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历史系之狼
“回陛下,乃是唐国张相所安排……臣才疏学浅,不堪大任……”
“何必如此客气呢,你就叫我一声兄长就好了,在这里是没有什么君臣的,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嘛。”
刘长让甲士们拿来了酒水,三人一同吃了肉,喝了酒,韩潆的酒量不是很好,可是皇帝所赐,他不敢拒,三人一同享用之后,韩信也不理会这两个竖子,转身进了内屋,外头也就剩下了刘长和韩潆两个人,刘长直接扯开了自己的衣领,箕坐在了韩潆的面前,满脸的享受,韩潆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刘长笑了笑,“这么坐是最舒服的,你也试试?”
韩潆连忙摇着头。
“我看你跟师父不怎么说话啊……”
或许是刘长表现的很随意,又或许是韩潆吃了不少酒,他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的拘束了,他苦笑着说道;“自幼不得阿父之爱,是我不成才,辜负了阿父,故而阿父不愿意与我多说什么……”
“我看你的样子,倒是想起了我的二哥,他跟你很像……可又有些不同,我二哥吧,是个好人,自幼就被我阿父阿母严厉的要求,最后也是跟你这样,若是我不在,他都不怎么跟阿母说话。”
当话题谈论到阿母的时候,韩潆的眼里忽然冒起了光芒,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笑容,“我阿母不一样,她是很爱我的……年幼时,阿父每次打我,她都会护着我,不许阿父打……”
“那是真不错,我阿母向来是跟着阿父一块儿打我的。”
“可是我阿母已经不在了,阿父离开楚国的时候,她就病逝了……”
刘长沉默了片刻,“随后你就去了唐国?”
“不,在楚国待了一段时日,然后去了唐国,也没有什么人愿意跟我做朋友,那些人都很害怕我,也没有人跟我说话……等我长大了,他们就要我打兵打仗,可是我不会带兵打仗,他们也不相信,非说我一定可以……我读过很多书,我懂得治理政务,所以后来,张相就让我去当了县丞,让我治理地方……”
韩潆忽然说起了自己的经历,当初韩信谋反的时候,韩潆还不到五岁,他遭遇了阿父的被抓,阿母的逝世,周围人的冷漠,疏远,一路颠沛流离,直到长大之后,韩信之子的称呼依旧死死挂在他的身上,他无法跟其他人太过亲近,也交不到什么朋友,甚至无法做自己最擅长和喜欢的事情。
刘长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点着头。
“你老丈人家是做什么的?”
“是一个里正。”
“难怪肯降女儿嫁给你……”
“我看啊,你还是不要回去了,把你老丈人一家给接过来吧,长安这里也缺一个县丞,你来这里当吧!”
这一次,韩潆却没有急着答应,他支支吾吾的憋红了脸,“我还是在那边……”
“你且听我说,在长安啊,你是能结交到很多好友的,唐国跟长安还是不一样,这里的人并非都是惧怕老师的,你若是来这里,我可以介绍很多人给你,像吕禄,吕产,周亚夫,卢他之,周坚,吕种,樊市人,宣莫如等等,我们常常聚集在一起,这些人都是不错的人,是可以结交的人,他们就不会因为你的身份而疏远你,而且在这里,你能做你喜欢的事情,这里有很多厉害的人,你可以跟他们学政务,你年纪也不大,完全可以去太学进修个一两年……”
“往后啊,说不定也能当个两千石的郡守……”
“况且,这里距离你阿父近,平日里可以串串门,将来有了孩子,也可以让师父他老人家帮忙照顾嘛!”
韩潆苦涩的摇着头,“只怕阿父问罪……”
刘长对此很是不屑,“你啊,就是不了解师父的为人,师父这个人啊,说的和做的完全不同,别看嘴里对你训斥,疏远,让你不要接近他,实际上,心里巴不得你能陪在他的身边呢,你看他也是孤独一人,长期待在这里,你说自己因为是他的儿子就没有人敢亲近,那他呢?谁又敢来他亲近啊?他这府邸,除了我,压根就没有人来,你能来,这是好事……你也不必太讲礼,不过被骂几句,就如此害怕……”
刘长捅了捅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师父早就老了,已经打不过我们了,你怕什么呢?”
韩潆大惊失色,“陛下,为人子岂能对生父出手?!”
“放屁,我可没让你殴打你生父,我只是说你不必害怕被打,他又打不疼你,你可不能胡说八道!!给我扣上这么一口黑锅!!”
“臣不敢……那我……”
“留下来吧,让你的家人也一并前来,过几天我将这里的好友都介绍给你,多往来,这里有一处好地方……叫五……算了,你这要成家了,等你成家过了几年再带你去!”
次日。
“阿父,我准备留在长安了……”
“呵,你留在长安做什么?!”
“我就是想多陪陪阿父……”
“谁要你来陪?!回你的唐国去!”
韩信的语气依旧很冷漠,韩潆硬着头皮,鼓起了勇气,“我已经决定好了。”
韩信大手一挥,“你爱上哪里就上哪里,与我无关!”
他说着,转身走进了内屋,只是嘴角隐约带着一丝笑意。
不远处,刘长朝着韩潆眨了眨眼,韩潆轻笑了起来。
……
“这是韩潆,太尉之子,我视若胞弟!”
“哈哈哈,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没胡须的就是吕禄!”
刘长拉着韩潆的手,指着面前的吕禄,介绍了起来,吕禄原本还是笑吟吟的,听到刘长的解释,脸色一黑,急忙指着自己脸上那短短的胡渣说道:“我有胡须的!”
刘长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跟这个人多接触,吕禄看起来有些恶劣,可人是很好的,非常值得结交,因为他家里很有钱,富甲侯啊,听说过吗?他的家产可是遍布天下,抄了他家都够北军吃二十年的!”
“这是吕产,我们的城门校尉,跟他也多接触,往后偷偷出城门玩耍的话,还需要他帮忙。”
“这是周亚夫,你阿父的弟子,当然,跟我不同,并非是那种得意门生,只是学了点皮毛,打仗的本事还行,比我是差了很多的,也可以结交,他家里的家禽很多……”
“这是周坚,亚夫的弟弟,目前在典客府当差,我那天的香料就是从他这里弄来的,他可以帮你弄到很多塞外的东西。”
“这是宣莫如,他阿父是鼎鼎有名的驴廷尉,你可能不知道,就是现在的燕国相,现在也在廷尉当差,你要跟他多亲近,这人是最管用的。”
“还有这位,樊市人,他担任太学丞,你不是要去太学进修嘛?跟他相处好了,将来他可以照顾你。”
“这是卢他之,他在北军里任职,若是要跟谁打架,可以叫他。”
“这是吕种,在丞相府当差,没啥用,不用结交。”
韩潆惊讶的看着这群人,刘长骄傲的说道:“这些都是贤才,时人称为长安群贤!至于朕,不才,便是这群贤之首,学富五车,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乃是前所未有的大贤……”
众人却不太福气,吕种更是坦白的说道;“你不必跟陛下相处太好,他会上你家府偷你吃的,还会跟你借钱不还……”
刘长飞起一脚,吕种却躲开了。
众人大笑着,氛围极好,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礼仪,他们连皇帝的身份都不在乎,更别说韩潆这个太尉之子的身份了,面对韩潆,他们也是没有半点的拘束,直接就拉着他进入了群贤的团体之中,众人笑着,趁着人多,不由得开启了夏侯灶的玩笑,韩潆这辈子都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只是因为刚来,他也不认识夏侯灶,故而只是听着。
开完了夏侯灶的笑话,他们又忍不住开起了樊伉的笑话。
至于开樊伉的笑话,樊市人会不会生气?
答案是不会的,因为就是他先开的头。
“我听闻他在倭岛上看着猴子龇牙呢!”
“我还听闻他吃多了酒,将猴子当成了夏侯灶,非要拉着那猴子聊家常!”
“哈哈哈!!”
众人大笑着,一路浩浩荡荡的走去,迎面走来的人纷纷让路,虽然他们都是穿着便装,可这么一群人,又表现的肆无忌惮,行人也会很害怕,他们就这么一路朝着五鼎楼走去,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韩潆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散过,这些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而且胆大包天,谁他们都敢调侃,狠起来连各自的阿父都敢调侃,例如那个叫周坚的,就调侃自己的阿父周勃。
“世人都说我阿父残酷,好军功,最喜欢砍人头,这是不对的,当初我阿父出征乌桓山的时候,就没有砍俘虏的头——俘虏太多,头颅装不下,就割了耳朵!”
“哈哈哈~~~”
“是啊,有的还说我阿父为人耿直,不知变通,跟驴一样倔强,这是不对的……有一次我阿父驾车跟一头驴在独木桥上遇到了,两人都不退让,最后是那驴让步了,阿父可比驴倔强多了!”
“哈哈哈~~~”
就这么一路开着各种大逆不道的玩笑,他们终于来到了五鼎楼前,那里的小厮看到了吕禄,就急忙冲了过来,行礼拜见,又拜见了其余众人,他们都知道自家主人的身份,也知道主人身边的好友是什么级别的,刘长领着众人就进了这里,五鼎楼对韩潆来说并不陌生,因为晋阳也有,但是晋阳的那家没有这里的规模,这里的五鼎楼那是真正的五鼎楼,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一行人直接朝着顶楼走去,一路上还能看到不少的熟人。
这些人看到刘长,脸色各个惊恐,急忙行礼拜见,刘长只是挥挥手,让他们起身,也不打扰他们。
就在他们即将上顶楼的时候,却有小厮拦住了他们。
“家主,顶楼有客人……”
吕禄一愣,看向了刘长,刘长皱着眉头,正要破口大骂,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询问道:“上头的那个人,是不是一个白白胖胖的高大老头?”
刘长用手比划了一下,那小厮笑着说道:“您是问是不是张相吧?不是他,我也不认识他,听闻是彻侯……”
刘长松了一口气,“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直接领着人就往顶楼走,嘴里骂骂咧咧的,“哪个老狗敢占据乃公的位置,大汉的彻侯难道就这么有空嘛?!”
在顶楼,一个人正在一群舞女之中,吃着肉,喝着酒,好不快活,当看到这一行人上来之后,他愣住了,呆滞的看着刘长。
刘长也愣住了,目瞪口呆。
“二哥???”
“你怎么在这里?!”
没错,这位五楼的彻侯,居然就是刘盈。
刘盈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的看着刘长,训斥道:“身为君王,居然频繁的前来这种地方,还满口的脏话,骂骂咧咧的,毫无礼仪,成何体统?!你便是如此治理国家的嘛?你身为君王……”
刘盈迅速切入讲道理模式,刘长听了片刻,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那你呢?”
“我非君王。”
刘盈得意的说道。
刘长生气的说道:“太医已经告诉你了,让你不要再纵欲,你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你还如此,完全不听太医的话,这是何故?”
“长弟啊……大丈夫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事都不能做,那还活着做什么呢?”
阿父那么多的缺点,你就非要学那个最恶劣的?
就不能学个其他缺点嘛?!
刘长黑着脸,还是将韩潆带了出来,“这是太尉的儿子韩潆,刚来长安,所以我带着他来这里吃饭……”
“韩潆,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兄长……”
第562章 特殊的送信方式
“你就不能少吃点酒??”
曹姝皱着眉头,示意甲士们将醉倒的刘长扶进来,刘长体大,那几个甲士也是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他弄进了殿内,刘长躺在榻上,直哼哼,曹姝无奈的摇着头,让甲士们离开了,她亲自帮刘长换了衣裳,又用巾擦拭了脸,等到刘长熟睡的时候,曹姝早已是气喘吁吁的。
樊卿很快便冲了进来,“大姊!!”
看到熟睡的刘长,樊卿一愣,随即也皱起眉头,不好气的骂道:“这厮又去五鼎楼了?”
“听闻是太尉之子前来,他设宴款待人家,是正事。”
樊卿嘟囔着嘴,“他能有什么正事……不过是偷鸡摸狗的肮脏事罢了。”
在刘长的三个夫人里,唯独樊卿是对他最不客气的,因为樊卿自幼跟他一起长大,因此到如今也只是称他为长,从不曾叫过一声陛下,直到如今,她还敢骂长,还敢掐长,当然,长如今总算是不再还手了,但是也常常吵架,闹的不可开交,樊卿倒也不怕刘长,有什么事她就找姨母告状,姨母还是非常管用的,每次都是站在她这边训斥刘长。
“你来我这里是有什么急事?”
“哦,差点忘了,赐跑了。”
“什么?!”
曹姝大惊,急忙问道:“他怎么会跑呢?什么时候跑的?派人去抓了吗?”
“大姊不必担心,这竖子闯皇宫大门,刚跑出了一段路,就被甲士们给抓住了……他阿母正在打他呢。”
曹姝摇着头,脸色更加愁苦了,自己是真的不容易啊,要照顾这么多的孩子,没一个听话的,“我知道了,稍后我过去看望,你现在就回去,多拦着点,别把孩子给打坏了!”
“好嘞!”
樊卿笑呵呵的离开了这里。
曹姝吩咐好了这里的近侍,让他们稍后给刘长喂点热汤,自己正准备要出门,却又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刘安给拦住了。
“阿母!!”
“小点声!出了什么事?”
刘安神色有些扭捏,看了看周围,问道;“阿父不在吧?”
“你阿父睡了,有什么事快说!我还有急事要办呢。”
刘安这才抱怨道:“阿母啊,陆贾这厮几次驳回了我的考核内容,就是不许通过,他这个人,刚愎自用,只相信自己所知道的道理,完全不愿意信任我,我怎么说都没用,我不好跟阿父说……您能不能抽空给阿父说几句,陆贾他软硬不吃,我实在是没办法说服他……您给阿父说的时候,千万不要说是我让您说的,就说您自己好奇……”
“竖子,那陆公乃是海内闻名的大儒,朝中名臣,你怎么可以对他无礼?况且,他既然说不肯,那必定是有他的道理……”
“阿母,他不肯那是因为他的学问与我不同,您就给阿父说一声吧……”
刘安很是着急,虽然陆贾同意让他参与进来,可总是反对他的提议,不过就是选拔一些县衙官吏,这老头非弄得跟选三公一样,自己跟群贤们几次拟定的考核内容,都被这老匹夫给拒绝了,甚至还扬言自己这些群贤队伍里无一能者,要知道,刘安本身就是黄老新一代最杰出的弟子,其余那些贤才,也都是刘长精心挑选的太学出身的贤人,各个都是黄老之精英,哪里能被这厮如此羞辱?
可是吧,这老头还真的有点东西,说也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说客出身的他,靠着自己一张嘴,就让刘安这一众人无言以对,掩面而去,这老头的武艺也是出奇的高,刘安的舍人剧孟看到这老头如此羞辱太子,勃然大怒,于是乎,决定效仿高皇帝,给这老头一个狠的,结果刚刚拔出剑来,就被这老头用剑鞘披头来了一下,剧孟当场就被抬到医馆里去了,要不是对方没有将剑出鞘,现在刘安他们已经可以准备吃席了。
刘安是有苦说不出,平日里他引以为豪的学问,在这老头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作为荀子的得意门生,治儒,法,黄老三门学问的狠人,浮丘伯都承认他是荀子目前弟子里经学学问最高的那一个,刘安虽然也是狠人,可毕竟年轻,跟浮丘伯,陆贾这个级别的人对峙,还是太过吃力。
刘安读过很多书,可奈何对方读的更多,开口就触及自己的知识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