训的诚惶诚恐,垂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玉钏儿先是有些幸灾乐祸,随即又觉着秋桐在这里高声大嗓、耀武扬威的,分明是没把焦家放在眼里,于是跨过门槛不轻不重的顶了秋桐一句:“姐姐快小声些吧,我们大爷正在屋里批驳公文呢,可不敢胡乱搅扰!”

  秋桐因是贾赦开过脸的,虽不曾得过什么宠爱,到底觉着与别人不同。

  吃了玉钏儿这一通排头,她心下自是不喜,但想到太太如今也要求到焦顺头上,便不敢发作出来,强笑道:“劳烦妹妹通禀一声,就说我们太太有事托付。”

  “姐姐跟我进来候着吧。”

  玉钏儿说着,又冲五儿挥了挥手:“太太估摸着也快回来了,你还不赶紧准备准备。”

  五儿如蒙大赦,感激不尽的冲玉钏儿福了一福,这才低着头回了堂屋。

  打发了她,玉钏儿便领着秋桐进了客厅,又独自寻到里间向焦顺禀报。

  “大太太有事托付?”

  焦顺听了这话就直皱眉,上回邢氏召他过去,直闹的满城风雨,连贾母都给惊动了,这次却不知又要作什么妖。

  究其本心,焦顺是不想与邢氏多做纠缠的。

  可无奈她毕竟是这府上的大太太,总不好一点的面子也不给。

  于是只得起身到了外间,问道:“却不知大太太有什么吩咐?”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秋桐在焦顺面前自然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回道:“只是最近东跨院里不太安生,太太请人算了一卦,说是要用天雷地火趋吉辟邪——故此想托焦大爷在衙门里寻几挂十万响的上好鞭炮。”

  说到这里,她频频拿眼斜楞一旁的玉钏儿、香菱,显是希望焦顺能支开这二人,好说上几句私密话。

  焦顺却只当是没瞧见,正色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明儿有些事情要办——后日吧,后日我让人送二十挂过去。”

  “这……”

  秋桐支支吾吾的满面为难。

  邢夫人买鞭炮驱邪,倒也确有其事——主要是贾赦一味瞒着她,不肯说身上的血是哪来的,邢氏难免疑神疑鬼胡思乱想。

  但这鞭炮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何至于专门托到焦顺面前?

  真正的目的,还是想避开府里众人的耳目,约焦顺私下里见一见,好把迎春这香饵抛出来。

  偏焦顺这般不解风情,让她压根没机会道明来意。

  犹豫半晌,秋桐又试探着问:“却不知焦大爷明儿要办什么事情?”

  这刨根问底儿的!

  焦顺不耐道:“冯紫英冯公子请我和薛大爷几个去城外打猎——怎么,我是不是先要跟姑娘报备一下才行?”

  “不不不!”

  秋桐忙把两手乱摇:“奴婢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既如此,我就去回太太了。”

  说着,就躬身退了出去,匆匆回到东跨院里去见邢氏。

  邢氏原正拉着迎春,和颜悦色的说要给她添几件头面首饰,听说秋桐隐晦的表示事情没办成,当下就又换了颜色,丢开迎春嫩白的小手,冷道:“姑娘先回去歇着吧!”

  添首饰的事儿,竟就再不提半句。

  等迎春唯唯诺诺的去了,邢氏又骂道:“你这没用的蹄子,却怎么传几句话的事情都办不好?!”

  秋桐躬身道:“他屋里两个丫鬟都在身边,我使了几次颜色也不肯支开,实在是没有机会开口。”

  顿了顿,又道:“不过奴婢倒是打听出来,明儿焦大爷和薛家表少爷,要和冯紫英冯公子一起去城外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