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姓窃明 第258章

作者:浙东匹夫

尼堪是在睡梦中,被营外巡逻骑兵遭截杀时的呼号惨叫所惊醒的,两三里地的距离,留给人的反应时间并不多,也就几分钟而已。

对于冬末早春、天气依然寒冷的时节而言,要从温暖的被窝里彻底清醒过来,再披挂上阵,需要的时间也远比炎热的夏天多得多。

尼堪连铁甲内衬的棉袄都没来得及穿,只能是硬生生直接让侍卫帮他罩上铁札棉甲,虽说棉甲也有棉布和压实的棉片层,皮肤不会直接接触金属,保暖效果终究是比袄子差得多,冻得尼堪本能地一哆嗦。

尼堪尚且如此,普通的清军士兵自然是更加苦不堪言,他们可没有人伺候着甲,也未必都能穿上棉布内衬和压叠棉片完好的甲胄,

那些破损部位的冰凉皮革、铁片直接贴着里衣,感觉可绝不好受。

而就算披好了甲,大多数士兵也来不及找到自己的队伍、阵列整齐应敌,只能是随便找一段营墙,直接就地转入抵御。

趁着这点空档,明军先锋已经大批杀到了营前,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搏战。

说到这儿,不得不稍微提一句今日对战两军的实力差距——

如前所述,去年多铎带兵南下时,是带了十四万清军,其中十一万被他白给掉了,所以江北剩下的,原本也就三万多正牌清军(包括满蒙汉旗,并不都是满兵)

再加上新补充的两淮汉人降军,以及阿济格刚增援来的满达海部、紧急南下的山东清军,这两部分少的一万多,多的两万多,七七八八全算一块儿,淮南如今有七八万清军野战部队,以及部分守城壮丁。

当然这七八万人也不都是在扬州前线,还要分出一些盯防其他方向,此前在淮安还被张名振偷袭击溃了数千二线部队,所以满达海他们走之前,扬州江北大营一共是五六万人。

满达海、尚善、李成栋的先撤,带走了至少三分之二的人,此刻尼堪身边的,也就是一万五千人到两万人之间,朱树人没法估得太具体。

既然知道了敌人的规模,朱树人还要来偷袭,那当然是有万全的把握和信心。他向来不喜欢跟那些网文主角似地玩以少胜多的惊险把戏,何况现在有条件以多欺少干嘛不欺?

此前哪怕是打防守战,他投入的总兵力,基本上都能确保比清军多,整个淮南东段防线,明军总兵力已经超过了八万人,无非是分兵驻守在多座城池内,后方还有长江水师随时调度填补增援。

今日之战,朱树人一口气投入了六万明军!这还是考虑到了扬州战场的兵力展开极限,人再多的话部队都铺不开了,否则他还想再加点儿保险。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去年打多铎的时候,他就有二比一的人数优势,还有天时地利。今天,他要至少三比一的人数优势!还要占偷袭的便宜!

有便宜不占是鲨臂!是对将士们的生命不负责任!打仗不需要耍帅赢得漂亮,只要赢就行!

……

有了三倍的人数优势,装备也不差,还偷袭了,交战第一阶段的进展自然是非常顺利。

厮杀从卯时初刻开始,仅仅持续了一刻多钟,到了卯时正刚过不久,清军的外层营地就彻底全崩了。

明军推得太快,一上来就占住了外层营墙,弓弩手和火枪手都得以爬上打着尖桩的夯土寨墙,依托密密麻麻的尖桩木栅作为掩体,朝着寨墙内的帐篷一阵阵乱射。

清军作为防守一方,却因为部署慢了,没占住地利,弓弩手来不及上墙,就被明军弓弩火枪手从外侧抢占了制高点,对射自然是无比吃亏。

期间清军组织了好几次反冲锋,或是试图夺回营门,或是试图堵口、重新上墙,但都被明军杀了回来,死伤极为惨烈。

尼堪左支右拙抵抗了许久后,终于不得不下定一个决心,在混乱中声嘶力竭地传令:“让各军全部退入中军大营和北营死守、重新整顿,彻底放弃左右外营!不得有误!”

传令兵立刻去通知各部,清军才算是在逐步收缩退却的过程中慢慢恢复了一点秩序,算是用空间换了时间。

如前所述,江北大营原本是按照驻扎六万人来营建的,哪怕倒退两天,满达海尚善李成栋没走之前,这个营都能住满人。所以现在只剩不到两万人的情况下,其实居住条件是非常宽松的,

满达海他们撤军时走得也比较急,并不会拆帐篷,最多把随军细软财物带走,其余都会留给友军,只要尼堪的军需官把账目对上即可。

两万人守六万人的营,自然比较稀疏,有大片区域可以放弃。而刚才的仓促死战中,伤亡逃散又达到了数千人,尼堪估摸着他手下最多也就刚剩一万人出头的兵力可以调动得了了,龟缩回最坚固的中营也没什么不妥。

有了外营的缓冲拖延,中营的寨墙、营门都是被清军死死把守的,清军可以重新掌握地利,

营墙内几处最要害的所在,甚至还有临时夯筑的土台作为简易炮台,虽没法安装那种三千斤以上的重型红夷大炮,但装装千斤佛郎机还是够用的,也确实有些炮兵火力点可以作为防御支撑。

如此一来,明军虽普遍夺取了外墙,但当明军需要从外墙进一步进攻内营墙时、通过两营之间的空旷地带过程中,就会被清军远程杀伤,缺乏掩体。

至于守住内营后,是固守待援,还是逃跑,这就以后再说了,也正是因此,尼堪下令北营不能放弃,还得给自己确保一条后路。

就算明军能提前陆上包抄,到了紧急关头,尼堪也有把握让中军大营的部队,把木栅和夯土以及其他建筑废弃杂物、丢进邗沟运河制造暗礁,把本就浅狭的人工运河用暗礁临时阻断,防止明军船只走邗沟追击。

(注:清军扎江北大营时,就是横跨邗沟运河扎营的,这样才能确保把守住交通要道,在淮扬地区作战,最重要的军事咽喉就是大运河。之所以争夺淮扬,核心目的也是争夺江淮之间的大运河)

而他自己则可以坐着营中的清军运河漕船,走邗沟北撤回淮安。纵然明军水师比清军强得多,也没办法在断河的情况下飞过去追,只要尼堪退到了高邮湖内,就可以闪转腾挪,得到后方淮安清军的接应了。

而陆地上明军的拦截,尼堪倒不是很害怕,因为陆上步骑兵野战和船上的士兵对射,绝对是吃亏的。野战步兵没有任何掩体,船上的射手却能依托木板船舱挡箭矢子弹,清军的弓箭手射术也更高明,对射明军绝对会吃亏。

不过,临时让中军营内的士兵们把营墙夯土木桩填进邗沟、塞断运河,这一切操作也是需要时间的,清军至少要坚守营地几个时辰,才能完成这项紧急施工,还是潦草得不能再潦草那种。

如果坚持不了,塞断不了运河,就算清军仓皇逃跑,明军水师也会追上来的。到时候大家都是漕船对射,清军就没优势了。

尼堪打定了这个主意,在放弃外营后,内营自然是守得非常坚决,也多亏了他人多营地大,有资本挥霍,败了一阵还能组织起抵抗。但凡兵少营地小一点,如今他就已经没了。

对面的黄蜚、刘肇基突破外营后,一开始也是大喜,气势如虹继续猛攻,但随着进攻到内外营之间的空旷地带时,缺乏掩体的明军冲锋士兵,伤亡也陡然增多了不少。

清军已经是有备而守,占据了内寨墙制高点,弓弩火力部署很是刁钻,大小佛郎机穿插掩护炮击,一度也打得有声有色。

明军虽说不至于攻不进去,可整个过程中的伤亡交换比,却被扭转了过来。一开始的明军一个人能换掉清军几个、被扭转到了一比一以下。内营每个清军弓弩手的战死,至少能带走一两个明军士兵。

黄蜚和刘肇基第一次直属于朱树人手下做事,他们也想在王爷面前好好表现,倒是不吝投入,一时间战场短暂陷入了绞肉。

……

远在扬州城内的朱树人,也一直用望远镜眺望着北方远处的战场。

他今天已经稍稍违反了对公主妻子的诺言——来江北的时候,他可是说一直待在瓜州渡的,在水师保护之下,绝对不上江北大陆跟清军厮杀。

今日的攻营战,他倒是确实没有亲临一线指挥,但至少进了扬州城,登上城楼找制高点眺望。

前方的具体交战细节,自然也有快马斥候不断往返奔驰通报,战场距离扬州北门本来就不到十几里地,信使每一刻钟都能带来最新的情况。

所以,黄蜚和刘肇基陷入消耗战后,不过大半炷香的工夫,朱树人在后方就知道了。他听说了尼堪的最新应对方略,不由皱了皱眉头。

“尼堪用空间换时间、放弃外营换取在内营提前组织起了有序防御?那为什么不立刻在内外营墙之间重新加急部署骑兵炮,把内营墙直接轰开呢?

罢了,黄蜚和刘肇基跟随本王时间还是太短,学习也太不认真了。让他们立刻请教随军的炮兵军官,突前部署破墙火炮!

打完这一仗,让他们去武昌学习几个月!以后但凡是本王麾下武将,总兵、副将以上的,都要学会骑兵炮的运动战部署、临时部署,掌握不了的不得重用!滚回后方守城吧!”

朱树人的点拨,自然是飞马被送到了前线,而黄蜚和刘肇基听后,惊讶之余,也是连忙执行——这事儿,说到底还是他们来投太晚,对鄂王爷的军队作战操典、战术部署不熟。

黄蜚等人当然是会用大炮的,可他们对红夷大炮的应用思路,还停留在“攻守城”,停留在“开炮前要提前很久筑守城炮台,或至少花一天半天筑攻城炮兵阵地”。

对于朱树人去年底对多铎之战时,才第一次投入实战的“6磅骑兵炮”的灵活用法,他们脑子里还是缺根弦,到了紧急时刻等闲想不起来。

带车轮炮架的骑兵炮,不就是用在这种“随着阵地推进、随时前进部署、只要一炷香就能展开重新开火”的灵活场合么!

对骑兵炮而言,射程不重要,火力也不重要,随军前进、即部署即开炮才最重要!主打的就是一个灵活机动!

……

前线血腥厮杀了足足一刻多钟之后,天色也差不多彻底亮了,已经快早上辰时。血战拉锯还在持续,黄蜚和刘肇基也终于从后方传令兵那儿,得到了王爷的最新指示。

他们也是猛拍大腿,暗悔自己凭经验打仗,情急忘了骑兵炮这种新事物的妙用。

内外营两道寨墙之间,是可以临时部署骑兵炮的!用不了多少时间!

“快!赶紧把骑兵炮从外营墙轰塌的缺口拉进来,离内营墙四百步远以外部署即可!不要太近别被内营的弓弩火器伤到!中间阻挡射界那几个帐篷立刻烧了砸塌!”

“诶等等!偏左那两个帐篷再留一会儿,刚好阻挡内应鞑子制高点的观测!别让鞑子哨楼太快看清咱这儿的动向!”

短短一炷香工夫的部署,第一批的几门骑兵炮已经可以开火,他们也不及调试,直接火急火燎对着内营墙猛轰。

内营的清军还在据险而守,还有几千士兵被分去紧急挖土木断运河,就在这样乱糟糟的环境中,明军的炮击直接打断了战场的节奏。

在清军的震惊和不解中,内营的寨墙直接就被轰塌了两个小口子,激起强攻明军的齐声欢呼——本来就只是一层削尖了的木桩子插在夯土中,这种坚固程度,怎么可能扛得住大炮的轰击,当然是一炮就断了。

明军短暂数轮火力准备,随后就从着内营缺口冲杀进去。而清军被突如其来的炮击打得晕头转向,关键是原本没想到这种仓促的攻营运动战中,也会遭到炮击,心理预期被打破了,自然是更加混乱。

尼堪在后营搞清楚情况时,也顾不得想“为什么明军的大炮能前进得那么快,能如此突前部署”,他只知道随着内营墙被破,他已经没时间施工断运河了,只有直接上船走,能带走多少人算多少,来不及的就直接陆路突围。

要是他身边如今还有大队骑兵,他早就陆路突围了!还不是因为骑兵等快速反应部队都被满达海等人带走了,他留下断后的本就是攻城重步兵和炮兵,这些部队行动迟缓,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陆路靠两条腿撤退?

随着尼堪的溃逃,清军内营的部队终于也是彻底崩溃,被明军纵横乱杀,死伤无数,剩下一旦被切割包围,都不得不跪地投降。

尼堪带着数千得以上船的残兵,火急火燎沿着邗沟北上。然而这次黄蜚和刘肇基却举一反三了——朱树人教他们骑兵炮可以突前部署、灵活部署,所以他们就提前运了几门炮到北营以北,由骑兵部队带着,负责抄清军后路。

尼堪原本看到运河两岸还有明军骑兵夹河截击,倒不是太慌——他并不怕骑兵站空地上跟漕船对射。

然而,明军很快拿出了骑兵炮,对着船就是一顿轰,把清军打得大乱。原本可以轻易防住火枪弹和弓弩劲矢的木板,在炮弹面前当然是摧枯拉朽,而且横飞的断碎木屑还能形成弹片,把船舱内的人炸得血肉横飞,简直比实心弹打空旷目标效果更好了数倍。

尼堪的坐船还因为大意、此前不觉得有危险,所以没有降下旗舰的军旗。此时此刻,自然是遭到了明军骑兵炮的夹河热烈欢迎,大伙儿都重点把炮弹往尼堪座船招呼。

“贝勒爷小心!”他旁边的侍卫拼死遮护,随着船板一块块被打断崩飞,侍卫们用盾牌填补上去,但又有什么用呢?

杨过用玄铁重剑抡飞一块石头,都能击穿大汗侍卫的五层盾牌(当然是武侠世界),何况是正儿八经的大炮。

乱战之中,一枚炮弹在尼堪的侍卫人堆里犁出了一条血路,随后又是更多的打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尼堪的坐船就被击沉了。

只是运河水浅,船只坐沉到底后,没法彻底没入水中,飘扬的残破军旗,反而进一步打击了清军军心,提醒所有人,他们的贝勒爷已经凶多吉少了。

剩下的清军彻底溃散,随着几条沉船堵住了航道,清军简直如瓮中之鳖,要么登岸步行突围,最终被杀,要么就乖乖投降。

尼堪部清军,除了少数突围出去的,大半被歼灭在了这片扬州城北、直到高邮湖畔的战场上。

第四百零六章 光复二府

“王爷用兵如神,算无遗策,古今无匹!末将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尼堪的反应,满达海尚善等人的推诿,多尔衮旨意下达所需的时间,竟都在王爷预算之内!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怕是都做不到如此高屋建瓴!”

“连最后强攻建奴中军大营时的具体部署,王爷都能在扬州城内、远远眺望,结合斥候汇报,便点出我军战术之不足,末将用兵多年,从没听说有如此神人!”

随着尼堪被炮弹打成肉泥,明军三路将领收兵回报时,一见到朱树人,自然是佩服到五体投地,几乎想如巨鹿壁上观的诸侯将领、见到项羽时那般膝行而前。

朱树人自然是云淡风轻扶起诸将:“这没什么,黄将军刘将军,你们都还是第一次跟随本王作战吧?以后跟湖广诸将那般,跟随本王久了,就习惯连战连捷了。”

黄蜚、刘肇基愈发肃然起敬:他们原本跟的是北方督抚,南归后又跟南直隶这边兵部直辖,一辈子打了多少憋屈仗。早知道早几年投奔到湖广的督抚门下,现在肯定已经战功赫赫了。

唉,这都是命呐,好在现在也不算晚。

今数雄已灭,唯鞑尚存,留给大明将领立功的敌人不多了!得抓紧抱紧王爷的大腿!

(注:这是黄蜚刘肇基他们的心理活动,所以他们当然觉得天下敌人已经不多了,也不知道朱树人将来灭完鞑子是否会继续开疆拓土)

好在,他们想什么,朱树人立刻就投其所好了。一番简单的抚慰后,朱树人便勉励他们再接再厉:

“二位将军,趁着尼堪覆灭,正是我军扩大战果的良机!实不相瞒,就在决战之前,我已经吩咐西路合肥黄得功黄将军,亲自率军佯攻北伐凤阳了!

等寿县、淮安清军得了尼堪战死、其军覆灭、黄将军又猛攻凤阳的消息,必然会担心凤阳有失、全线崩溃,从而收缩退却,暂时军无战心。这几天,便是我们收复失地的良机!”

黄蜚、刘肇基闻言,顿时再次打了鸡血,自告奋勇:“末将也愿率军先进淮安,而后沿淮河策应黄得功将军夺回中都!”

倒是旁边一直负责水路打辅助、跟在后面的郑成功,今天恰好也在,他比较谨慎,跟朱树人也熟,所以听话很仔细。郑成功仔细琢磨了一下朱树人的措辞,便狐疑确认道:

“王爷刚才说的是‘已提前让黄将军佯攻凤阳’?为何是佯攻呢?那实际要打哪里?”

被郑成功点出细节,黄、刘等将也稍稍冷静下来,兵升起同样的疑惑。

朱树人淡然一笑:“用兵也要张弛有度,打了胜仗也不能自大,要时刻冷静评估敌我实力。此番我们算是狮子搏兔,而且充分利用了鞑子各部人心惶惶决策不齐的漏洞,才扑灭了尼堪。

清军在淮南战场至少还有五万人,戒备森严死守,我们是没那么容易得手的。现在要强攻,我军至少集结二十万主力,以四倍人数,才能有较大把握对鞑子实现要塞攻坚。

大军连战疲惫,物资损耗也巨大,炮弹枪弹火药都要补充生产,士卒要养伤,南直隶军队要重新按湖广新军标准训练,这一桩桩一件件摆在那儿,本王从哪里去找二十万招之即用、战之能胜的兵马?

所以,还是不能鲁莽全面收复淮南,只能是诱骗敌人守备失序,随后重点收复。在鞑子心中,中都凤阳对我大明的意义肯定是最重大的,让黄得功稍一趁机佯攻,肯定会吸引左右清军都来增援。

而且清军如今刚刚大败,很多将领也有心稍稍退却休整,重整旗鼓,如果是因为我军攻凤阳,他们往凤阳靠拢,最后导致其他地方出了意外,多尔衮也不会责怪他们——

要为淮南战场负总责的,此前是多铎,又后来是尼堪,如今尼堪新亡,多尔衮新的任命未到,这段时间差里,淮南诸将只要选择稳妥,虽退也没有罪过。

但如果选择激进,贪多务得,大小都想保,最后却败了,什么都没保住,那就会遭到多尔衮的事后追责清算——是你的话,你选择求稳还是求激进?”

朱树人这么一番鞭辟入里的剖析,立刻让诸将豁然开朗。

确实,在主将再次突然被明军击杀歼灭的情况下,满达海和尚善之间是互不统属的,肯定会出现短暂的指挥失调。这种情况下,求稳才能做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明军摆出趁势强攻凤阳的架势,不管是不是真的,他们去救了,而且确保凤阳不丢,战后就没有罪责。如果什么都想保住,越权搞点儿花里胡哨,最后玩脱了,那就有罪!

别以为只有明军将领才会把个人仕途利益摆在国家利益之上,清军将领一样也会!

只是原本清军处在国运的上升期,大家都能打胜仗,这种个人利益、小团体利益和国家利益的矛盾被掩盖了。而一旦前线形势进入衰退期,这些矛盾统统都会暴露出来!

这时候,阴毒敏锐的敌人就能第一时间抓住,并且加以利用、放大其后果!趁他病要他命!

黄蜚和刘肇基皆心悦诚服,异口同声诚恳追问:“那依王爷之见,以收凤阳为幌子,实则我军却是该……”

“拿地图来,”朱树人一挥手,自然有幕僚取来地图,朱树人便随手指点了两下,“我军的真实目标,自然是先收复淮安和寿县——

淮安之要,不必多提,那是邗沟入淮之地,自古运河要冲。寿县也是差不多同等重要,那是淮入淝水的要津,淝水由此往南,再经合肥注入巢湖,由巢湖再经濡须水、濡须口入长江。

掌握了淮安、寿县,江淮之间的枢纽就尽数入了我大明之手,这‘守江必守淮’的部署便算是基本达到了。纵然淮安寿县之间的凤阳未能收回,也不影响防线。

到时候清军最多在淮河北岸诸支流中囤积些船只,可以在凤阳附近摆渡南北,但就算到了淮南,后续还有水网纵横,骑兵难以快速推进。

北方来船,被卡住淮安、寿县两处脖子后,又无法进入淮河以南水系。我大明在淮南的屯田也能恢复大半,邗沟以东、淝水以西的淮南田地,可以完全不用担心敌军打草谷劫掠,

邗、淝之间的土地,只要靠近坚城要塞,别太偏僻,或者能被其他水网支脉庇护,也都能让百姓耕种,淮南驻军的军粮压力也就小得多。”

朱树人这番解说,其实稍微有点多余,在场都是有军事素养的,当然知道寿县和淮安的交通枢纽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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