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看到这幕,另一边的范承谟悄然松口气。
这下好了,看来今后有人替他挨鞭子了。
多铎狠狠的抽了侯方域几鞭子,怒气稍竭。
随即多铎又把何洛会叫到跟前,黑着脸说:“睢宁不是徐州,不过就是座小县城,本王就不信,睢宁县的铳台也有徐州的铳台那般器械精良、守卫森严!你这就派一个牛录,先把最前面的那个铳台夺下来。”
“嗻!”何洛会应诺。
……
在睢宁的西门城楼上。
华夏正远远的看着建奴的大阵。
看到一队大约两三百人的建奴从大阵之中分出来,并且推着十几辆楯车扑向了正前方的那个铳台,华夏便暗暗的松了口气。
建奴的第一反应看来是被他押中了。
果然向最近的铳台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
现在就看那座铳台上的九十名乡勇能不能如他所期待的那般,坚持到最后?只要他们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卒,建奴大概率会绕道而行!
以九十名乡勇,却换来一城百姓的安全,也是值了!
当下华夏把目光投向前方铳台,你们可一定可顶住!
……
厮杀很快就开始。
何洛会原本以为,拿下一个铳台应该会十分的轻松。
所以第一波进攻,何洛会并没有派出半个牛录,而是只派了五十个旗丁,因为他觉得有五十个旗丁就足够了。
五十个旗丁拼起两辆楯车,向铳台发起了进攻。
建奴的楯车因为太过笨拙,车体厚重,轮子却很小,所以行军的时候得进行分拆,然后装载在马车或者偏厢车上带走。
遇到打仗的时候,再把楯车拼装起来。
建奴很快就进入五百步内,铳台的守军毫无反应。
看到这,何洛会就笑了,看来果然如豫亲王所料,睢宁的明军虽然也修筑了铳台,但是睢宁明军的器械却完全没办法跟徐州明军的器械相比。
换成徐州的铳台,虎蹲炮早就劈头盖脸的打过来。
一直推进到壕沟的边缘,铳台上的明军都毫无反应。
镶白旗的五十旗丁将楯车推入壕沟,又缘索下到沟底。
再把楯车推到铳台护墙外并把云梯架起来,然后分出二十个旗丁顺着云梯往上爬,另外三十个旗丁则留在对面的护坡以及沟底,用弓箭提供保护。
然而铳台上的明军却始终没有露头,任由旗丁攀着云梯往铳台上爬。
明军始终不露头,守在沟底以及对面护坡上的旗丁也就只能干瞪眼,一箭都未发。
不一会,两个旗丁便率先跃入护墙,随即铳台内便响起巨大的喊杀声,隔着护墙,隐约可以看到有渔网抛起并张开,还有一瓢瓢的金汁凌空泼洒。
紧接着就响起两声无比凄厉的惨叫,但很快又戛然而止。
随即第二拨的两个旗丁又翻过护墙,同样的一幕再次上演。
先是渔网向上抛起张开,接着又是一瓢瓢金汁凌空泼洒过来。
前后还不到片刻,二十个旗丁就像排队跳海的仓鼠,一拨一拨的翻墙进入到铳台,随即铳台内便响起巨大的喊杀声,紧接着响起凄厉的惨叫声,但很快惨叫声以及喊杀声便又戛然而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空气中传来的恶臭,却清楚昭示着铳台上刚爆发了恶战。
“金汁,渔网,估计还会有石灰包,还有不再坚守在护墙后!”何洛会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跟云龙山的明军一个路数!”
尼雅哈沉声道:“这个路数挺难对付的。”
“也没有什么难对付的。”何洛会黑着脸说道。
“只要相邻的铳台没有配备虎蹲炮,不能往我们头上倾泻铳子,单凭这一座铳台,根本就不足为虑,多派一些人手就能淹了他们。”
“你率领一队巴牙喇兵,配合石图淹了这个铳台。”
如果这里的铳台也配有虎蹲炮和鸟铳,那的确会十分棘手。
但是这里的明军既没有虎蹲炮也没有鸟铳,那就不堪一击,一个牛录的八旗兵就足可以淹没铳台上的明军。
然后一个铳台一个铳台的淹过去就是。
无非就是会多消耗些时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嗻!”尼雅哈打了个千,当即带着一队巴牙喇兵上前。
接到何洛会的命令后,石图立刻将兵力增加到一个牛录,楯车也从两辆一下子增加到十二辆之多,正如何洛会所说的,是准备拿人海淹了这个铳台。
铳台上的明军仍旧没动静,没有一个兵出现在护墙后面。
看到这,石图和尼雅哈脸上便同时露出一抹冷酷的笑意,这些愚蠢的明军,仍旧死守着徐州的战法,却不知死期已至!
很快,第一拨旗丁就攀着云梯冲上铳台,随即翻过护墙。
铳台上的明军不出意外的再次甩出渔网,在空中也有金汁源源不断的泼洒。
只不过这一次,铳台上的喊杀声以及惨叫声就经久不歇,很显然,铳台上的明军已经没有能力一下子歼灭掉冲上铳台的十几个建奴。
两拨旗丁之后,尼雅哈也带着十一个巴牙喇兵冲了上去。
堪堪翻过护墙,尼雅哈就看到刚才冲上来的二十四个旗丁已经倒下一大半,只剩下五六个退到护墙前顽抗。
“咻!”尼雅哈张手就是一箭射出。
前方十步开外,一个明军面门中箭,当场毙命。
另外十一个巴牙喇兵同时挽弓放箭,瞬间又射翻十三个明军。
是的你没看错,十一支重箭射翻了十三个明军,因为其中两支重箭在贯穿前面明军的脸颊之后又射中后面明军心口,一箭双杀!
然而这些明军并未被吓倒。
当即便有十几张渔网旋转着抛过来。
其中的一张渔网朝尼雅哈当头罩下,尼雅哈便赶紧贴地侧向翻了一个跟斗,堪堪滚到渔网的边缘,没罩着。
然而,没等尼雅哈起身,一瓢瓢的金汁已经凌空泼过来。
这个就真的没办法躲避,因为金汁是呈扇形凌空泼过来,上下左右全都是,完全不留死角,尼雅哈一下被泼个正着。
腿上、身上还有胳膊上都泼了不少。
还有不少金汁从面甲溅入鼻子嘴巴,中人欲呕。
不过更令人难以忍受的还是从手掌及胳膊上传来的剧疼。
尼雅哈发出啊的一声哀嚎,手中的大稍弓当即掉落在地。
随即一个个纸包还有布包打将过来,砸在了尼雅哈和其他巴牙喇兵的身上,啪啪作响的同时也纷纷碎裂开,里边的生石灰当即便飞溅开来。
这下就更酸爽,因为有生石灰从面甲的眼窟溅进去,落进了尼雅哈的眼睛。
虽然灰量极少,但是尼雅哈仍旧感到烧灼般的剧疼,当下尼雅哈越发惨烈的大声哀嚎起来,因为这种痛苦,真没几个能遭得住。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战至最后一卒
不过,尼雅哈等巴牙喇兵要比普通旗丁更抗揍。
身上披挂的三重甲胄赋予了他们更强悍的防御。
面甲的存在使得石灰的杀伤被极大削弱,厚实的棉甲更是确保躯干以及双腿不被金汁烫伤,只有双手和双臂被金汁烫着,不过还能忍得住。
尼雅哈等巴牙喇兵躺在铳台上左右翻滚,躲避接踵而来的份量实足的金汁。
当明军对尼雅哈等巴牙喇兵展开猛攻时,更多的旗丁顺着云梯杀上了铳台,这下明军的渔网来不及收回来,金汁也来不及补充到位,单凭石灰包已经不足以阻挡建奴,于是前面列队的刀牌手和长矛手便毫不犹豫的迎上前来。
厮杀进行到这,终于进入到建奴最擅长的近战。
尼雅哈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一个明军刀牌手嗷嗷冲过来。
“来得好!”尼雅哈狞笑一声擎出斩马刀迎上前去,然后直接无视后面那几个明军捅过来的长矛,照着当面的明军刀牌手就是一刀。
“噗!”那个明军的木牌当即被切成两半。
躲在木牌后面的明军也是一下被劈开面门。
那个明军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歪倒在地。
排在刀牌手身后的几个明军长矛手却兀自捅刺不休。
尼雅哈便腾出左手夺住一支长矛猛然一拽,便把一个明军从队列中拽出来,再以右手所持斩马刀斜着一剌,将那明军的脖子整个切开。
殷红的鲜血便从绽裂的疮口一下子飙射出来。
与此同时,尼雅哈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记捅刺。
只不过,明军的长矛根本就捅不穿他身上的三重甲胄。
转眼间,尼雅哈连杀两人,又以凶狠的目光锁定第三个明军。
换成是徐州的边军,这时候肯定土崩瓦解,掉头逃跑,但是这个明军却毫无惧色,仍旧端着长矛一下下捅过来,而且还是照着尼雅哈面门捅过来。
从这个明军的眼神之中,尼雅哈竟然看不到一丝的恐惧。
尼雅哈急切间猛一侧头,躲过明军长矛的捅刺,再反手一撩。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个明军长矛手又被尼雅哈连人带矛切开,建奴用的斩马刀又重又锋利,切开人体尤如切豆腐般。
然而让尼雅哈意外的是,那个明军明明已经被开了膛,大肠小肠都一节节涌出来,却仍旧没有咽气,不仅没有咽气,而且仍旧用左右手各握着半截长矛,当成两支短矛继续照着他的面门捅来,竟然如此悍勇?
尼雅哈一时间有些失神,面甲上又挨一下。
尼雅哈的面甲原本就已经挨了好几下捅刺,这下终于扛不住,一下就被捅脱落,锋利的矛头去势未竭从尼雅哈的脸颊上滑过,瞬间留下一道深深的血槽。
所幸这一下并没有刺正,不然尼雅哈这会就已经被捅穿面门。
脸颊受创,尼雅哈剧疼之下惊醒,随即整个人气得暴跳如雷。
盛怒之下的尼雅哈就像一头发狂的黑瞎子,先是一头撞翻那个开了膛的长矛手,然后狂暴的冲撞进明军的队列之中。
其他的巴牙喇兵也跟着发起冲锋。
在十二个巴牙喇兵的猛烈冲撞下,明军的队列一下就被冲乱。
队列遭到建奴冲乱之后,明军的抵抗强度瞬间下降几个层次,之后就再组织不起有效的低抗,所有人只能各自为战。
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明军逃跑。
不到片刻,铳台上的明军便全部战死。
尼雅哈一刀斩下最后一个明军的首级,发现面前已经再看不到一个站着的明军,这才以刀拄地,又将头上钵胄卸下,大口的喘息。
刚才这波厮杀,已经耗尽他的全部体力。
环顾四周,只见铳台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
有明军的尸体,也有八旗兵的尸体,还有大片大片的金汁,空气中的那股恶臭夹杂了血腥味,更加的难闻,饶是尼雅哈见惯了大场面,也有些遭不住。
强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尼雅哈伏地啊啊干呕起来。
……
当尼雅哈被一个旗丁搀扶到多铎的跟前时,胆汁都快吐尽。
尼雅哈其实没有什么事,只是双手稍微有些烫伤,但是问题不大。
之所以需要人搀扶,主要还是因为累着了,外加被溅入口鼻的金汁恶心到了。
多铎有些嫌弃的捂住自己口鼻,黑着脸问:“这是怎么回事?这里的明军既没有虎蹲炮也没有鸟铳,居然也能打成这鸟样?”
难怪多铎生气,一个牛录加十二个巴牙喇,夺取只有不足百人驻守的铳台,居然还能打成这个鸟样?多铎怎么可能不生气?
“主子。”尼雅哈臊眉耷眼的道,“这里的明军虽然没有虎蹲炮也没有鸟铳,可是他们也有渔网金汁和石灰,而且这些的明军比徐州的明军要凶悍得多!刚才那个铳台,上面的近百个明军没一个逃跑,全部拼到了最后!”
“没一个逃跑?”多铎闻言不由得神情一凛。
“是的,真没有一个逃跑。”尼雅哈说道,“战至最后一卒。”
挥手示意两个旗丁将尼雅哈搀扶下去,多铎又扭头问石图:“伤亡了几个?”
石图脸上泛起一丝苦涩,耷拉着脑袋回答道:“回主子的话,我们牛录在刚才的厮杀中死了二十六个旗丁,另外还有十一人重伤,另外,巴牙喇兵也有二十一人受伤,其中两个巴牙喇眼睛遭受重创,恐怕是很难再复明了。”
“伤亡这么大?”多铎闻言脸色彻底垮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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