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状元 第170章

作者:天子

平时兴王考校朱四课业,也多半不再叫女儿过去,源自他发现女儿的课业已经追不上儿子的进度。

公孙衣课堂上多了几分自信,但那仅仅是针对其余几个孩子,而对朱浩……他是一点招都没有。

明明自己是个秀才,堂堂正正的老师,架不住下面坐着的学生里,有个研究诸子百家的“小学究”。

偶尔公孙衣巡视课堂时,也路过朱浩身边,等他看到朱浩看的书籍时,登时有一种挫败的感觉。

全是那种自己从未曾读过,想看下去却感觉有心无力,不学又觉得自己很傻逼……

最后的选择就是——眼不见为净。

……

……

秋游将至。

时间定在八月二十四。

几个孩子,除了朱浩外,都为这次秋游进行了充分的准备,朱四早就把自己许久未玩的蹴鞠拿出来,那可是朱浩专门给他做的弹性十足的、羊膀胱内胆的皮革蹴鞠。

陆炳比一年前高了小半个脑袋,几个孩子都有一定成长。

甚至朱三作为一个马上要到十周岁的女孩,已经有步入青春期的迹象。

朱三准备的秋游物品则是风筝,这几天她正因为某些事跟弟弟闹别扭,决定郊游时可能会有的蹴鞠比赛环节,她不会跟弟弟一块儿玩,自己单独放风筝去。

朱浩一直在看书,有点不为外物所扰的意思,下课时几个孩子出去玩弹珠什么的,朱浩也不跟他们一起。

秋游前一日。

下午本来是唐寅授课,结果唐寅没到学舍来,公孙衣也未见身影,结果就是课堂上开了天窗,几个孩子疯玩了一下午。

换作以往,朱浩或许还会主动承担起老师的职责,给他们讲讲课,但这时候他专心读书,而几个孩子则因为来日秋游,心思根本没在课本上,然后就听到陆炳在那儿大喊“我赢了”,朱三和朱四轮番跟陆炳对战。

刚开始京泓很克制,坐在那儿看书,等下午时间过半,在外边热闹的气氛下,实在忍不住,也出去跟他们一起玩弹珠。

朱浩下午没有回家。

他借着还书的时候,见到睡了一下午,蓬头垢面外带些许颓丧,浑身酒气,没怎么收拾的唐寅。

朱浩看到精神萎靡不振的唐寅,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没有女人在身边照顾的老男人,果然很邋遢。正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眼前这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老光棍吧?”

“朱浩?你怎么来了?”

唐寅见到朱浩,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在朱浩面前丢脸的事做多了,唐寅早没了那种为维护师道尊严频频甩脸色的行为,两人私下相处时他显得很真实。

朱浩道:“我来还书,顺带想借下一批。”

“咦!?你又看完了?不是昨天才给你借的?这次不会又是走马观花草草看完吧?”

唐寅刚从床上起来,脑袋还有些迷糊,想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俯身去打水,才发现水缸里一滴水都没有了。

因为平时住在王府,奴仆一个没有,以至于打水这种事也需要他亲自来做,不时就会忘记。

朱浩到了外边的院子,从古井里为唐寅打了一盆水回来,放到架子上,嘴里道:“这次书籍中,有几本我之前看过,此番只是想温习一下,看看跟我之前见过的版本是否有差别……”

唐寅打断朱浩的话:“你以前自何处看过?”

朱浩道:“我家做生意赚了钱,书这东西,想买还是能买到的,陆先生不会以为王府所有藏书都是孤本吧?”

“呵呵。”

唐寅头埋在脸盆里,使劲搓了几把,忽然想起忘了拿洗脸帕,正要用手抹去脸上水珠,朱浩已然递上帕子。

朱浩道:“陆先生,看你这样子,平日喝酒的时候挺多的,是不是该找个人回来照顾一二?如果你不想搬出去住,也可以跟兴王说,让他指派个人侍候,或是自己请个小厮回来……这里是东院,王府看管没那么严。”

“我喝酒是因为……算了。”

唐寅神色有些颓丧,显然他自己也知道在王府的生活看起来稳定,比以前在老家朝不保夕好太多了,但其实就是混日子。

在兴王府,看起来人生有了盼头,但这种单调乏味的生活却不是他追求的,反而在宁王府时,天天跟一群名儒、士子吟诗作赋,喝酒吹牛逼,还可以教授才貌双全的宁王妃琴棋书画,遇到心情好的时候当即作画一幅,受人吹捧……

眼前的生活更像是苦行僧修行一般,极度地枯燥无趣。

“新近世子课业进步很快,兴王特地让人备下酒宴,席间被人灌了酒……并不是我故意饮酒误事,今日世子他们上课时表现还好吧?”

唐寅也知道自己误了授课时间。

不过别的方面,他做得都还好,以往他授课多半要借助朱浩写的教案,现在脱案授课的时间越来越多,充分说明唐寅有天分,无论是诗画还是教书育人方面,他的才华不仅仅体现在才思敏捷上,更因为他善于汲取新鲜事物,引为己用。

历史造就了唐伯虎这么个悲怆人物,即便人过中年,慢慢半身入土,可心中那股热情仍在。

朱浩笑道:“公孙先生也没来授课,下午大家伙儿都放了羊,世子他们玩得很开心,我觉得这样挺好,总是埋头读书,玩耍的时间一概没有,孩子的天性都快给磨灭了,怎么可能茁壮成长?劳逸结合还是有必要的。”

唐寅眯眼打量朱浩:“你小子,以往在我看来,就是个不务正业有点小聪明的顽童,现在又像是个用功死读书的书呆子,居然能说出什么有哲理的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朱浩从怀里拿出一个外饰精美的锦盒,递给唐寅:“陆先生,早就想送你一样礼物,看看吧。”

“不要……这是什么?”

唐寅本能想拒绝,可心中却很好奇,锦盒里到底是何物。

朱浩道:“我看出来了,陆先生也是近视眼,看东西不太清楚,我特地研究了一下陆先生近视的度数……呃,就是之前我拿出一张纸,让你看每个字是什么,大概给你配了这么一副眼镜,你戴上试试。”

“华而不实,不知所谓……哎呀!”

唐寅嘴上贬低朱浩的奇淫技巧,这是他之前对朱浩造出的东西的评价,可当他打开锦盒,戴上眼镜后,立即发现一个焕然一新的世界,不由大为惊奇。

朱浩递了块自制的眼镜布过去:“陆先生,有时候多尝试一下新鲜事物,总是故步自封,最后的结果就是坐井观天。我能跟苏东主做生意,不单纯是因为我能说会道,更多是因为我跟他做的买卖……让双方都有利可图。”

唐寅本想把眼镜还给朱浩。

因为他之前听朱浩说过这东西的价值,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受了这小子的恩惠,那以后在朱浩面前更抬不起头来了。

但听了朱浩后面那番吹牛逼的话,决定不再归还。

这礼。

不收白不收。

第219章 储君教育

又到一年秋游时。

兴王府出城的车队仍旧浩浩荡荡,随行人员有六七十人。

朱浩、京泓和陆炳乘坐同一辆马车,沿途风景很好,朱浩继续看书,最近他沉迷书海,外界事和物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到了城外,朱四本来一门心思蹴鞠,去年秋游时的草地蹴鞠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画面。

此番他准备重温旧时光。

可随即陆松带来了兴王的授意,朱四暂时不能蹴鞠,要先去练习骑马。

“小四丁点儿高,要是从马背上摔下来,非摔死不可!”

最近朱三身高窜得很快,比朱四足足高出半个头,这也是姐弟俩最近这段时间冲突频频的重要原因——朱三觉得自己长大了,对弟弟的欺压更甚,而朱四发现自己跟姐姐的身高差距越拉越大,也是心有不忿。

有压迫自然有反抗,天天吵吵嚷嚷也就不可避免!

陆松让侍卫牵来提前为朱四准备的小马驹。

这就好像后世孩子学骑自行车、电动车,或是再大点学驾照差不多,作为皇家的孩子,骑马乃是必备技能。

以往在王府内,朱四也曾试着骑马,但那是“场地训练”,有人在前面牵马,左右都有人小心照看,这次直接让他骑马在荒野奔驰,算是一次实战演练。

一群侍卫小心翼翼地围着朱四。

朱四上马后,果然如朱三所言,一不小心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好在下面是草地,没摔出什么毛病。

朱浩坐在草地一角看书,偶尔抬起头看一眼热闹。

京泓和陆炳这会儿都跑去朱四身边,好奇地打量小马驹,唐寅则坐在不远处,向流水潺潺的小河丢石子。

再往远处看去,却见一对“文艺青年”,也就是公孙衣和妻子正在河边垂柳下漫步。

与去年秋游时一样,这次公孙衣也带了妻子前来,他妻子恰好有孕在身,公孙衣小心翼翼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不时驻足指点风景,夫妻二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相比之下唐寅……

老家伙的举止看上去太不和谐了。

就怕有人秀恩爱,还是在一个老光棍面前秀恩爱,揪心!

“秀恩爱死得快。”

朱浩走到唐寅跟前,一屁股坐下,随口说了一句。

唐寅拿起一个石子正要继续往河里丢,闻言顿住了,打量朱浩:“你说什么?”

朱浩笑道:“我是说,今天天气真好,还有公孙先生跟他夫人的感情也很好,让人羡慕啊。”

唐寅听出朱浩话中有消遣之意,没好气地道:“你一介稚子,懂什么感情?”

聪慧如你小子,书读得多,出类拔萃,脑袋瓜好使,但在男女之事上……你总该是个门外汉吧?

这种事你从书本上能学到什么?

唐寅突然发现,自己终于找到一样能碾压朱浩一头的项目。

“哟吼……”

就在此时,不远处朱四再一次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次他是骑马缓步跑的时候坠马,摔得比刚才重一些,偏偏朱三还在旁边起哄。

朱四从草地上爬起来,生气地道:“三姐,你行你上!”

“我上就我上!看看你三姐我的大长腿,一定能踩稳马蹬……”

朱三只是个嘴强王者,等她上了马,没等坐稳,小马驹只是前后摆动一下,就把她给从马鞍上甩了下去,“噗通”一声跌坐地上,旁边“哈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

“阿炳,谁让你笑了?还有小京子……朱浩去哪儿了?胆小鬼,一定是怕骑马不敢过来!”

朱三从地上爬起来。

草地上练习骑马有个好处,再怎么摔也基本不会出事。

再加上练习的马匹不是那种高头大马,非常具有针对性,对此朱浩一点也不担心,此时他把目光收回,就见公孙衣带着妻子正好从身边路过,公孙衣笑着向妻子引介:“这是陆先生,这是朱浩……你认识的。”

公孙夫人过来,欠身行礼,唐寅赶紧站起身还礼。

公孙夫人道:“久闻陆先生大名,多谢先生近来对家夫的照顾,他学问还浅,得多跟陆先生求教才是。”

“啊……是……是……”

唐寅面对一个美少妇的问候,突然间就不善言辞了。

朱浩心想,你唐寅不是挺能耐吗?

连宁王妃娄素珍都跟你有情有义,堂堂大明才子,在一个女人面前居然会怯场,好似个毛头小伙一般?民间演义是怎么吹嘘你是风流才子,身边有七房妻妾不戳,还要“三笑”点秋香的?

“师娘,看你气色,比去年好多了,不知小宝宝几时出生?”朱浩笑嘻嘻问道。

唐寅瞪了朱浩一眼,心想,这也是你能问的问题?

不过再一想,果然是个孩子,男女之事上一点矜持都没有,不正好符合你的年龄?不懂事还非要套近乎,人家能理会你就怪了。

却见公孙夫人面色微微一红,道:“照理说,应该是下月吧。”

说完含情脉脉回望丈夫一眼。

公孙衣脸上多了几分自豪,好似在说,是我的种,怎么滴吧?

唐寅想不明白,这公孙衣夫妻俩倒是挺有意思,明知朱浩口无遮拦,居然还会回答他的问题?

“却不知是个小师弟还是个小师妹,希望能平安生下来,茁壮成长……以后有用到我的地方,也请尽管开口。”

朱浩天真地拍了拍胸脯做出承诺。

公孙夫人笑道:“朱公子以后能多提携和帮助吾儿,那就最好不过了。”

……

……

夫妻俩又跑到一边去看风景。

唐寅坐下来,心中不忿,感情自己在女人面前,临场发挥还不如个口舌招疣的臭小子朱浩?

“你跟他们很熟吗?”

唐寅主动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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