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第701章

作者:天子

真是不怕死啊。

朱四冷声喝道:“严查!”

“是。”

赵鉴很为难。

身为刑部尚书,来跟皇帝说这个属于公事公办,皇帝一句“严查”,说起来轻巧,但具体怎么查?更为关键的是,让谁来查?

朱四道:“刑部现在应该派谁查案?让朱敬道去吧。”

皇帝的自问自答,让赵鉴一怔。

赵鉴问道:“陛下,可是一直在刑部挂职郎中,却无实职授以的朱浩?”

“就是他!”

朱四道,“除了朱敬道好像也没别人可委派……他跟两边的人都认识,就让他去,限期给朕查清楚。赵卿家,你不会认为不可吧?”

赵鉴心想,不让我来查,这感情好。

可朱浩是哪根葱?

为什么皇帝好像有什么事都首先记起有这么个人?

“是。”

赵鉴姑且先答应下来。

因为不是在朝堂上奏对,这种临时查案的情况,赵鉴不会跟皇帝据理力争,要争也等来日朝会上再说,反正此事错不在他刑部尚书头上,他只是个传话的,总不能让他来背主要责任吧?

……

……

杨慎这边刚进城,就听说锦衣卫已拿下上百名士子。

“用修,先到就近的僻静之所说说话。”

这次来通传消息的,是现在杨慎的得力干将叶桂章。

叶桂章将杨慎和余承勋请到街边一处酒肆内,就在一楼角落的位置,叶桂章把锦衣卫拿人的事,详细说明:“……有咱的人,也有另一头闹事的,不过听说,还有安陆出身的士子参与,据说跟安陆那位状元公有关系。”

“安陆状元公?”

杨慎一怔,他想的是,朱浩怎会卷进这种事?

余承勋苦笑道:“没搞错吧?敬道一向明哲保身,不干他的事一概不问,今天想把他叫来都难,怎么会跟他牵扯上关系?”

叶桂章道:“好像是有他相熟的人在其间捣乱。”

余承勋释然,轻叹道:“怪就怪他也是安陆出身,跟旁人的立场不同,怕是有人故意将他往此事上牵扯。”

杨慎却听出一些不太对的苗头,问道:“为何会有人认为,敬道跟此事有关?”

叶桂章道:“有一人,名叫孙孺,据说乃朱敬道的亲传弟子,有人见他与玉田伯的公子走在一起,二人出现在议礼现场,随后他们还出言挑衅,最终引发混战。”

“孙孺?”杨慎皱眉。

有关朱浩背后的人和事,杨慎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其实到现在他还是一头雾水。

正说着话,外面又进来一人,却是翰林修撰舒芬,他道:“你们在此?刚有消息,说是刑部以郎中朱敬道来查士子议礼殴斗之事。”

“什么?”

几人同时站起。

跟随舒芬进来的还有翰林院不少人,其中包括史官修撰姚涞和张衍庆,以及编修王元正、许成名、王相、应良等人,这些都是杨慎发起准备参与大礼议,也是历史上左顺门事件的主要参与者。

叶桂章道:“看来在此事上,敬道卷入得挺深啊。”

余承勋苦笑道:“刑部让他来查案,就说他卷入很深?这对他或有不公吧?再说以他的官职和在朝中地位,此等事他能做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发起人杨慎。

杨慎面色冷峻,因为提前没想过朱浩可能跟这件事有多大关系,所以他一直没提防同时也没打算去为难朱浩,一心要把朱浩拉到自己这边。

正说着话,外面一名传话的人过来:“几位都是大明翰林院的翰林老爷吧?刑部朱大人,请几位过去,尤其是请杨慎杨老爷过去。”

叶桂章正要上前问询,被杨慎给挡住。

“他在哪儿?”杨慎问传话之人,他一眼便看出来人非同一般,说话谦卑,但器宇轩昂,精气神十足,看起来像是个当兵的。

“就在对面隔两个铺子的茶楼内。”来人道。

余承勋笑道:“敬道这小子,搞什么名堂?他怎么到德胜门来了?”

杨慎道:“懋功,你跟我去见见,其余的人先在这边等候,切忌不得轻举妄动,就算有人因殴斗而被锦衣卫捉拿,那也是咎由自取,今日所行之事,全在动口而不在动手,谁惹麻烦谁自己承担。”

尽管杨慎此话有推搪责任的嫌疑,但他说的话还是比较符合在场人的想法。

一群没什么地位的读书人,因为殴斗闹事,就想让他们这群大礼议的中坚力量自乱阵脚?

怎么可能!

……

……

杨慎带了余承勋去见朱浩。

朱浩此时包下了整个茶楼,单独招待杨慎一行。

杨慎上楼来,见到朱浩悠哉悠哉的模样,上前面带怪责之色问道:“敬道,今天你为何不出城去?”

朱浩道:“出城做什么?与人吵架,还是与人殴斗?我也是刚得知消息,说是陛下将调查士子殴斗的差事,委派给我了……嗨,好像什么糟心的活计都能往我头上扣。”

杨慎忍不住问道:“听说,你的一名学生,居然跟玉田伯的世子走在一起?还一起去参与议礼?为何之前未听你提过?”

朱浩笑道:“不是什么都要跟你说吧……玉田伯的公子,蒋荣嘛,他也是我的学生,今天我让他跟孙孺一起去见识见识世面,谁知道竟牵扯进纷争里去,惭愧啊惭愧……”

第925章 别有用心之人的阴谋

朱浩话音落下,楼梯口上来一群人,却是刚才杨慎让翰林同僚先留在附近酒肆,但他们不放心杨慎和余承勋,竟悄悄跟了过来,在楼下也没遭遇什么阻拦,就这么直接上楼来了,正巧听到朱浩的言辞。

听朱浩如此说,翰林院的人立即围了上来,气势汹汹,看架势像是要打人。

“诸位,不要冲动,先听敬道怎么说。”

余承勋先是劝慰了一下围上来的人,这才带着不解之色问道,“敬道,你是说,玉田伯的儿子,拜你为师?”

周围几个人,看着朱浩的眼神都开始冒火了。

朱浩道:“我跟玉田伯一直都认识,你们不知情?我成婚的时候,玉田伯也去过,这好像这并不是秘密吧?”

“那你……”

周围的人大有要上来教训朱浩的意思,却被杨慎拦下。

杨慎道:“敬道,那今天的事,跟你有多大关系?”

朱浩撇撇嘴:“今天我人都没去,能跟我有何关系?孙孺和蒋荣虽然是我的学生,但他们在大礼议上可不会听我的,他们有自己的主张,一个是举人出身,另外一个则是蒋氏外戚的公子,你们觉得我能左右他们的意见?”

听了朱浩的话,在场的人又都觉得合乎情理。

余承勋赶忙替朱浩开脱:“什么学生不学生的,他们都比敬道年长,至多不过是挂个名而已。”

叶桂章道:“那你来作甚?”

朱浩道:“我当然是来问问,这案子应该如何查……我可不想被人拿来当枪使,你们也该知晓,我不愿卷入任何是非中,但现在刑部却摆明要以我来查案,莫名其妙便牵涉其中,我来征询一下你们的意见,难道不应该?”

“嗯。”

杨慎闻言,给了朱浩一个信任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余承勋一看这架势,有了更加充足的理由替朱浩说话:“你们想想看,若敬道真跟此事有关系,那朝廷不该以他来查办此案,这摆明是想把敬道架在火上烤,他现在找我们商议,这说明他还是倾向于我们这一边的。用修,你说是不是?”

杨慎不答,却对朱浩道:“赶紧把那些士子都给释放了。”

朱浩无奈摇头,叹息道:“虽说是让我查案,但放人与否,可不归我管,我最多是居中协调,或者说是被拿来给那些参与殴斗的读书人定罪……那些人是锦衣卫当场拿下的,我有何资格调遣天子亲军?”

“可是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说话的叶桂章对朱浩有着很深的成见,心里一阵气馁,毕竟他现在也没实际证据证明朱浩是皇帝是一伙的,而且看样子,杨慎和余承勋两个翰林院的骨干,也都站在朱浩这边。

杨慎面带欣慰之色:“刑部让敬道来查案,倒是好事,至少我们知道案情的进展,再者,敬道你一定要记得,要追究那些士子殴斗的罪过,尽管去追究,不能包庇,但切忌往外牵扯,更不能让人借题发挥,尤其不能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朱浩微笑着点头:“我明白,殴斗就是殴斗,既不涉及礼法,更不涉及对陛下的不敬。但就是……好像翰林侍读张秉用被人给打了,这件事……陛下可能要追究……”

“张秉用被打了?”

杨慎听到此消息颇感意外。

朱浩叹道:“谁说不是呢,可能张秉用这个人比较招恨吧,士子见到他出面,很多人围上去,打成什么样子还不清楚,可能伤得不重,就怕他被锦衣卫带回去后,被有心人刻意弄得很惨的样子出来博人同情,那就不好了。”

“这……”

在场翰林听了都哭笑不得。

张璁被打,在他们看来那是活该,可在这节骨眼儿上,辩论没出结果,倒是在拳脚上先赢了一把,可就比较麻烦了。

余承勋抱怨道:“怎么总有捣乱的人?打谁不好跑去打张秉用?他们脑子不好使吗?”

朱浩道:“言尽于此,我还要去刑部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回头再与诸位细聊。”

朱浩拱手便要告辞离开。

众人都打量杨慎,好像只有杨慎能决定朱浩是否可以走。

杨慎点了点头。

尽管他对朱浩的立场也持怀疑态度,可问题是……跟朱浩相处都三年了,若朱浩是皇帝一边的,他早该知道,到现在才怀疑,岂不是说明自己既无眼光又无能力,那凭什么领导和团结读书人?

朱浩走到楼梯口时,杨慎提醒:“敬道,你有事直接到我府上找我。”

朱浩回过头,笑着道:“还是算了,不如就约在翰林院吧,我偶尔过去走走也好。告辞告辞!”

……

……

朱浩这一走,茶楼二楼一群翰林便炸开锅。

叶桂章走过去问询杨慎:“用修,你说敬道到底有没有问题?玉田伯的公子,居然是敬道的学生?这件事为何从未听他提及?玉田伯可是兴献后的弟弟,岂不是说,敬道属于兴献后一系?”

余承勋不满地道:“你们都在说什么?敬道怎会跟兴献后扯上关系?”

一旁的翰林修撰张衍庆道:“敬道本来就是安陆出身,据说跟兴府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杨慎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时候去怀疑敬道,对我们来说有何意义?”

几人面面相觑。

杨慎再道:“敬道乃锦衣卫千户朱家出身,他曾在王府为书童,跟陛下幼年便相识,但你看他入朝后,得到过一丝一毫的照顾?”

叶桂章苦笑道:“还不算照顾?几年下来,在同科进士中,他混得算是比较好的。”

余承勋道:“他是那届的魁首状元,现在不在馆,你们居然还羡慕他前途好?你们自问谁愿意跟他交换?朝廷有什么糟心事,总能想起他,如他所言,他这是又被人拿来当枪使了,你们这都不明白?”

杨慎抬手阻止余承勋把话说下去,大概怕说多了影响到翰林院内部的团结。

“行了,敬道一向都明哲保身,我料定他无心于朝政大局,很多时候都是为人摆布,他跟兴王府的关系,一向未曾隐瞒,你们就别多心了。”杨慎道,“现在还是想想如何去营救参与殴斗的士子。”

叶桂章问道:“另一边的人也要搭救吗?”

“当然,就算立场不同,也是读书人,哪怕他们的确没有坚守读书人的本分,可要是在营救策略上有偏颇,很容易落人口实,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让大事化小,如此才会减低这件事对议礼的影响。”

杨慎很谨慎,也很有主见。

余承勋叹道:“现在事都闹起来了,就怕要平息起来不容易,有人定会借题发挥。”

杨慎瞪着余承勋,厉声道:“那就别让人有机可趁!马上发动朝中一切可动用的资源,尤其是要让几位阁老、尚书出面为那些士子求情!堵住有心人借题发挥的途径!”

……

……

杨慎等人出了茶楼,各自奔往六部、翰林院和国子监等处。

隔壁正在楼上喝茶的唐寅,看着眼前一幕,轻叹道:“这群人,不过只是普通的翰林,却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

旁边有个人给唐寅斟茶:“伯虎,你认为他们行事冒失?”

给唐寅斟茶之人,正是刚被调京城做翰林侍读没多少时日的张邦奇。

本来张邦奇跟唐寅并不属于同一体系,以张邦奇的出身,完全没必要讨好唐寅,但自从张邦奇进京后,大概明白了他跟新皇体系已紧密联系在一起,再加上唐寅年长他许多,性格沉稳,得到皇帝的赏识,跟唐寅相处起来也不累,二人的交往就逐渐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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