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姓窃明 第31章

作者:浙东匹夫

“如何说是‘勉强维持四县’,本官上任之前,兵部说黄州九县有四县落入贼手,东南五县相对富庶之地,还由朝廷掌控。莫非就在本官赴任这半个多月里,又丢了一个县?”

赵云帆无奈摇头:“大人非要说五个县,也行——罗田县位于巴水上游,据说如今还在当地典史坚守之下,没有降贼。因为过于穷乡僻壤,流贼也没去进攻。

不过罗田县下游、巴水河口的府治黄冈,如今被刘希尧夺占。故而黄州其余四县沿长江、巴水航道通往罗田的道路已绝。大人要光复黄州全境,罗田那点人丁钱粮是调度不到的。”

沈树人点点头,这就相当于是一块山中飞地了,确实指望不上。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鼓舞道:“看来形势确实不容乐观,不过既然我来了,你们也放心,我会带着你们驱逐刘希尧,一起建功立业。至于搜刮民脂民膏,本官是不会做的。

凡是募集的乡勇、原有的卫所士卒,军粮军饷也不会让他们吃亏,他们只要操心努力训练,好好作战即可。本官已经做好了倒贴钱做官的打算!”

沈树人已经想明白了,目前地盘太小太穷,要靠种田自行造血来维持剿贼的运转,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靠沈家自己贴钱,先把最初的难关渡过去,把信心建立起来。

种田也是要种,但是自给自足的造血能力,花上一两年时间慢慢建立,也还来得及。现在的关键是尽快扩大地盘。否则就几个县,种了也没多大收益。

赵云帆和江城闻言,都是颇为惊讶:这位上官到底什么来头?大明朝还有倒贴钱做官的好人?

“行了,也别愣着了,站在这儿不累么,先去县衙,本官随船带了些许薄酒,请诸位同僚一起喝一杯。”

沈树人连接风宴都没打算让当地官员破费,他知道他们请不起。

说着,沈家船队上陆续搬下来不少武器、货物、钱粮,各种问郑成功要来的海外作物种子、禽蛋、幼崽,还有几百个武装的家丁。

沈家有海船一两百艘,平时就养着七八千水手、一千多武装家丁。

沈树人最近表现又那么好,父亲当然给了他彻底授权,不会让儿子孤身犯险的。所以家里至少给了他几十万两现银调度,还拨给了五六百个武装家丁、五六百个陪了武器的水手。

说白了,沈树人这个同知,是带了一千人的武装上任的,这也是沈家能调动的最大资源了。如果再多,海路漕运那边的安全也没法保障,会出乱子的。

赵云帆和江城直接看呆了,又不敢直接多问他本人,好不容易才瞅准机会,找沈树人身边的亲随,问明他的身份:

“这位小哥,这沈同知究竟是何出身?为何能出手如此豪阔?我们久居山僻,着实是眼拙了。”

沈树人的跟班沈福看着几个知县都对他陪着笑脸,不由很是自豪:

“你们连这都不知道?要不说你们没见识呢,咱家是苏州首富,朝廷海运都是沈家承接的。我家少爷这是为国为民,明明是两榜进士、翰林修撰,还主动请求外放,来这儿做官的!”

赵云帆肃然起敬,满脸的不可思议:“苏州首富之家,还能出两榜进士、翰林修撰?这么好的前程还主动来黄州这地方?这不自个儿往坑里跳么?真是……高风亮节!”

几个官员内心居然升起一股绝望。什么叫“比你有钱的人还比你努力”,估计就是这种感受吧。

人家都苏州首富了,还能考成翰林修撰!这要说没有鬼神庇佑、星宿加持,可能么?

第四十五章 我说这是无主之地这就是无主之地

沈树人原本还担心自己太年轻,骤然做到同知,下面管着一群四十来岁的知县、众人会不服气。

但是,在得知他身为苏州首富沈家的大少、还中二甲进翰林、却依然主动愿意外放前线剿贼后,所有下属的怨念都消失了。

闹得沈树人原本想得很好的扮猪吃虎、打脸立威,一招都没用上。

这样也好,省了内斗的心思,专心于种田和外敌吧。

此后半个月,沈树人视察了蕲州县、黄梅县,大致摸清了黄州的情况。

至于那些靠近前线的县,和深入山区的乡镇,他暂时没去,个人安全始终还是最重要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来之前,他看过户部那边关于黄州的档案资料,账面上和平年代总计有人口二十多万(实际上按照大明末期的惯例,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隐户、投献瞒报),分布在九个县。

如今还没沦陷的五个县,人口最多的是蕲州县,有六千多户,四万多人,最少的是已经沦为敌后飞地的罗田县,居然才七八千人。

其他三县各一到三万人不等,五县加起来理论上应该有十一万人口。

实际上的数字,因为战乱流亡逃散,按赵云帆、江城等知县上报,只有六万多了。

那些隐户、逃民如果能算上,估计还是能凑出十一二万的。但怎么把他们弄回来齐民编户是个大问题,如果处理不好逼到流贼那边就麻烦了。

而整个黄州府在户部鱼鳞册上应该缴纳的税粮是六万多石,拥有在籍田地五十余万亩(明朝后期正额田税被压到每亩1~2斗,平均八亩地缴一石税粮)。

按朝廷制度,税粮十万石以下的府是下等府,黄州才六万多,毫无疑问是湖广地区下等府里都比较穷的。

好在这五十多万亩田地,属于未沦陷五县的足有三十五万亩——虽然府治黄冈还未收复,但黄州最肥沃的平原却不是黄冈所在的巴水河谷,而是南边鄱阳湖对岸的湖口冲积扇,那块地方在沈树人控制下,所以田地还是够种的。

如今人数变少之后,唯一的利好消息是劳动力可以被充分利用。大部分百姓如果想种田,都能有足够的田种才对,只要那些地主愿意给他们一个合理的租佃价格。

总共才不到十万人,种三十五万亩地,连老人小孩女人都算上,每人都能摊到四亩耕地了。

沈树人做完这番全局调研,立刻意识到当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稳住恢复生产,把战乱暂时逃荒的田都用起来。

……

沈树人赶到黄州时已是五月过半,摸底调研完已是六月初,到夏粮抢收的季节了。

他能做的,也就是先劝农保证各地抢收,然后对那些春耕时抛荒的田地,组织秋粮的耕种。夏粮收获完之后,也要组织抢种。

南方夏天的双抢,从来都是最繁忙的时候,流贼那边也没敢顶着大热天骚扰,双方都安心组织生产。

六月初,沈树人先找来几个知县,还有本地的一些豪绅,让他们指认蕲州、黄梅等地那些成片抛荒田地中、有哪些是地主逃亡而空下来的。

赵云帆和本地豪绅们见同知大人只是挑软柿子捏,倒也很配合。把那些因为户主逃去对岸江西而抛荒的田庄都指认了出来。

沈树人立刻分拨了几百个从苏州带来的沈家佃农,以及几千新组织起来的无地农民,在这些地皮上抢种土豆、红薯和玉米。

部分低洼地带就种点水稻,实在是淤泥沼泽地形地就组织种芋头、莲藕。

后世湖北地区本来就是莲藕的重要产区,因为这儿小湖洼地沼泽特别多。后世黄冈的巴水莲藕跟武昌的莲藕,都是很有名的。

芋头则算是湖北人种得比较少的湿地作物,但在苏州、崇明一带很多,沈树人带来的苏州佃农都会种芋头,可以手把手教本地农民。

沈树人按照自己心腹佃农一户、带领本地农民五到十户的比例,组织起生产。本地百姓虽然不愿意被人管,但听说同知老爷带来的人会教他们种这些没见过作物的技术,也都很积极学习,没有闹事。

不过,农民们乐见其成,不代表没有其他方面的阻力。

沈树人组织起生产后,赵云帆就提醒他:“大人,不知你想过没有。这些田地因为故主逃难而暂时抛荒,您来之前那些失地农民不敢乱种,必然是有道理的。

只因占有这些田地的豪绅,很多势力都不局限于一乡一县。这黄州地界一贯以来形势复杂,倚靠英霍山区,又是三省交界。很多豪绅在江西户口、南直隶安庆池州都有庄园、故旧势力。

现在他们看刘希尧猖獗,怕江北之地都不安全,才逃去湖口、池州。他们是笃定了流贼没有可以渡过长江的水师,南岸武昌那边又有左良玉,所以觉得到了江南就安全了。

如果得知在黄州的田地被人随便分给贫民耕种,将来秋收时他们回来闹事、纠纷分润不匀,又该如何处置?那些势力横跨数省的望族,您可得罪不起呐。”

赵云帆说这番话时,是真心为沈树人好。他在本地当官多年,知道那些战时避贼的豪门望族,到了秋收之后肯定是回来看看的,因为去年就这样。

黄州地处大别山区,一旦到了冬天,陆路就更难走了,所以不用担心流贼冬天会翻山来袭。只要秋天没被流贼侵扰的县乡,冬天就绝对是完全的。

那些豪绅就能回乡看看有没有人偷种自己抛荒的田地,如果有就要仗着势力狮子大开口收租。

去年初冬,赵云帆就亲自经历过几个案子,一些偷种抛荒田地的贫民,被还乡团的豪绅逮来打官司,因为不是事先签订好租佃契约,所以豪绅几乎想开多大口就开多大口,要分收成的四分之三,贫农也无力抵抗。

而如果是提前签订佃契,那最多也就是“倒四六”,地主拿六成,农民拿四成,不可能黑到七成五的。

当时的黄州知府还支持了豪绅们的这一系列案子诉求,这才导致今年再出现“开春后豪绅们逃避战乱去江西,田地抛荒,贫民却再也不敢来偷种”,因为贫民们吃了一次亏,知道偷种到冬天时会被还乡团清算,到时候还不如老老实实种手续齐全的有主田地呢。

沈树人听完赵云帆转述的这一系列案子之后,不由拍案怒骂:“真是荒唐!就算是偷种,也不能因为没提前契约约定、就任由豪绅乱开价啊!前任知府和下面其中几个知县,就是这么定案的?他们就不怕激起民愤?”

赵云帆叹道:“这不已经激起过了么,不然哪轮得到大人您来这上任——就是那批案子断完之后,去年吃了亏的那批贫农,好多都投刘希尧了,他们当中很多就在府治黄冈。

刘希尧听说严知府不得人心,杀到黄冈,原本流贼也没什么攻城器械,按说笼城死守也能撑住。

但城内先乱了起来,那些被判给七成五地租的贫民四处放火,乱中打开城门,刘希尧杀进城内,把严知府和其他府中官吏、黄冈知县、还有几个当时留在黄冈的豪绅都杀了全家。

不过,那些豪绅也没都死完,很多当时不在黄冈,还在江西,所以今年贫民们仍然不敢擅种无主之地,直到大人您出面主持。但即使如此,如今民意显然还在观望之中,还不知道秋收之后会不会被清算呢。”

沈树人听完,心中只是冷笑:“那严知府也算求死得死了,这种节骨眼还敢激起民愤。哼,他怕那些江西豪绅,我却不怕。给我召集蕲州和周边各县的官员、豪绅,我要明令宣布我的决策。

凡是抛荒田地逃亡的,一律两年内不得回来主张对擅种自己田地的农户收租。这些人逃离家乡,抛荒田地,本就导致朝廷税源枯竭、当纳粮的份额没有缴纳,本官让人帮他们种,他们还有脸回来闹事?”

赵云帆闻言,对这位上官的魄力倒是多了几分佩服,但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由苦笑道:

“大人爱民,远非前任严知府可比。但这番说辞,如果真被人攻讦,也是不太站得住脚。很多逃荒之人都是有功名的,还有免税额度,甚至相当一部分都是江西籍贯的进士家族的旁支。

他们利用各省土地鱼鳞册账目不清,在江西那边免税过两千亩,到湖广这边再冒减,甚至再到南直隶池州、安庆设计减免,一功名多减,也没人能管。

这些人既然不用纳税,您非要说他们抛荒田地是‘导致朝廷税源枯竭’、才让外人耕种,怕是说不通,他们在上面也有人的。”

沈树人听了,也是大开眼界,心说特么原来明朝人就有这种跨几个省到处骗补骗退税的垃圾了。

这不就跟后世大学毕业生、利用各地引进人才的补贴政策,在多个省骗补一个道理嘛?

多少人在南京就业拿了补贴,然后发现自家公司在杭州或者合肥也有子公司,就运作到那些子公司缴社保和个税,然后把杭州合肥的人才引进补贴也骗一遍。

更典型的就是那些突破多套房限购钻空子的——虽然国家出台了限购,可全国不动产大数据没打通啊!在一个城市限购了不代表不能到其他地方再买。

明朝的土地登记只会比21世纪的不动产登记落后不知多少倍。这种三省交界的州府,豪绅把自己的功名免税面积在三个省都骗一遍的,简直不要太多。

可惜,已经死了的严知府怕他们,沈树人却不怕。

不就是比上面有人么,事实上主持户部尚书工作的蒋德璟都是咱这一派的人,咱还怕这些家伙掀起浪来?

沈树人很笃定地下令:“别管这些人,我说让你请客,你请就是了。敢不服的,到时候我自会处置。”

赵云帆看沈同知这么有底气,也估计到他上面也有人了,便领命而去。

第四十六章 忠臣的家属未必不是坏人

夏季双抢的农忙时节,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时间转眼进入了七月,也熬过了最炎热的日子。

无论是朝廷控制的地区,还是流贼控制的地区,都相安无事地注重恢复生产,不然到了冬天就得大面积饿死人。

崇祯十三年的流贼,还没普遍喊出“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口号,何况革左五营也不算李自成派系的。

他们都知道粮食要靠自己占领区的百姓种出来,光靠抢是养不活那么多人的,没法以战养战。

经过沈树人一个多月的劝农,蕲州、黄梅等地青苗处处,莲藕萌发,芋头也开始抽芽。

很多原本当地人懒于打理的沼泽湿地,在沈树人带来的苏湖农民的教导下,也尽量充分利用起来。

尤其是蕲县周边、那些沈家直属佃农打理的荷塘沼泽,还被放入了沈树人几个月前刚从郑成功手上弄到的一些东南亚、印度乃至东非鱼苗,外加印度的一些外来鸡鸭品种。

明末的航海商路已经非常发达了,欧洲殖民者对于从东非到印度再到东南亚的航线,都跑了好几百年。

郑家虽然跑得少,但随便找些红夷、重金让他们领航,也能到东南亚和印度转转。所以这些物种的获取,完全是顺理成章。

沈树人还非常注意项目统筹的节奏,把这些繁殖工作的优先级,安排得比夏季双抢低一些,等农忙结束后、才利用闲季安排的。

繁殖动物不像种植农作物那样需要考虑季节气候,一年四季都能养,也就不存在错过农时。

这些外来物种的数量如今还很少,饶是郑成功前前后后派出将近十艘海船到各地帮沈树人搜罗,最后活着拿回来的,也不过每种活鱼百余尾。

跨洲带回淡水鱼,从来都是古代最挑战的运输难题,因为需要在海船里另外设置密闭船舱放入淡水养活,还得每隔最多十天就靠岸、找港口换淡水。水质变化还有可能死掉不少,要及时捞走扔掉。

总之郑成功过去大半年应该是花了不少资源,有时一条大海船能带着淡水运几千尾鱼,最后运到活下来的也就两三百条。

好在这些鱼在途中也会产鱼子,鱼子在船舱水里可以保存比较久,回来后慢慢育种也能养出一部分。

相比于鱼类,倒是印度鸡鸭这些家禽,存活率高得多。在海上航行数月带回来的,还能活好几成。郑家商人在找殖民者采购的时候,母禽尽量选会下蛋的,这样回程路上下的蛋,还能有一部分保留孵化活性。

正因为数量稀少,沈树人没让本地贫农养,而是先全部分给沈家嫡系的佃农,让他们精心饲育——

当然,就算养死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救。至少郑成功长了个心眼,他让人弄回来这些品种的时候,在福建就已经先自行繁育留了一手。

所以哪怕沈树人这边全部养死,过几个月还能再去福建要一批留种的。

东非弄回来的罗非鱼、东南亚的巴沙鱼,这些可以在淡水和低盐度半咸水里存活的鱼类,很快都在蕲县周边的荷塘、芋圩间顽强生存下来。

这两种鱼普遍生长较快,产肉高,鱼刺还少一些。也是目前沈树人能弄到的最适合品种了。

其余比如南亚的龙利鱼,虽然肉质比巴沙鱼更好,但只能在沿海养,内陆淡水没办法。郑成功搞到龙利鱼之后主要是在福建自己养,给沈树人的那部分也只能在苏州沿海的崇明县养,黄州这边没法普及。

而原产美洲的清江鱼,暂时做不到跨越太平洋把活鱼用淡水养着运回来,西班牙人也做不到。

与此同时,带有一部分后世白羽鸡父系基因的印度大胸鸡,也开始在蕲县周边农家的林间散养繁育。

(就是鸡胸肉特别厚实、产肉率很高的一种鸡,从长肉结构来说已经接近白羽鸡了。但没有后世白羽鸡那种六周长成的快速生长基因,依然要养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长大。同期国内土鸡要养一年。)

看到这些样子颇为怪异的鸡鸭和活鱼,本地官员和乡绅一开始都持着怀疑态度。经过个把月之后,见沈同知真能养活住,而且似乎长肉确实快,也都开始心服口服。

“大人劝农之才,真是不亚于当年徐阁老、宋长庚。属下佩服,这真是能者无所不能。”赵云帆和江城两位知县亲自参观过沈树人的“示范农庄”后,发自肺腑地赞叹。

沈树人也不摆架子,很诚恳地释放善意:

“身为一方父母,能为民多办点事,就尽量多办点,这都是本分。你们只要和下面豪绅说清楚,跟本官同心协力、共度时艰,别盯着那点蝇头小利,最后肯定能皆大欢喜。

我这里刚好有几只最早一批的老母鸡,已经不能下蛋了。正好过几日杀了请周边三县豪绅吃饭,让他们知道谁跟官府合作好,我就把这些良种优先分发给他们。”

虽然这个时代不存在专利和生物品种保护,最终这些优质品种都会无偿扩散给百姓。但现在数量还少,谁先得谁后得,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早一两年能种植高产作物、养殖高产禽鱼,就能先获利,相信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

沈树人摆鸿门宴的日子,最后定在了七月十五、中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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