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他们还不曾出发。”
“我这老师办事是真的慢啊,就生孩子挺快,其他事情怎么都如此之慢呢?这都已经六天了,怎么还没有安排好这些事情呢?”
“我那老师如今在做什么?”
吕禄不太肯定的说道:“似乎是在左相的府邸里?”
“嗯??他们俩人聚在一起做什么?”
……
此刻,在张不疑的府邸内,张苍和张不疑面向而坐。
两人面前摆放着各类水果,还有茶。
可他们都没有心情来享用这些,张苍的侧边放着一份巨大的舆图,上头是如今大汉疆域内各处的道路,以及运河,漕渠等。
这舆图可以被认为是大汉交通舆图,记载着全大汉的交通情况,张苍平静的说道:“北部各地的驰道,都已经修补完成,我们还多增设了几条,如今北部的驰道已经不需要多建,从长安下达的命令,在一个月内就能到达唐赵,以最快的速度,三个月就能传达到燕国,比较麻烦的是西庭这边,需要六个月才能传达……但是比起过去一两年的情况,已经算是巨大的进步了。”
“如今比较难的是南边,南边多水泽,修建驰道耗费太大,如长沙,滇,南越,吴等地,若是要加强联系,就只能修建运河,加强水上交通,如此才能尽快完成实控,如今限制王权,若是不能缩短命令往返的时日,那就容易引发混乱。”
张不疑听的很仔细,可当张苍说完之后,他却不屑的笑了笑。
“您说的很有道理,可现在的庙堂,哪里有钱来修建什么运河呢,我听闻,长沙,南越等国都很富裕,让他们自己出钱来修建运河,岂不是更好吗?”
“全天下的往来交通,都是可以被当作一个整体的,若是让他们各自修建,彼此没有统筹,只怕配合不当,耗时费力,最后的成果却不尽人意啊……这件事,最好还是由我们来操办,也不需要挖太多,只需要四条运河,就能极大的加强南边与庙堂的联系……缩短路程,至于钱财的问题,我知道因农税,国库不是很富裕,但是再过两个月,身毒的上贡就要到了,何况,这件事可以让地方多去承担,让百姓们自己自备干粮来服徭役就好了。”
张不疑对张苍并不是很喜欢,大概是不喜欢左相这个称呼。
但是不至于因为好恶而影响对政策的判断,他皱起了眉头,严肃的问道:“现在国库还是较为薄弱的,为什么不多等一段时日再动手呢?”
“不能多等,因为这件事还与身毒有关。”
“哦?”
“南越已经彻底消灭了扶南与真腊二国,尽得其土,扶南西侧修建港口,直往身毒,若是我们能将运河挖通,连西南诸多河流,则庙堂之令,可从水路往南越,再由南越以往身毒,时日大减,能缩短起码七个月的时日。”
“况且,南边几次出海,所获匪浅,北边大敌皆平,往后的庙堂之策,定然是盯向海外的,这是在为往后的发展而做好准备。”
张不疑看起来还是有些迟疑。
张苍顿时改口,说道:“陛下大治天下,唯南人不大知其德,必须要为陛下扬仁德与南。”
张苍这么说,张不疑顿时就不迟疑了,“好,这件事我会亲自操办的。”
“南越王和吴王都在庙堂,他们都是熟悉南边水运河流的,可以让他们前来相助……另外,不要一次性动用太多人来参与徭役,分批次,禁止地方官吏急功近利,迫害百姓……”
“这些事,不必您来教导,我心里清楚。”
张苍这才站起身来,拄着拐杖,有些感慨的说道:“不疑啊,我已经很年迈了,时日无多,我让你来操办这些事情,不是因为我怕麻烦。”
“不是因为我怕苦怕累,这是为了让你具备更多的经验,你很快就要成为大汉第一相,接替我的位置……我这些时日里,身体越来越差……”
张苍说着说着,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张不疑冷笑了起来。
张苍佝偻着后背,缓缓离开了这里。
他刚离开,刘嫣就有些不太开心的走到了张不疑的身边,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娃娃,在不久之前,她为张不疑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她此刻忍不住说道:“良人啊……您何必如此对待张相呢?我看他白发苍苍,确实命不久矣啊,他未必就不是真心托付,您对他如此无礼,实在不该啊。”
张不疑冷着脸,“哼,你懂什么?这厮是跟着南越王学坏了,他时日无多??他最小的孩子跟我们家的孩子同岁!”
刘嫣瞪圆了双眼,“他这般年纪……”
“哪天就是我不在了,说不得他还能生几个孩子呢!”
张不疑怒气冲冲的说着,转身就返回了内屋。
还没等刘嫣反应过来,张不疑就抱着不少的书籍走出了内屋,看了她一眼,说道:“我要去一趟御史府,不必等我回来吃饭。”
说完了话,他就迫不及待的朝着门外走去。
却听到刘嫣笑吟吟的说道:“良人,今日可不能借宿与外啊……我已经休养好了身体……”
张不疑浑身一僵,一个踉跄,急忙稳住身子,回头瞪了一眼刘嫣,气急败坏的离开了家。
刘嫣却轻笑了起来。
张不疑坐着车,一路狂奔,很快就来到了御史大夫的府上。
刘恒在这些时日里,算是极为忙碌的,虽说三省的基本已经确定,但是对九卿的改制还不曾结束,群臣还在商谈着细化的部分,例如尚方府,到底是要弄一个全新的部门来负责这些,还是要归于工部,还有像太学和启蒙学,到底是要设立新部门,还是归礼部,诸如此类的商谈还在继续,刘恒日夜操劳,已经是完成了对一半以上的机构的重新编制。
当得知张不疑前来的时候,刘恒急忙令人大开正门,迎接这位左相。
在过去,刘恒对张不疑还有些轻视,可自从被张不疑帮助了一次后,他就不再如此了,刘恒是一个有过就改的人,跟刘长这种知错却永远不改的人是不同的,他对张不疑颇为恭敬,甚至率先行礼拜见,张不疑不慌不忙的回了礼,两人这才走进了内屋,内屋里只有一个邓通站在一旁服侍,再没有别人。
张不疑瞥了一眼那位近侍,他知道这个人,也知道他与刘恒非同寻常的君臣情谊,可他对这类的事情向来厌恶,对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左相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看看这些……”
张不疑将那些文书通通放在了刘恒的面前,随即说道:“这些都是南边诸多港口和水路的具体情况,方才张右相来找我,再次说起了运河的事情,他认为,大汉的往后,当以海外为主,定然会大造船只,全力开海……探索海外之疆域……”
刘恒一点就通,“故而他想要开挖运河,就如北方的驰道那般,让南边也被彻底打通?”
“不错。”
“不愧是张相啊,每一步都走在众人之前,如今我们还在为改制的事情而发愁,张相却已经开始为改制后的开海之事而做准备了。”
刘恒赞叹着,在刚到达吴国的时候,刘恒也没有想过什么开海之类的事情,直到后来刘长多次催促,总是说起海外有很多好东西,说起海洋的重要性,刘恒这才试探性的派人出海,在吴国修建了不少的码头,造船,出去探索……结果就如刘长所说的,吴国发现了大量的岛屿,也算是别样的开疆扩土了,而重要的是,这些岛屿上有各类的物资可以开采,有些岛屿虽然物资匮乏,但是位置极为重要,再前往身毒的过程中都能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吴国如今对南边的海外是很熟悉的,对那些岛屿都有了很清楚的了解。
他们的船只甚至一度过了倭岛,沿着海岸前往北方探索,发现了一处寒冷到了极点的地方,方才返航。
大汉对陆地的情况已经算是很清楚了,幅员辽阔,甚至能了解到安息国那边的情况,还知道安息国西边的那些国,可对海洋还是有些陌生,实在是有太多可以探索的东西了。
刘恒说道:“运河的事情,可以将南越王叫来,我们三人一同商定,很快就能动手,不过……光是修建运河,我认为还是不够的,我们也该想办法,鼓励海上的贸易,大开海上贸易道路,召集更多的造船匠,设计出更多的大船,让大汉拥有更多的船只……过去所制造的车船就让航运时日缩短了不少,若是能造成更好的大船,这不比修建运河更有用吗?这些也是不能忽视的。”
“先前我吴国的船只就一度达到了天下之边缘,船员冻死了很多人,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朝着南边继续探索……”
张不疑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可那不是天下之边缘,整个天下是一个椭圆形的球体,而你们的船只到达的地方,唤作极,那里有一个通道,沿着一路走,可以到达一个全新的世界,唤作美州,那里有大量的牲畜,还有很多产量极高的谷物,乃是天下最好的宝地,各类的谷物是大汉所不曾见过的……”
刘恒听到张不疑的话,却没有任何的意外。
因为这些话都是写在书籍里的。
刘长曾亲自编写了一本《地理志》,其中就有很多这样的言论,包括所谓的“地球”,天下各大州,甚至是对那些州的形容,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水果作物等等,他甚至还画出了好几个舆图,画出了天下的大概模样。
但是,这本书在当下的可信程度是非常低的。
要不是作者是刘长,甚至都无法通过奉常府的审核,尽管刘长编的有模有样,可这本书的评价还是很低,那些航行的士卒们都说,陛下画出来的这舆图跟他们所见到的情况完全不同,包括他说的那些岛屿位置什么的,没一个是对的……他们不太相信刘长所说的这些话,毕竟这家这位皇帝说了那些是大汉人不曾踏足过的地方,既然不曾踏足,您是如何知道这些地方的?又是如何知道那些谷物?那些奇怪的动物??
而且皇帝的信誉在大臣这里吧,其实真的不算太好。
他太喜欢吹嘘了,各种吹牛。
在群臣看来,刘长在书里所说的这些东西,就跟高皇帝忽然说自己是黑帝,将四帝变成五帝一样,是很荒谬的自吹自擂之举。
整个天下,对这本书深信不疑的,只有一个人。
没错,那人就是张不疑。
张不疑无条件的相信皇帝所说的任何话,哪怕是那些吹嘘的话,他也相信刘长在地理志里所说的这些,他觉得这些都是真的。
刘恒沉默了片刻,说道:“可是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通往美州的道路,更没有发现什么陛下说的极昼,极夜之类的……其实吧,我比你更熟悉长,他说的话,可以相信一半,不能相信太多……他出生到现在,去过最遥远的地方就是身毒了,他又怎么会知道海外的情况呢?这大概是他自己胡乱编造的……不足以信。”
张不疑愤怒的说道:“若是没有发现陛下所说的,那一定是你们自己的问题!而不是陛下的问题!”
“难道你们要将自己的无能怪罪在陛下的身上吗?!”
第740章 神行将军夏侯灶
西庭国,王城之外。
只见道路两旁都已经被甲士们所封锁,百姓们只能站在距离驰道五十步外的地方,踮起脚尖,眺望着远处。
而在道路中间,则是停放着一辆五马之车。
西庭王刘启,协同麾下的文武大臣们,焦急的站在这里,等待着凯旋的军队。
国相纪通,以及御史丞郅都,分别站在了他的左右。
在地方改制后,国御史大夫就不复存在了,他们成为了御史丞,不再隶属于国王,而是隶属于朝中的御史大夫,成为了庙堂驻扎在王国里的监察官,不再对君王负责,只对朝中御史负责,代替庙堂来监察百官,看起来地位是被削弱了,可权力实际上是得到了加强的,原先他们是代替君王来监察国内,如今可是代表着皇帝来监察全国,君王都在他们的监察之下。
他们与地方的刺史是同一个机构,同时对御史负责。
在西庭国待了很多年,纪通也不再年轻,刘长几次想要将他调回庙堂,但是都被纪通给婉拒了,他非常诚恳的给刘长上书,告知皇帝,西庭国如今的发展计划全部都是由自己来拟定的,如今诸多谋划方才完成了一半,若是自己就这么离开了,继任者对接下来的发展方案未必有自己这般熟悉,到时候就到不到预想之中的成果了,希望陛下能多理解,自己绝对为陛下治理好西庭国云云。
朝中不少人对他的行为很是不满,张不疑更是认为他拒绝皇帝的诏令,应当被抓起来处死。
但是刘长却不这么想,他也不觉得纪通留在西庭国是要帮着刘启谋反,他是真的想要在这里做出一番大事业,此人可大用。
而纪通确实也没有辜负刘长的信任,在西庭国做的十分出色,西庭国从当初那个城池三四座,百姓五六万,全国牲畜加起来不足十万头,人均耕地不足五十亩的穷乡僻壤,变成了如今这个雄踞西域,人口近百万,城池六十余座,耕地牲畜无数的庞然大物。很多人都说,西庭国这是走了大运了。
他的位置实在是太关键了,大汉对身毒的门户。
两地的通商,基本上都是在这里完成的,商路极为发达,而庙堂也是耗费了大价钱来发展当地,甚至连建成侯都在这里投资最多,更别提身毒人年年的朝贡,光是派来帮助西庭国修建城池道路的奴隶,就接近二十万人。
站在风口上,就是西庭国都能起飞。
可是有心人却很清楚,西庭国能有当今的发展规模,跟他们的君王,以及像纪通这样的大臣都是撇不清关系的。
刘启是个非常合格的君王,在所有的宗室子弟里,贤名仅次于刘安,治理国家的才能非同一般,对自己要求很高,听得进群臣的劝谏,有大胆魄,对不稳定的因素能直接出手清理,号称西域小贤王……他没有像其他兄弟那样开始享受人生,为自己修建豪华的宫殿,或者四处招美人前来服侍,他将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治国上。
而他麾下的大臣们,在他的带领下,也是爆发出了惊人的才能,这才有了如今这个力压西域的西庭大国。
同时立国的北庭国,连西庭国的一半规模都没有。
这便是差距了。
刘启笑呵呵的看着远处,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这次夏侯将军可是立下了大功劳啊!!”
“康居人一除,西庭国四周,就再也没有敌人了……我们可以安心帮助身毒人来防备安息人了。”
郅都眯着双眼,“前不久,阿列将军写来了书信,说北部的几个行省,私下里派人前往西边,被发现后说是想调查那边的情况……他们是需要我们的帮助……最好让夏侯将军去身毒转上一圈,他们想来会安心很多。”
刘启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
“这些人是真的善忘啊,仲父前不久才将他们狠狠教训了一番,如今又蠢蠢欲动了??就这么自信?”
“主要是庙堂的政策对他们不利,身毒现在的情况变得越来越混乱,底层的那些民夫,在大量的接触到了大汉文化后,都不愿意再信封他们的那个什么教,开始大量的朝着西庭国和南边逃亡,甚至出现了不少杀害自己原先主人的行为……这让那些北部的贵族很是害怕,而南边彻底放宽后,当地的贵族大概也很不安,阿列将军的日子不太好过阿。”
郅都解释了起来。
纪通认真的说道:“身毒不能乱,现在庙堂的诸多政策,都要依靠身毒的上贡,身毒人可以彼此敌视,可不能真的乱起来……我觉得,先前郅君所提出的驻兵还是很有必要的,我们应当在北部身毒各地驻扎一些军队,稍微进行震慑,否则迟早要打起来。”
刘启点点头,“寡人知道了……还是先处置好康居人吧。”
“夏侯将军怎么还没有回来呢?莫不是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几个人正在闲聊,就看到远处烟尘滚滚,马蹄声很是响亮,浩浩荡荡的大军出现在了道路上。
夏侯灶得意的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这一次,夏侯灶主动出击,彻底击破了康居国,生擒了康居王,彻底灭亡了康居,康居的灭亡,也代表着西庭国周围的小势力彻底消失,从今往后,整个西域,便是由西庭国说了算,西庭国只需要安心对付来自身毒的威胁就可以了,西域周边的几个重要山口,如今都在自己的控制下,大后方彻底没有了威胁。
而做成这一切的,就是大汉神将夏侯灶。
夏侯灶作为西庭国第一猛将,在这些年里的战事里,也是逐步磨砺了出来,只要给他搭配一个不错的副将,那他的战绩就会变得非常好看,广论战绩,那些二代里还没有几个人能与他相提并论,他有着六次灭国的战功,虽然都是些小国,不值一提,但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军功。
他本就勇猛,作战身先士卒,而且对士卒还算不错,懂得体恤士卒,就是脑子不太灵光,不能单独出战,但是给他搭配一个不错的副将,他就能找的到道路。
刘启最初是将李广调出来给夏侯灶担任副将,可谁知道,这厮的迷路特点比夏侯灶还严重,一打起来两人同时上头,直接追杀,最后谁也找不到谁,还是凯旋的时候才相遇的,也就是敌人太弱,愣是被这俩二愣子给杀穿了。
刘启觉得这俩莽夫不能放在一起,于是乎,就多设了一个副将,盯着这俩莽夫。
三人配合起来,方才有了些大汉军队的模样,终于不会像个无头苍蝇一般横冲直撞了。
夏侯灶的打仗风格,跟朝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同,甚至跟夏侯婴都不同,他的兵法讲的就是一个神速,他大概也信奉“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每次打仗,都是全速进军,在敌人压根没有反应的时候就给人打没了,因此西庭国的众人都将他称为神行将军,夏侯灶靠着这一手急行军,已经连胜了很多场,没有输过,自己号称常胜将军。
包括这次出击康居,夏侯灶就是全速赶路,连着狂奔了三天三夜,然后第四天直接发动了袭击,康居人都不知道这些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据说他甚至写了一本兵法,传授给底层的军官们。
而他的兵法很是简陋,主要的核心只有一点:要快!!!
他常常在营帐内操练士卒们的速度,包括他们的行军速度,吃饭速度,整顿速度,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最适合自己的打法。
刘长挺喜欢他的这种打法的,还当着群臣的面夸赞了神行将军,算是认可他的名号。
可韩信却很不屑,按着韩信的说法,这套打法只能欺辱弱小,要是遇到同等的敌人,这样的急行军,那就是去送死。
可韩信也没有让夏侯灶改变的意思,毕竟西庭国周边,也没有什么同等的敌人,打这些人,有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