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城二千
“真的有菜!”
“还是新鲜的!”
十月初九癸卯日,当吉林府吉林县东城区安定坊的皇店里传来嘈杂声,在这已经零下的东北平原上,生活在这里的百姓第一次在冬天看到了新鲜的蔬菜。
一颗颗从北直隶地里拔出来的大白菜,在经过两天的运输,成功送到了吉林县的皇店里。
虽然只是大白菜,并且价格比起其它三季的偏贵,但对于冬季几乎没有太多菜吃的吉林县百姓们来说,这些白菜可以说是他们冬季唯数不多能吃到的蔬菜。
从京城运送至吉林县的二十吨白菜,只在一个时辰内就被抢购一空。
不仅仅是白菜,还有许许多多的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商品都出现在了皇店的货架上。
穿着棉衣棉服的吉林县百姓喜笑颜开的带着买好的菜回家,这个曾经被努尔哈赤设为兴京的地方,眼下已经生活了六万多汉人移民。
曾经被努尔哈赤吭哧吭哧开垦出来的那些田地,眼下也被官府分发下去。
靠着东北的煤炭,以及后续规划成熟的城池布局,迁来的移民在冬季基本都能享受得到集中供暖的舒适。
当然,这种集中供暖本质上还是十九世纪的供暖方式,室内温度无法达到近代的标准,但即便这样,也比许多移民在曾经老家时要舒服多了。
吉林县都能如此,更别提南边的辽东了。
如眼下,闲赋在家已经好几年的黄龙便躺在书房里的摇椅上,手里拿着碗“酥山”食用。
比起几年前,他显得年轻了不少,白皙了不少,不过从将军变成勋贵,他还是经历了不少,比如那曾经平坦的肚子,此刻已经堆满了脂肪。
略微燥热的书房里,吃口酥山让人心情欢畅,便是黄龙都不由的哼唧了几声。
“这日子舒坦,过得人都不想挪窝了。”
吃完一碗酥山,黄龙将空碗放在了旁边婢女托着的木盘上,而坐在他对面,刚刚从旅顺港返回的李旦则是微微颌首,但随之又说道:“殿下那边,似乎开始忙着加强朝廷在地方的控制了,瞧这架势,恐怕距离就藩也不远了。”
“就藩……”听到就藩二字,黄龙就本能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李旦见黄龙脸色难看,也不免安慰道:“下官询问了一下瀛洲的海军弟兄,眼下齐国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
“只是五年的时间,齐国那边就已经能自给自足,而且能人人吃肉,天天吃肉,耕地开垦的速度也是以每年几十万亩的速度在飞速开垦。”
李旦说这些话的时候,一些婢女和侯府的掌事忍不住看向了他。
天天吃肉,人人吃肉……别说辽东侯府,就是皇宫也做不到。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不由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在说谎。
不仅仅是婢女们,就连黄龙本人都呈怀疑态度:“天天吃肉?哪有这么好的地方。”
“下官最初也不相信,但眼下来看,确实如此……”李旦叹了一口气,紧接着简单介绍了一些齐国为什么能天天吃肉。
说白了,就是当地的野牛太多了。
在大明,哪怕加上整个草原都找不出百万头野牛,但在齐国,野牛的数量是数千万头。
它们不仅数量多,重量也比大明的野牛、耕牛体重要重。
只需出动百来人,就可以轻松收获够十几万人吃的牛肉。
“真有这种地方?”黄龙摸了摸下巴的胡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去过印度厮当、南州、南洋、甚至利未亚的情况他也有听闻,在他看来,利未亚已经算物产丰富的地方,但该地疟疾横生,能够耕种的土地不多,而且上面的一种长得像马的牛,也不过几十万头罢了。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地方也就算了,上面有几千万头野牛?
一时间,黄龙在不相信的同时,心里也对齐国有了一些好奇。
“按照瀛洲的消息来看,恐怕等到天启二十年左右的时候,齐国便能养民三百万。”
“今年瀛洲就会先迁移十几万劳改工过去齐国,后续四年也会陆续迁移,直至劳改工迁移完毕。”
“就这点来看,齐国能养民数百万应该不是虚言。”
李旦说着自己推断,并且他也开口道:“大明虽大,但齐国也不小,唯一的差距就是人口。”
“我听闻齐国金银铁矿遍地,齐王殿下选这里就藩,应该是做足了万全准备的。”
“按照这些天我在旅顺港看到的那些蒸汽轮船来说,如果用来运送移民,一百艘船只,一趟就能运十几万人过去。”
“说不定,十几年后,齐国真的能赛比江南。”
说到最后,李旦看了眼黄龙,发现黄龙在沉思后,他便没有继续开口了。
倒是黄龙,他在想了想后还是说道:“齐国要去,不过得观看观看再去。”
“不是本侯舍不得离开大明,是殿下没有就藩前,我不放心离开。”
“不放心?”李旦愣了下,他本想询问,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唐突。
“燕山的那群小子心眼忒坏,你能猜到他们会干什么事情?”
黄龙猜到了李旦的心思,反问了李旦一句,李旦闻言也张了张嘴,却最后没能说出些什么。
不仅是黄龙,就连他也觉得燕山官员不会那么轻易放朱由检离去。
“不仅他们不愿意,万岁恐怕也不愿意。”
黄龙抓了抓自己的短须,李旦却皱眉道:“万岁不应该是最希望殿下就藩的人吗?”
“那是你不了解殿下和万岁的。”黄龙摇了摇头。
他虽然政治眼光不行,但眼睛却不瞎,朱由校对自家齐王那种不舍之情,他一个老粗都能看出来,更何况其它人?
一想到这些糟心事,黄龙就坐了起来,他不由有些埋怨林丹汗和出卖消息的那群人。
为什么当初他们不能配合好一些,林丹汗不能快一些。
如果他们把朱由校解决了,那现在就没有那么多糟心事了。
“侯爷!”
当黄龙埋怨着林丹汗的时候,府里的一名将领一路小跑闯进了屋里。
他推开屋门,寒风刺骨的吹入屋里,让李旦和黄龙乃至一群人纷纷哆嗦了起来。
“你!”黄龙见来人是自己麾下的侯府百户,差点脾气暴起拿东西砸过去。
只是他的想法还没有实施,侯府百户的一句话便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侯爷!忠州侯……薨殂了!”
“你说什么?!”
当“薨殂”二字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心里一紧。
“忠州侯……薨殂了!”侯府百户作揖躬身,一句话让黄龙脑中一空,向后倒地坐在了摇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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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十六年十月初九,忠州侯秦邦屏薨殂于忠州,终年六十八岁,陛下于仲夏宫追封其为忠州王,谥号武壮,以亲王之礼下葬。】
【天启十六年十月十二,酉阳侯秦邦翰因悲伤过度而薨殂,终年六十六岁,陛下于仲夏宫追封其为酉阳王,谥号武顺,以亲王之礼下葬。】
“这……”
十月十四,当广州的朱慈燃在拿到一周一报的《大明报》,并看到其首页内容多出来一个版块后,他的只觉得头晕目眩,却是再也看不进去其它。
他路过四川时,本准备去成都府拜见秦邦屏和秦邦翰,结果却得知二人回忠州养病去了,无奈只能错过。
不曾想,这一时错过就是一辈子错过。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本来应该在这次出行里,尽可能替自己父亲拉拢秦戚两家,但结果却不尽人意。
秦家一下子薨殂两位侯爷,剩下撑场面的也就只有武隆伯秦民屏和石柱伯秦良玉了。
想到这里,朱慈燃刚想叫刘顺他们来议事,结果他们所居住的院外突然响起了甲胄声。
“殿下!”
整齐的甲胄声让刘顺等人心里一紧,连忙跑来了会厅,但朱慈燃却很冷静的抬手示意他们别慌张。
“开门!”
他走出会厅,来到院里示意锦衣卫开门,刘顺见状,当即安排了一些锦衣卫戒备。
他们纷纷为自己的步枪装弹,而门口的两名锦衣卫见众人准备好,互相对视一眼后便打开了门。
他们开门的瞬间,一名二十来岁的参将正准备敲门,因此这一开便让他敲了一个空。
门被打开,出现在广州明军眼前的,是一群举着步枪,身着便服的人,他们不知道这是锦衣卫,于是纷纷举枪戒备。
里面的锦衣卫见明军举枪,纷纷紧张的将手指头放到了扳机前。
“别动!都把枪给我放下!”
年轻将领在目光扫到皮肤梭黑的朱慈燃时,立马转身破口大骂,示意所有明军把枪放下。
朱慈燃见状,也转头责令:“把枪放下。”
“遵命!”刘顺头皮发麻,连忙让人把枪放下,生怕擦枪走过。
不怪刘顺警惕,他毕竟是朱由校放在朱慈燃身边保护朱慈燃的,作为朱由校的亲信,他当然经历过当年林丹汗入寇的事情。
对于明军,他很敬佩,却因为政治而不敢轻易信任。
现在南军主动示好放下枪,他自然也不可能让人瞄着南军。
“都在外面站好,等我出来!”
年轻参将骂了一句,紧接着便卸下了腰间的军械,只着一身甲胄走进了院内。
刘顺示意锦衣卫关门,门口的锦衣卫也当即关上了院门。
“南军都督府广州营参将戚武隆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戚武隆作揖行礼,朱慈燃见状也微微颌首,他知道众人,这人是戚元功的长子,戚元功的左右手:“我正想去见见丰国公,不曾想丰国公就派人来了。”
丰国公是戚金死前,朱由校和朱由检对他的册封,而戚元功作为长子,加上有军功,他理所应当世袭了这个爵位。
朱慈燃之所以提起戚元功,实际上想要知道,戚武隆的到来,是戚元功派的,还是他自己来的。
“家父也不知道殿下来了,是齐王殿下下发令旨,让家父派末将前来拱卫殿下的。”戚武隆解释了一下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王叔派来的?”朱慈燃微微一愣,戚武隆也作揖回答道:“万岁有旨,请殿下带着圣旨赶赴忠州吊唁,并宣旨加封武隆伯、石柱伯为侯。”
朱慈燃的计划发生了变故,由于秦邦屏和秦邦翰这两人的薨殂,西南的局势会被重新洗牌。
二人对大明的感情深,自然站在朱由校这一边,但他们的子嗣就不一定了。
派朱慈燃过去,就是为了确定两个侯爵继承人的态度。
秦邦屏和秦邦翰薨殂的太过突然,快到连朱由检都反应不及,因此他们少了一个步骤,两人的长子只能凭借军功,在爵位不降的情况下世袭侯爵。
这种情况下,朱由检自然可以在二人袭爵后,再封为国公,但不管怎么做,他都得确定秦拱明和秦仲明的态度。
派作为太子的朱慈燃去,是最能看出秦家态度的一个办法。
朱慈燃心里明白,因此他看向了戚武隆:“可有圣旨在?”
“有!”听到朱慈燃询问圣旨,戚武隆解开了胸前的结扣,这会儿朱慈燃才注意到戚武隆背上背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盒子被解开,戚武隆双手托住,朱慈燃见状也率先作揖,随后才小心翼翼打开了盒子。
不出意外,盒中放置着玉轴所制的圣旨。
确认了圣旨的真伪,朱慈燃合上了盒子,随后接过盒子递给了旁边的张修,紧接着他才对戚武隆询问道:“何时出发?”
“殿下方便的话,现在如何?”
戚武隆看了看朱慈燃的肤色,觉得这样的肤色,不敢说别的什么,吃苦应该是可以的,所以提出了现在出发。
“好!”听到戚武隆的话,朱慈燃转头对刘顺吩咐道:“收拾收拾,我们现在就出发。”
“是!”刘顺作揖应下,看了一眼戚武隆,没有说什么,而是安排锦衣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在锦衣卫收拾的时候,朱慈燃也和善地笑道:“小国公比我想的还要年轻。”
“家父婚配有些晚,因此末将稍微年轻了些。”戚武隆不卑不亢,倒是和朱慈燃印象里,自家叔父所说的戚金脾气有些相似。
“这次来到广州,未能与丰国公见面,实属憾事,等吊唁的事情结束,我一定要再回广州拜访丰国公。”
朱慈燃故意说着一些亲近的话,戚武隆听后却只是点了点头,附和道:“让殿下劳烦了。”
他的态度有些冷澹,这让朱慈燃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突然觉得,自家这一脉似乎对戚家的第三代没有什么影响。
如果戚家都这样,那秦家呢?
一时间,朱慈燃感觉到了自家的处境到底有多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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