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朱浩到西山,除了视察工作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去见常住西山的朱三。
朱三最近也曾写信给他,以朱浩看这小妮子的文风,颇有点看透红尘俗事的感觉,真就去当文艺女青年了,朱浩见朱三,其实是想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南方见识一下,或者是去海外发掘“宝藏”。
新修的道观内。
朱三接待朱浩。
“听说你在京城,也当了一个月道士?是想学我吗?”
朱三语气间没了先前的骄横跋扈。
放下公主的身份后,她看上去更像个正常的女孩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随着见识到更多世间事,朱三已不像孩童时期那样,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如果说男人的成长是靠事业的起起伏伏,那女孩子的成长多是靠婚姻观的不断修正和变化。
朱浩道:“我当道士,是想看看是否有机会研究一下天道,而我南下还有个目的,就是想找寻长生不老的仙草。”
“你……”
朱三皱了皱鼻子,又像以前那样对朱浩满是不屑地道,“就算你不想见我,也别糊弄我啊?”
朱浩笑道:“我这不是来见你了吗?”
朱三坐在那儿闷闷不乐很久,最后还是抬头问道:“你是说真的,还是逗我玩?”
也是从小到大一起成长,二人之间太过熟悉,虽然从朱四当皇帝后,朱浩没法再跟以前那样与朱三当青梅竹马的朋友,但有些感情,却是自幼便培养起来的。
“陛下对此好像很有兴趣,甚至之前跟我提过,他想长生不老,从此以后大明就靠他自己的能力治理国家,甚至不用传位于储君……”
朱浩把朱四那点小心思告诉了他的姐姐。
朱三道:“当了皇帝,心都变了,他再不是小四,我觉得他现在都快魔障了。”
“你跟我走吗?”
朱浩问道。
朱三摇摇头:“我刚适应了这里,你就让我离开,我有些舍不得。不过母后跟我说,礼部似乎对我的婚事很关心,如果我继续留在西山,可能会被逼婚。”
“哦,找个人嫁了不好吗?”朱浩问道。
“哼!”
朱浩的话,遭来朱三的白眼。
朱浩道:“如果你要走的话,两天之后就起行,临行前你最好跟陛下知会一声,别让人以为是我把你拐跑了。”
朱三抿嘴一笑:“你连权位都不在意,难道会为了红颜做这种事?没人会相信的。”
朱三在西山当道姑都知道朱浩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对这一点朱浩怎么都没想到。
看起来,朱三心里还是记挂着他的。
“到了南方后,你不再是公主,而是我的药童,帮我寻找灵丹妙药,你要接受这种身份上的反差,我不希望到时候你还端着公主的架子。”朱浩提醒。
朱三轻哼一声:“什么郡主公主的,我都不在意,你非要提醒是吗?我就是想当个普通人,去山上采药,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是山上,是海外,你要有心理准备!”
……
……
朱浩在西山只停留两天,朱四让黄锦带着调查陆松的消息而来,本来朱四打算让张佐前来,但这差事,还是交给了东厂提督黄锦。
黄锦跟朱浩单独见面,门外候着骆安等人,此时陆松已经被叫到寓所外,大概只要朱浩没异议,黄锦就要押送陆松回京受审。
“……陆鹤林乃锦衣卫打入兴王府的密探,从其父开始,便将兴王府内消息传于外间,严重损害了王府利益。朱先生,虽然此事尚未盖棺定论,但已有人证物证,只需将陆某人审问一番,就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黄锦说此话时,相对小心,因为他觉得朱浩就算知道陆松的身份,多半还是会帮忙说情。
其实连黄锦都不觉得陆松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
朱浩道:“查到陆千户身上,我很遗憾,其实照理说,我也是锦衣卫安插在王府内的细作。”
“先生言笑了,您与他情况不同。”
黄锦苦笑了一下。
朱浩在兴王府当卧底,那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两代兴王知根知底,随后朱浩为王府做了那么多事情,早没人追究朱浩奸细的身份了。
朱浩叹道:“我没做危害王府之事,是因为我觉得,人终归要站在天理公道一边,就算很多时候职责所在,但我还是坚持本心。我想,就算陆千户牵扯其中,多半也是因为受命于朝廷。”
“这……”
黄锦沉默了一下,叹道,“咱家也明白。”
朱浩道:“陆千户在王府多年,兢兢业业做事,如果仅仅因为他锦衣卫密探的身份,而被追责,我认为很不公平,况且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如我带他到南方,让他戴罪立功。”
“先生,您还是要坚持己见?”
黄锦其实早就料到,朱浩不是个怕事的人。
这世上,除了皇帝外,也只有朱浩随便保谁了。
这点连他黄锦都不敢担当,要知道朱浩现在保的很可能是兴王府的叛徒,是皇帝眼中的敌人。
朱浩笑了笑道:“陛下不允许吗?”
“没有。”
黄锦回答得很直接,“陛下说,只要先生要把他带走,便可以。除此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只能带他回京城受审。”
“好,那我保下他了,我敢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危害朝廷之举,至于他的家眷,除了陆炳外,都会留在京城,陛下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陆松毕竟有家有室,除了妻子范氏外,还有儿子和女儿,最近几年还纳了一房小妾,给他生了个孩子。
而且范氏深得蒋太后信任,可以说陆松要没这件事,绝对会前途似锦,历史上陆松虽然没做到锦衣卫指挥使,但其实在锦衣卫中成为绝对关键的人物,并且皇帝把对陆家的信任持续到了他的长子陆炳身上。
陆炳历史上是有多牛逼,人所共知。
黄锦拱手道:“那先生是否写个条子,让咱家可以带回去交给陛下?”
“好。”
朱浩知道,既然是自己要力保的人,那就必须要有合理的保人手续,他要给皇帝一个承诺,把陆松带在身边,不让其继续危害兴王府……话说现在兴王府也没什么人可危害了,就连曾经锦衣卫中最敌视兴王府的人,现在恨不能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兴王府的人看看。
真是风水轮流转。
……
……
朱浩把条子写好,黄锦趁着天黑前,带着条子和属下乘坐火车回京城去了。
此时火车铁轨增加后,每天将会有二三十班火车来往于京城跟西山之间,而西山到居庸关的铁路基本已修筑完毕,估计在年中就能开通,而居庸关以西到宣府的铁路,也已经启动修筑。
勘探的事,现在已有一批成熟的工匠在做,尤其是研究地质。
最难的部分,还是在居庸关,涉及到翻山越岭,虽然部分地段可以挖掘隧道,但成本很高。
北方的工业化,随着西山的崛起,其实已经开始呈现大发展的迹象,但朱浩已没心思留在这里,征服海外,或许比直接完成工业化更让他有期待。
“先生……”
陆松从外边进来,看着朱浩,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朱浩笑道:“陆千户,你别多想了,当初不过是各为其主,我来西山其实你也该知道结果会怎样。去南方后,好好跟我做事,用自己的成绩,改变别人对你的偏见。”
陆松直接跪下来,对朱浩磕头:“卑职谢过朱先生的救命之恩。”
“救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的好人缘,你没看到连黄公公他们对都你信任有加?锦衣卫上下谁不看好你?话又说回来,陛下不过是心中有根刺,等过一段时间,陛下调查清楚,发现你没对王府做出任何有害的事情,就会把这件事放下。起来,准备准备,与我动身南下!”
第1051章 卖官鬻爵
乾清宫。
朱四正在拨弄一些小物件,完全没心思打理朝事,而一旁司礼监几名太监正在奋笔疾书,张佐不时起身过去用印,随后折返给朱四捎来几件相对重要的奏疏,让朱四批阅,但朱四基本都是一摆手,意思是你看着处置。
“对了,敬道走了吗?”
朱四终于玩够了,站起身,伸个了懒腰问道。
张佐道:“未走。”
“还在西山呢?陆松他保下来了,带去南方,让陆松给他干什么?一起去平海盗和倭寇吗?”
朱四想了想问道,语气平静。
张佐急忙道:“奴婢不知。”
朱四叹道:“敬道走之前,再让人给他送一些东西,再便是让他早点回来。你们也想轻省一些吧?”
朱四看着正在忙碌的一群太监,突然想到那些在思贤居的夜晚,有朱浩在,一个人就可以解决问题,而不像现在这样,一群人还要靠内阁的票拟才能把事完成,虽然从结果来看,朝堂的稳定没有改变,毕竟现在不是杨廷和当首辅那会儿。
但朱四还是觉得,有朱浩在,更好。
张佐道:“陛下或可挽留……”
“留不住的,他南下的心非常迫切,既然他要找长生不老药,就让他去,朕不阻拦!”朱四打了个哈欠,“朕乏了,先去睡觉,明早如果朕起不来,就跟大臣说朕身体抱恙,这每日朝会可真无趣!”
“是。”
张佐也很为难。
少了朱浩在旁督导,朱四当皇帝的心越发懈怠了,现在一点儿都不像是个明君,除了没有朱厚照那么胡闹,其他方面越来越像。
都是对朝事全无兴趣,只想着怎么找乐子。
……
……
不出意外,第二天早晨朱四没有上朝。
众大臣又被溜了一圈,现在他们基本习惯了,三次入宫来,或许有两次皇帝不会出现在朝堂上,尽管也有大臣上奏请求皇帝多眷顾朝事,但皇帝所给答复理由也很充分。
现在大明国泰民安,又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灾情,不涉及年底的审计和来年的预算等,如果什么事都要朕来处理,那还要你们这群大臣干嘛?
有了这种理由当挡箭牌,大臣们除了叹息没法做其他的,或许还有一丝窃喜……之前皇帝在朝事上收得太紧,任务一层层压下来,迫使每个人都连轴转,现在皇帝松懈朝事,让他们放松心神的同时,肩上的压力也泄去大半。
不过这种想法朝臣只能留在心里,嘴上还是要对皇帝怠政而发表一些感慨,这才能够体现出忠臣的样子。
“费阁老,陛下最近三日都没有上朝,这可不是个好苗头。”礼部尚书席书连追几步,凑近费宏和刘春,小声询问首辅的意见。
费宏侧头打量席书,大概在说,你是议礼派中人,跟皇帝走得近,你觉得皇帝最近做得不合适,为何不亲自去上奏劝谏,而来跟我说?
刘春见费宏不想搭理席书,主动接茬:“不如联名上奏,请陛下勤于政务,每日上朝?话说春祭就要开始了,是否也该上疏请示一下,尤其是礼部需要提前筹谋,看看陛下是否会躬身前往?”
席书道:“刘阁老,听说最近西北一直都在出乱子,有些事好像是被地方压住了,此事一直都未得到朝廷重视。”
此时大同尚未发生兵变,但苗头已经有了,小的逃兵、逃役事件屡有发生,且西北地方盗寇数量明显增多,而鞑靼人也几次犯境,虽没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但也让西北风声鹤唳。
刘春道:“臧凤不都已出发去西北了吗?不要担心这种事。”
费宏终于忍不住开口:“礼部尚书就管好礼部的事,不宜干涉兵部或与军事相关事宜,不妨去问问他人。”
说话间,费宏特意往身后不远处的杨一清身上瞥了一眼。
相比于他这里只有席书唠叨,杨一清跟前围拢的人可就多了,俨然杨一清才是能为朝臣做主的人,六部大臣跟杨一清的来往似也没了顾忌,连御史言官也都在往杨一清身边靠拢。
席书也不由回头看了看,大概能感觉到费宏正经历的危机,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
……
户部。
黄瓒刚回来,张佐就从宫里来见,商议重修太清观之事。
其实就是皇帝伸手跟户部要钱,眼下已不同于杨廷和掌舵时,那时的皇帝要花什么银子,总是皇帝自己想办法,靠朱浩去筹集,但现在朱四觉得,天下都是朕的,凭什么花银子要动用自己的荷包?
户部尚书还是朕的人,当然是予取予求。
“陛下为何要修太清观?不是说,那位朱尚书已经去南京了吗?”
黄瓒很意外。
他最近唯一听说过太清观这个地方,就是朱浩曾在里边当了近一个月的道士,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太清观能跟皇宫甚至是皇帝产生什么联系。
张佐笑道:“陛下有意征募天下道士,尤其是那些道法高深,能测天相,还能洞察未来,最好是会炼制丹药的天师。这些人若入京,总需要有地方安置,太清观乃城南大观,人杰地灵,修整一番用来安置他们再合适不过。”
黄瓒虽然一向擅长逢迎,但他毕竟是做实事的,但凡精于过日子的户部掌舵人,都会觉得皇帝给出的理由太过扯淡。
“道士?只怕没什么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