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第465章

作者:天子

“这也跟他有关系?”

孙交一听急了。

民间开设银号之事,作为户部尚书的孙交怎能没有听闻?

银号开起来后,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商贾的资金周转以及银钱兑换,极大地方便了大明的商品流通。据说银号的背后东家背景神秘,跟很多徽商及江南商贾联系紧密,却从未听闻跟朱浩有关。

唐寅不知该怎么回答,转而望向朱浩,等这个便宜弟子来解释。

至于给孙交解释到什么地步,完全由朱浩自行决定。

朱浩道:“我只是替陛下开设银号,风险由苏东主和其背后的徽商所承担,利润方面,暂时我们只能占到三成,等成气候后,利润应该能提高到五成上下。”

孙交脸上的肌肉又忍不住直抽抽。

他终于明白为何新皇和张佐等人,都对朱浩如此推崇,还说什么让他跟朱浩多接触便了解。

感情朱浩不只是学界精英,更是个商业奇才。

朱浩继续道:“此番开矿之事,我负责替朝廷寻找和勘探矿脉,苏东主负责招人以及具体经营煤矿,银钱方面我这边和苏东主各出一部分,西山暂时定下开五处比较大的煤窑,总投资将超过两万两,涉及产煤以及后期运煤等杂事。”

孙交本站在老前辈的立场,对朱浩横挑鼻子竖挑眼。

现在却哑巴了。

作为户部尚书,朱浩所说他几乎完全不懂,让他去帮忙也是无能为力。

感觉跟听天书一般。

就这么吊诡。

“至于张家外戚手上的几处煤矿,我考察过,产量太低,全靠人力死撑,每年下矿死伤者不在少数,这样安全性低,又没有什么产出的煤矿,基本只能淘汰掉。眼下拿出来拍卖,主要意图是想开工部拍卖矿场之先河,以后西山或是全国各地再有新矿场,也会以同样方式进行拍卖……”

朱浩跟孙交解释了为何要动张家兄弟手上煤矿的原因。

孙交皱眉道:“恐怕不止这一个目的吧?”

朱浩道:“还有个目的,就是让杨阁老觉得,可以断了陛下的财源,让陛下开矿解决东南海防钱粮缺口的计划落空。杨阁老多半会以晋商出面,竞投张氏兄弟的煤窑,而届时所得,会尽数交给张氏……众所周知,张氏外戚做事跋扈,若以后他们继续开矿,难保不会再起冲突。”

孙交点头:“那就是,要将张氏不再涉猎煤窑之事?”

“是。”

朱浩毫不避讳。

若是以后张鹤龄和张延龄继续在西山等处开矿,看到朝廷的煤窑出产那么多优质煤,而他们自己的煤矿产出低不说还不好卖,能不玩阴的?

现在给他们一笔钱,把他们踢出局,既威吓了那些开矿的勋贵,又让张氏兄弟挑不出毛病,以后开矿会少很多麻烦。

孙交冷笑道:“你还真是处心积虑。”

朱浩笑了笑道:“哪里,都是步步走,步步看,没什么处心积虑,就说宫里这把火,谁又知道是谁放的呢?”

“所以说,将纵火的罪名落到张氏兄弟身上,也是你的手笔?”孙交听明白了。

朱浩在新皇体系中的作用,可能比想象中更大。

朱浩没回答,只是微笑点头。

孙交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翻江倒海。

一个小子,居然能把一场宫廷放火的大罪,随手牵连到外人身上,还布下这么大一个局,目的就是为了助朝廷收取矿税……要是不听朱浩解释,光是以他自诩政治老手的户部尚书,一辈子都想不出其中关联。

唐寅补充道:“其实宫闱有人纵火,也是朱浩提早数月便提醒,朱浩当时的意思,是陛下对大礼议的执着,或有人想以一场火灾来牵扯到天机,逼陛下知难而退。谁知竟被他不幸言中。”

“你……”

孙交本再想评价女婿两句。

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唐寅道:“至于大礼议之事,包括张秉用上奏,也均出自敬道手笔。而眼下陛下对大礼议的退让,也是听从了敬道的意见。”

孙交听了这话,颤颤巍巍站起身,想要转身离开,却脚下不稳,手扶住桌子才站定。

“孙老……”

唐寅想上前搀扶。

孙交抬手打断唐寅:“伯虎,你先别说话,让老夫缓一缓!缓缓就好……”

第613章 要命有两条

孙交心灵受到的冲击可不小,以至于到后面都没缓过来。

当朱浩和唐寅出府时,孙交整个人都还处于懵圈状态,只是摆摆手让二人自行离去,没有出来相送。

“朱浩,看来这位孙老部堂,将会对你另眼相看啊。”

唐寅脸上带着些许得意之色。

好似亲自观看了大型打脸现场,让不可一世的孙交感受到年轻人的“力量”。

朱浩道:“是另眼相看,却不是往好的方面发展,估计是……对我印象更加恶劣了吧?”

“嗯?”

唐寅本都要上马车了,闻言侧过头看向朱浩,“你为朝廷做了那么多事,他还会对你有偏见?”

朱浩没好气地道:“换了任何一个老成持重的大臣,知道我这样一个小年轻搞了那么多破坏祖制之事,僭越官品和职责,该对我高看一眼还是把我打入另册,敬而远之?”

“这……”

唐寅一听,脸色陡变。

想想也是,可能孙交最初的确感到震撼,惊讶于朱浩能做这么多事,可当其缓过来后,是否真会觉得朱浩是栋梁之才?

难说!

“好歹是你的老泰山,总不会害你……你倒霉了,对他有何好处?届时他女儿怎么办?”唐寅想清楚前因后果,勉强宽慰一句,便踩着马凳钻进马车车厢里。

朱浩跟着上车,道:“正因为是老泰山,或许他更不会容许我乱来,我怕下次造访,他会力劝我墨守成规。再或是……把我做的事情捅出去,让杨阁老他们来收拾我,把我放到地方去历练……”

“行!你是怪我把你的事捅出去?先前好像你自己说得更多些……现在咱们去哪儿?”

唐寅不想继续纠缠。

好像怎么说,朱浩都有理。

朱浩道:“去见苏东主,最近他一直念叨你,说你回到京城后,要给一份大礼给你。别问我是什么,到了就知道。”

……

……

火锅店二楼包间。

苏熙贵果然早在等候,见到朱浩和唐寅前来,简单寒暄落座,苏熙贵就把一个木匣递给唐寅。

唐寅问道:“这是何物?”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苏熙贵脸上堆砌着笑容。

唐寅将木匣打开,发现里面都是金银珠宝,还有房契、地契和卖身契等,简直是给唐寅在京城置办了个新家。

唐寅一脸尴尬。

苏熙贵送礼太过直接,不问人家需要与否,上来就是一整套,好像别人都会稀罕一般。

朱浩拿起茶壶,给唐寅倒满茶,笑道:“唐先生最近正为朝廷开矿奔波劳碌……那可是人人觊觎的美差,再加上我跟苏东主说了,以后开的矿,有部分会直接拍卖出去,苏东主想在你这里沾点光。”

唐寅板起脸来,义正词严道:“那岂非成了私相授受?”

苏熙贵道:“谈不上,煤窑本就是朱小当家和唐先生勘探出来的,朝廷是否要变卖,都有成文,并无私相授受之意,只是在下一点小心意罢了。”

唐寅心想,都把这厚礼塞到我手里了,还说不是?

“成文?”

唐寅突然想到什么,打量朱浩。

朱浩笑道:“是这样,我草拟了一份规章,为此番拍卖张氏煤矿做准备,另外以后大明矿窑,都会办理证件……怎么说呢,就好像房契和地契一样,需要在官府备案,有了真正的凭契,才能决定归属,既方便收税,也为方便日后管理。”

唐寅一脸严肃:“你倒什么都想到前头了。”

苏熙贵不解地问道:“难道唐先生还不知晓吗?”

其实这边苏熙贵也很奇怪,因为朱浩的说法,此事上唐寅和朱浩师徒二人齐心协力,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唐寅也是后知后觉,这般如何能体现出唐寅的价值?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

朱浩张罗道,“今天到我食肆来,我请客,你们不要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就不要再谈公事了!改天我们去见识一下拍卖煤窑,就当开阔眼界。”

苏熙贵懒得关心这对师徒到底在搞什么。

对苏大财主来说,赚钱才是第一要务,只要有富矿卖出来,不管是我买,还是我帮别人买,让我从中赚取好处就行。

回头再把那成型的技术给我,让我发大财。

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

……

杨府。

这天下午杨廷和由家中前去内阁值房,临出门前将杨慎叫过来。

“……明日工部将会在盔甲厂变卖张氏外戚煤窑,虽然为父已嘱咐人手前去,但中间或有变故,故明日你也前去观摩,为相关人等撑腰,再看陛下到底派出何人竞逐,回来后告知我。”

杨廷和毕竟不能亲自去现场盯着拍卖会,尽管他招呼了晋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万一皇帝真把张家兄弟的几个煤矿都拿去,或许真就建立起自己的小金库,愈发不受文官挟制,以后再想修什么太庙、兴献帝庙、安陆兴王府之类的,就不能拿财政捉紧来当挡箭牌了。

杨慎问道:“那父亲,万一陛下派去的人出的价钱更高,该当如何?”

杨廷和摇头:“不可能,内府有多少银子,为父最是清楚不过,若想以民间银两调度,就算煤窑买回去,也不能为陛下和唐寅所用……再说那些商贾怎可能一次筹措那么多银两来供应陛下所需?”

“嗯。”

杨慎想了想,老爹说得很有道理。

只要晋商出价够高,那煤窑近乎必得,其余的商贾……诸如徽商,明知把煤窑买回去会被新皇势力拿走,干嘛要大放血?皇帝所能动用的不过是内府的银子,还不能太张扬,一切都要低调行事。

怎么看,新皇那边都很被动。

杨廷和将走之际,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叫上朱浩一起。”

杨慎道:“父亲,最近他按我的吩咐,正与兴王府旧僚打得火热,若是贸然让他过来,会不会……”

“随你吧。”

杨廷和见儿子好似在用朱浩这件事上有自己的主意,也就不再勉强。

之前当父亲的总觉得儿子在大事上缺乏主见,现在他正一步步塑造儿子独立自主的性格,就算有时儿子想法跟自己相悖,也没有勉强,算是做父亲的殷殷期盼,用心良苦。

……

……

翌日就要举行张家煤窑的拍卖会。

这会儿最紧张的,不是朱浩或是杨廷和派系的人,也不是被他们调用的徽商、晋商,再或是那些对张家煤窑有意的商贾,而是张家兄弟本人。

张家兄弟现在正被禁足,不料这天皇宫里派人前来传旨,说他们来日可以亲自去观看拍卖。

去寿宁侯府传旨之人,正是同为外戚,却现在都还没有被朝廷赐予爵位的蒋轮。

张鹤龄以往很看不起这个有名无实的国舅,但这次见到蒋轮却分外热情。

“……孟载,你说说,陛下最近可还在生我们兄弟的气?要不我们入宫,去跟陛下服个软,陛下或许就把煤窑赐还,明天不用变卖了?”

张鹤龄用巴结的口吻道。

张家兄弟的特质,其实跟苏熙贵相似,一切以利益为先。

其余的……见鬼去!

为了银子,面子什么的都可以不要!

蒋轮道:“在下听闻,说是两位侯爷身边人手折损不少,连之前帮忙开矿的人也折进去了,这煤窑你们拿回去,还能继续运作盈利?”

“谁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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