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姓窃明 第86章

作者:浙东匹夫

秦家人对于新来掌权的道台,心里也是有些忌惮的,唯恐一朝道台一朝办事人,把他们秦家人撂开。

尤其他们听说了沈树人跟左总镇关系极为恶劣,可以说是势同水火,自家当初帮着左总镇办了这些年兵器军械,难免会遭到清算。

所以这次在招待礼数上还是很周全,好酒好菜可了劲儿地上。沈树人最近在假借声色犬马低调暗访,对这种招待当然也不会拒绝,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照单全收。

但不管怎么享受,沈树人内心始终存了一根定海神针:他用理工科技术人才、数学账目管理人才,绝对不问对方曾经给谁效过力。只要对方将来好好做事,不欺瞒他,就可以继续留用。

当然,这个待遇也仅限于对理工科、专业技术人才。

文科官僚肯定要看服务履历的,至少当过汉奸的绝对不能用,服务过流贼的要看情况,看他在流贼内部起到了什么作用。反正明朝不缺读书人,科举都办了几百年了,就算把汉奸全杀了,剩下的读书人也够做官。

一番酒宴应酬、把沈树人稍稍伺候舒服后,大冶知县刘民生,便帮着赔笑牵头,在沈树人面前说好话:

“道台大人,听说您重视兵备,比左良玉时更甚,这大冶县内有铁山,可是筹办军备的重中之重,维持铁山照常运转的事儿,也是马虎不得。

今日恰好您到此,下官等也趁机恭聆教诲,知道将来这大冶铁山该如何经办、是否沿用旧法,还是要进行什么改革……”

沈树人放下酒杯,拿折扇虚指一按,刘知县也就立刻闭嘴了,没敢再帮着说好话。

沈树人咽下酒水,慢条斯理说道:“铁山的事儿,眼下还没空操心,这才秋收刚完,本官一直关心着劝农的事儿。

你们大冶县今年收成如何,先细细汇报一下。还有,本官明年要在这大冶也推广种植玉米、土豆,本县田土的上下水旱,可有重新摸排过?来年有多少土地适合种那些舶来物?地方士绅又要向官府借贷多少种子贷,能算得出来么?”

刘知县和秦日新对视一眼,暗忖这沈道台还真是贪得无厌,这不是跟前朝王安石搞青苗法、强行摊派种子贷款一个道理么?

真要是贷给穷人,怕是根本还不起,最后还不是优先贷给其实没那么差钱缺粮的富农,让富农秋收后多还几倍的利息?

好在他们也是有所准备,知道怎么讨好贪官上级、顺便自己分肥。

在沈树人的查问下,他们很快拿出了自己新统计调整的“宜种玉米土豆耕地面积图册”,让沈树人过目。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实事求是

“你这数字不对,这两个乡,这几日我便亲自去过,远离铁山,地势低洼。就算加以整治,也不过是多些圩田,种水稻就很好,怎么可能要改种玉米?当地预领的种子借贷,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还有,这三个乡,今年的收成我也看了,八月底,别处已经在收割晚稻,当地却还没熟透。问了老农,才知那儿灌溉不足、铁山附近土地相对贫瘠。

都是每年只种一季晚稻、以豆菽替代早稻,往年鱼鳞册上也多是记为下田!这种土地,虽然能种土豆,生长期却对不上!只能先种一季别的长势快的蔬菜或是山芋过渡!”

沈树人仔仔细细看了大冶县官员和豪绅递交上来的统计数据和图册,一开始貌似人畜无害,走走过场,但很快他眼睛就眯了起来。

也一改这段时间的散漫之状,条分缕析地说出了好多不对之处。

沈树人这段时间的暗访,也不可能真的做到详细清丈土地、划分用途,那工作量太巨大了,得专门组织检地,一年都未必搞得完。

所以他只能是定性地大致观察一下,而非定量核查。利用自己的表面松懈,引诱下面心思活的人自己路出马脚来。

这种假账,如果大差不差,只是细节数据稍微改改,沈树人还真看不出来。

但显然大冶知县和豪绅胃口很大,加上了误判沈树人是不务实的狗官,几乎是涉及整个乡整个乡不适合推广新作物的田地、或是生长周期来不及换种的土地,造假摊派种子贷,这就轻易被看出来了。

这种人如果摆到北宋,显然是最积极支持王安石强推青苗法的那群人,因为不但可以帮朝廷变法,也可以趁机过手沾更多的油水。

沈树人说这番话,虽然语气神色并不严厉,却也让知县刘民生和豪绅秦家众人都有些变色,只能认栽请罪:

“道台大人明鉴!许是我等之前查验不周,一时仓促,有些错漏之处……”

沈树人这才脸色一冷:“大冶虽是矿区,相比武昌其余各县,多山少田,却也有一百余万亩耕地!涉及十万农户!你们就是这么统计需要借贷种粮的百姓规模的!

如今张献忠在西,随时会窜犯我湖广腹地,要是当官的都这般借机以利息盘剥百姓,到时候又要给张献忠制造多少从贼兵源!

我看你们是根本不识时务!说到底还是我和方巡抚太爱民,驱贼太积极!让你们生在太平,不知疾苦!

看看河南那边,李自成陷洛阳之前,福王也是聚敛财赋,让他拿点银子出来犒军跟割他肉一般!现在倒好,听说洛阳沦陷两月有余,李自成休整收编、缓过气力,要继续东犯开封——你们应该没有关心北方剿贼军情吧?那你们倒是猜猜,这次开封守住了么?”

刘知县和秦家,外加大冶县其他几个到场的主官,被沈树人一番话骂得狗血淋头,正在惴惴,见沈树人忽然话锋一转提到剿贼的事儿上,不由有些纳闷,不理解这话题切换的逻辑。

但刘知县也知道说朝廷天兵能打胜仗、肯定属于政治正确。所以哪怕他心里觉得开封这次多半也会凶多吉少,他嘴上也只能说:

“洛阳之败,定是奸猾刁民、兵匪一时不察,贪财从贼,才偶致败绩。开封有河南汪巡抚亲自坐镇,诸将士用命,铁定是能守住的……”

沈树人拿扇子拍拍他后脑勺,冷哼哂笑:“结果你倒是说对了,开封不会那么容易被闯贼攻下的,不过,理由你们这种人定然是想不到的了——

那是坐镇开封的周王,终于想明白了,闯贼张逆所到之处,定然杀尽藩王、官员、富户。这次李自成刚要兵临城下,周王就拿出了好几成家产犒赏全军和助战民壮!河南巡抚及以下官员,也难得慷慨了一把!我看这开封之战,是有得打了。

杨阁老指挥着我们殚精竭虑苦战,才保得一方平安,如果还有人不识好歹,那就是指望着张献忠兵临城下、才肯收手盘剥百姓么!”

这些人在官府组织分发种子放贷的事儿上,原本也不算多重的罪名,无非就是一个强行摊派多收利息,而且被沈树人发现猫腻后,最多也就是个未遂。

所以要直接借故撤去官职,也是不太可能的。

沈树人这才需要把事情描述得严重一些,以震慑人心,让大家对他后续的相对严厉手段不至于太逆反。

果然,他把“此时此刻,搜刮逼反百姓,就等同于通敌”的歪理牵强附会了一番后,果然让众人都噤若寒蝉。

沈树人这才继续往下推进,铁口直断地宣布:“来人,把大冶县做过一乡粮长以上的豪绅,都叫到这儿来,本官要亲自考察。

刘知县,这事儿本官会另派人来查验,你直接让县丞和典史配合就好,你和萧主簿就不用过问了!一会儿这些乡绅也是!”

今天是道台大人来视察,捧场的人自然多,大冶县当过一乡粮长以上的乡绅,也都在其列。

只不过其中大多数,都没资格进内院、跟道台大人坐一屋。只有沈树人传唤,才有资格进来。

所以当下沈树人也不跟他们客气,让自己的亲随给这些头面乡绅都发了纸笔,然后问了几个问题,让他们把各乡的田地情况梗概、哪些地方适合推广新作物、原先的农作物收成播种季节节奏,全部写下来,不用太详细。

一个个问太费时间了,还容易给人根据前人回答调整掩饰的机会,直接突击考验写下来最方便。

众人也没想到道台大人会突然一改之前的奢靡和稀泥状态,来这么一个下马威把刘知县等人绕开,只好纷纷照办。

不一会儿,沈树人非常勤政地一个个看过来,发现其中还确实有一些比较实事求是的。

表现最好的一个,甚至还写了一些结合实际情况的劝农建议,诚恳地说:武昌府气候暖湿,又少山地,大冶县除铁山周边,其余各乡大部分地区不适合种植玉米。

还分析了玉米的生长周期,认为玉米生长所需时间略显尴尬,从前两年在黄州等地听到的经验,玉米普遍要长四到五个月,跟晚稻相当,比早稻长一个多月。

但玉米的下种时间却要比晚稻早,最晚四月份就必须下种,所以跟南方的水稻种植区并不契合。如果种了玉米,早晚两季水稻都种不了了,只能在开春后种一季两个月之内就能收获的速生蔬菜。玉米产量虽高,一下子取代两季水稻,最后也没多赚多少产量。

倒是在北方,秋收之后能种植小麦,冬小麦是越冬生长的,占用的春夏生长期较短。开春后三四月份就可以作为夏粮收割了、然后接上种玉米,可以做到初夏玉米和冬小麦一年两季。

那乡绅最后的结论,就是恳请沈树人越往南方水乡,就该考虑实际情况,别强行推广种植太多玉米,倒是山区土地可以继续推广土豆,作为补充。

沈树人看完之后,倒也没立刻表态,还准备吓一下周边的人。

毕竟这些乡绅才刚进来,之前也没机会跟内堂的刘知县等人串供,并不知道自己对农政的态度。

沈树人便说:“这份答卷是谁写的?玉米比稻麦高产,本官推广也是为了利国利民!居然有人反对多种玉米?”

众人都有些噤若寒蝉,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起身答道:“学生并不敢反对道台大人善政,只是实话实说。

玉米虽好,却跟南方的其他作物季节衔接不好,要推广,也得细细算总账,否则纵然有所增产,也不如百姓借贷种子后、凭空多缴两成收成的利息,来得沉重。

如果为了追求多收利息,一味多放种贷,那与前朝吕惠卿歪曲王安石青苗法本意,又有何异?”

旁边一堆乡绅、小吏,听了都不由为此人捏了一把冷汗,但更多是幸灾乐祸,似乎这厮本来就不合群。

还有人见他只讲道理、没有自报家门,就帮着他报:“道台大人,千万别跟这书呆子一般见识,他叫宋明德,祖籍南昌,十几年前才搬来的,与咱本地人一直格格不入。”

沈树人假装表情抽搐了几下,似乎是被拂了面子而恼怒,随后才恢复如常,问那宋明德:“你还是个外地人?当初怎么来的武昌府?”

宋明德如实陈述:“天启年间,武昌府扩产大冶铁山,官府重金寻觅懂得点堪舆地理、探矿打井的人。

我虽是读书人,中了秀才后便无心圣人之学,跟着族中长辈学些杂学。来大冶后,十几年间,靠着给官府做事,渐渐攒下家业,也当过数乡粮长。”

沈树人点点头,出人意料地说:“你能面刺本官之过,指出玉米与南方水田的两季月令不合,倒也算实事求是。那本官就给你个机会。今年这大冶县的玉米、土豆种子放贷、秋收后收贷,就由你家负责。

各乡会上报借贷多少,你先去统计,本官自会让人盯着你的,别想偷奸耍滑!否则秋收之后,本官自会清算,明年也别想了。”

沈树人也不会傻到因为对方一时面试表现好,就彻底相信对方。该有的后续核查监督还得有。

旁边一些豪绅和官员小吏见状,也是觉得颇为不合常理,知县刘民生嘴唇都扇动了几下,只是没发出声音。

但他的表情动静落在沈树人眼里,沈树人扭过头去,很和善地询问道:“怎么?本官的想法,刘知县有什么意见?”

刘民生连忙摆手:“没意见没意见!大人误会了!”

嘴里这么说,心中却是有些忧虑的。这沈树人虽然挂着道台和佥都御史头衔,可理论上对武昌府、汉阳府的民政没那么大的权力,不可能随便任命换人。

如今这么霸道,难道方巡抚也没意见?

众人都决定再观望一下,看看后续武昌其他各县,对沈树人的独断专行,如何反应。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大家还是懂的,别人要是不闹事,那他们也就忍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封疆大吏个个都开始捞钱养兵

沈树人在大冶县敲山震狐,把未来有可能借着他推广新作物种子贷中饱私囊的贪婪之徒,全部梳理了一遍。

顺便也挑出了一些人品相对实事求是、踏实能干的基层小吏、良心乡绅,临时予以提拔重用。

这个模式跑通之后,剩下的就是各县复制,反正沈树人之前已经借着嬉游无度之名暗访考察够了,现在突击“回头看”梳理一遍,基本上可以整顿个八九不离十。

在这个过程中,沈树人也摸出一个从基层发现人才的规律——一般人品相对可靠、才能也最可用的地方遗留人才,往往是中了个秀才之后,就因为厌恶穷究四书五经,觉得虚伪志不在此,然后去醉心杂学了。

肯不为功名利禄低头,觉得某些学问学了虚伪就果断不学、去学自己爱学的东西,这种人才叫不忘初心嘛。

不管初心是啥,总比忍辱负重虚伪要好。如果像这位大冶县的宋明德一样,初心是学地理、堪舆、探矿,那就最好,刚好能被沈树人用上。就算初心只是古文、哲学,能如顾炎武那样,也是很不错的。

原先沈树人地位不够高时,也不能这样不拘一格随便乱用人、给不符合功名资格的人临时差遣。现在已是道台、佥都御史,手腕也就强硬一点,只要巡抚不找麻烦,就没人能质疑。

半个多月的时间倏忽而过,时间转眼进入十月份。

沈树人也已把武昌、汉阳二府各县的农政工作彻底梳理清楚。在推广明年种新作物的同时,随着冬季农闲的到来,还一并组织各县兴修水利、整治湿地、挖淤堆圩田,顺便推广养殖罗非鱼和清江鱼。

经办这些工作的人手,沈树人也一事不烦二主,直接让之前筛选出来、帮他推广新物种种子贷的那些开明乡绅、地方小吏顺便经办,有什么阻挠的可以直接上报到佥都御史衙门。

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举措,并没有直接损害到任何人的利益,按说也不会有人拼命阻挠。

非要说伤害利益,无非是原本有资格经手这些事儿的豪绅、现在没资格经手了,也就少了钱粮过手沾油的机会,难免暗中怨恨——

任何朝代征发徭役都是要花很多钱粮的,哪怕是为老百姓自己修水利。

贫民原本十月份之后渐渐农闲,就可以减少到一天只吃一顿饭,灾年的话这仅有的一顿往往还是喝粥、还要掺野菜以少放一点粮食,然后每天多躺几个时辰减少热量消耗。

如果参与挖淤泥堆圩田养鱼,那起码得保证每天吃两顿,还不能太稀,粮食消耗会增加不少。

粮食可以直接问当地有余粮的乡绅买,但钱肯定是官府先垫出的。然后再找因为修了水利后灌溉受益的周边乡绅摊派。

再把新取得的圩田、鱼塘都算作无主官地,纳入地方军屯,由军户负责耕种、养殖,收获一半留给军户,一半纳入卫所军粮。

一般来说,周边灌溉条件得到改良的那部分民田,摊派的钱粮是无法全额覆盖工程款的,能覆盖一半多就算很不错了,还会存在盘剥百姓的问题——

修了水利之后,好处是要三五年甚至七八年才回本的,对将来每一年的收成都有帮助。但工程款是一次性开支的,官府不垫资,穷一点的乡绅就周转不开了。

所以,这些水利的开支,还有一半要官府立刻拿出来,然后官府得到新增的圩田、鱼塘,未来五六年里慢慢回本。

以沈树人的财力,这样搞大规模的利国利民建设,钱财也有点周转不开。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大规模靠沈家自己家的钱来提供融资,更不能无节制地贴钱做官——

原先沈树人做官那两年,每年也有亏钱,但尺度基本上控制在明面上每年十万两级别,买官送礼那些灰色开支不算。

明着补贴亏钱的部分超过每年十几万两之后,一来沈家撑不住,二来也容易被别人攻击。

不能继续靠家里补贴、至少不能全靠补贴后,沈树人就只能从当地的财政收入上继续动脑子。

冬季农闲干活修水利的,也未必都是当地百姓,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卫所的军队。让卫所军队干活,开支当然要官府直接出。

沈树人自己的两万兵力,走的是精兵路线,左良玉留给他的三个卫所,却是鱼腩居多,最多只能做到“年龄还算青壮”,体力武艺就完全没有保证了。

沈树人让这些鱼腩闲着也是闲着,与其浪费粮食直接训练军纪队列,不如拿出同样的时间体力,让他们先当一个冬天的“工程兵”,同样能锻炼到部队的体力和纪律。

于是,沈树人就又把心思动到“厘金”的挪用上了。

他掌握的武昌-黄州税关,一年也就不到三十万两的收入,其实养两万多部队日常用度,就已经捉襟见肘了,还需要其他财源补充进来,才能养更多兵。

但沈树人更重视的是制度的突破,他梳理了一遍现状后,发现如今朝廷法度对地方上截留“厘金”的用途,规定得还是很严格的。

厘金只能用于直接发军饷,或是替代“练饷”作为“操练开支补贴”,但户部相关条例,从没允许过把厘金用于“地方卫所军户服徭役开支”,更不能作为“雇佣民壮承担徭役开支”。

这些条款,倒也不是说多难做,如果当初通过厘金改革时,多夹带几个私货条款,说不定崇祯也稀里糊涂批示过去了。

但当时一来也是没想到那么多,二来也是觉得多一事不如,让皇帝先允许厘金试点再说,其他可以慢慢来,所以也就没加上。

如今想要突破,肯定得取得湖广巡抚的绝对支持,需要方孔炤点这个头。

沈树人把冬季水利徭役都安排下去之后,看着这亏空的账面,愈发意识到自己有必要尽快跟方巡抚再见一面,深谈一下。

就算将来出事、被人指责湖广地方官僚有进一步军阀化的趋势,也好由方孔炤扛这个锅。

……

十月中旬,劝农、水利各方工作初步安排好,只差一个钱粮周转问题后,

沈树人也就当仁不让地轻车简从,再次踏上了前往荆州府江陵县、拜访上官的旅途。他已经攒了一大堆需要上官力挺的事务,要一次性解决。

上次来江陵,还是半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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