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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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浩的计划一步步执行。
朱家果然中套。
马掌柜麾下六七名有异心的掌柜,联合起来跟朱家合作,朱家为了收买他们,答应新生意给他们一定比例的干股和分红,每做成一笔生意就给提成,比朱浩这个慷慨的东家还要高出两个点。
一时间不但朱浩麾下,就连渡口其他商贾经营的塌房的掌柜和伙计,也都想跳槽。
“我跟你们说,这次我们是跟州衙的徐老爷合作……徐老爷知道是谁吧?那是新知州的内弟,手里生意众多,以后再想把货物运进州城,没有徐老爷发话恐怕不行了。你们都斟酌好,若想跟着干,就把自己掌握的生意渠道交出来……绝对不会亏待谁。”
刘管家亲自给这群人洗脑,一时间人心躁动,暗流涌动。
第330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朱家此番搞出的声势可不小。
剿匪之战后,安陆州乃至江北之地朱家都有了英勇善战的名声,加上现任知州张也铮素来喜欢结交权贵,朱家的锦衣卫千户身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跟张也铮的小舅子徐寒也是一拍即合,双方准备一举吞并本州商贸体系。
民不与官斗,很多商人只能忍气吞声,或是离开安陆去他处发展,或是寻求联合,只要避免被朱家吞并就好。
“……老夫人,现在一切都很顺利,仓房东家那边已经谈妥,毁约后直接转租给我们,同时勒令三夫人那边,三天内必须把所有货物运走,把仓房腾出来……”
刘管家跟朱嘉氏汇报时,脸色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悲哀。
这次的事件,他出力不少,但总有一种当两面派,吃力不讨好的感觉。
为朱家办事再勤快,也掩盖不了他是兴王府收买的线人的事实,一旦哪天被人发现,以老太太的狠辣,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朱嘉氏板着脸道:“徐当家那边就没出面?仓房里边的存货还能让她运走咯?”
刘管家心中悚然一惊。
要说狠,还是老太太最狠,不但要占人家存放货物的仓库,连里边的存货也都想一并查扣?
“这个……老夫人,小的问过徐当家,他的意思是,三夫人乃是朝廷钦赐节妇,关键是有兴王府为其撑腰,不太好下手,所以……”
孤儿寡妇出来做生意,谁都想坑上一把。
但问题是人家有背景,兴王府就像一个庞然巨兽一般矗立在那儿,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朱嘉氏道:“那就让她四处碰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她手头的货物卖不出去,山穷水尽时,自然会来求家里边,到那时她跟兴王府的生意也会归朱家,最多是让她出面当个幌子罢了……”
“是,是。”
刘管家一阵心惊肉跳。
老太太这是准备赶尽杀绝?
之前跟三夫人积怨太深,以至于现在居然不择手段了!
若是老太太的设想成为现实,不但朱娘的生意归了朱家,朱娘母子也将受朱家控制,连兴王府的生意都要被朱家拿捏住,到时只需让朱娘出来当个傀儡掌柜……
刘管家心想,这计划是不是太顺利太完美了?过去两年,但凡朱家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总会整出幺蛾子来,最后落得个惨淡收场,那是为何?
“看来让老二北上,是正确的选择。”老太太突然感慨一句。
刘管家一愣。
自己还在思索为什么这次这么顺利,原来是惹祸精朱万简不在啊。
想想挺有道理,感情以往每次失败的根源,就在于朱万简捣乱?好像也不尽然,也有可能是这次是我在统揽大局,否则效果怎么如此出类拔萃?莫非我真是个人才?不然为何老太太和兴王府都重用我?
“那老夫人,三夫人那边是否要去知会一声?看其如何反应?”刘管家请示。
朱嘉氏摇头:“生意都抢过来了,作何还要问她的意见?现在到了她求着朱家的时候……”
理想很丰满,现实嘛……好像也不是不能实现。
生意被抢走了,朱娘手上积压了太多的货,卖不出去,货款收不回,就要卖房子卖地抵债……
最后实在经营不下去,就会把跟兴王府的交易渠道交给朱家,朱家就能连人带生意全都一口吞下。
目前看来应该如此。
但其实以朱娘的身家,这点儿小波折……那叫事?
只是此时的朱娘也在纳闷儿,情况怎么会陡转直下了呢?
趁着儿子回来时,她问出心中的疑惑:“……不是说好了生意由咱交给朱家吗?怎么是朱家自己把塌房的掌柜、伙计还有仓房什么的全给拿走了……难道马掌柜背叛了?”
朱娘想不明白。
说好了我们母子主动把生意交给朱家,以体现我们的孝道。
可这边还没如何呢,怎么生意就被朱家一股脑儿全拿走了?还勒令让我们必须把货物搬走,看这意思……好像不领我们的情啊……
朱浩笑道:“娘,您这都没看出来?其实是朱家跟新知州的小舅子携手了,准备吞并本地商贾,尤其是把行货渠道给一举垄断咯……之前我说把生意交给朱家,也是怕他们出手太过狠辣,舍财免灾。”
一旁的李姨娘道:“行货买卖不好做那就别做了,反正这半年赚了不少银子,够咱家花销就行。”
现在连李姨娘都不紧张生意上那点小得失。
有钱,姐们儿就是这么自信!
朱浩道:“生意咱照做,规模小一点就是……娘,最近我造了一批新布,你们看看这料子怎样?”
朱浩说完,将先前让于三带人抬回的一口箱子打开,里面装着用蒸汽织布机织出来的新布。
李姨娘笑问:“这么好?又不是逢年过节,还带料子回来?”
“姨娘,你可别打这布的主意,这是作坊织出来准备拿起售卖的……再说了你也不缺衣服啊。”朱浩提醒道。
李姨娘啐骂:“小气鬼。”
却还是跟朱娘一起喜滋滋查看朱浩送来的布料。
“小浩,这些布质地不错,但本地布匹生意一向被人垄断,就算生产出绢布来,也要有关系和门路才能拉出去卖……”
朱娘曾经做过织布、刺绣生意,清楚民间布匹收购有着既定门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想卖就能卖的,妇人织布的棉花、纺车等原材料有专人提供,织好了直接被人收走……要是没门路,你连手艺精湛的织布女工都雇不到。
朱浩笑道:“这是我用机器织出来的,不需要熟练女工,村里半大的女孩稍微培训就能上岗,生产效率还很高……”
李姨娘撇撇嘴:“浩少爷,别吹牛了,就好像别人家里的布不是用织布机织成的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我的工坊需要的人工很少,用个大铁罐烧上水带动机器运转,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布匹来……不信回头我带你们去看看……”
朱浩笑嘻嘻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朱娘和李姨娘对视一眼,显然不太接受这边厢塌房生意刚出问题,家里又开始涉足纺织生意。
“娘,姨娘,东家不做就做西家,大活人可不能被屎尿活活憋死……反正行货生意,保留跟兴王府交易那部分就行,苏东主会给我们提供货源,我们自己还有船运送,怕什么怕?这才是真正的旱涝保收……等着吧,料想不出两个月,本地行货生意还是要靠我们来收拾残局……”
朱浩很自信。
朱娘不明白儿子的信心何来,叹息道:“生意被人抢走,也非坏事,至少家里可以清静些,方便小浩你备考。既然闲下来,就琢磨一下做什么生意好……对了小浩,我跟你姨娘商量着拿咱的铺子开个宣纸店,专门卖文房四宝,城里仓库有现货,你姨娘拿来摆开就可以开张,你看如何?”
朱浩点点头。
难得朱娘和李姨娘想重操旧行,做铺面生意,虽然不再是卖官盐和五谷杂粮,转而卖文房四宝……这小生意赚钱与否并不重要,关键是先前把位置绝佳的店面一直空在那儿,总有人说闲话,责怪朱娘有资源不会利用,不如还给朱家云云。
“行,我支持!”
朱浩表达意见。
“那好,我们这就操持,以后这宣纸店赚多赚少,都归你姨娘所有,小浩你没意见吧?”有关家庭事务,朱娘基本要征求朱浩的意见。
毕竟朱浩才是这院子的主人。
从本质上说,朱娘和李姨娘都是依附于朱浩而存在,以往朱浩是个孩子,朱娘完全可以当家作主,但现在朱浩马上就要有功名在身,自然是他这个小秀才公当家。
“没意见,赚了算姨娘的,赔了算家里的……不过娘,咱是一家人,要分这么细吗?我的不都是姨娘的吗?”朱浩奇怪地问道。
李姨娘喜笑颜开,一方面是朱浩不拿她当外人,另一方面则是马上就要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事业,生活越来越有奔头。
朱娘道:“话是这么说,但你姨娘想有点事做,以后咱要自力更生,不能吃老本,你姨娘想靠自己的双手,为你妹妹积攒嫁妆……总之我们都不想拖你后腿。”
朱浩点点头。
看来朱娘和李姨娘都很有志气,不想混吃等死,也不是说非要分个彼此,就是要各自负责一摊子。
现在小院掌握的生意行当很多,都要有专人负责。
以后李姨娘负责的就是铺面生意。
“对了,叫小白到前面来帮姨娘,我们再雇个女掌柜,识字且会算数的丫鬟也可以……”
朱浩小眼睛又熠熠生辉,大概意思是,既然要开新生意,家里的帮手肯定不够,那就要再请人手。
朱浩发现,自己距离一个混吃等死、吃穿住都有专人伺候的大老爷……越来越近了。
……
……
朱娘和李姨娘暂时没法兼顾塌房生意。
那边有马掌柜支撑就够了。
虽然风声很紧,其实现在业务并没有受太大影响,因为本地批发商都忌讳徐寒和朱家的联合,他们不想让自己的进货渠道被官府的人垄断,朱娘这边给的货价格合理,从来不会临时加价,还附带有保险和仓储、运输等服务……
明面上要给官府面子,不能对着来,但暗地里进货还是找马掌柜。
只是从明面转到暗处,外人不知道罢了。
货存放在城里,这样本地销货更加方便,而且明显朱家和徐寒也没强到要到城门和街上设关卡检查来往货车的地步,货物的运送也未形成大的妨碍。
一切都是因为兴王府的存在,安陆州衙不敢太过放肆的缘故。
要是换作别的地方,一个知州或是知府,足以在本地横行无忌,现在他们就要有所忌惮,要看兴王府的脸色,行事总归有所收敛。
第331章 大水将至
生意照旧。
朱浩手下少了一批人,但不影响大局。
眼下兴王府最着紧之事,除了跟襄王府争朝廷赐的田地,再就是接收皇帝所赐护卫,以及夏汛前的防汛工作。
“……去年里,因为袁长史不在,王府在防汛上做得不好,即便江堤没有决口,还是因为部分河段大水漫堤,毁了王府几百亩田地的收成,今年照理说不会再发大水,可也要把防汛做起来,这是长史司当前最着紧之事。
“另外,张长史来信,说将在本月中自家乡山阴启程,估计下月上旬就能抵达安陆,重新履职。”
兴王面前,正在举行紧急会议。
这次会议参与的人比较多,基本都是王府有品级的官员,反而是以往风头正劲的张佐和唐寅在这种场合显得异常低调。
王府众官员都将袁宗皋当成主心骨,基本上袁宗皋提出的建议都会得到一致拥护。
张佐作为太监,参与政务决断非其所长,他不时望向唐寅,生怕修河堤之事被长史司垄断,承奉司在这件事上落人一头。
“那今年修河堤方面,应该出钱粮多少?”朱祐杬听了一名官员的讲述后,问出实在的问题。
这名官员情不自禁把目光投向袁宗皋。
袁宗皋恭敬地道:“回兴王,估计调用人手会多一些,多是负责沙袋的运送,若是遇到汛期,还要派人到河堤上驻守,时刻监视汛情,另外已遣人往州衙提请,让他们增派民夫上堤,目前尚未有回应。”
朱祐杬皱眉:“不是说,本地新来的这个知州,对于河堤防汛之事很上心,早早就向士绅索要修筑堤坝的费用?莫非他们想单干,不跟我王府合作?”
张佐为难道:“王爷,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其实这位张知州根本就不是为了地方防汛,只是找个由头敛财罢了……钱粮收上去后,根本就没抽调民夫去修河堤,城里的寺庙和道观倒是开始动工了。”
在场王府官员都义愤填膺。
以修河堤的名义让地方官绅出钱,州衙拿到钱后不修河堤,想的是先修寺庙道观,这分明是迎合皇帝的喜好,回头地方监察御史一上报,说是安陆州寺庙香火鼎盛,皇帝一听很高兴,还不给加官进爵?
朱祐杬道:“那修河堤之事,总不能由兴王府一力承担吧?王府上下尚且能派遣多少人手?”
兴王府拥有自己的佃户,这些人平时做完农活,还要负责王府上下修修补补等差事,哪里有多余人手调去修河堤?
张佐望着唐寅:“不知唐先生有何建议?”
此等时候,张佐很希望唐寅能主动站出来,挑起大梁,这样王府上下就不用只看袁宗皋一人表演。
唐寅不想被张佐拿来当枪使,即便之前联合张佐与袁宗皋相斗,也只是权宜之计,心里更倾向于当个局外人。
“在下并无良策。”
唐寅回答得很直接。
在场很多官员都在偷笑。
眼下王府长史司被承奉司打压,长史司这些文官怎会站在敌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他们只想着看张佐和唐寅吃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