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第718章

作者:天子

……

当晚朱浩跟娄素珍小酌几杯,娄素珍早早便去休息,最后却成了朱浩一人对月饮酒。

娄素珍那边倒也“体贴”,后半段,竟把欧阳菲给搬了出来,让欧阳菲出来给朱浩斟酒。

“你为何在这里?”

朱浩看着欧阳菲。

欧阳菲道:“是夫人让奴家来的。”

当初的欧阳菲,身上带着一股天真稚气,现在则显得很卑微,也是因为现在她过籍到朱浩名下,甚至连个妾侍的身份都没有,只能算是丫鬟。

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小姐,却无身家傍身,现在就算只是个奴婢身份,却拥有万贯家财,两者的反差太大了。

“你只负责织布,军械之事你便不要参与了,你没有夫人那般远见卓识,这潭水足以淹死人。”

朱浩从开始就没打算让欧阳菲掺和进兵工厂这门生意。

虽然都是朱浩发起,但因为兵工厂需要跟朝中很多衙门对接,欧阳菲作为女流,之前连连一点民间生意都做不好,凭什么来大明工业的深水区厮混?

“是。”

欧阳菲抿了抿嘴,脸上带着一丝怯懦。

朱浩坐在那儿,没让欧阳菲落座,道:“夫人今天还跟你交待了什么?”

欧阳菲道:“夫人让奴家……把握住机会。”

朱浩心里暗笑,娄素珍一直想扮演个“知心大姐姐”的角色,可惜有时候力气使的方向不对,这时候朱浩连孙岚都还没接纳,会对欧阳菲感兴趣?

“我现在要的是情感的依托,而不是美色,你懂吗?”朱浩道。

欧阳菲听得云里雾里。

这年头的女人可不敢奢求什么“情感”,或者说在这封建守旧的时代也没有谈恋爱一说,男女都一样,盲婚哑嫁到掀起盖头前,互相都是陌生人,先洞房再一点点培养感情,最后只像是家人,而不像恋人。

欧阳菲作为潜在的朱浩的妾侍,就更不懂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了。

“时候不早,去帮我铺床,铺好了就回去休息,你既不是我的妾侍,也不是我的丫鬟,就当是朋友间互相帮助,多谢了。”

朱浩对欧阳菲也算客气。

欧阳菲这次虽然还是没听懂,但有一点她明白了,就是去给朱浩铺床。

然后她把酒壶放下,往朱浩的卧房走去。

等欧阳菲离开,朱浩就彻底成为一个孤家寡人,即便面前有酒,身体里也有,但他头脑却更清醒了。

“明日开始,便是血雨腥风弥漫?再或是波谲云诡的朝堂纷争?一个时代结束,不代表另外一个时代马上到来,我又该以如何的身份在这洪流之中立处呢?

“我始终只是个臣子,是在为他人服务!”

第949章 选择性同意

奉天殿,朝会现场。

一场有关皇帝发起大礼议,而臣子做激烈反对的廷议,就这样在提前预警的情况下,在这一天清晨展开。

皇帝先做了开场白,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张佐,将自己的决定公之于众,无非还是要以朱祐杬为皇考,不承认自己小宗过继大宗之事,也就是坚持“继统不继嗣”的原则。

不出任何意外。

先由礼部尚书汪俊出面跟皇帝据理力争,援引自古以来皇朝更迭的先例,向朱四表明了自古帝王没有说小宗只继承皇位而不过继大宗的先例。

皇帝这边出面抗辩之人,乃翰林学士黄瓒。

黄瓒引用的也是老生常谈的论点,便是朱四为兴王府世子时,并未有一天被立为皇储,并且秉承“兄终弟及”的原则,在朱厚照和朱四间也没有体现更为清楚,并提出朱祐杬只有朱四这一个儿子,长子不能出继等原则……

双方据理力争。

但说到底这朝廷的主导者是朱四。

听闻下边吵了半晌,朱四好像拍板决定一般道:“朕心意已决,以诏谕发翰林院,十日后上诰文,祭告天地!”

如此激烈的反应,大臣们其实是有预料的,毕竟昨日皇帝就找他们做出预警。

此时内阁首辅蒋冕走了出来,以文臣之首的身份,直接跪地,请求御座上的嘉靖皇帝收回成命。

此事拖到中午,双方仍在相持中。

……

……

翰林院内,众人不断打听皇宫内的消息。

但就算此时大臣们都在皇宫,可还是有不少消息传出来,乃皇帝有意找人放出。

杨慎作为新任侍讲学士,也是作为先前大礼议的核心人物,此时翰林院中多数人还是以他马首是瞻,毕竟这些普通的翰林也知道,要跟皇帝作对,形成大的舆论效应,非要有杨慎这样在中下层文人中有着强大号召力的官员出面不可。

皇帝跟顶级文臣闹掰了,那大明就会出乱子。

但若只是一群中下层官员抗争,皇帝既会有压力,君臣矛盾也不至于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用修,宫内局势虽不明朗,但看样子这次陛下是动真格的,此时我等或许应该走那最后一步了!”

余承勋和叶桂章等人去问询过丰熙有关宫内的情况,丰熙当天没有入宫参与这次朝会,当他们折回来时,余承勋便直接给杨慎提出建议。

也是他们早就商议过的,去皇宫跪谏。

换作以往,杨慎绝对毫不犹豫就把人拉去了,但因为有了跟皇帝派系暗中勾兑的经历,这次杨慎有了一定顾虑。

杨慎道:“既然你们都知道局势尚不明朗,此时若我们走出那一步,就不可回头了!还是先看看宫中争论的结果如何!”

尽管有的人觉得杨慎未免有点太过保守了,但好歹其出发点是顾全大局,再加上杨慎没有更变大礼议方向,别人也就没法说什么。

……

……

此时皇宫内,户部尚书孙交发起的一场请辞活动,正式开始。

孙交也是等火候酦酵到差不多了,才走出来,将早就准备好的请辞奏疏呈递过头顶:“陛下,老臣年老体迈,想回乡颐养天年,请陛下恩准。”

孙交的出面,在很多人看来颇为意外。

在于很多大臣觉得,如果皇帝真想以这种方式逼退朝中一些文臣的话,那孙交一定是既得利益者,甚至可以说孙交能获得全面胜利。

也有人觉得孙交是惺惺作态。

皇帝正是用人的时候,如果蒋冕等人退了,皇帝肯定会器重你,就算你的请辞是真心的,皇帝也不会把你的请辞当回事。

朱四坐在龙椅上。

他已经跟大臣们对峙了一上午,互相间没有退让的意思。

也是因为这次退无可退。

上一次还有个朱浩走出来提议,将兴献帝追封为“本生皇考”,现在连这步棋都行不通了,再给朱祐杬追封什么?

亚父?

或者朱祐杬跟朱祐樘都为皇考?

一个儿子两个爹?

就算有人有此等想法,也不会像朱浩那样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出来。

双方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只能先这么僵着,而孙交出面请辞,算是双方对峙中唯一出来说点“斡旋”言辞的人。

朱四皱了皱眉,问道:“孙卿家你从回朝开始,就一直请辞,如今请辞的次数已经超过十次了吧?”

孙交回道:“是。”

“难道是朕不够礼遇?还是说你觉得朕有亏欠的地方?朕希望有前朝老臣,能站出来报效国家,拨乱反正,让朝廷走向正轨,难道朕做错了吗?”

朱四透出如此口风,大概还是不同意让孙交致仕。

孙交道:“老臣年老体迈,实不能坚持。”

“这样啊……”

朱四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孙卿家,莫说朕不体谅,当初让你回朝,也的确难为你了,你如此年岁,还要没日没夜为朝廷的大事小情操劳,朕感念你为朝廷所做贡献,就同意你回乡。朕赐你吏部尚书名衔,来日便退了吧。”

在场很多人听得一脸懵逼。

孙交请辞,就这么准了?

虽然加上吏部尚书头衔,听起来是对孙交的一种褒奖,但让孙交如愿退下去,就说明皇帝对孙交还是有所不满。

让你孙老头没事总喜欢当中立骑墙派,这下吃亏了吧?我们不待见你,皇帝也没把你当自己人!

本来你熬过今天,或许就能当真正的吏部尚书,偏偏这时候跳出来找存在感,终于吃瘪了吧?

“谢陛下隆恩。”

孙交如愿以偿,心中大慰,脸上浮现笑容。

朱四转而瞪向礼部尚书汪俊,问道:“礼部,你们是不愿意执行朕的谕旨,要跟朕作对到底是吗?你身为礼部尚书,没有把朕放在眼里吗?”

汪俊一看这架势,好像明白到什么。

其实不但他明白了,那些挑头的顶级文臣,诸如蒋冕、毛纪和乔宇等人,也都看明白了。

孙交请辞能成功,那是在给他们打样呢。

皇帝这番斥责汪俊的话,不正好说明,皇帝想让汪俊主动请辞滚蛋吗?

汪俊道:“臣无能为力,请陛下另请高明!”

说着,汪俊也把自己准备好的请辞奏疏拿出来,这东西众人已商议好,在场文臣几乎是人手一份,只是孙交先拿出来而已。

张佐赶紧下来,把汪俊请辞的奏疏转交给朱四。

朱四接过去看过,冷冷道:“汪尚书为朝廷鞠躬尽瘁,在议礼之事上出力不少,只是没有洞悉朕的意图,总是想跟朕做一些不同的选择……好吧,朕也不为难你,你也回乡颐养天年吧。”

皇帝这次不同于同意孙交请辞,对汪俊的态度,分明是让汪俊主动辞职,毫无情面可讲。

甚至可以说是把汪俊赶出朝堂。

“陛下,请三思而后行。”

蒋冕虽然知道请辞是一种要挟的手段,但现在汪俊的请辞真被皇帝同意了,他还是要赶紧出面为汪俊争取。

要是礼部尚书都干不下去了,那谁来阻挡皇帝大礼议的进程?

朱四道:“汪尚书主动请辞,难道朕要拂了他的面子吗?还是你们觉得,朕跟诸位卿家应该继续这么僵持下去?

“朕把话放在这里,大礼议朕是坚持要推进的,这已不单纯是朕一个人的事,而是大明朝廷上下人人皆都应该在意的事。礼部尚书不能议,那就换一个礼部尚书上来,诸位卿家有意见吗?”

“陛下……”

蒋冕实在听不下去了。

皇帝刚把汪俊赶走,意思是还不满足,要继续对他们这些老臣下手。

蒋冕等人是何等委屈,自己一心为大明,却落得被皇帝厌弃的下场?

文臣既不能体谅皇帝的想法,皇帝也不会跟文臣做同一考量,双方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好像只能一拍两散。

朱四厉声喝道:“诸位卿家,现在议礼之事先放在一边,你们说说,谁来担任礼部尚书,可以推进朕的主张?现在就廷推吧!”

汪俊人还没走,茶已经凉了,当着汪俊的面,皇帝就要让在场大臣推荐新的礼部尚书人选?

黄瓒毫不客气地走了出来,道:“南京兵部右侍郎席书,可堪当此任!”

“啊?”

在场文臣一片哗然。

皇帝刚说要廷推,你黄瓒就这么迫不及待把议礼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席书调到京城来当礼部尚书?

还有王法吗?

还有天理吗?

朱四道:“席书?就是前湖广巡抚席书?他的主张,朕看过,既能引前朝旧典,又有新主张,以他为礼部尚书,最合适不过,诸位卿家有何意见?”

蒋冕毫不客气地出面拒绝:“陛下,不可!”

朱四冷声喝问:“蒋阁老,要是有更好的人选你就说出来,光说不可,算什么意思?”

君臣间火药味非常浓厚。

蒋冕知道劝不下去了,举荐非议礼派的人出来,皇帝也一定不会同意,此时只能走“最后一步”,他举起自己的请辞奏疏道:“陛下,老臣请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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