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浙东匹夫
鞑子放弃山东延边数府县,又放弃大名南部之余赘,以坚壁清野之势大踏步后退,直至漳水方停,还搜集了沿途全部船只,带不走的船都烧毁了。漳水自黄河往南改道以来,也不再与南方水系相通,反而北通海河。
我军粮草还得从曹州(今菏泽曹县)下船,用车马陆路转运到军前。或是从开封北渡黄河后、又延津陆路运送至汲县、再搜集漳水内河船队转运。若是相持日久,对我大明极为不利呐。”
众将对于这个大局倒也有点认识,被张煌言一点破,便进一步统一了看法。其中最莽得黄得功便忍不住谏言:
“总督大人,既然鞑子坚壁清野,导致我军筹粮耗费偏高,那我军便该利在速战,趁着我军重炮较多,即日择机渡过漳水,寻鞑子决战吧!
鞑子若是避战,我们就包围魏县或者大名,然后引诱另外两处的鞑子援军来救,咱就在城下跟敌军打一场总决战!”
张煌言也不打击黄得功的求战心,只是微笑着轻轻摇头:“黄将军之勇武,本官素有所知,届时自然会给你机会。
不过我们要担忧的,还不仅仅是击溃豪格,更要考虑如何让豪格咽也咽不下,吐又舍不得,好在漳水边给鞑子尽量放血,为我大明后续的胜利做铺垫。”
张煌言此言一出,大部分将领还有些懵逼,并不知道他想的有多远。曹变蛟算是最敢想的了,他也就以为张煌言指的是后续的北京城攻防战,便试探着问:
“总督大人是觉得,北京城池坚固,所以希望将来我大明光复北京之战时,鞑子的守城部队能尽量弱一些?因此要争取今日在这漳水战场上,多歼灭敌人的兵力?”
张煌言点点头:“曹将军看得明白,不过也还是不够远——本官此番前来全权督师之前,大都督曾交代过我,我大明将来不仅要光复河北,拿下故都,一路杀回山海关,更要彻底收服辽地、把清狗斩草除根!
所以,鞑子来去如风,眼下这场关内最后的大决战,能把更多的鞑子送到我们眼前给我们杀,我们要是不趁机多杀一点,岂不是天予弗取?将来要追出辽西走廊,一路追到关外千里去追杀,难度不比现在大得多?
故而此战也不可一味求快、求击溃敌人,若溃而不围歼,便是浪费了天赐良机。为此,稍微示弱相持,黏住敌人,徐徐寻找更有利的战机,哪怕多付出点代价,多花点钱粮,也只能忍了。”
众将闻言,这才默然。不过敌人也有数十万之众,是孤注一掷的,要想包围歼灭,实在是不太可能,大家拿不出办法,也只好无言相对。
张煌言目光扫过众将,又问道:“这几日相持下来,有打探明白敌军虚实?各部实际兵力多寡么?”
问到这种操作层面的问题,众将才重新踊跃起来,纷纷把自己侦测到的情报汇总,大致梳理出了敌人的兵力情况。
早在两年前、阿济格和阿巴泰死的时候,满八旗经过最后一轮大规模被围歼,有四个旗已经是重建过一遍了,其中两白旗更是重建过两遍。
按照当初满八旗八万正规军、二十万后方适龄男丁的规模来算,加上这几年补充上来的人口。在豪格内讧前,满八旗一共也就二十二三万十五岁以上男性人口。
豪格内讧中,死的双方都是满人人口,死了两万人,其中当兵男丁约有五六千。
后来姜瓖反正,姜瓖把驻扎在山西的少量满兵和满人非现役男丁也都杀了,这部分里,满人正规军损失也就数千,但关键是非现役人口被屠比较伤,也达到了万人以上。
而明军在响应姜瓖、北上收服怀庆、卫辉、潞州、泽州过程中,也歼灭了清军满兵过万、杀死适龄家属数千。最后豪格在南方明军入驻太原之前,还试图反扑太行山防线,几场攻坚战失败,又折损满兵人口数千。
所以,经过豪格多尔衮内讧、姜瓖反正一系列变故,清人从两年前的二十二三万男丁,进一步下降到十七八万人。
这个人数,已经是满人十五岁以上、年龄上不封顶的人数了,比他们巅峰期的时候,男性人口已经下降了四成多。
而且,考虑到下降的这四成多里,大部分是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的精壮人口,所以剩下的十七八万人里,老弱病残比例已经进一步拔高了。
按照明军方面严密侦查、对照,结合历史数据估计,这十七八万人里,只有七八万是二十到四十岁之间的,剩下十万,都是十五到二十之间,乃至四十岁以上。
其中经受过实战洗礼、长期服役的人数,也就是五六万,其他都是预备役退下去后再拉回来的老人,或是刚成年的少年人,哪怕拉上战场也战斗力堪忧。
更不用说,相当一部分在北京城里成长起来的满人少年,因为生活优渥,不用拼命,早已腐化堕落,那些小时候就提笼架鸟过的人,哪里有玩命的战斗意志?
张煌言经过严密的情报整合梳理,最终大致得出一个结论:
“如此看来,豪格在正面至少集结了满八旗中六个旗的全部兵力,因为在大名、魏县和临漳的各处驻地,斥候有发现上述六旗的全部旗号。估计剩下两个,应该是部署在朝着太行山的侧后方,或者北京城里。
豪格在多尔衮死后,也扩编过一次满八旗的现役,听说现在一个甲喇是两千五百人,一个旗就是一万两千五。那六个旗也有七万五千人的正规军了。留在后方的满人正规军应该是两万五,非现役男丁还有七八万。
蒙古军方面,至今发现了五个旗的旗号,但人数应该不多,蒙八旗并没有支持豪格的扩编,尤其豪格和奸后布木布泰关系紧张,此番要不是重新跟我大明开战,可能他都动手对付布木布泰了。
布木布泰出身科尔沁蒙古,现在科尔沁诸部肯定有所观望。至于喀喇沁蒙古,本就是当年林丹汗死后,其子额哲无能投降,蒙古才亡国。现在满鞑子也混不下去了,蒙古人肯定不想一条船上一起死,留了后手,估计这五个旗的旗号,总兵力不会超过四万人。
所以鞑子最后还是依靠汉奸部队提供主力人数。汉八旗多是关外汉人尤其是辽地汉人,以及被抬旗了的包衣充任,跟随鞑子的战意还是不错的,估计有三五万人参加了今日之战。
最后的绿营,倒是可以争取,他们都是关内汉人为主,也没被抬旗,如今故土大部分被我大明光复,他们应该及时醒悟才对。多尔衮当年计划二十万首批绿营、四十万预备役。但多尔衮最初的二十万,大多已经在多年血战中打光,或是随着姜瓖等反正。
后续号称四十万,其实也有过半已经被我大明接收,在河南、淮北、山西等地光复时,鞑子也没有时间把预备役人口抽走,所以鞑子手头目前的绿营人口,最多也就是二十万不到,能拉到前线的,最多十几万,剩下就只能靠临时抓壮丁了。
所以,我们要面对七八万满人骑兵、四万蒙古兵、三四万汉八旗,和十万以上的绿营。鞑子总兵力应该在二十五万以上,三十万不到,再细再精确的数字,暂时也估计不来。
我大明在正面就有三十万北伐主力,人数是不少于鞑子的。
西边还有吴三桂、姜瓖没有赶到主力战场,在侧翼保持压力,东边还有山东的李辅明,和海路的张名振,也可以策应骚扰,
这四路策应之兵,加起来也不下十五万人,后方还有预备队可用。我大明为此番灭清,一共可用五十万众,所以信心方面大家不用担忧,朝廷会全力支持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豪格的孤注一掷
出于尽量在关内多歼灭清军有生力量的考虑,
不把这些来去如风的真鞑留到将来关外战场再收拾、争取能多杀一个就多杀一个。
张煌言在那日的军议后,大致也是梳理出了一个新的作战方略:他不得不在正面战场选择暂时持重相持,消耗豪格,同时等待一个更好的疲敌、围歼的机会——
豪格的全部主力,不是已经被集结到了大名府和广平府、东昌府交界地区了么?清军控制的山东其他地区,以及河北与山西交界的一些边缘地带,如今已经陷入了空虚。
而明军除了正面负责黏住豪格的三十万主力以外,还有东西陆路十五万人,海路五万人,可以迂回包抄,他们慢慢占地、蚕食豪格的两翼,形成一个更有纵深的三面包围圈,稳扎稳打,最终再寻求决战,显然可以比目前就莽上去,更容易取得歼灭性战果。
当然,那日的军议上,很多知兵的将领也都指出了一个问题:这种两翼推进,争取三面包围态势的做法,绝对不能急切——因为一旦采取这样的措施,清军就是内线作战,二十五到三十万人拧成一股铁拳,在兵力调度上有优势。
明军左右两翼一旦深入,被清军逮住机会孤注一掷揪着其中一路明军打,很容易就会崩盘陷入险境,尤其清军的骑兵比例很高,行动迅速,这样的风险就更大了。
三十年前,萨尔浒之战,明军不就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争取围歼更多清军,所以使出了分兵四路包抄的打法么,
最后被奴儿哈赤“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集中优势兵力打出了个时间差,把四路明军先后击破。
而四路明军输就输在没法协调通讯、同一时间抵达战场,打成了添油战术。
殷鉴不远,萨尔浒惨败给明朝文官留下的心理创伤烙印是不可磨灭的,张煌言当然也会谨小慎微拼命避免。
因此,他最终权衡后,找到的改良版新办法,就是:分进合击、争取三面施压包围,也不是不可以,但两翼的部队推进,一定要非常小心,“结硬寨打呆仗”,每推进三十里就扎一个营!不能跟当年萨尔浒那样,动辄就是明军某一路轻装急进,长途奔袭行军。
如今明军有绝对的攻坚和守寨优势,步枪大炮火力部署之下,只要有工事可以依托,遇到敌人重兵来袭击,哪怕清军人数是明军五倍甚至更多,明军也能坚守住,然后送信求援。
所以,不给鞑子逮住找明军左右两翼偏师野战决战、各个击破的机会,就绝对不会出事。
要逼得豪格就算想野战决战,也只能找张煌言那三十万主力决战,不给他挑软柿子捏的机会。
这个改良版的方案,最终得到了全部一线带兵武将的支持,也就顺利执行下去了。
当然,任何方案都不是万全的,武将们都支持了,不代表就没其他人反对。在军议的最后阶段,还是有一些负责后勤的文官向张煌言诉苦:
这样的打法,注定会旷日持久,指望稳扎稳打机动到位,可能要到寒冬腊月时才能完成。而因为清军的坚壁清野,明军的筹粮是比较困难的,无法就地得到粮草。
如今就已经需要在延津至汲县这段采用陆路车马运输,到汲县才能用船走漳水。或者是选另一条路,在东明和濮阳之间陆路运输。
这两段陆路都有八十多里,加上两次卸船装车、卸车装船的损耗,运粮民夫和码头工人人吃马嚼就要多浪费很多粮食,一直相持对大明国力绝对是个巨大的损耗。
不过,张煌言在这点上,请示了身在后方开封的朱树人,朱树人表示,这是对伪清的灭国之战,求稳能赢才是硬道理,钱粮靡费不用担心。只要能胜利,能歼灭鞑子主力,他不会限制张煌言的预算!
朱树人还让使者给张煌言带了他的原话:“面壁十年图破壁,我大明在南方休养生息五六年,徐图进取,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么!这些年省下来的钱粮,就是为了这一刻花的!孤对兄的支持力度,可过于秦始皇对王翦率六十万秦军与项燕相持逾年时的支持!不会动摇!”
朱树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说张煌言只要能赢,就算跟当年王翦相持项燕一样相持,他都会从后方挤出粮食,张煌言也就彻底没有后顾之忧,放手去干了。
……
张煌言选择了推进到漳水南岸、跟清军隔漳相望后,就高垒深沟,开始修筑从内黄绵延到濮阳的堑壕、土墙甬道。
这样的姿态,自然让对面的豪格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十月上旬到十月中旬初,豪格先是观望相持了五六天,保持警戒,以防明军是假装相持、实则准备找机会偷袭。
等来等去,明军没有任何偷袭举动,也没有尝试渡过漳水搞点破坏,豪格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决定打一些试探性的骚扰战。
于是,清军经过两三天的冷静侦查后,挑选了漳水沿岸、内黄和濮阳之间某处看起来防守比较薄弱的野外工事区,找了个阴云蔽月的夜晚,派出一群数千规模的蒙古骑兵,偷偷渡过漳水搞偷袭。
清军这种尝试,当然也不是乱选的,是真的做过严密细作,确认这段防区明军数量不足。
所以渡河的举动一开始倒也顺利,部队成功上岸,然后只遇到了少量明军依托高垒深沟的节节抵抗。
由于清军集中的偷袭部队人数远多于分散驻防的明军,仅仅两盏茶功夫的激战,清军就一度突破了防线,并且控制了一段堑壕、土墙甬道。
然而,就靠这两盏茶时间的拖延,左右两侧的明军反应很快,立刻就支援补防了过来。当清军控制住部分工事时,更多的明军已经从三面形成了包围。
血腥的拉锯厮杀后,蒙古人在这种阵地战战场根本施展不开,随着数以千计的武昌造步枪轮番攒射,蒙古骑兵纷纷倒毙,最终不得不败退,原路渡回漳水北岸。
明军还趁势掩杀,把来不及下河的蒙古骑兵诛杀了数百骑,更多人受伤或选择了骑马涉水冲河,可惜漳水水位还不够低,很多人只能半途弃马游泳摸黑逃命。
豪格初次偷袭失败后,还不甘心,后续七八日里,又尝试了两次小规模的消耗。但每次无不是以折兵一两千人收场,相比之下,虽然每次也杀伤了数百明军,但交换比明显很亏。
而且清军总兵力本就比明军少,这样换人命换下去,绝对是没前途的。到了十月下旬,豪格不得不放弃这种尝试。
“对面南蛮子巡逻防线的将领是谁?为什么每次反应如此之快?他们半夜不会松懈的么?相持那么久了还每日保持戒心?”
豪格面对失败,也忍不住想找点借口,便狂躁地问了这个问题。
好在鞑子方面基础的情报工作做得还是可以的,下面的人稍微一汇总评估,就给了他答案:
“回禀王爷,对面南蛮子负责巡守内黄于濮阳之间防线的将领,乃是南阳总兵李定国。此人原是西贼张献忠余孽,被蛮子朝廷收服后,一直跟随张煌言,打一些卖命的消耗战。
数年前,英亲王阿济格还在世时,攻打张煌言镇守的南阳,便是被此人拖住,打了很久的消耗战,最后也是无功而返。”
豪格听说要偷袭就要对付李定国,也是只能无奈彻底放弃。李定国的治军之严谨,布防调度之法度,还是在清军中颇为人知晓的。当年阿济格败退后,就渲染过,谁也不想去跟李定国消耗换命。
而豪格因为犹豫不决、胡乱尝试,也耽误了半个月的时间,前后付出了五千多伤亡,这点人对于总规模二十七八万之间的清军而言,并不算多,可一直小规模打败仗,士气损失也是很明显的。
加上这半个月里,明军在山东方向,由李辅明、张名振,取得了不小的圈地进展,又夺取了两座州府。
在西边的山西方向,姜瓖在休整后,也被朱树人命令出了井陉口,开始骚扰清军控制的真定府。吴三桂则是选择了跟南边一些的骚扰路线,威胁邢台周边。
姜瓖和吴三桂也很擅长保存实力,都是严格执行了三十里一扎营的“结硬寨、打呆仗”,稳扎稳打,推进得虽慢,却极为坚定。
豪格军也有酌情分兵试图反扑,但姜瓖和吴三桂每次遇到清军主力逼近,立刻转入死守。虽然他们各自只有三四万兵马,但哪怕清军来十万人进攻,姜瓖吴三桂靠着步枪大炮死守营垒,清军也啃不动。
……
豪格受挫之后,又感受到了张煌言缓慢而坚定的绞索,不由有些惶恐,便再次在魏县的幕府中,召集主要将领和谋臣,商讨对策。
“张煌言与孤相持已有二十日,你们之前说张煌言原来,我军在大名府南部坚壁清野,让他们运粮不易,张煌言必然利在速战,眼下如何肯这样一直耗着?
看吴三桂、姜瓖和李辅明都在稳扎稳打,推进占地,若是再拖延下去,被他们分进合击、稳稳地同时抵达大名、魏县战场,以众凌寡,我军当如何?
洪承畴!你先说,当初是你劝孤坚壁清野的,是你说南蛮子利在速战的!要是我军将来被拖到三面包围,如何破局!”
被豪格问责,重要谋臣洪承畴也是有些局促。
天地良心,“坚壁清野”这种毒计,一般也不是满人勋贵皇亲想得出来的。满人打惯了运动战,自己最喜欢因粮于敌,也最讨厌后勤统筹,很少会往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招上想,他们就算烧杀掳掠,也是临时起意,并没有指望靠掳掠来执行某些大的战略计划。
相比之下,那些铁杆汉奸谋臣,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熟读兵法,也熟知汉人武装的作战风格、粮草先行,故而特别擅长搞这类针对性统筹。
面对压力,洪承畴也只能帮豪格稳定人心:“王爷,臣至今觉得,坚壁清野并非谬策,如今这个局面,虽然明军选择了相持,看似取得了缓慢的步步紧逼之效,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们推进极为谨慎的前提下的,如果他们把速度提上来,稍微露出破绽,那便是当年萨尔浒的局面。
而已眼下的推进速度,到十月底,他们也拿不下真定县和邢台县,那些关键节点我军还是有留兵支撑的。明军想对我军完成三面合围,可能要到十一月底,甚至拖到腊月!
而今年的冬天,看起来也暖和不了,到时候不但黄河封冻,漳水更要封冻,明军远道而来,不用跟我军抢时间的么?我军坚壁清野得那么彻底,等到北方河流无法用于运粮时,双方的相持必然生变。”
豪格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还没开口反驳,旁边的满达海率先开喷了:“迂腐之言!我军岂能等南蛮子三面合围!再说,就算他们冬天会河流封冻,停止运输,
但眼下河流还没封冻之前,张煌言就在从后方拼命调运军粮到濮阳等地囤积,依我看,说不定他封冻之前就能存够腊月和正月两个多月的口粮了!甚至更多!
等来年二月河道解冻、水量恢复,届时说不定明军已经把我们包围在此地了!春耕之时,阴雨连绵,土地泥泞,我们的骑兵也发挥不出战力。
依我说,我大清仗的就是骑兵之利,而且北人耐寒,要分出胜负就得在冬天求战、速战速决,否则拖下去,哪怕我军运粮损耗小,最终也是我们国力先撑不住!
南蛮子已经有了那么多富庶省份,我大清却是靠竭泽而渔、杀掠河北百姓筹集的军粮,来年春荒后,我们都没什么土地人口可以安心生产了,就算逼人春耕,河北沃野千里一马平川,南蛮子想破坏也很容易!”
满达海如今已经继承了他刚刚过世的父亲代善的爵位,是礼亲王,自然说话也有些分量。他的话很快赢得了其他满人皇亲的支持,纷纷觉得洪承畴太怂、策略的损耗太大。
豪格见状,也只是微微点头:“尔等所言,都各有些道理。不能指望一直耗下去,但冬天南蛮子补给不力、南方士卒畏寒的战机,也不能不利用。”
其他人想了想,又由博洛想到了一个点子:“王兄,既然要削弱明军持久作战的耐力,还要趁着冬天发挥我铁骑之利,不如再稍稍相持观望,找个机会,
等漳水即将封冻时,出兵迂回偷袭、沿漳水逆流而上,攻击内黄,或是敌后的浚县、滑县,削弱明军的粮草集结地如何?
如洪尚书所言,一旦河道封冻,明军就无法再水路运粮了,但陆路的百里之内短途调配,并不受影响。
如今张煌言分驻内黄、濮阳、清丰等地。只有内黄最靠近漳水上游,而且是跟明军后方来路相接。剩余二县,并不直接濒临漳水。所以明军主要存粮,肯定囤于内黄,更后方的屯粮地可能在滑县。
我们等他们抢在漳水封冻前、把大部分过冬所需粮食,集中到最靠近战场的那处漳南码头县城后,再不惜代价突袭攻拔那座县城,把存量彻底抢了或者烧了,则张煌言数十万大军,必然因为无粮过冬、河道封冻无法再运,而不得不溃退。到时候我军再追击粮尽敌军,可获全胜!”
博洛说得意气风发,原本还想再添油加醋描绘一番,把即将到来的决战,说成是另一场“松山大战”。
毕竟当初崇祯十三、十四年那场松山大战的野战部分,就是因为洪承畴的部队冒进被断了粮道,困守后士气崩溃完蛋了。
但博洛话到嘴边,才想起洪承畴现在已经是自己这边的人了,也就留了点口德,没有举例。
负责最终拍板的豪格,在仔细揣摩了一下各方意见后,倒也觉得博洛此言似乎可行。
作为满人皇亲国戚,他们都是熟读《三国演义》的,被刚才博洛这么一类比,豪格几乎觉得自己很像官渡之战时的曹操,而张煌言很像官渡之战时的袁绍。
只要冬天黄河以北河道封冻没法运粮,再把封冻前抢运的屯粮地烧了,明军就没法过冬了。
毕竟,深秋才开始对北方出兵,最大的弊端就在这儿:深秋起兵要想赢,关键是因粮于敌!把敌人的秋粮拿来给自己的兵吃!清军坚壁清野,明军没拿到河北当地的秋粮,那么军粮就是明军最大也最容易破的软肋!
而且根据他的侦查,明军为了转运困难,并没有把内黄屯积的粮食,全部运进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