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狱圄
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阴影圣女的嘴唇动了动，随即尽量平静地点头道：
“当然记得啊。怎么？你们找到他的信息了？”
莱尔斯摇了摇头道：
“不是，我们还没查到他的信息，但黑帆海盗里有我们的信众，他们通过和海族间的交流，差不多弄清楚那个叫威廉的人做过什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阴影圣女几乎是本能地咽了下口水。
“他……做了什么？”
“他当着海神廷六位九阶强者的面，活活打死了即将继任海皇的教谕院副长，并成功从海神廷首席大司教的手中逃脱，而且他和新继位的海皇间好像……算了这个不重要！”
飞快地把手中的情报翻了几页后，莱尔斯神情异常激动地道：
“橘大人！那位新海皇上位之后，必然会大力清剿前继承人背后的势力，而和第九执政做生意的正是那个贝克尔家族！
现在第九执政已死，海族那边的贝克尔家族被清剿，【大地坊】的货物也多半会受到抵制！甚至连走海路外运都会遭到拦截！
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啊！咱们教会名下的那两座炼金工坊可以开动了！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最少也能占下……”
“唉……完了啊！”
看着双手捧住脑袋哀叹出声的阴影圣女，莱尔斯脸上激动的神情稍微冷却了一些，转而疑惑地道：
“什么完了？橘大人？您怎么了？咱们教会里的两座工坊都在您名下啊！听到这个好消息，您难道不高兴吗？”
“……”
高兴！真高兴！我要高兴死了啊！！！
第812章 恶魔一样的男人
满脸懊恼地猛锤了一下桌子后，阴影圣女咬着牙吩咐道：
“莱尔斯，你现在立刻去把【大地坊】销路受阻的消息散播出去，然后偷偷联系一下其它地下势力，问有没有对那两座工坊有兴趣的，争取把这两座工坊卖个好价……
不，不对！”
稍微回忆了一下破晓领地下那座工坊的规模后，阴影圣女又改了主意，摇着头一脸恼火地嘱咐道：
“没有好价钱也可以，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就是趁这个机会马上把教会名下的工坊卖掉！记得尽量找那些会尽快接手的势力，钱款必须一次付清。
而且如果三……不，两个月内还没有合适买家的话，哪怕价格上让步三成以上，也要把工坊尽快脱手，千万不要拖时间！”
？？？
被自家圣女奇怪的命令弄得有些发懵，莱尔斯一脸莫名其妙地询问道：
“橘大人？您是担心【大地坊】货物被抵制的消息传得太快，到时候我们争不过吗？
但光明教会那位圣女清剿地下势力的行动，不仅把【大地坊】的贩运路线彻底打断，更是连很多其它的交易渠道也都打死了。
所以属下觉得，最近三五年内，整个神圣帝国对于材料和炼金产物的需求一定会暴涨，再加上【大地坊】被迫退出后留下的盘子，里面的利益恐怕两三千万金戈德都打不住。
而咱们教会名下的工坊就算争不过别人，也肯定能在这段时间里吃下不少红利，完全没有必要赶在这个时候退出啊？”
你说的那是常理！但现在这情况还能用常理推算吗？
一想到自己之前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模样，阴影圣女的嘴唇就开始哆嗦，牙关更是咬得死紧。
就从你刚才的消息来看，那混蛋几乎一手把新海皇推上了海皇宝座，还把第九执政苦心打通的商路全给堵死了，所以你猜【大地坊】退出后的市场会交给谁？
还有，我现在虽然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光明教廷那位圣女突然崛起的背后，肯定跟那个混蛋也脱不了干系，有未来的光明教皇在背后站台，你可以再猜一下，神圣帝国这边的市场以后会归谁？
所以工坊什么的就别想了！趁着现在还能卖上价，赶紧尽快脱手吧！
实在不好解释自己的推断，在靠着自己过去的威信，强令莱尔斯一定要尽快把工坊处理掉后，阴影圣女关死了情报室的大门，开始重新琢磨起了刚才的“面基”。
而在经过了反复而细致的思考后，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事情的“真相”——自己多半是被威廉给耍了。
虽然主动问问题的人是自己，但这场对话的节奏却一直被那个家伙掌握着。
在最开始的“特殊触碰”过后，对方刻意表现出了“无赖”、“厚脸皮”之类的性格特质，成功拉低了自身的格调，却也于无形中消解掉了他的威胁性。
接下来面对“你是谁”这个问题时，则刻意吐露了一番似乎相当有见地的回答，等靠着这种方式成功再次拉高格调之后，却又着问了一个略显猥琐的问题，再次强行摧毁了自己对他的看法。
想到这里时，阴影圣女不由得坐直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的神色也愈发凝重了起来。
连着经过两次预期落空后，自己的防备心理不仅被消解了大半，还因为被问题惹恼而进退失据，继而产生了严重的误判！
在因为对方出格的行为对其产生了轻视心理后，自己开始怀疑一切都是误会，甚至还自行为那些疑点找起了解释，好让那些疑点能够和他表现出来的性格一一对应……
可怕……他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感觉背心处有些发凉，阴影圣女在抹了把背上沁出冷汗后，面上的表情越发复杂了起来。
那人后续同意回答自己十个问题的操作，更是极其狡猾的一步妙棋。
因为“问题”本身就会暴露出很多的信息，而且答案可以虚饰伪造，但问题却往往需要直指核心。
对方只付出了十个根本无法确定真假的答案，却大致摸清了自己对情况的了解程度，甚至说不定还通过问题的内容，揣摩到了一部分自己的思维方式。
而他接下来则趁着自己内心动摇的时候，开始毫不留情地贬斥教会内部的各种问题。这一举动看似不给自己这个阴影圣女面子，可他话里话外却没有指责任何自己的过失，甚至还在隐隐暗示——“你被阴影教会拖累了！”，“都是阴影教会的错！”。
所以这人明面上一直在冷嘲热讽，但实际上却在不停地拉近关系，暗暗模糊了双方之间的阵营对立，把自己跟他扯进了同一条战壕，共同“讨伐”阴影教会内部的腐朽与混乱……
但最大的漏洞也恰巧就在这里，阴影教会再怎么说也是地下势力，想要弄清楚其中的弊病虽然不难，但获取这方面的信息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肯定需要大量的观察跟思考，且这一过程必然是以年为单位的。
那么，到底什么人才会花费数年功夫，认真分析一家教会的运行模式和内部的弊病？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要么是它的敌人，要么就是……
想要彻底掌控它的人！
想到这里时，阴影圣女忍不住再锤了一下桌子，俏脸上的神情懊恼无比。
可恶！这么大的漏洞就摆在眼前，如果不是警惕心已经降低到了极限的话，自己一定能够注意到……
不……不对！
要不是确认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警惕心，以对方老谋深算的程度，又怎么可能会暴露出这种马脚？他敢于直接表露出这种“低级失误”，必然是笃定自己已经没有能力进行这方面的思考了。
该死的！他简直就是个操弄人心的恶魔！
从这场对话一开始，自己就被算计得死死的！看似好像掌握了主动权，但实际上却跟他手中可以肆意摆弄的木偶一样！
阴影圣女越想下去，就越是觉得不寒而栗，感觉心头那朵名为威廉的乌云才刚驱散没多久，便又一次重新凝结了起来，而且正逐渐变得遮天蔽日，悄然笼罩在了整个神圣帝国的上空。
不！不行！我还没有输！
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慢慢“等死”，面色发白的阴影圣女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剧烈动摇的神情重新坚定了下来。
为了成为阴影教会的教皇，我已经足足准备了上百年，绝对不能就这么拱手让人！而且有着数千年历史的阴影教会，又怎么可以被……
“橘大人～”
一道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唤递了过来，打断了她努力坚定信心的“自我催眠”。
“那个坏人让我跟你说，秘方什么的对他非常重要，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愿意用一条对您非常重要的情报来换喵～”
你……你这是在故意羞辱我吗？
下意识地掩了掩自己的领口后，被人肆意玩弄的怒火腾地一下涌了上来，在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阴影圣女咬着牙道：
“什么情报？说！”
察觉到了前主人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小黑猫卖萌的音色倏地一收，转而有些怯怯地道：
“我也不知道啊……他只是跟我说，如果你还想成为阴影教皇的话，现在最好尽快往总部赶，不然的话很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第813章 帝后之族
最好立刻往总部赶，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眼下成为阴影教皇的关键，不应该是抓到那个倒霉的炼金大师吗？为什么要立刻回总部？该死的，难道他又动了什么手脚吗？
琢磨了一会儿后，还是没能猜到威廉“深不可测”的心思，阴影圣女只得一边暗骂这个混蛋喜欢卖关子，一边消耗大量阴影之力，通过与小黑猫之间的联系询问道：
“这条情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让他解释得更清楚一点？”
“我已经试过啦，但是他不肯告诉喵啊。
而且他还说，这条情报只是免费赠送的，为的是让你看看他的实力，对您来说真正重要的那条情报，必须等您交出秘方之后才会告诉喵。”
混蛋！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再戏弄我一次吗？
“好！我说！”
知道现在的自己并没有选择的余地，阴影圣女咬了咬牙后，强忍着心中巨大的羞耻感，嘴唇嗫喏着小声说了几句，随即面红耳赤地低吼道：
“就这些了！快点！现在该他兑现诺言了，那条对我来说真正重要的情报到底是什么？”
……
神圣帝国，北部行省，塔兰蒂诺侯爵领。
作为神圣帝国中有数的老牌贵族，塔兰蒂诺这个姓氏已经流传了近两千年，而这座面积在神圣帝国里中等偏上的侯爵领，在它名下接受统治的时间也差不多有这么长了。
一个家族在固定的领地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繁衍而没有断绝，人口数量一定不会太少，即使一再分出嫡脉跟支系，也免不了出现大量相同姓氏的人，这是拥有优势繁衍能力的必然结果。
譬如隔壁的卢卡斯伯爵领，他们迁到这里才三百年不到，领内两成多的人便都已经姓卢卡斯了，而其中虽然有不少人早已经失去贵族身份，甚至干脆就是下地务农的普通农夫，但也确确实实都带着卢卡斯家族的血脉。
像这种近乎小半个领地都是相同姓氏的情况，在神圣帝国中简直比比皆是，也是神圣帝国内部最大的隐患。
相同姓氏免不了内部抱团，大肆挤占其它领民生存空间这点自不必说，光每年供养各个支脉的口粮钱就是一笔极其巨大的开销，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些“领民”名义上也有着贵族的身份。
那么问题来了，老子虽然务农/经商/做小手工，但大家都是一个太太太爷爷生的，族谱上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爷爷，那我凭什么每年要给你交那么多税？
即使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想法，有这个想法的人也不是都有能力抵抗，但在庞大的人口基数和混乱的亲族关系下，每年都会为各个领地造成海量的税务缺口。
有些繁衍欲望比较强烈的家族，因为要承担领地开支却收税困难，年年都要举债度日，甚至于为此主动放弃贵族身份的都不在少数。
而一个问题如此之大的情形，历经上千年都没有被彻底整治，自然是因为它也有其无可替代的优点。
相同的姓氏，本就是一种源自于血脉的强凝聚力，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保住祖祖辈辈生活于其上的土地，这些拥有相同姓氏的领民，会自然而然地追随保有领主位置的嫡系血脉，是极为优质的人力及兵员。
而在面对大量有着相同姓氏的“远亲”时，就算是那种生性凶戾残暴的贵族，向下剥削时手段也多少会松上那么一松，不会因为把“项圈儿”收得过紧而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再加上大量同姓支脉的存在，也能在嫡系血脉意外断绝时，接下被削一级的爵位或者及时过继，避免领地跟财富无人继承被帝国回收……种种好处不一而足。
因此，即便知道相同姓氏规模过大会造成问题，但或许出于增强实力的需求，或许出于维持稳定的想法，或许出于其它种种原因，神圣帝国上下基本默许了这种情形的存在。
只是在情况过于恶劣的时候，会有针对性地做出些许调整，互相调换一些贵族的领地，以及要求各领地内部狠抓赋税的等等，隔壁的卢卡斯领就是因为收税困难，而在三百年前主动申请调换，接手了塔兰蒂诺侯爵领隔壁的领地。
不过眼下才二百年左右，卢卡斯家便又重现了当初的问题，甚至比当初接受调换之前还要严重。因此神圣帝国所谓的“针对性政策”，也只能算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罢了，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长在自己身上的痼疾。
……
然而，在一众疯狂散播自己“种群”的贵族中，塔兰蒂诺家族算得上异类中的异类。
在嫡系血脉从未断绝的情形下，这个家族不仅一千多、乃至于接近两千年没有动过窝，领地内拥有“塔兰蒂诺”这个姓氏的人根本见不到几个。
塔兰蒂诺侯爵领的面积虽然不算太大，但领民的数量粗算下怕是也在二百万以上，然而塔兰蒂诺家族的成员数量极其稀少，连旁系也算上也才数十人，算下来比例连万分之一都没有，与其它领地中动辄二三成“同姓领民”的情况，无疑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对于这种特殊的情况，神圣帝国自然不会全无察觉，毕竟“同姓贵族”的存在虽然有不少好处，但光凭会造成赋税缺口这点，就已经是最大的罪恶了。
要知道，神圣帝国虽然是整个奥法大陆实力最强也最富庶的国家，但保持自身地位需要的开支也同样是个天文数字。
除开每年缴给光明教廷的巨额捐税外，如何从各大贵族口中夺取利益，以维持帝国的稳定运转，几乎是每一任大帝都要发愁的大难题。
如果塔兰蒂诺家族这种情况能够“普及”一下的话，不仅税收方面的巨大缺口能够堵上，甚至还能在不损伤整体实力的情形下，变相削弱盘根错节的各大贵族的势力，乃至于保持整个神圣帝国贵族阶层的稳定。
这简直就是一箭双……三……一箭能她妈扎一百根大雕的大美事！
神圣帝国每一代的大帝几乎都做过这个美梦，然而无不兴冲冲地来再灰溜溜地走，这种“定期考察”行动从开始到现在，已历时整整一千零六百三十五年。
而在足足九次毫无意义的重复考察中，除了一位女皇、一位性癖和正常人类区别略大、以及一个压根儿对女人不感兴趣以外，大帝们拢共娶走了六位姓塔兰蒂诺的皇后，搞得一代代皇室人丁稀薄，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学到其中的“秘方”。
然而今天，针对塔兰蒂诺家族的第十次考察，似乎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814章 您说笑了
“动作再给我快点！陛下中午就要到了，仪仗方面如果出了岔子，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但你们也别想好过！”
在女仪仗官的厉声催促下，大批大批手执仪剑的士兵匆忙涌入，直接将塔兰蒂诺家庄园的前院踩得一塌糊涂。
大量明显得到了悉心照料的花卉，被一双又一双缀着亮片的靴子践进泥里，随后又被侍女们抬来的素色羊绒毯卷在下面，并随着尖利的喝骂声被满头大汗的侍女们拖来拽去。
在这基本毫无顾忌的大肆摧残下，或粉嫩、或玫红、或青蓝的柔嫩花瓣很快被挤碾揉碎，大量带着芬芳的彩色汁液混合着浊黄的泥土，在羊绒毯下方看不见的底面上，染出了一团又一团五彩缤纷的绚烂污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