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朱浩居然能算准兴王出什么题目?
这是什么本事?
朱浩随手拿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我不过是顺着隋教习的教课进度往下讲了讲,稍微深入了些,那叫蒙题吗?碰巧你父王考的就是这部分内容,你比你那死记硬背的弟弟考得好,不代表你未来的学识造诣就在他之上。”
朱三一脸得意:“我才不管以后呢,只要这次我比他强就行……隋教习一直教他不教我,我看有你教我们,比隋教习都厉害。”
……
……
这天下午朱浩没有再给几个孩子上课。
比隋公言教得好,就眼下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以他知道的隋公言那小肚鸡肠的性子,获悉真相岂能不过来针对他?
人家是老师,有资格教训自己,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不过隋公言终归没来。
散学后,朱浩、京泓和陆炳回到西外院,京泓抱着棋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作为天之骄子的他,事事都不如朱浩,这严重打击到他的自信。
就在此时,陆松带人过来,疾步走到朱浩跟前,“给你们安排了新住处,就在学舍院,等修整完毕你们就可以搬过去!”
京泓一脸愁容。
好不容易适应这边的生活,又要挪地。
这对朱浩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学舍院严格来说算不上王府内院,但跟外院之间又多了一道门禁,以后逃学更困难了……想起逃学,朱浩这次回来已有三日,一直都没出去看看于三的书场筹备如何了。
等吃过饭回来,朱浩笑着说道:“京泓,今晚我要出王府,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出去?”
“啊?”
京泓显然是个听话守规矩的乖孩子,逃夜这种事他根本就没想过。
朱浩道:“不去的话,你就留在屋里温书,我自个儿去。”
京泓一想,从才华到技艺,一项项都被朱浩比下去,如果连勇气都不如……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我去!”
京泓表态。
……
……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入秋后白昼明显变短。
朱浩带着京泓一起走出院门,京泓小心翼翼跟在朱浩后面,低声问道:“被人发现怎么办?”
朱浩撇撇嘴:“我们又不进王府内院,不冒犯王府中的贵人,你当这些人闲得没事盘问我们出王府干嘛?”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他们被要求住在王府里。
到了王府西门前,有侍卫在那儿把守,大门紧闭。
“干嘛!”
西门这边的侍卫也是陆松手下,其中一人朱浩听陆松称呼“老连”,具体叫什么却不知道。
朱浩上前拱手道:“连将军,我娘病了,我想出去一趟看看。”
一个侍卫被称“将军”,并不让人感到自豪,反而有些羞惭,觉得朱浩这是冒犯自己,毕竟旁边三个一起守门的同伴已在偷笑。
“对了,陆典仗好像说过,我们可以自由出去吧?”朱浩再道,“这里有点酒钱,几位不如拿去喝点酒?”
朱浩居然拿出十文钱来。
说多不多,说少其实也不少了,以这时代铜钱的购买力,打几壶浊酒喝足够了。
“早去早回!”
姓连的侍卫没多问,也不管朱浩说自己的娘生病却带京泓出王府有多不合理,打开门放二人出去了。
……
……
朱浩和京泓顺利出了王府。
安陆州城地处偏僻,州县衙门人手都很有限,入夜后城门一闭就算完事,并不严格执行宵禁,但路上行人依然寥寥。
京泓有些害怕:“这么黑,如果有贼人欲行不轨怎么办?”
朱浩嗤笑道:“我说京泓,你对你爹治理一方,安定属地百姓这么没信心?”
“啊?”
京泓一怔,随即想到自己父亲就是长寿县令,本地的父母官,如果城内有贼人出没的话,只能说明自己的父亲执政能力不行。
想到这里,京泓突然又有了自信,昂首挺胸向前,连步伐都似乎坚定许多。
很显然家庭给他的影响很大,崇拜父亲几乎到了盲目的地步。
二人出了王府前的弄巷,刚进入西大街,就觉得人流密集起来,街上大批人往西边走。
“怎么这么多人?”
京泓往远处看了看,灯火通明,男男女女拖老携幼汇聚于斯。
朱浩走上前一看,虽称不上人山人海,但绝对是人头攒动。
朱浩拉住一个路过的汉子问道:“这位大叔,前面怎么了?”
那汉子道:“那边有个说书的大棚,不花钱就可以去听书,讲得很不错,可惜时间太晚了,我得赶回去睡觉。”
朱浩心想,刚上更不久就算晚?
只能说这时代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模式几乎一成不变,使得一入夜他们就觉得必须要休息了,生物钟暂时更改不过来。
“走,咱们听书去!”
朱浩其实很喜欢凑热闹。
来到王府外忽然感觉生活气息浓重起来,不再像玩单机游戏一般枯燥乏味,朱浩有了一丝没白重活一场的感动。
第64章 逃夜
于三的办事效率很高。
书场已支棱起来了,棚子搭建得相当潦草,目前只有靠里边说书人的位置以及前排有桌椅板凳的地方覆盖有油布纸,其余地方均处于露天状态。
此时一人高的台子上,说书人正在眉飞色舞地讲《说岳全传》,讲的是宋朝岳飞抗金的故事。
朱浩之所以把这个说本交给于三,是因为岳飞抗金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本身有关岳飞的种种传说就层出不穷,只有百姓大概知道历史人物以及发生了什么,他们才会来听,贸然开个惊天动地却毫无群众基础的说本,根本就无法在短时间内聚集起大量人气。
这充分利用了人们的心理。
这故事我知道,我只是想听听别人是怎么讲的,跟我所知有何差别,在听的过程中我还可以跟同伴讲讲我了解的那部分……
若是要开新说本,非要等场子名气打开后再讲,找个时间试试水,看看哪些故事在这时代更有市场。
朱浩和京泓都是小孩子,身材灵活,轻松就钻到了前面。
要接近讲台时被人拦了下来,乃是个二十岁不到的脚夫,指着后面:“小孩子别往前凑,听书要付钱的。”
朱浩故意问道:“不是免费听书吗?”
“后面听自然不花钱,但前面好的位置尤其是有座位的,肯定要给钱……”那脚夫死死地瞪着朱浩。
京泓不想惹事,拉了朱浩一把:“咱们走吧。”
朱浩指了指正在前排端着个破锣,破锣里全是铜板的于三,笑着说道:“我找他……于三,我跟他认识……喂!”
朱浩大喊一声,顿时引来四周听众的不满。
这时代毕竟没有好的扩音设备,这种四处漏风的书场,没有回音壁的效果,说书人嗓门必须大,还得“经久耐用”,不能说着说着嗓子突然哑了。
原来安静的现场听到有孩子喊,人们当然不会给好脸色看。
于三看了过来,见是朱浩时,笑眯眯近前。
“下去下去,没点眼力劲儿……浩哥儿你看,这摊子好生热闹,最少有几百人听书,咱们这次发达了。”
于三上来就向朱浩显摆。
朱浩摆摆手:“今日我不是来查账的,你先忙你的,给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再送点瓜子点心来……”
“好咧!”
于三赶紧安排。
本来前排的座位早就被那些家底殷实的听客给占了,于三临时加了两个座,安排在台前靠边的位置。
京泓不解地问道:“朱浩,你认识那人?”
朱浩顺手从面前的几案上拿起颗瓜子,边嗑边道:“当然认识,以后咱来听书都免费,这地方好,距离王府近,过来就几步路,可以天天来凑热闹,晚上再也不愁没事情做了……嗯,这周边空地还多,回头再支个戏台,找戏班子来唱戏……”
“别乱说,你让人家支戏台,人家就支啊?”
京泓只当朱浩在那儿做梦。
朱浩笑了笑,暂时没有跟京泓解释,其实这书场是自己的生意,作为策划师及幕后大老板,如果真有钱赚,当然可以按照他的计划增加项目。
但戏台跟书场太过靠近,容易相互干扰,可能需要另觅一个地方安置。
……
……
说书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声音算不得高亢,但每每讲到一些关键点,那叫一个婉转起伏,引人入胜。
可惜的是他对本子不太熟悉,时常低下头去看,但台子两边挂着的灯笼灯光太过昏暗,朱浩写的字又不大,很多时候都要停下来仔细辨认。
这可把京泓急坏了。
难得听回书,还听到一些让他着迷的点,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娱乐体验了。
朱浩看到京泓站起身眺望,一脸急切之色,心想:“不好,如果这小子沉迷于此,从此后学业上不思进取,我岂不是害了他?”
正想着,于三再度跑了过来。
“浩哥儿,打从前天起书场正式开始讲书,来听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很多都是冲着不花钱来的……你看什么时候全场收钱好?”
于三蹲在一旁,小声跟朱浩探讨生意上的事情。
京泓斜睨于三,很想问朱浩跟这人是什么关系,但很快他又沉迷于说书人讲的故事中,不再管任何跟评书不相干的事情。
朱浩道:“生意好了,当然要收钱,回头用栅栏把场地围起来,进门就买票……前面最好的位置提价到五文,要是额外提供茶水就十文,瓜子、蜜饯和干果另外算钱……中间的地方分别卖三文、两文,最后则是一文……白天讲两场,晚上讲一场,一天收三次钱,这下总算不用担心亏本了。”
于三笑嘻嘻道:“能跟着浩哥儿挣钱自然再好不过,就是帮手有些不够,找了两个弟兄过来维持秩序,但他们白天都有营生,现在没给他们开工钱,不能长时间如此……”
“雇佣帮手是必须的,但是要建立在赚钱后,现在免费来帮忙的,以后请帮手时优先考虑。”
正说话间,台上的说书人又说到一处精彩的地方,台下叫好声和掌声响成一片。
这正是书场能迅速积累起人气的重要原因,听到精彩处听众会忍不住齐声叫好,听到不好的地方则会起哄,听完一节甚至还可以出声质疑先前的桥段,问询接下来故事发展,而靠近台子的位置具有天然的优势,票卖贵点理所应当。
……
……
随着二更鼓响起,听众明显减少。
朱浩适时站起来,拽着京泓就走,不能让这小子沉迷下去。
回去的路上,京泓有些遗憾:“只是听了个大概,没头没尾的,好生无趣。”
朱浩打量他一眼。
就你小子刚才那痴迷的模样,像极了上学时看小说沉迷的学生,就这样还敢说无趣?要是有趣还不知道你会怎么样呢!
“早点回去睡觉,觉得无趣以后就不要出来了,听书是不花钱,但出王府一趟可花了我不少钱。”
京泓顿时想起朱浩出门时塞给侍卫的铜板。
本想出言力挺,拿出一些钱分担,可惜家里并没给他准备零花钱,这也跟京家的家庭教育有关,不给孩子过多接触铜臭的机会。
王府里有吃有喝,还给你带了零嘴,干嘛还要给钱?给你钱你有地方花吗?
二人回到王府西大门,朱浩上前敲门,对着门交谈一番后,姓连的侍卫打开门,嘴里揶揄道:“你娘的病好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朱浩装作一脸凄哀的样子:“我只是回去探望一下,不敢多耽搁,毕竟明儿还要上课……我们回去休息,就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