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星月语
威望有之才干不缺民望甚高,何不用之?
“本宫已经给诚意侯去谕令,在成都府外建祠堂祭奠尔父之功,建成之日朝廷当与敕封,礼部有司会亲往祭之。”
其他的明升可以推辞,但这件事他身为人子是绝不能推辞的,跪伏在地:“微臣叩谢殿下天恩厚德,恨不能粉身碎骨以报万一。”
“倒也不必如此,刘瑾,给归义侯赐座。”
刘瑾应声然后扶起明升,另一边的小太监搬过来个锦凳,明升起身泪眼模糊哽咽道:“微臣谢……谢过殿下,劳烦……劳烦刘公公了。”
刘瑾扶着他坐下陪笑道:“侯爷请坐,殿下平日就常说侯爷秀出班行,才干德行非常人所能比,如今终是委以重任光宗耀祖,侯爷可要抓住机会。”
明升也就是比朱标年长一岁罢了,平日尚能稳住体面,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惊大喜导致悲从中来,一时竟难以自抑,袖摆湿透的都能拧出水来了。
朱标倒也起了几分怜悯之心,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明家与老朱家没有什么怨仇,明玉珍自守蜀地,并没有参与天下逐鹿,倒是同陈友谅张士诚等不同。
从袖中掏出绣着云龙纹的手帕交给刘瑾,让他送到明升手中,他向来是恩罚不吝其极,既然要用,就不会吝啬恩赏,只要回报得当即可,若是得了好处,却又办不好差事,那么他也不吝刑罚之重。
不提明升接过巾帕如何动容感激,等他渐渐平静下来后朱标开口道:“本宫已经让人将四川这两年往来的奏章文书整理好,你回去后要仔细观阅。”
明升站起身郑重应道:“蜀人最敬诸葛武侯,臣虽鄙,无有武侯经天纬地治国安邦之才,但愿效法其忠,呕心沥血肝脑涂地也要治理蜀地以报殿下信重恩遇之恩,如有相负,甘受凌迟之痛。”
朱标是信他这时所发之言确是肺腑之言,但人心多变,回到故国遇上故旧诱导挑唆后是如何想的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过这些都无足轻重,因为明升是个聪明人,同乐不思蜀的刘禅一样。
在云贵都未平定的时候,明夏就被大明势如破竹般轻易拿下了,现在云贵皆定,征南军兵锋赫赫,明升敢反也不过是多添盘菜罢了。
甚至根本轮不到征南军,挑唆诱导明升复国的那帮人,就会一马当先拿下明升,以其为自己晋升之踏脚石,治理一地多少年才能有晋升,而擒俘一个造反立国的皇帝又是多大的功勋,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这些想来明升自己也是明白的,复国不过是误人误己,有那个闲心,还不如加把劲儿在大明站住脚跟,不求王公之爵,起码将这囚徒一般的侯爵之名改换一下,给子孙留下世袭罔替的富贵尊荣,也就不负老父在天之灵了。
朱标起身抚掌笑道:“本宫既信你便不会再疑,安心做事,将来富贵永年。”
“诺。”
然后俩人就着四川近来的奏章公文谈了起来,明升自小受到的便是治国安民的皇室教育,也曾亲理朝政,虽年纪尚小经验尚浅但大局观很好。
想来刚开始按着刘伯温留下的政策规划进行不会有什么差错,等过些年经验充足了也就不必担心了。
朱标执意要用明升,还让他回到故国主政,主要其实还是为了彰显政治态度,云贵包括南洋诸国,汉人少而土夷多,对大明抗拒的主要原因就是担心自己家族在故土的地位不保。
生怕归顺之后沦为囚徒,早晚难逃死劫。
朱标用明升,也是在告诉他们,只要真心臣服大明,不仅依旧可以享受富贵,还有机会主政一方,为大明天朝之封疆大吏。
事实上朱标也确实是这般想的,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土地百姓再好不过,如他们真有才华,为何不用。
宦海仕途本就是最好的囚笼,陷进去就只会想往上爬了,几代之后就同化完成,到时不用别人说,他们自己就会主动摒弃旧传承,拼了命的融入辉煌灿烂的大明。
真正有自信的国家是不怕被了解的,更何况华夏,是伪装成国家的文明,祂在这个时代的同化力非常恐怖,只要他们敢深入了解,就逃不出去了。
也速迭儿成为可汗后,铁了心的恢复蒙古传统,就是因为太多太多蒙古贵族已经被中原同化了,不赶紧改变,早晚连人带地都投献给大明。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这个道理。
……
第727章 颜面
“去年刘伯温奏报,四川民总八万四千余户,其中还有二万三千余户是被当地士绅官员占为庄户的,这些人目前都已经放归良籍分赐田亩,但终究日短生计难维,你去了以后要多加关注。”
“还有尔夏故官同前元官吏一般,吏治腐败因循苟且,贪赃受贿营私中饱,蜀中积弊同天下各州府相同,诚意侯治蜀为顾全大局并未肃清,尔往之后,务必贯彻圣上治天下之重典,肃清蜀地吏治腐败事。”
朱标边说边让刘瑾给明升递过去一份奏陈,乃是德阳县知县郭叔文所奏,由刘伯温转递其内容大意为“四川所辖州县,居民鲜少,地接边徼,累年馈饷,舟车不通,肩任背负,民实苦之,成都故田万亩,皆荒芜不治,请以迁谪之人开耕,以供边食,庶少纾民力……”
明升快速的看过后沉吟道:“按说天下太平,朝廷又免了人丁税赋,鼓励婚嫁繁衍生息,蜀中倒不急着迁丁移户。”
朱标微微摇头:“云贵之地少汉民,将来迁民少不得要从蜀地就近迁民镇抚,何况地接南洋诸国,路阻而险朝廷供给简单,若少民力供给边军,恐成大患。”
“本宫准备从陕西、湖广等地组织迁民,首以世族大户为先。”
地方世族高门盘踞当地多年,根深蒂固掌控民生,如州县各房书吏亦是一股特殊的政治势力,他们据县如负隅,奎令如拐灶,把持官府,勾结盗匪,包揽词讼,鱼肉乡里。
一二官员如流水一般,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不如直接挪其根破其势,并以其家产积累扩充边垂发展,也为中原换个新气象。
“殿下圣明,微臣建议……”
……
奉天殿中,御史大夫上前奏言:“承蒙圣上天恩浩荡,归德侯陈理归义侯明升负罪而特赦,荣为侯爵之贵享尽富贵,然竟不知感念,陈理在家中口出怨望之言……可见本性难移,实非安居之人……”
龙椅上的朱元璋面色不改,随着陈汉明夏旧部的归顺安定,这俩人在京中地地位也越发尴尬起来,但怎么说也不好直接处理掉。
毕竟在他们归顺时是许过富贵太平的,做得绝了有失胜者的体面,到底不是陈友谅和明玉珍,两个小儿辈罢了。
按着他的想法,随便找个理由打发到藩属国就是了,再让他们子孙世代不许再回大明,可自己儿子放着早朝不上去见明升,显然是要用的。
要他说就是多此一举,朝廷还能缺个明升?还有那刘伯温,分明是卖可怜给他们父子看,哪就病的要死要活了?
但儿子大了,主义正,也没法子,何况随着大明日渐强盛,高丽东瀛诸事的进展,身为帝王,骨子里对土地人口的贪婪渴望也逐渐涌了上来。
大明若是真能攘括草原中原辽东高丽东瀛及南洋诸地,那将是多么光辉灿烂的国家啊,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大明,真的能走到那一步吗?
等御史大夫的弹劾结束,朱元璋回过神道:“不过小儿辈年幼无知所犯之过,朕上为君父不予计较,但恐小儿居京无长辈教导受奸诈之辈挑拨,不克全朕恩,宜处之远方。”
胡惟庸出列躬身:“圣明无过陛下,微臣试言,不若将归德侯归义侯送至高丽,让高丽王负责照顾,以全昔日之诺。”
“归义侯聪慧忠恳,倒不必如此,就将归德侯陈理送至高丽吧,礼部拟旨赐高丽王罗绮朝服,要他好好照顾归德侯。”
“诺。”
……
“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潘富坐在椅子上笑道:“不过自保而已,先父已去,我为潘家独苗,实不忍香火断绝,还请诸位兄长照拂。”
赵真压着怒火将手中的账册放下恳切的说道:“富弟,这几县里面你若说想杀谁,或是想要哪个女人,老哥都能帮你,可京里的事,老哥也没法子,兄弟一场,你不能拖着我们全家陪葬啊。”
手中的账目墨迹未干,显然是刚抄录不久就送上来的,销毁了也无济于事,娘的,这小子手底下竟然还有可用的人。
潘富笑而不语,赵真放软声调:“哥哥府上还有几个没开脸的丫头,样貌身姿都过得去,这样,趁着还能拖一拖,你用上方子给你潘家留个种。”
“富弟,你放心,你的骨肉我一定视如己出,将来不敢说留给他的比我自己儿子多,但也绝差不到哪里去,起码也有几百亩良田几间铺子的营生,娶妻生子断不了你家香火。”
一旁的几人也赶忙开口相劝许诺,不多时那都还不知道能落在谁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富甲一方之财了。
在堂中这些人便是这几县一府的士绅大户了,事关身家性命倒也大方的很,哪一个开口最少也是百亩良田。
没办法,谁让往来的书信账目竟然被潘富藏起来了,这要是泄露出去,京中那几位大人会如何不晓得,但他们被没家产流放发配是肯定的了。
潘富依旧是笑而不语,看的赵真面皮直跳,他做的是私盐买卖,私盐贩子最是横行无忌心狠手辣,这时候心中戾火涌出,要不是还有些理智,他现在自己就亲手把这厮砍死了。
虽说已经派人去寻了,可也不敢保证一定找得着,潘富这小子向来是心黑手辣做事妥帖,若不是一时被相府的权势蒙了眼心急了些,也不走到今时今日之困境。
坐在最上方的蒋士儒叹了口气道:“想来刑部的人也快找到这儿了,你先去建平避避风头吧,我们联系京里,再想想法子周转。”
潘富这才起身拱手:“承蒙兄长不弃,那么小弟就先行一步了,诸兄,告辞。”
等他踏出房门,赵真在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将茶杯摔烂在地:“好心救他,竟被这狼崽子反咬一口!”
一名头戴巾帽一身肥肉撑的座椅都嘎吱作响的员外眯着小眼睛抿了口茶水笑道:“真就不能杀了他?等他死了放出风声,将账册还回来,自有千金答谢在。”
“就是,人死灯灭,谁还会为一个死人拼命?”
蒋士儒摇头道:“潘家向来对外人狠戾对自己人优待,百多年下来,还是有几个死心眼的家生子,咱们赌不起啊。”
“拖着吧,先走一步看一步,一面让人赶紧找出账册书信,一面继续派人去京里求相爷,说到底也就是这么些个事儿,皇帝老子日理万机,等他忘了也就好办了。”
“哎,只能先如此了。”
“嗯,刑部的人正在往这边敢,呵呵,虽说是京里的差爷,可在我们的地界上想抓人可不容易。”
“哼哼,猫抓老鼠,可我们这儿到处是洞,洞洞相连,没我们帮忙堵洞填洞,来百十个猫又能如何?”
“哈哈哈哈。”
刚踏出赵府大门的潘富微微回首,好似听见了那张狂的笑声,可实际上这么远的距离,是绝听不到的。
“爹啊,总不能就咱爷俩上路,为了大姐京里的老爷们我不敢去动,可这些推着我潘家走上死路的家伙,难道就能继续享福,那可太不公平了,您瞧着吧,儿子会尽力多活几天,多给咱爷俩找些陪葬的。”
这些人一直觉得自己置身事外,大不了舍弃潘家,只要不沾染麻烦上身就好了,所以对这件事看的还是不够重,看的还是不够清晰。
这是寻常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吗?
已经不是了,这是皇帝老子颜面的问题,百姓的命不算什么,可皇帝老子的面子,比天还大,天子脚下,无论如何明面上都必须是首善之地,有污点必须要彻底的清洗掉才成。
……
第728章 安置
溧阳县潘府门前,一驾马车快速驶来,还没来得及停稳,一个容貌娇俏的小妇人便颇为狼狈的跳了下来,踉踉跄跄的往里冲。
“呜呜~爹啊,爹!”
两三个闲汉瞧见冷笑道:“嘿,潘家嫁出去的大小姐都赶回来给她爹奔丧了,潘富潘大少爷可还没个动静,真是够孝顺的了。”
“他那里敢啊,没听说么?京里的官爷又赶回来了,专门就是要抓他,就等他自投罗网呢。”
“也不知潘府这万贯家财最后能便宜谁?”
“呵,还能是谁,当然是县太爷跟京里来的老爷们关起门来分一分,还能落到咱哥俩手里不成?”
“走吧走吧,别处耍去,银子分不到也就算了,可别惹祸上身,潘富抓不住,没准儿官老爷就抓咱们顶上去了。”
潘府内面色有些苍白的刑部郎官马泽冷眼看着闯进来的妇人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潘家的罪压不到她身上。
在室之女,从父母之诛;既醮之妇,从夫家之戮。
妇人嚎哭之声顿起,后面又跑进来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是潘氏之夫,入内后并未看向自己岳丈,而是先对着马泽及溧阳县令陪笑行礼。
岳家留下丰厚家产,小舅子犯了事,多半是没个那个福气继承家业了,本该是轮到他身上,一个女婿半个儿么,只可惜现如今的局面,他是唯恐引火烧身。
若不是妻子硬要来,躲都来不及……
“郎官,潘富确实不在溧阳了,下官自上任始就一直派遣差役看管出入要道,那贼子定是逃窜去了别的县府。”
马泽微微侧首道:“新官上任,下面的县役肯听你的话当差?”
“按说是不能的,但潘达一死潘富逃窜,潘家的威名也就镇不住人心了,往日欺压凌辱的旧恨也就涌上来了,不敢说个个得用,但潘富想一手遮天是不能了。”
马泽微微点头但还是嘱咐道:“不可疏忽大意,也不能尽信县役,找几个与潘家有大仇的百姓,或是你自己带来的子侄盯着。”
“诺。”
……
朱标微微皱眉,但看着刑部尚书终究是没说甚么苛责的话,案子急迫,被人钻了空子也不足为奇,何况尚泓海的密报也送上来了,溧阳竟还有相府的身影。
“加派人手尽快将案犯追捕归案明正典刑,绝不可误判误杀一人,须知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的道理。”
“殿下放心,微臣绝不敢辜负圣上及殿下委任天下刑名主官之重任。”
朱标微微点头,话说这儿就是给陈明阶提个醒儿,这件事无论是谁想干预,绝不能妥协就范,否则他绝不会姑息。
不过倒是没想到胡惟庸竟连这苍蝇腿的肉也不放过,可见确实是缺银子使了,否则堂堂相爷,不至于此。
刑部尚书退下后,朱标回到侧殿继续用膳,案子出了纰漏陈明阶不敢直接同老朱说,就取了个巧儿先向太子禀报,圣上多大的怒火,也不至于向殿下发,这事儿也就大事化小了。
朱标用完膳接过巾帕擦了擦手,起身向谨身殿走去,老朱退朝后便开始批阅奏章了,一天的辛劳又开始了。
缓步踏入谨身殿中,宫女太监避让两侧躬身行礼,但并未开口相迎,谨身殿最忌吵杂,打扰到了圣上的思绪,可是重罪。
看着御案上还未撤下去的粥碗冷冷道:“父皇可用好了?”
朱元璋拍拍肚子大笑道:“臭小子,咱饿了还不能多吃一碗了?”
马皇后今日早起亲自熬了两碗龙眼肉粥,据太医说,此粥开胃悦脾,养心益智,通神明,安五藏,久服强魂轻身不老,其效甚大。
当然,后面的功效有没有不能确定,但确实色香味俱全,老朱下了朝朱标也见完明升,正是饿的时候,却没想到老朱一见只有两碗,硬要自己包圆了,将儿子赶出去吃膳房的饭食。
朱标气道:“母后离京数月,儿臣可一直挂念着母后亲手调制的羹汤。”
“北巡这么久,咱也没吃到你娘做的饭菜。”
“那不正说明,这粥是母后慈爱给儿臣做的吗?”
朱元璋挠了挠下颚语重心长的教诲道:“标儿啊,一碗粥算什么,你想你这会儿没吃到,你娘还不亲自准备午膳,到时候几个菜,你得识大体。”
朱标气的摇头失笑,虽然面上还是有些不满,但心中其实是开心的,这世间也就是老朱还能这么欺压他了,倒也是难得的体验。
老朱看着一向深沉如海的儿子这般小儿态,心中比吃了三大碗粥还快乐,坐拥四海富有八方后,欢快其实是一日比一日少。
君臣有别,除了他们父子,还能与谁这般玩笑呢?
于朱元璋而言,有妻有子,自己就不是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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