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杨慎终于开口了,问道:“所以,现在敬道你也没办法上奏劝谏陛下,是吗?”
朱浩道:“用修兄,你别天真了,现在别说是我,就算全天下的人一起上奏,也拉不回陛下的心意,陛下要做什么,不是臣子所能左右。自古帝王皆都如此,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虽然朱浩对皇帝的评价没有带太明显的贬义,但跟杨慎一样,好像二人都在抨击皇帝的独断专行。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用修兄你保重吧!”
朱浩的意思是希望这是你们这群人最后一次挨杖刑,如果这次完了皇帝还要继续打,那估计死的人可就多了,一个月九十杖刑……体力稍微不行的基本都会死。
……
……
朱浩从杨慎那条件还不错的“囚室”出来,没走出几步,王佐和骆安便出现在朱浩左右。
“恭喜王指挥使!”
朱浩对王佐道。
当天还有个重大的事情,就是朱四已经正式委命王佐为锦衣卫指挥使,不带都指挥同知、佥事等名头,而是直接上指挥使职,总揽锦衣卫差事,而提督东厂的仍旧是黄锦,而皇帝因为感受到危机,此时的黄锦又再一次在御用监太监头衔的基础上,挂司礼监秉笔太监衔。
王佐赶紧回礼:“朱先生客气了,卑职必当尽心竭力为陛下做事。”
相比于王佐的风光,一旁的骆安却并未见失落。
像骆安这种老实人一直都兢兢业业做事,不擅人际交流,而王佐当锦衣卫指挥使对他来说也无大的影响,毕竟北镇抚司仍旧在其管辖之内。
“朱先生,明日行刑,您有何要交代的?”骆安请示。
朱浩听这话的意思,大概骆安和王佐在等他说,下手轻一点之类的话。
但朱浩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好说的。
皇帝要打人来出气,就算是一意孤行,但那也是皇命,朱浩公然违背无太大的意义,朱浩现在也算是明白了,一两件事上做出变动对改变时代没多大意义。
“王指挥使,最近你不是去过西山吗?西山修筑铁路的情况还好吧?”
朱浩跟王佐、骆安一起往诏狱走,朱浩顺口问了一句。
“还好,一切都很顺利。”
王佐急忙回话。
王佐接任锦衣卫指挥使,需要把锦衣卫管辖的项目基本走上一圈,皇陵那边他没去,不过西山作为目前兴王府体系的钱袋子,王佐没有理由不去,正好此时去视察一下,收揽一下人心……西山目前管事的是锦衣卫千户陆松。
好像连王佐都知道,要当好指挥使,必然要拉拢的两个人,一个是骆安,另一个就是陆松。
因为这两人都深得朱浩的信任。
而他王佐以前跟朱浩的关系不是很亲密,这次他升指挥使,主要是靠交际能力,以及他的赚钱能力。
朱浩道:“如今正是冬天,不宜修筑铁路,有些工程要等到来年开春后,不过钢轨、枕木和火车机车的制造却不可松懈。明年西北或有边患发生,铁路要从居庸关修到宣府,必须要抢时间。”
王佐不解地问道:“一年时间,怕是难以完成吧?”
朱浩笑道:“多派出几路施工队伍,从不同方向修,料想时间就差不多了,现在有充足的炸药开山劈石,最大的问题只剩下架设桥梁,王指挥使你以后要多派锦衣卫的人手前去督促。”
“是,是。”
王佐很纳闷。
修铁路这件事,一直都是朱浩在主持,锦衣卫没有太多的参与感,毕竟修路的主力都是普通的民夫,而民夫基本不是用役夫,而是花银子雇请回来的。
难道朱浩的意思是,让锦衣卫以后在修铁路这件事上,多出银子?
……
……
到了诏狱内,刑具什么已经备好。
来日就要再一次对文官行杖刑,除此外,还会对部分人进行一次审讯,说是审讯,就是趁机报复一下,看谁不顺眼……从三十杖刑的基础上,再加点的意思。
“带我去见夏言。”朱浩道。
“是。”
随后王佐亲自带朱浩去到了夏言的牢房门口。
夏言这边的牢房是个独门的小号,本来里面还关着张原,可惜张原已经死了,后续也没人添加进来。
“朱侍郎?”
夏言见到朱浩,多少有些意外,当看到朱浩身旁还站着新任锦衣卫指挥使王佐时,夏言更为不解。
朱浩道:“夏御史,我是代表朝廷来看看你们的,听说你受了廷杖,还是当着文武大臣的面。”
夏言急忙道:“朱侍郎应该不是听闻,而是亲眼目睹吧?”
“当时没看清。”
朱浩冷冷回一句。
别说你挨杖刑,就连你被抓过来,还是我授意的呢。
谁让你倒霉?
按照历史发展,你很快要因为母亲的丧事回去守丧,结果历史发生变动,让你经历了左顺门事件,那我不趁机整整你?
第993章 背叛和忠诚
“朱侍郎,您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夏言见到朱浩,恭敬异常,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何有权势的人都可能会要他的命,但也有可能会救他于水火。
他尽可能去把握机会。
朱浩进到牢房内,立即有人给朱浩搬来椅子,朱浩坐下,而王佐只能在一旁站着。
眼前这一幕,更让夏言觉得惊恐。
这是什么情况?
就算你一个礼部右侍郎也算得上是朝廷重臣,但在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还是皇帝真正嫡系跟前,你算个屁啊?话说你这样随时都能跟我换个位置,居然还敢在锦衣卫指挥使面前摆谱?
朱浩道:“本官前来,是想问问,有关左顺门前的事情。”
夏言即便想巴结朱浩,但面子上又不允许,他试着用不太冰冷的口吻道:“在下没什么可告知的。”
“那意思就是说,你夏御史就等明日再挨三十廷杖,直至被打死为止?”朱浩用近乎威胁的口吻道。
“你……朱侍郎这是何意?下官听不太明白。”
夏言紧张了。
廷杖三十,让他几天都没睡着,到现在浑身就跟散架一样,也就这两天才能下地,居然来日就要再挨三十下,估计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朱浩指了指一旁的王佐,意思是由王佐出来解释。
王佐道:“明日子夜前,在押所有犯官,一律杖责三十!此乃陛下谕旨,不可违背!”
“呼……”
夏言有种自己在鬼门关前打转的感觉。
朱浩道:“所以,夏御史你还是准备隐藏不说?唯一的机会,只要你供述出哪些人主使,以及详细过程,回头列出清单,你就可以免于皮肉之苦!不过你也不能再留在京师为官了,会下放你到地方,这对你来说不算坏事。”
夏言咬着牙道:“朱侍郎何必强人所难?”
听到这话,朱浩不再啰嗦,直接站起身便要走。
“朱侍郎请留步。”
夏言到此时,是真的怂了。
朱浩回过头看着他,冷冷道:“想明白了?”
夏言哭丧着脸道:“下官所知不多,因为下官本来就没有参与太深……”
王佐道:“夏御史,你最好如实回答,你平时的秉性,朝中人人得知,既然你参与到了此次事件中来,你必是魁首,朝廷绝对不会错拿人!不如实上报,你的结果注定不会太好!”
听了这话,夏言欲哭无泪。
感情自己平时装出耿直的模样,面对勋贵以及朝中不法之事敢言直言,还有这层坏处?可我真没有在护礼事上做得太多啊!
不过他也知道,无论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人会相信。
朱浩叹道:“本官是来帮你的,并不是害你。”
夏言道:“下官知晓,只是下官可否……见一下张学士?”
此等时候,夏言明显没太把朱浩放在眼里,或者他觉得,皇帝身边最受宠的人是张璁才对,虽然到现在他也没明白过来,张璁当时找他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会儿他感觉出来,好像涉及张璁跟朱浩之间的权力斗争。
二人斗的是什么……夏言仍旧有些迷惑。
纯粹是一种感觉。
“张学士?你是说翰林学士张秉用?他最近不会到诏狱来,你要跟他说什么,本官替你传话便是。”朱浩道。
夏言叹了口气道:“不劳烦朱侍郎了,您有什么要问的,只管问,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
夏言毫无意外当了左顺门事件第一个叛徒。
这是夏言为求自保的结果。
朱浩没有在意夏言知道多少,而是直接给他整理出一份“供状”来,详细说明了朝中一些人,曾在杨廷和的授意之下,要跟皇帝在议礼之事上做争执,以此来削弱皇权等等相关的言辞。
夏言看过这份东西后,大惊失色道:“朱侍郎,此等事,怎好随便写下来?还有,这些事……皆都闻所未闻!”
虽然夏言想自保,但显然没想过要出卖同僚出卖得这么彻底。而朱浩却好像压根儿就不顾他的政治前途,直接对传统文臣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朱浩道:“夏御史,听说你是军籍,而我也是军籍,而你又有为家族脱离军籍的念头,可你也知晓,大明非到尚书之职,不能脱离军籍。现在如果给你个脱离军籍的机会,你是否愿意在这上面签押呢?”
“不可!”
夏言显得很有原则的模样,“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此等冤枉人的事情,下官绝不会做。”
到此时还自称下官,说明他心中对朱浩是比较敬畏的。
朱浩点点头:“有原则是好事,不过今天我都把话撂在这里了,连我心中所藏的秘密,还有陛下要做的事,都一并告诉你了,看来明天杖责你三十是不够了!王指挥使,是这样吧?”
王佐抱拳道:“朱侍郎所言极是,明日卑职会让人多加刑责。”
“朱侍郎,你这是要草菅人命?”
夏言要不是屁股上有伤,估计当即就能跳起来跟朱浩拼命。
朱浩道:“本官只要你的签押,并不是要你身败名裂,你做了这件事,仍旧会跟那些人一样,被流放地方为官,他们不会怀疑你。唯一不同的是,将来你比他们更有机会回朝,到时你便可以平步青云。”
这就是画饼。
“那要是下官不同意呢?”夏言还要讨价还价。
朱浩耸耸肩:“夏御史,已经死了一个张原了,他也是魁首之一,难道你想步他的后尘吗?”
夏言脸色惨淡。
他思索半天,没有正面回答朱浩他是干或者不干,反问道:“朱侍郎,您到底是何立场?”
朱浩道:“不要问我的立场,我是在救你,不是害你。你只要明白这一点,就该知道作何选择了!你们六个人,无论是因何目的而率先被拿到诏狱来,结果几乎都是一样的,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
“明白了!”
夏言终于认命了,“但有些事,下官人微言轻,说出去也没人信,或者说下官没资格代表杨阁老和蒋阁老他们,也没资格代表文臣。就怕会让您失望。”
朱浩道:“没事,签字画押就行,明日你可以免于刑罚,回头你便可以安心等待外调地方了!”
……
……
在夏言“认罪”后,朱浩亲自把这份供状收起来。
走出夏言的囚笼后,朱浩去见了丰熙。
相比于夏言的怕死,丰熙却好像把什么事都看淡了,作为这次大礼议中官职最高的人,丰熙本来有机会入阁,但他自己选择了一条不归路,朱浩对杨慎有同情有奚落还有不屑,但对丰熙,完全是带着佩服。
无论人家立场如何,至少做到了原则上的坚持。
“丰学士。”
朱浩进到牢房内,给丰熙端了杯茶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