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剑客
“怎么完善?”崇祯又问,“现在就已经有御史监察百官,难道再设一个监察院来监察言官?然后再设立另一个机构监督监察院?”
“这么做恐怕也没什么用。”朱慈烺苦笑道,“当年太祖高皇帝先设立锦衣卫监察百官,成祖文皇帝再设东厂来监察锦衣卫,宪宗皇帝又设西厂监察东厂,武宗皇帝又设内厂监察西厂,可是到最后发现除了增设了大量的缇骑以及内侍,空耗大明朝廷无数钱粮之外,官员的贪腐现象却并未得到实质性改善,也就是说太祖高皇帝他们所做的努力,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欸,话不能这么说。”崇祯摆摆手说,“这些措施在刚推出时还是起到了很好效果的,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政策都是有时效性的,一旦过了时效,设计得再完善的良法也会成为恶法,非但无助于纯洁官员队伍,反而只会增加国家的财政负责,就如东厂、西厂及内厂等机构的设立。”
说到这一顿,崇祯又说道:“但是话又说回来,我们也不能因为任何政策都存在时效性就不去做,那样的话就又成了因噎废食。”
朱慈烺道:“所以,父皇确实有意让御史来监察内务府?”
“父皇确有此打算。”对于朱慈烺这个大明储君,崇祯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和盘托出,“父皇不光打算让都察院的御史监察内务府官员,还打算在内务府设立监察科,监察科的给事中除了监察内务府官员之外,还有权监察六部五寺以及地方官员。”
“父皇是说交叉监督,互相挑刺?”
朱慈烺的眼睛亮起来,这个法子好。
“对,交叉监督,互相挑刺!”崇祯笑了笑又道,“不过,要让这个政策真正发挥作用,就必须存在一个前提。”
“这个儿臣知道。”朱慈烺俊脸一下变成潮红色,“就是要让内务府的官员与六部五寺的官员形成水火不容之势。”
“对。”崇祯笑道,“要让他们水火不容,互相视为寇仇。”
顿了顿,又说道:“不光是现在要让他们水火不容,互相视为寇仇,将来还要从制度上确保这点。”
“父皇的意思是,把他们的出身也分开!”
朱慈烺这下不光是脸色潮红,一对眸子也是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可是该如何区分他们的出身?”
“这个也很简单。”崇祯说道,“分开考试!”
“分开考试?”朱慈烺愣了下,茫然问道,“分开考试是怎么考试?”
崇祯道:“分开考试的意思就是,现在的礼部试仍旧保留,六部五寺地方官员乃至阁员仍旧通过科举考试来选拔”
“但是除了礼部试之外再设国子试。”
“通过国子试即可进入国子监深造。”
“国子监毕业即可进入内务府当官,而且国子试不一定非得举人才能参加,只要取得生员资格即可参加!”
“妙啊!”朱慈烺忍不住击节赞叹,“这就从根本上形成了两个群体,如果再将两种考试的科目也设置得水火不容,那么礼部试出身的官员以及国子试出身的官员真的永无调和之可能,这样就能一直斗下去。”
“你这话就言之过早。”崇祯倒是十分的清醒,“这世上没有任何政策能够一直发挥作用,不过这个法子的时效性肯定会比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他们的法子更加持久,一百年不敢说,管五十年是没问题的。”
顿了顿,又说道:“至于五十年后这法子失灵了该怎么办,那就只能是由你或者你的儿孙想辙了,朕就管不着喽。”
“父皇。”朱慈烺的脸立刻垮下来,“你一定能够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呵,古往今来你可曾听说过活一百岁的皇帝?”崇祯有些落寞的道,“朕也不贪,活到剿灭建奴就成,剩下的事就交给你去办。”
话虽然这么说,崇祯心下想的却是,古代皇帝之所以不长寿是因为后宫嫔妃太多,旦旦而伐所致,可老子现在连皇后都没有,火都没地方泄,而且身体底子也是很不错,所以活个七八十岁应该是不成问题。
所以说,太子爷,你就准备好当五十年太子吧。
就让咱们父子成为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跟太子吧,想必也能够传为一段佳话。
朱慈烺完全猜不到崇祯心中所想,兴奋的说道:“所以,现在就要让马鸣騄跟都察院的御史结怨,让他们斗起来!”
“没错,让他们先斗起来。”崇祯微微一笑又道,“你替朕草拟一道圣旨,就说左光先罗列的十条虽多是捕风捉影,但初衷是好的,本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负责态度,就让都察院的御史对内务府的账目进行一次全面的审计,让左光先他们看一看,内务府到底有没有贪腐?”
“明白。”朱慈烺当即坐下来草拟圣旨。
一边写,朱慈烺一边又问:“父皇,要不现在就引为成例,以后每年甚至每个季度让御史对内务府做一次账目清查?”
“不可。”崇祯摆手说道,“现在内务府的机构还没有完善,甚至连事权都没有固定下来,这时候就赋予都察院监察内务府的大权,只会造成一种结果,就是让内务府成为六部的附属机构,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
“噢对。”朱慈烺恍然醒悟,“那旨意就得说清楚,这次只是特例。”
“对,只此一次。”崇祯道,“只是为了引战而已,让马鸣騄和内务府的官员们记恨都察院的御史,另外把朕的意思也告诉马鸣騄,回购债券可以,但是原价回购是绝对不可能的,顶多按五成回购。”
割韭菜虽然很爽,但还是得留点韭菜根。
按五成价格回购债券,就不至于伤到韭菜根。
这里所说的五成价格,是指发行价格的五成,不是最高位的五成。
所以如果按最高位算,其实相当于就是一成,差不多就是脚踝斩,正好留一点韭菜根,这样也能有助于债券市场尽快恢复。
另外,内务府的账目上也还能剩下三千万两!
再加上市易所的分红,1800万两的51%,918万两。
也就是说,内务府的账上仍旧还可以剩下将近四千万两银子,撑过崇祯十八年的开销至少是没问题的。
何况后面债券市场肯定会重开。
所以市易所仍旧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朱慈烺很快写好圣旨,递给崇祯说:“请父皇审阅。”
“不必了。”崇祯接过圣旨,直接把王承恩叫进来,又把圣旨交给王承恩让他安排发急递。
圣旨发出,崇祯又道:“你去叫太子妃和炯儿进来。”
朱慈烺便赶紧把康曦叫进来,朱慈炯也一并跟进来。
“父皇,你跟皇兄说什么呢?”朱慈炯有些小幽怨。
“大人的事,小孩子问什么。”崇祯笑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银子怎么花?
朱慈炯小脸垮下来,父皇欺负人。
崇祯又扭头问康曦:“太子妃,皇家银号是不是遭人挤兑了?”
“是。”康曦点头道,“短短不到半个月,就兑付了两亿多两,现在银号柜上的大笔银子就只剩下内务府的六千万两和我爹的一百万。”
不得不说,康百万这个国舅还是很够意思,在大明皇家银号成立的头一天,就带头往柜上存入了一百万两足色银。
方文箴几个也各存了几十万两。
“内务府很快也要兑付三千万。”崇祯说道。
“啊?”康曦有些难过的说道,“这样的话,皇家银号的柜上可能就只剩下不到三千万两银子了,而且是三个分号也算上。”
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银号柜上的存银就从三亿锐减到三千万,这落差太大,饶是康曦出身富家,见惯大笔银子,一时间也是接受不了。
“这没什么好难过的。”朱慈烺劝道,“那些银子原本就不是银号的,放在银号的柜上反而麻烦,现在倒省心了。”
朱慈烺从没想过将银号的存银据为己有。
不得不说,大明储君的人品还是很靠谱。
不过受限于时代以及眼光,朱慈烺觉得这么多银子就是累赘。
“烺儿你这就是没志气的表现。”崇祯摆手说,“银子当然越多越好,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才会为银子太多发愁。”
朱慈烺还有些不服气:“银子越多越好,这点儿臣当然也知道,可问题是银号柜上的存银并不是咱们家的,随时会被别家取了回去。”
“要不直接据为己有?”朱慈炯突然提议。
“胡说!”崇祯和朱慈烺几乎是同声训斥道。
“咳咳,我就是这么一说。”朱慈炯赶紧挠头。
崇祯却是一脸严肃的说道:“炯儿,你忘了父皇之前跟你说过的话?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心中就越是要有敬畏感,行事就越要遵守规矩,千万不可倚仗手中权势以及武力为所欲为,否则必然招致权力反噬。”
朱慈烺又接着说道:“在皇家银号存入银子的大多都是江南八府一州的有权有势有威望的缙绅商贾,我们若是真的将这些银子据为己有,则江南民心一夜尽失,那么等建奴南下之时,江南缙绅以及百姓就该箪壶浆食以迎王师了。”
“父皇,哥,我知道错了。”朱慈炯小脸再次垮下来。
“知错就好。”崇祯亲昵的摸了一下朱慈炯的小脑袋,随即又说道,“将皇家银号的银子据为己有肯定是不行,但是拿这些银子来为大明朝廷办事却是可以的,而这才是父皇创立皇家银号的真正的目的。”
“父皇是说挪用么?”朱慈烺道。
“借用。”崇祯道,“烺儿你用词不当啊。”
康曦也道:“不错,确实是借用,银号支付了利钱的。”
朱慈烺道:“借用自然是没问题,可是万一将大笔的银子借出去之后,又遇到现在这样的挤兑怎么办?还不上银子该怎么办?”
“放心吧,挤兑现象只是暂时的。”崇祯道。
“等这些储户挤兑过几次,发现皇家银号总是能把银子还上,他们慢慢的就不会再挤兑了,就会习惯将银子存入银号,何况挤兑也是可以想办法杜绝的。”
“咦?挤兑还可以杜绝吗?”朱慈烺和康曦听了之后同时一愣。
“当然。”崇祯笑着说道,“可以给储户设一个期限,比如说一年,三年或五年,存的期限越长利钱就越高,若是随存随支就没有利钱。”
康曦美目亮起来,父皇说的这个法子还真是个好办法。
“好吧,就算没有挤兑的问题,也还有别的问题。”朱慈烺又道,“那么现在儿臣的问题是,银子借来用于何处?发军饷?”
康曦闻言顿时间俏脸发白,这是她最担心的。
康曦就怕崇祯把皇家银号当内帑,说是借其实就是拿。
等以后出现窟窿填补不上,就让康家或者盐商出钱来填补窟窿。
“太子妃你放心,父皇不会乱拿银号的银子。”崇祯两世为人,又如何看不出康曦的小心思,当即笑着说道,“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朕之所以让你创立银号,一者是为了大明朝廷,二者是为了替皇家后世子孙攒下一份家业。”
康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儿媳绝无此意。”
朱慈烺道:“父皇还是没有说银子用于何处?”
“银子当然用来扶持实业!”崇祯一正脸色,肃然道,“自古以来就是无农不稳,无商不富,一个国家要想富国强兵,就非得有繁荣的商业不可,可要想商业兴盛就得先有强大的实业生产出足够多的商品才行。”
“譬如棉布,你得产出足够的棉布,然后才能人人有衣穿。”
“又譬如粮食,你得种出足够的粮食,然后才能人人有饭吃。”
“再比如房子,你得盖足够多的房子,然后才能人人有房子住。”
说到这里一顿,崇祯又道:“然而现实却是,既没有这么多棉布可以用来做衣裳,也没有那么多粮食可吃,更没有那么多房子供大家住。”
“那么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我们是田太少种不出那么多棉花吗?”
“我们是地太少种不出那么多粮食吗?是盖不出那么多房子吗?都不是。”
“今天先不说粮食和房子,就说棉布,烺儿、炯儿你们应该都看过松江府的奏章,可还记得松江府大概有多少亩棉田?”
“这?”朱慈烺和朱慈炯都答不上来。
最后还是康曦答道:“松江府及附近州县共有棉田约160万亩,可产籽棉96万担,净棉32万担,可年产各种棉布约2800万匹。”
【注:担为重量单位,1担=100斤】
“好。”崇祯欣然点头,又问道,“那么松江府耕地有多少亩?”
“这个儿臣知道。”朱慈烺忙道,“自从张居正清丈土地之后,松江府的耕地面积一直维持在470万亩左右。”
“那么问题来了。”崇祯又问道,“松江府明明有足够的耕地,为什么就不能多种一百万亩棉花,然后多生产两千万匹棉布?”
“这?”朱慈烺再次被崇祯给问住。
因为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他的知识范畴。
但是康曦不愧出身于商贾世家,说道:“因为江南八府一州就只能够卖掉大约两千八百万匹棉布,再生产出两千万匹棉布,就会积压又或者赔本贱卖,那么棉农、织户还有贩卖棉布的行商、坐商就都会亏本。”
“怎么会?”朱慈炯道,“江南八府一州用不了这么多布,还有江西、福建、湖广以及两广布政使司,天下还有好多百姓无所衣,布商为什么不把布卖到外省去?”
康曦叹道:“因为将棉布运到外省需要车马船资,所以价格就会暴涨,一匹最普通的松江棉布在江南只卖1钱到1钱五分,可是贩卖到湖广就需要卖到3钱以上,如果贩卖到云南贵州更是需要卖到1两以上,否则就会亏本。”
“但是别说1两,3钱的价格普通老百姓就已经买不起了。”
“所以那里的老百姓宁可穿本地的麻布或者葛布,因为本地的麻布葛布价格低廉,尽管做工非常粗劣,而且不保暖。”
“不对啊。”朱慈烺道,“布商为什么不直接在湖广又或者云贵找农户种植棉花,然后找当地的织户去纺织棉布呢?主样棉布价格不就下来了?”
“事情又哪有这么简单。”康曦苦笑道,“因为当地并没有足够数量的织机,而打造一架织机需要一笔不菲的开支。”
“而且当地百姓并没有从种植棉花获利的先例,因而通常需要先支付定金才会愿意种植棉花,这就更加推高了布商在当地生产棉布的成本。”
“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一个织户需要数年才能够成为熟练织工,在此之前所编织的不是残品就是次品,根本就卖不上好价钱,也就是说数年内,布商都是需要亏本经营的,所以根本没有布商承受得起。”
说到这里,康曦忽然神情一动,难道说?
崇祯笑道:“太子妃,现在知道该怎么花银子了吗?”
“儿媳知道了。”康曦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反应过来,大眼睛闪闪发光,“就是给那些想在湖广、云贵生产松江棉布却又苦于没本钱的布商借贷!帮助他们熬过最艰难的时期,等到他们开始盈利了再连本带息偿还银号的银子。”
“不光是棉布。”崇祯摆手说,“还有丝绸、瓷器、陶器、玻璃琉璃等各行各业,也不光是扶持异地生产,还可以扶持生产技术的改进,使得生产成本变得更低,这样地域对产品的限制就会更加小,商品流通就会变得更加繁荣。”
好吧,说白了这就是明朝版的产业复制及产业培植。
产业的培植和复制从来都是一个浩大且艰巨的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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