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再回去时,估计就是我去世,你们回来守制。
杨惇一听自己要听杨慎的,更不甘心,一脸懊恼之色,咬牙切齿好似要吃人,看得杨廷和连连摇头。
……
……
翌日,杨惇去找朱浩。
跟随杨惇来的还有一个“老熟人”,竟是之前一直待在南京的杨维聪。
这哥儿俩出现在朱浩面前,那股嚣张的感觉,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鼻孔朝天。
“达甫兄,几时回京城的?”
朱浩笑着打招呼。
杨维聪见到朱浩,脸色多有不善,虽然二人在南京时曾碰过面,可这次回来,杨维聪仍旧在正统文官体系下成长,而朱浩则已被驱除出杨党,更是发配到闲职上,感觉个人际遇已有很大不同。
杨维聪道:“两日前刚到京,准备到兵部供职。”
杨维聪已没法回翰林院,出馆的翰林,除非有特别大的功劳,进翰林院能得到升迁,不然回去再去当个闲散职务,是个人都受不了。
杨惇得意洋洋道:“现在达甫已是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品秩跟你一样。”
朱浩一听,就知道杨维聪是被调回来当正职的员外郎,同为员外郎,朱浩没得到正式的职位,杨维聪则靠着跟杨家的紧密关系,得到实缺,看起来待遇大不相同。
朱浩笑道:“达甫兄回京,以后在下得多向你请教。”
“不敢当。”
杨维聪虽然也很自得,但他没有在朱浩面前耀武扬威,因为今天他只是跟着杨惇来壮声势的。
杨惇带着朱浩到了路边茶摊。
坐下来后,杨惇直接道:“我知道,你为我兄长做事,结果到永平府干了不到三个月知府,就被发配回来,翰林院回不去,本来说要给你的户部郎中也没了下文,现在心里很不满吧?”
朱浩道:“其实挺好的,可以有闲暇多做学问。”
杨维聪冷冷道:“做学问自然要去翰林院,难道留在家里闭门造车?你不会准备再考一次科举吧。”
“达甫,让我来说。”
杨惇瞪了杨维聪一眼,虽然二人官职上,杨惇只是个主事,但论派系中的地位,他可远在杨维聪之上,所以说杨维聪只是个跟班而已。
杨惇道:“跟着我大哥,没做出什么成绩来,那不如跟着我干……你我旧怨一笔勾销,以后有你的好处。”
居然是上门来拉拢?
朱浩笑道:“用叙兄,在下没什么本事,只是想过几天清静日子,所谓跟谁不跟谁,你的意思不会是……结党吧?我大明对于官员结党之事,一向严令禁止,再说我这官职,想帮到谁,也难。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杨惇笑了笑:“看不起谁呢?要是你跟了我,我能让你直接跟达甫一样,获得实缺。”
朱浩摇头:“先前孙部堂还在吏部帮我走动过,说是有湖广提学副使的职位给我留着,我随时可以赴任。但我也是这么跟孙部堂说的,就想过几天清静日子,不想瞎折腾。”
杨惇听了没觉得怎样,一旁的杨维聪眼睛都瞪大了。
杨维聪无比震惊:“你是说,孙部堂安排你去当湖广提学副使,你没答应?”
刚还因为自己拿了员外郎的实缺,而朱浩只是个候补,自鸣得意,现在得知朱浩原来是有提学副使没去当,这下心理不平衡了。
朱浩道:“只是这么一说,朝廷官员任免,哪有确定的事?”
杨惇皱眉不已:“一个提学副使,走各地考生员,真以为是什么好差事?哪个当官的不想留在京城?哪怕是去南京,以后也前途无量……”
朱浩心想,说了半天,你现在拿到一点小权限,以为自己有资格决定谁去南京当官,这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吗?
“用叙兄,之前在下在永平府为知府时,孙部堂就提过,让我以后不得再听杨阁老以及身边人号令,如此才能保住仕途前景,在下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朱浩说明了情况。
孙交为了把朱浩调回京城当户部郎中,让朱浩主持开矿之事,算是达成一个三方协议,以后朱浩不得再为杨廷和做事。
虽然现在没了下文,但这协议始终还在。
朱浩的意思,不是我不想加入你们,是时局不允许,若我加入你们,那皇帝可能就要拿我开刀了。
杨惇诧异地问道:“你不是没进户部吗?”
朱浩扁嘴摇头:“我还在等朝廷下一步职位差遣,或许会有什么外官等着我去做,其实思来想去,不用当知府,哪怕是到地方上去当个推官,或是做个府同知,也是好的。”
朱浩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你杨惇就是个屁。
看你这无知无畏的样子,就知道你没你大哥那水平,还想学你大哥拉帮结派?省省吧。
你暂时留在京城当官,不是不能把你打发走,是准备让你在京跟你大哥一起背黑锅,但杨维聪……
朱浩打量杨维聪一眼,倒是这人回京不在他的计划之列,不如直接找个由头,让杨维聪再到地方上干个几年,或者我耐性好一点,等大礼议的时候让你跟着杨家兄弟一起去跪左顺门,等着被杖刑发配,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可就是没远见了。”
杨惇见朱浩不肯归顺,一时有些着恼,起身将走,却像是警告一般道,“对了,敬道,先前陆部堂有一孙女,名叫陆湛卿的,曾在教坊司,后来人失踪了,却有传闻,此女在你手上。可有此事?”
朱浩笑道:“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陆湛卿的确被他找关系改了籍贯带走,若是教坊司、官府有人的话,不难打听到。
但朱浩只要不承认便可。
你们又找不到人,就算真找到了,手里有实证,又能把我怎样?
“不过听说那位陆小姐好像现在是良籍,她在哪儿,旁人无从干涉。用叙兄不会是想……逼良为娼吧?呵呵。”
第884章 入室弟子
跟以往一样。
朱浩跟杨惇对立起来时,说话简直是不给对方留任何面子。
杨惇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朱敬道,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杨惇怒视朱浩。
朱浩笑着摇摇头:“不明白用叙兄在说什么,我不过是实话实说,那位陆小姐,现在也算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了,而用叙兄你则是官宦子弟,就算想追求她……也要看看人家是否愿意给你做小妾吧?呵呵,我这人心眼儿直,说话不中听,见谅见谅。”
杨惇大有直接跟朱浩掐一架的打算。
但被杨维聪拉住了。
当初杨维聪可是个刺头,但在考中榜眼进入翰林院,没过多久便被发配到南京当了两年官后,杨维聪成熟了不少。
他知道这会儿不能让杨惇闹事。
杨惇的老爹正要致仕,身为儿子却在京城闹事,那不是不给朝廷法度面子,而是不给你家老爹面子啊。
……
……
杨惇气呼呼,带着杨维聪离开。
“朱敬道可真是能耐了,敢跟我对着来,我看陆家丫头就在他手上。”杨惇虽然生气,但还没完全乱了分寸。
杨维聪摇头:“我看未必。”
杨惇瞪着杨维聪道:“你说什么呢?”
杨维聪解释道:“姓朱的一直都这么眼高于顶,当初他尚未考取进士,不就如此强横?再者如他所言,陆家小姐现在已是自由身,他朱敬道何德何能,令陆小姐对他青睐有加呢?他养得起吗?”
“这……”
杨惇仔细想了想,好像言之有理。
杨维聪继续道:“陆小姐或已离开京师,去了家族所在地,应该以此为线索查起。就怕这几年过去,她已成婚生子……”
就差直接说你们有缘无分了。
“那朱敬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怎么都不能放过他,一定得给他点颜色瞧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杨惇是那种不愿吃一点亏的人,趁机对杨维聪下达命令。
尽管杨维聪很不情愿,但想到自己跟朱浩之间也有过节,现在又跟朱浩有了过节,找人暗地里把朱浩揍一顿,好像并没什么不可。
“好!”他也就顺势应承下来。
……
……
杨维聪要找人“教训”朱浩,而此时朱浩却刚领到杨慎的任务。
杨慎并没有直接给朱浩下令,而是让人传话,让朱浩代表翰林院和吏部,去接待一下刚调京师准备入翰林为侍读的张邦奇。
之所以找朱浩,是因为朱浩当初考取生员,就是张邦奇主持的院试考核,再加上朱浩本身就是湖广人氏,张邦奇长时间在湖广当官,又是因湖广提学副使的身份受到皇帝器重,杨慎便想到让朱浩去探探底。
找朱浩的原因,可能是最近朱浩没什么事情做,便给朱浩委派了个差事。
张邦奇是在七月初六这天抵达的京城。
而这天也是朱浩给朱四定下,批复杨廷和请辞奏疏的最后一天,朱浩抵达城门口时,却见徐阶已早一步等候在那儿。
相比于朱浩这个闲人,徐阶到了户部当主事,日子没见忙到哪儿去。
朱浩上前,跟徐阶一通熟络,才知徐阶是受了孙交的吩咐,来见张邦奇。
“在下也不明白,这位新任的翰林侍读,跟在下有何关系……”
徐阶言语中满是沮丧。
朱浩问道:“子升兄不是要请休回乡娶亲?莫非上头还没批下来?”
徐阶苦笑道:“批是批下来了,但具体几时准假,尚无定数,估计要到七月中旬才能成行。”
朱浩笑着问道:“那子升兄你是想以翰林编修的身份回去,还是以户部主事的身份?”
“有何区别吗?”
徐阶无奈地问道。
以往他还是比较乐观的,见了人话挺多,但在入仕几个月后,他便卷入到皇帝跟杨廷和的政治斗争中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新科进士是怎么卷进去的,其实他跟两方势力可说半点关系都没有。
莫名其妙就被牵扯进了旋涡,不得脱身。
什么永平府查案,什么到户部当主事,还要监督开矿事宜等……总感觉背后有支无形的手,把他推进激流里,无法自救。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推手就是朱浩。
他以为朱浩跟他一样,都是无端卷入到朝堂风波中,一时同病相怜。
朱浩道:“我看你还是回翰林院比较好……最近见到你,无精打采的,大概翰林院之外的地方,不适合做学问,让你气馁了吧?”
徐阶摇头苦笑:“敬道你就别取笑在下了,在下不敢再有奢求。”
二人正说着,那边有人过来传话,说是张邦奇的车驾到了。
朱浩拍了拍徐阶的肩膀,算是鼓励了一下。
朱浩要促成他自己重返翰林院,没那么容易,但要是在杨廷和致仕后,帮徐阶重回翰林院,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既然是自己把徐阶卷入到朝廷派系斗争中来,朱浩觉得有必要在关键时候拉徐阶一把,让他回归“正途”。
……
……
张邦奇的车驾停下来。
除了迎接的朱浩和徐阶外,还有一名礼部主客清吏司的人,非正职官员,只是一名典吏,负责给张邦奇安排临时住所,为张邦奇进翰林院做准备。
朱浩和徐阶一起迎上前。
张邦奇下了马车,见到朱浩后眼前一亮,笑着虚指几下:“朱敬道!”
朱浩赶紧拱手,恭敬地道:“见过张提学。”
“哈哈,时过境迁,张某早不是什么提学,但你的文章,我却记忆犹新,当时我便跟兴王提及,你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谁知你接下来竟连中三元,真是让人惊叹不已。”张邦奇眉飞色舞地说道。
他是那种博学、开朗、健谈的性格,显得很外向。
一旁徐阶听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