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星月语
“自然是知道的,但那又如何,因小失大切不可为啊,相爷!”
“哎,容我再思量一二,你去让下面的人都安分一些,地方上有些已经遮掩不住的,主动弃掉,但收尾要收拾干净。”
“诺。”
仰首望天,只觉烈阳刺目,何时明月换新天。
思来想去,留给他的其实只有两条路了,一者即为广植党羽,当朝中各部衙门主官皆为朋党,朝廷政令执行税赋征收都需他麾下的人才能办妥,地方士绅大户均为他摇旗呐喊。
这件事就算成了一大半,不谈能否行废立事,只谈保命,大概率是能成的,毕竟朝政大事,只谈利弊得失,只要圣上认为弊大于利,他就可以从容脱身了。
二者便是扶立新帝,太子年少掌权,这一二年间或许不会有什么心思,可越是只差半步,就越是撕心挠肺,父子情焉能大过天下权。
何况太子等的了,他麾下那些人就等的了么,赵匡胤黄袍加身,还真就未必是自己的主意,很多时候,下面的人多了,你不想往上爬他们也会强行推着你。
倒时顺天应命,未免不能改换日月扭转乾坤,那时他求的便不是脱身保命了。
只可惜这两条路都极不好走,哪条都没有把握走通,可他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不得已而为之,乞天佑吧。
上位啊,您从一介布衣走到今天,再大的气运也该耗尽了吧,天子天子,岂有真天子,时来天地皆同力,时来风送滕王阁,运去英雄不自由,运去雷轰荐福碑。
……
“追!把他们都给本王抓回来!不,不必抓回来,就地处死!”
梁王斑白的须发怒张,冲着下面过来禀报的家奴大声怒吼着,响彻整座梁王府,可这声响同城外大军攻城的声音相比,就显得声若蚊蝇了。
同样白发苍苍的管家叩首哀求道:“王爷,那是世子和小世子啊,您的骨血。”
“他们不配!长生天在上,我要剥夺他们的姓氏,他们往后都是低贱的奴隶,他们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血脉。”
词不达意,显然梁王的神智已经因为近来连番的打击有些失常了,可在这座府邸内,依旧是没有人敢于违抗他。
这时一个雄壮的汉子闯了近来,单膝下跪垂首抚胸用蒙语说道:“王爷,昆明守不住了,明军没有封锁城南,我们护送您冲出去吧。”
“不走,这里是本王的城池,是世祖皇帝……”
话还没有说完就一头倒了下去,众人大惊小叫赶忙上前抱住检查,见他只是一时情急昏倒都松了一口气。
这时外面又冲进来几名校尉:“勃赤扎合木叛变,领着人开了城门,明军已经要冲进来了!”
梁王一时唤不醒,眼见众人眼珠子滴溜转的飞快,那将领一把将梁王背到肩上:“我带着王上走,你们护卫王妃等,我们前往晋宁城,那有我的安达镇守。”
有些人依命行事,也有些人默不作声跟在后面,但步伐越来越慢,不知何时就不见了,可也没人有闲心去管。
徐允恭被重铠橐弓坐槊勒马于阵前,身旁是日月明字旗和徐字旗,一者代表着覆灭前元的大明,一者代表着中山王的徐,汇聚着军心摧城拔寨开疆拓土。
……
第747章 自焚
看着不断涌入城中的兵卒,徐允恭并未急切,有条不紊安排着种种接应后手,越是即将就要功成之事越要谨慎万分,以防功败垂成。
“少将军,既已破城,咱们立刻将南城门也封上,一劳永逸!”
还未等徐允恭说话,就有一骑驰来:“将军,南城门处涌出大批人马,前元贼王应也在其中,是否追击?”
徐允恭肃声道:“不必管他们,昆明一失,他们便再无可拒守之大城,传令斥候远远跟上。”
“诺!”
梁王的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座城池,拿下它就代表着云南将彻底纳入大明的版图,其余云南诸城各部大半可传檄宣威而定。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后,城头换新旗,徐允恭派轻骑通禀各部,然后才入城约束将士安抚军民百姓,要久治的地方,自是不好积攒太多怨恨。
而从南城门逃出去的梁王终于在马背的颠簸中醒来,四扫一圈便明白了这么一回事,可他这时也没有无理取闹,嚷嚷着要回昆明与城共存亡的意思了。
“博日格德,我们要去哪里?”
“王,您醒了,我们正往晋宁走,哪里有我的安达,向来对您忠心耿耿,我们先到哪里召集军队,再商量怎么赶走明军。”
说话间又回头看了一眼:“该死的狗崽子,追的这么紧!”
梁王没有说话,只是听到另外几骑隐隐传出来妇人们的哭泣之声怒喝:“都闭上嘴!”
毕竟是积威已久,一众妃嫔都仅仅捂住了嘴,她们都清楚这个时候惹恼了王被丢下马去,荒山野地后有追兵难有活路。
王府右丞鲁尔高声道:“王,我们还有中庆、武定、征江三路,嵩盟、晋宁、昆阳、安宁、新兴、路南、建水七州,乌撒东川芒部盘石关索岭诸蛮也不会愿意看着明军主掌云南。”
梁王目光明亮了几分,可他心中也清楚,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意猫儿雄过虎,落坡凤凰不如鸡,还能有几人承认他的地位呢。
一行人不顾马疲人乏,直奔晋宁忽纳砦,只是与他们预想的不同,连过数县寨想要补给而不成,气的把匝刺瓦尔密差点又气晕了过去。
他们沿途召集了一些兵马,真狠下心也不是打不下来,可打下来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于此拒御明军,总不能光为了泄愤而损兵折将。
终于赶赴到了晋宁大城,正好看到城门缓缓关闭,众人面色铁青,博日格德打马上前:“都瞎了眼了!叫你们万户出来!”
城墙上出现一个披甲大汉张弓便射,一箭稳稳的落在了马蹄前,惊的马匹连连后退,博日格德稳住身下坐骑看向上方大吼:“长生天在上,你竟然对你的安达射箭!”
那汉子颓然的丢开手中弯弓:“就因为你还是我安达,我才没哄骗你们入城擒下献给明军邀功请赏。”
“你别忘了你是蒙古人,将来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们前些时候丢了曲靖,现如今逃到这里可想昆明也是丢了,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我知道继续跟你们对抗明军是肯定没有将来了。”
那汉子扶着城墙:“安达,我知道你的脾气,让你割下把匝剌瓦尔密你肯定不愿意,但我也求你不要执迷不悟了,留下跟我在此献城归顺,你我兄弟齐心,未必不能谋个前程。”
博日格德猛然拔出刀割下一截长发丢在地上随风滚散,城墙上的汉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扭头走了,他们往后不再是兄弟了,死去后的灵魂也不会在长生天的怀抱中聚首。
博日格德勒马回到梁王身前下马而拜:“王,我们继续向南走,一定还有忠于您的部将。”
梁王看着原先属于自己的城,看着城墙上属于自己的士卒,目光落在跪伏的博日格德身上,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慌乱无措的仆从及妃嫔。
“本王要去滇池。”
滇池为西南第一大湖,因下流浅狭,如倒流,故曰滇池。
众人心中疑惑,可也没人敢问,队伍中的兵权皆在博日格德手中,只要他还忠于梁王,那么梁王就依旧还是拥有着对他们生杀予夺的权柄。
又是一番奔驰,终于到了滇池前,山势特秀,池水清澹,晚风徐徐吹芦苇,波涛阵阵拍湖岸,思往昔,常泛舟于此,何乐甚也。
颓丧伤感之气相传,抽泣哽咽声阵阵,回过神的梁王脱下身上的蟒龙袍弃于地:“失地者,何以称王?”
命令仆从引火焚之,然后走到自己一众妃嫔面前,只见她们神情狼狈蓬头垢面,再无往昔之艳丽多姿。
伸手揽住发妻:“是我对不起你,你先走一步吧,我等会儿再去寻你。”
梁王妃也有五十余岁了,闻言只是点点头温柔的亲吻了一下丈夫的脸颊,随即走到池水前映照己身,掬水清理发鬓,然后端庄坦然的跳了下去。
“王妃!”
一众仆从将士大声的哭泣了起来,但没有梁王的示意,没有人敢下去救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妃不断的在水中挣扎,直到渐渐没有了动静,顺着水流远去。
而一众嫔妾就哭的更凄惨了,纷纷抱着梁王的腿开始哀求,她们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下场,但梁王又岂会在乎这群玩物。
很快她们一个个都被丢入了滇池,有两个通水性的被梁王亲手引弓射死,这般的疯狂显然吓坏了士卒们,在外围的已经开始偷偷逃走。
伸手阻止了博日格德:“让他们走吧,能跟随我到这里,已经算是很忠诚了,王失地当死,他们又不是王。”
博日格德跪下哀求道:“请您跟我走吧,云南丢了,我们回蒙古去,末将会护送您回到草原,您拥有草原最尊贵的血脉,您到了哪里依旧还是王。”
梁王笑了笑,走到他身前握住他的顶发:“你不懂,你也走吧,回草原放牧也好,投降明军也罢,活着吧,长生天会保佑忠诚的将士。”
草原是美好的故乡,但不是什么良善之地,身上的血脉或许能让他在草原拥有几百头牛羊牲畜千余牧民,可他又怎么甘心受此等屈辱。
“不,我曾经发过誓要追随保护您,您如果决意死在今日,那么也请带上我吧。”
……
“什么!把匝剌瓦尔密自焚而死了?”
在梁王宫殿内调度各军的徐允恭突然接到斥候们回禀来的消息,起身再次追问道:“你们仔细确认过了,这等事绝不能疏忽!”
“是,把匝剌瓦尔密驱嫔妃跳水后,领着麾下大将博日格德,及右丞绿尔等仆从大臣进入一座草舍自焚而死,不想随从赴死的士卒仆从围在周边亲眼所见。”
“那些人末将都分开进行了严刑拷打,确保说的都是真话,而且末将也去那座草舍看过了,周边别无他路,而且尸骨依稀还可辨认。”
徐允恭心中有数后笑道:“倒是有些自知之明,没有再继续害人害己。”
“将此事立刻传出去,鱼饵既然丢了,那鱼也不必钓了。”
“诺。”
其实他是想借梁王在聚集一些反抗势力,好一次解决,毕竟往后可就都是自己人了,他们只要没有明确造反,也不好动手修理。
……
第748章 定云南
不提昆明战况,沐英率亲军接管了大理国都的城防,也顺势收编了段氏的兵马,真是不看不知道,段氏的底蕴实在惊人。
只要没了元朝的威慑,就光凭梁王,早晚是要被段氏了结的,几百年的底蕴,各部族的信赖,众志成城,终不是梁王这等无根浮萍能压制的。
沐英左手扶在腰间宝剑的握柄上,洒然站在大理王宫大殿上,当着段高两氏宗亲权贵的面,堂而皇之的安排部下接管各处。
不过有冯诚珠玉在前,沐英这番作态倒像是正常人了,何况势不如人夫复何言哉,只要大体上还留有几丝颜面也就知足了。
在段宝的示意下,丞相高阿弥躬身道:“平西侯,我等已经将朝政文书公籍都整理好了,正要移交给侯爷,万请侯爷顾念我大理百姓如今也是大明子民,厚待之。”
这显然是见兵权既交,身家性命操于人手,索性要一股劲儿作足,不过沐英自然是不可能接下来的,他麾下的将士,杀伐是好手,参谋帐房管兵器军粮也还尚可,但接掌半个云南并维持他的运转可就力有不遂了。
这必须得等朝廷调拨能官干吏逐步接手才可,何况云南本就有两套行政班子,也不是不能用,刀在手怕什么有歹心。
好生安抚了高氏,并且许诺这段时间还是由高阿弥执掌政务安抚百姓,他也会亲自上书,怎么也要请一个从三品的官位,将来大可继续为大明牧守一方。
高氏人人欣喜,既然势不可违,那就要为家族寻找出路,能被接纳委任大明官位,自然就是最好的结果,高氏数百年的家业,怎么也可保存大半了。
段氏宗亲们就有些不安了,虽说听闻大明历来不曾谋害归顺的权贵,甚是还予以富贵,陈汉明夏前皇都还好好的活在京中甚至还有爵位富贵可依、但还是难免有些忐忑。
沐英转过身对着身前的段宝笑道:“我虽已改姓,但心中还是以朱家人自诩,遵奉帝后为父母,太子殿下为手足兄弟,尔妹入侍青宫,算起来你我也是一家人。”
“尔若不弃,愿以兄弟相称,将来段氏但有所需,必鼎力相助!”
段宝呼出一口气躬身道:“弟必以诚侍兄长,竭力安稳云南。”
沐英伸手揽住段宝:“大事可期矣,过几日愚兄亲自带你去见汤帅,大帅班师之日,便是贤弟封爵之日。”
“这爵位,必与归德归义之流不同,太子殿下自有安排,我们是一家人。”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段宝的心也彻底安稳了下来,大明实权的侯爵,倒也不算太亏,将来等太子登基还可说是皇亲国戚,未必没有机会加官晋爵。
段宝谢过沐英后对着自己几个叔伯道:“云南即定,莫要惹出无谓伤亡,劳烦走一趟各族各部,讲清缘由,让他们族长尽快来都拜见我兄长。”
段氏几个年长的宗亲应声而去,正要展示一下自家的作用和威望,没有利用价值的家族,早晚是会被抛弃。
傍晚,有斥候赶来传递军报,沐英见之,乃傅忠冯诚部之军情“芒部土酋帅众来援,实卜合势迎战,我师趋之,战数十合,渠长多中槊坠马死者,我师益奋,蛮众大溃,斩首三千级,获马六百匹,实卜率余众遁!”
“遂城乌撒,得七星关以通毕节,又进至可渡河,于是东川、乌蒙、芒部诸蛮震聋,皆望风降附。”
月后,云南大体克定,元曲靖宣慰司、行省枢密院同知怯列该、傅慰、高仁,廉访司副使孛罗海千,元威楚路平章阎乃马歹、参政列车不花等或降或亡。
中庆、武定、征江三路,嵩盟、昆阳、安宁、新兴、路南、建水、富民、宜良、南甸、河阳、阳宗周县达鲁花赤、答麻等官,皆诣营降。
沐英携段宝高阿弥等赶赴昆明面见征南军主帅汤和,高层齐聚商讨事宜,沐英在席慨然发言:“云南己克。然区画布置,尚烦计虑,前已置贵州都指挥使司,然去云南尚远,今必置都司于云南,以统诸军。”
“既有土有民,又必置中书行省司及府、州、县治之,其乌撒、乌蒙、东昌、芒部、建昌之地,更宜约束渠长,留兵守御,禁民勿挟兵刃,不尽服之,虽有云南,亦难守也!”
……
武英殿中,上位坐着皇帝,下立中书六部及大都督府将帅,太子当堂朗声念着云南送来的奏章,覆灭前朝违逆开疆拓土,文武具欢喜,国之庆事也。
“上前后下玺书数十,悬断万里外,委曲皆中,奉行不敢失,因土俗,定租赋,兴学校,瘗战骨,广屯田,远迩畏悦,以是遂大定……以此奏明圣上知之,奉吾皇万寿无疆。”
朱标和上奏章转身行礼:“儿臣恭贺父皇,为我大明贺!”
下面的官员依序恭贺,朱元璋龙颜大悦,令中书省大都督府核定将士功勋,并下令四川即刻运送钱粮物资酒水牲畜,犒赏三军。
赐宴武英殿,君臣好生畅饮一番,不过为了让他们更放开一些,父子俩稍有醉意后便离开了,果然殿内更热闹了些。
到华盖殿落座,朱元璋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多了一省之地,如何能不开心呢,朱标同样也是如此,有地有民,国家壮大。
“文英三番五次来书信,言称段氏在云南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想要平稳治理过度,大力安抚段氏是必要的,咱想着给段宝个什么爵位呢?”
朱标喝了一口解酒汤道:“大理侯,应是最趁其心意。”
“可是还要将他们移出云南。”
“那是数年之后的事情了,倒是自是另一番局面。”
朱元璋点点头:“还要尽快点一员能臣前去治理云南民生,标儿,你看是杨思义还是陈修最合适?”
“咱想着云南近些年镇抚恐是要大过治理的,朝中实在也缺能为封疆大吏的能臣,这俩人不说能有多好,应也是差不多的。”
“云南本土也有不少可用之才,有沐英兄长在料想大体是不会出差错的,诚如父皇所言,想要好生治理还为时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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