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三十廷杖,分开执行。
也就是说,所有官员眼睁睁看着三个人,分别挨了三十下,等廷杖结束,丰熙的情况最不容乐观,毕竟他的年岁最大,身上血肉模糊,接下来要遭大罪了。
而夏言和张翀虽然也经受了皮肉之苦,到底年轻,中途甚至没昏死过去。
“押下去,十日后再行刑!”朱四道。
费宏终于忍不住走列,劝解道:“陛下,该惩戒已惩戒过了,适可而止吧!”
朱四道:“费阁老,昨日你去劝说那些不识时务的人离开,朕觉得你忠心,现在才会跟你多说两句……朕如此惩罚他们,乃是他们咎由自取,如果仅仅执行一次刑罚,难泄朕心头之恨!退朝!”
什么事都没商议,当着众多文臣武勋,皇帝直接便下令退朝。
等于说不再跟任何人商议这件事。
……
……
朝会散去。
武勋那边对这件事没多大意见,反而心里有些窃喜。
让你们文臣平时眼高于顶,觉得这世上就你们最牛逼,把我们这个公侯都给压着,现在知道谁才是大明的正主儿了吧?
活该!
而文臣那边,多数人都属于传统派,他们反对大礼议,主张“继统继嗣”,在朝会解散后,有直接去找乔宇的,也有过去围堵费宏等三名阁臣的,他们自己没主意,都想让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出来主持局面。
但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既然朝会时皇帝就不听乔宇和费宏劝说,现在人都不在了,说什么都白搭。
就在众人走出奉天殿,回衙的路上争论不休时,刘春从人群里出来,走向礼部几名官员,却不是找礼部尚书席书,而是把朱浩叫到一边叙话。
别人都知道朱浩曾救过刘春的命,也知道刘春跟孙交走得近,现在孙交不在朝,刘春对朱浩这个后辈格外看重,此等时候叫过来商议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甚至都没人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敬道,此时非你出面不可了!”
刘春说话很直接。
朱浩往席书那边看了看,席书也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现在知道朱浩在皇帝身边分量的人,还对那些在押文臣有所怜悯的,都会找朱浩去皇帝那儿替那些人说情。
而黄瓒、张璁和桂萼等人,则基本不会出面,虽然他们也知道朱浩在朝中的地位,但他们不会对北镇抚司在押人员有任何怜惜,甚至心中还带着一些坏心思,希望皇帝更加严厉地惩戒犯事的官员。
因为只有把这群人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他们这些不按照寻常方式升迁上来的人,以后才能在朝中彻底站稳脚跟。
如果这次皇帝出手不够狠,那等那群人缓过来,就要对议礼派的人进行各种攻击了,主要体现在舆论方面。
朱浩摇头道:“难!”
这回答也算直接了。
说求情就能求情吗?
皇帝的态度,谁都看到了。
席书过来后,当即问朱浩:“难道在诏狱中的那些人,全都受过刑了?”
“嗯。”
朱浩点头,“除了少数被放出去的,还有……杨用修外,其余的人,都被杖责三十,而且明令十日后会再度行刑!”
席书一听脸色大变,颇有点痛心疾首的意思。
席书毕竟不像张璁那般,单纯靠大礼议上位,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传统文官看待,只是跟朝中主流意见不合,所以他会觉得是自己害了那群人。
刘春问道:“十天之内,陛下气消之后,还有拯救机会是吗?”
这种问话的方式,说明刘春已觉得不适合再去跟皇帝做大礼方面的争论,现在的重点放在如何营救那些被拘押的官员就行了,这其实跟席书的观点很相似,毕竟他们都不是护礼派中人。
朱浩摇摇头道:“这就要看从什么角度出发了,如果只是遭受杖责可能会出人命来看,的确如此。但就算陛下息怒,不再进行杖责,多数人也会被降职和发配,结果仍旧不好。”
就算不挨打,也会被充军戍边,或是外流地方,这群人的政治生涯要么彻底结束,就算没结束也会大打折扣,以后很难再成为朝廷的中坚力量。
“唉!”
刘春幽幽叹了口气。
朱浩道:“这几日,我会试着去劝说,但结果如何不敢保证。刘阁老还是早些回去吧,要问你意见的人太多了,在我这儿待久了,别人难免会多想!”
“嗯。”
刘春再往费宏那边行去。
……
……
唐寅府宅。
这日唐寅并未前去参加朝会,而当天他府上前来拜访的人非常多,基本都是被北镇抚司衙门关押人员的亲朋好友,或者是家眷,来找唐寅疏通关系。
也是因为唐寅平时太过“平易近人”,就算当上翰林学士,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再加上唐寅是皇帝的老师,别人会觉得唐寅有机会能把自己的朋友、亲人从诏狱里捞出来。
唐府门庭若市,唐寅却一个人都不见。
因为唐寅也不知道这件事后续会如何发展。
“老爷,外面聚集那么多人,也不散去,您看……”
唐寅的小娇妻,走过来问询。
而此时,小娇妻的肚子已经隐约隆起。
唐寅这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
第989章 大限将至,命数使然
得到唐寅的邀请函后,朱浩乘坐轿子到了唐寅府宅外。
在朱浩到来前,锦衣卫已提前布控,同时有专人在前开路,那些在唐府门前等候唐寅接见的人,只能让开一条道让朱浩的轿子靠近,就在众人纷纷猜测是什么人到来时,却见一个半大的少年郎从轿子里下来。
看年岁,很难让人想象,眼前的弱冠少年已经是礼部右侍郎、翰林院侍读学士、詹事府少詹事这样的正三品京官。
朱浩表情严肃,对围观人群熟视无睹,抬头观看唐府门楣。
“这是谁?”
“就是那位礼部侍郎,姓朱,安陆出身的状元。”
“哦,龙潜之地出来的状元,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侍郎了。”
“他好像还是唐伯虎的弟子。”
“那就是说跟当今圣上出自同门,这仕途能浅了?”
在外人眼中,朱浩做官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光是“安陆出身”、“君王同门”这两条,不用管是否状元,只要是个进士出身,大概就可以飞黄腾达。
但朝中稍有眼力劲的官员却不这么想。
主要还是因为朱浩出自锦衣卫千户朱家,通常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皇帝应该敌视朱家,以至于都没把朱浩的出身当回事,反而觉得这是制约朱浩升迁的不利因素,谁曾想不知不觉间,仅仅三年朱浩就从一个新科进士变成了礼部右侍郎。
……
……
唐寅府宅内。
朱浩跟唐寅同桌而坐,唐寅也不隐晦,直接说明情况:“外面都是来找我求情的人,你知道我对于此事没什么看法,要是你能帮就帮一下。”
“怎么帮?”
朱浩反问一句。
唐寅道:“你对陛下进言一番,让陛下把人放了不就成了?”
唐寅的话着实让朱浩有些意外。
怎么,你唐寅现在开始这么天真了?
说句话就好使的话,你当谁才是皇帝?
你凭什么认为我说的话管用?
“先生叫我来,应该不是专门为这件事吧?”朱浩摇头道,“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干预此事。局已经布好,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你让我去破坏自己的计划吗?”
唐寅眯着眼,问道:“你是说,你好不容易给自己和陛下间造出一点嫌隙来?”
朱浩没回答。
但等于是默认了。
朱浩跟朱四之间的嫌隙,自然是朱浩自己刻意制造出来的。
站在朱浩这样穿越者的角度而言,本来完全可以不在意文臣是怎么想的,也不在意自己在历史上留什么名声,反正历史的岔路已经出现,这已经是一个平行世界,朱浩不需要为自己做的事考虑后果。
朱浩没有事事都为朱四着想,才会让朱四在一些事上独断专行,连续用了一些“狠招”,连张佐都看出来朱四和朱浩在某些问题上存在争议,想要当和事佬。
唐寅道:“既然你造出了嫌隙,那就不妨让嫌隙更大一些,你跟陛下提,陛下或许就会卖你个面子,同时你跟陛下产生隔阂,让张秉用他们有机可趁,对你不挺好吗?”
朱四冷冷道:“先生,你是让我自己挖个坑往下跳,是吗?”
“呵呵。”
唐寅笑个不停。
朱浩没好气地道:“就算我要制造嫌隙,也没必要在陛下心目中造成一种我不能相助他,却跑去偏帮文官的恶劣印象。我成什么了?在陛下跟前矜矜业业做事多年,你想让我一夜间成为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
唐寅还在笑。
朱浩很想说,你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个屁啊!
……
……
唐寅把朱浩叫到自己书房,把自己近来画的画作拿出来,逐一向朱浩展示。
朱浩一时间不明白唐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爷!”
门口传来娇滴滴的声音,正是唐寅的小娇妻。
朱浩转身看过去,却见一名女子捧着茶托从外进来,朱浩其实没察觉出这女子有太大的不同,看上去……好像胖了一些。
唐寅笑道:“正要跟你说,内子怀有身孕了。”
“嗯!?”
朱浩皱眉。
心说你唐老头可以啊,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居然还有心力,造了个娃儿出来?
你这是要晚年得子的架势啊。
唐寅叹道:“下去吧。”
“是!”
女子从茶托里把茶盏拿出来,分别放在了唐寅和朱浩面前,又摆好茶壶,这才离开书房。
朱浩道:“恭喜唐先生,你家里这是要添丁啊。怎么?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事?”
唐寅道:“算是吧。我跟她……终归是有缘无分啊。”
这话分明是指娄素珍,朱浩听了不由皱眉。
想起唐寅先前对他的防备,大概明白唐寅某些时候把他当作“情敌”了,这次妻子身怀六甲,还特地叫他过来分享一下喜悦,这算什么意思?
是想让我告诉娄素珍,你们两个真就是没有缘分,最后只能是新郎有孩子了,孩儿他妈不是你?
“先生,现在你跟我说这个,我也没兴趣听。”
朱浩木着脸道,“我除了能恭喜你之外,你还想让我说什么?宁妃对你也并非无意,你这是要折磨自己,还是故意叫板呢?”
典型的示威。
娄素珍拒绝了唐寅,唐寅一怒之下另娶娇妻,然后生下个孩子,专门用来恶心娄素珍。
从某种角度来说,唐寅所作所为恐怕就是这意思。
为了防止恶心得不够彻底,还怕娄素珍不知道,居然特地告诉朱浩,让朱浩去告诉娄素珍……
朱浩很想说,你唐某人内心应该不至于这么黑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