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子
朱浩道:“应该不至于!为了二百多两银子就要死要活,朱家的格局未免太小了一些。对了,欧阳家那边情况如何了?”
马掌柜未料朱浩居然会对欧阳家的事如此感兴趣。
“小东家,据我所知,欧阳家的生意愈发难以为继,而他们的货船都是抵押出去的,年后开始要清偿债务,就算之前您帮他们省了上百两银子……可他们还是没法还债,到最后……”
马掌柜大概意思是说,你是帮欧阳女挽回部分损失,可问题是欧阳家的窟窿可不是那点钱能弥补的。
朱浩点点头:“欧阳家的货船抵押出去了?船契什么的在不在手上?如果要买他们的船的话……”
马掌柜惊讶地道:“我们真要买船?就算买,也可以买别人的,这种船很容易招惹一些官司,非常麻烦。”
朱浩笑道:“便宜最重要,我们生意要做大做强,急需运输工具……塌房生意只是我们生意的一部分,若弄几条船回来,以后再运什么货,就不用被汉江上那些船主威胁,长远看来,赚得只会更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东家实在没必要为欧阳家费心,他们也未必会领情。”
在马掌柜看来,欧阳家辜负了苏熙贵的好意,眼巴巴跑安陆来抢镜子生意,不曾想被朱家坑到血本无归,纯属咎由自取。
朱浩道:“老马,你以为我是做慈善呢?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你以为他们会把船卖给我们?想接手他们手头的生意渠道,你以为有那么容易?接下来我还得给他们加一把火,那银子我可不想让朱家赚去,最后全落在我手上才行!”
马掌柜:“……”
……
……
日子一天天往月尾逼近。
朱娘因为儿子马上要参加科举,最近无心做生意,有点神神叨叨的,没事就喜欢跑到亡夫灵位前嘀咕,似希望亡夫能保佑儿子,让朱浩顺利通过县试。
至于生意上的事……
她作为“会计”,只负责核算账目是否有偏差,这种事只要会打算盘基本都没问题。
生意管理、跑前跑后忙里忙外的人是马燕,出谋划策做决定的人是朱浩,反而朱娘只是名义上的大当家,享受着儿子带来的好处。
“小浩,你说要买船,一条四百料的大船,就算是下水已过五年的,起码要一百两银子以上,而运费一次不过才几钱银子,是否该做思量呢?”
朱娘想着省钱,却又觉得儿子的提议没错。
现在她有什么事都会找朱浩商议。
朱浩道:“买抵债的船,一条估计七八十两银子就能拿下,我们一次买他个五条,以我们做塌房生意赚的钱,应该能够支付所有费用。”
旁边李姨娘喜滋滋道:“这生意才做了三个月,就能赚出五条大船来,说出去谁信哪?要说还是浩少爷会做生意,那马掌柜也是个能人,再就是苏东主人脉真广,才会如此顺心如意。”
用赚来的钱进行投资,听起来没毛病。
“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是想我拿这赚来的钱为将来参加科举做准备,但我科举花不了几个钱啊……如果我真有机会考中举人,甚至考取进士的话,就要到外地当官,那时在安陆置办太多房产也没什么用啊。”
朱浩笑着向朱娘憧憬起了未来的生活。
朱娘白了儿子一眼:“哪有像你说的那么容易?”
李姨娘道:“我觉得浩少爷有本事,将来或许真能成呢?有名师教导,还有王府撑腰,一般人家的孩子有这样硬的关系吗?”
朱娘好奇地望着李姨娘,似觉得今日这个闺中姐妹的态度很反常,全都在替朱浩说话。
“小浩,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最后确定一次,你去参加科举,没有朱家人允许,真的没问题吗?”
朱娘说出最后的担忧。
朱浩笑道:“没问题,参加科举的所有手续我都办好了,只等开考那天了。”
朱娘好似放下心头悬起的大石头,面色带着几分坚毅:“那为娘就放心了。”
……
……
县试之期临近。
朱浩备考的同时,并不影响他打理名下的生意。
戏班那边运作正常,从头年里回到安陆,光是经营戏园子就给朱浩带来三百两左右的利润,这还是在刨除给戏班中人高分成的情况下。
不过本地市场基本都被榨干了,瓶颈已出现。
朱浩对于戏园子的生意追求不高,让戏班的人练好台功,回头到了更大的城市,也能支起摊子搞点娱乐产业。
公冶菱年前契约就到期了。
她这边没续约,可也没走,这会儿戏班好戏连台,本地梨园生意堪比省会,而且本地没有任何戏班能与他们展开竞争,再加上东家慷慨,给的分红高……谁走谁是傻子!
但戏班中人开始有意见了。
你公冶菱签卖身契在戏班当主演还好,现在契约都到期了,还霸占着主演的位置不肯让出来,赚大头,你凭什么?
戏班的人手,已从最初的十几个人,发展到现在三十多人,正是有钱好办事。
光是女戏子,能上戏台独当一面的现在就有八人,谁都觊觎公冶菱女主演的位置。
公冶菱只能表示年后这段时间,等朱浩安顿好后,就离开戏班,以后只作为特邀嘉宾过来演几场,但在戏班中人听来,根本就是言不由衷……
尤其是新来的女戏子,谁都想上位。
而决定权只在朱浩一人身上。
所以每次朱浩出现在戏班驻地或是后台,一个个貌美如花的女戏子媚眼便抛了起来,让朱浩感觉到春天来了……
生机盎然!
可问题是……
我的春天还要再过几年才到呢。
第270章 当债主的感觉
朱浩的教育事业马上要起飞。
女学已进入最后的筹备阶段。
主要负责人是公孙夫人,正月下旬她已坐完月子,正在检查各项准备工作,而辅佐她的人正是公冶菱。
与此同时。
朱浩买船进度加快,马掌柜去跟欧阳女见过面后,对方表示会考虑。
客栈内。
“小姐,穆仁清果然出问题了……昨晚他偷偷逃走,卷走所有银子,房里留下封信,说是成国公府会出面帮欧阳家渡过难关,但前提是小姐必须嫁过去做偏房……已上报官府,但州县衙门都说这事不归他们管……”
欧阳女身边的婆子面色悲恸。
本以为安陆之行是来解决家族面临的困境,却不知落进别人精心设置的陷阱,越陷越深,如今濒临绝境。
欧阳女急切地问道:“既然事情发生在本地,为何安陆州和长寿县两级衙门会袖手旁观?”
婆子叹道:“穆仁清不是本地人,此番不知所踪,要寻人的话会消耗大量人力物力……而本地知县卸任后,新知县一直没来履职,而知州再过一段时间也会卸任,此等时候谁会在意我们这样外地客商的利益?”
道理浅显却很容易理解。
本来地方官府就不想管外地人的事情,尤其这种外地人之间的债务纠纷……你们家的掌柜卷钱跑了,让本地官府出面替你们抓人?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官府办案的成本?
再说了,本地两级衙门现在都处于新老交替的关键时候,一应官司都要延后,你们不是南京来的客商么?要告状回南直隶告去!
“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银子?外债……有多少?”
欧阳女面临家族破产的困境,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上满是绝望。
婆子道:“好在之前镜子的生意没做成,朱家那一百六十两银子预付款到现在只退回来八十两,已多番前去追讨……就算全追回来,这三百多两银子中间,也有部分是外面借贷来的,另外我们在马掌柜那儿还拆借了七十两……”
“什么?”
欧阳女没料到境况如此恶劣。
表面上苏熙贵介绍她到安陆来做生意,但抵达的第一天就跟本地最大的塌房撕破脸,后续她根本就没打算跟苏熙贵的人合作做生意,什么时候她欠了苏熙贵手下马掌柜七十两银子?
婆子脸色阴郁:“这债是转借的……之前买镜子钱不够,穆仁清牵头出去借钱……也是跟债主确认过后,才知放贷的东家乃是马掌柜。”
欧阳女算是听明白了。
借贷借到马掌柜的马仔身上,其实背后真正的债主是马掌柜。
“他们的银子先还了!”
欧阳女当即做出决定。
婆子一脸无奈:“这笔债的利息是最低的,还债期限可以拖到两个月后,眼下我们在南京借的债恐怕已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南京的宅子和没带过来的几条船,都被债主扣下,拿不回钱,窟窿没法堵上,全都会被抄没……不如回南京……一走了之!”
婆子的意思,本地欠债已经顾不上,欧阳家最大的债务危机发生在南京。
欧阳女叹道:“就算我们回到南京,债就能还上?”
主仆二人都陷入沉默。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下人的通报:“当家的,马掌柜来见。”
欧阳女马上起身,要出门迎接,婆子急忙提醒:“小姐,若您有意避居山野,不如从这儿直接过汉江往西,走荆门、当阳、宜都,然后坐船前往蜀地,马掌柜那边还是不要见了,此人很是奸诈……他背后的苏当家更非善茬。再说了,咱还有债务落在他手里……”
以婆子的意思,债主前来拜访准没好事,躲都来不及,还有你这般主动相迎的?
欧阳女摇头道:“避而不见绝非良策,再者手头几条船……也要找人卖出去!”
逃都要逃了,肯定要轻装简从,还能带着船只一起跑路?那债主和官府追查起来不容易吗?
当然是要找人把手里边船只什么的先卖了,把麻烦转给别人才是。
……
……
客栈一楼。
欧阳女见到马掌柜,同时见到曾在渡口见过的那个“孩子”。
“马掌柜,这是……”
欧阳女惊讶地发现,这次马燕居然站在那小孩身后。
马掌柜道:“郑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小东家,本地生意都是小东家负责。”
欧阳女闻言不由蹙眉。
又在玩什么花样?
婆子不满道:“马当家前来做生意,何以非要搞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以掩人耳目?有事直说。”
朱浩被人当空气,并没有生气,摊摊手:“我是来谈生意的,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老马,你不是说好了他们答应卖船的?”
“小东家见谅,可能,先前没说太清楚。”马掌柜赶紧认错。
“咱们是去楼上说话?还是就此一拍两散,不做生意了?”
朱浩不耐烦地看向欧阳女。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情况,你们现在已走投无路,已有跑路的迹象,才来堵你们,就算你们要跑也得把那七十两银子连本带利还了,不然你以为我银子是大风刮来的?
婆子硬气地回绝:“船我们不卖。”
朱浩冷笑一声,吩咐道:“也行,老马,找人去官府通知一声,花点银子打点下,把州县衙门的衙差都叫来,督促他们把咱的银子连本带利还了……”
婆子黑着脸:“债务尚未到期。”
“我认为你们的诚信出现了问题,可能存在跑路的风险,所以先定下规矩,把你们的路引、通关文牒都给扣押了……这应该合乎规矩。另外,老马你找人盯着,防止出现意外。”
朱浩干练地发出命令。
债务没到期?
没关系,先利用本地官府把你们的路引给收了,再找人监视,看你们往哪儿跑。
婆子还想说什么,被欧阳女拦住:“这位小当家,楼上叙话。”
朱浩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这才像话嘛,老马,跟我一起上去说说。”
……
……
楼上靠里的那个房间。
这也算得上是女儿家的闺房了。
朱浩进来后大模大样坐下,马掌柜只能立在他身后。
“直说了,三百两银子买你们四条船,就是江边停靠的那四条,载人的不要,就要运货的……刨除你们欠我们的七十两银子,一共给你们二百三十两,利息就不跟你们算了,如果同意的话就把船契拿来,顺带跟我们一起去本地官府过个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