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请留步 第478章

作者:携剑远行

男人至死是少年!虽然八年过去了,可这位刘都督还是跟当年一样,骨子里蔫坏蔫坏的!法庆丝毫不怀疑,这位刘都督哪怕八十岁以后,骨子里的那股让人无法琢磨把握的奇怪气质也不会改变。

最多稍稍收敛一点。

“刘都督,在下很想知道,您是怎么得知我们虚实的?”

法庆咬着牙低声问道。

“其实吧,我并不知道你们的虚实。”

刘益守轻叹一声,封隆之麾下兵马之多超乎了他的想象,战力之弱,也超乎了他的想象。当然,这话他不可能跟法庆去说。

这波盲猜赌大小,只有事后才能感知凶险,事前只有“莽”一个字,根本没时间去考虑能不能成功。

“你怎么敢!”

法庆得到了难以置信的回答,瞪着眼睛看着刘益守。

“干大事怎么能惜身呢?若是求稳,我坐镇寿阳难道不稳么?何苦往北方跑一趟。”

刘益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杨忠便将他们二人带走了。

其实刘益守刚才很想说:这便是我能居高临下跟你这个俘虏谈话的关键所在。不过一想到法庆是老熟人,当年合作也算愉快,刘益守便感觉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在手下败将面前装个X好像也没啥意思。

……

刘益守在一天时间内闪击荥阳城与管城,击破荥阳守军与封隆之麾下大军。趁着李元忠还没反应过来,刘益守将计就计,第二日赶回荥阳与带兵前来支援封隆之的李元忠部不期而遇!

见梁军攻势凶猛,李元忠带兵且战且走,退回了京县。派人一打探,就惊闻封隆之部已然全军覆没。

李元忠顿时吓得亡魂大冒,带着残部趁夜色绕路奔袭到汴口。

恰逢春水涨潮,汴口舟船不计其数。李元忠强行征用渡船,渡过黄河到北岸逃出生天,避免了被梁军围歼的厄运。

歼灭了荥阳周边地区的魏军主力后,刘益守带兵扣虎牢关,并将封隆之写的劝降信派人射入了虎牢关内。

镇守虎牢关的魏军将领唐猛,很自觉的带着溃兵朝洛阳方向不战而逃,将关城拱手让出。

攻占虎牢关后,刘益守二话不说,立刻带着部曲奔赴洛阳城下。

洛阳城东面的东阳门前,刘益守翻身下马,看着高大巍峨的洛阳城墙,心中无限感慨。

“那年十八,洛阳城下,站如喽啰。”

他长叹一声说道。

“那如今呢?”

身边的王伟问道。

“如今嘛,我倒是要看看,这洛阳城里,谁还敢大声在我面前说话。”

刘益守握紧双拳恨恨的说道。

第499章 万马齐喑究可哀(上)

洛阳城向来就是守不住的,尤其是北魏的洛阳城。

北魏孝文帝元宏最大的问题就是目光远大又死得太早,虽然为后代修了个硕大无比又气派到没朋友的洛阳城,却根本不考虑这些人到底有没有能力守住家业。

自尔朱荣在洛阳大开杀戒一波之后,屡遭劫掠的洛阳城墙就不知道被开了多少个缺口,以至于四面漏风,经常有小股匪盗光顾。

洛阳城内各“坊”的坊墙,才是保护大户人家的真正城墙。洛阳官府的城防已经转移到了西北角的金墉城和百尺楼。

面对如狼似虎的梁军,洛阳太守高乾没有选择玉石俱焚,主要是他觉得哪怕自己这波人死光了,刘益守只怕也会活得好好的,顶多手下死点人,所以实在是犯不着拼人头。

高乾亲自率领洛阳城内的官员出东华门向刘益守请降,并恭迎新帝元景植进入早已废弃的洛阳宫登基。

刘益守让杨忠盯着高乾来操办新帝登基之事,顺便在洛阳城内以元氏帝王的名义招募一些愿意合作的带路党,自己却一直不肯入洛阳。

仅仅带着王伟等亲信在洛阳东华门外矗立不动,似乎心有忧虑。刘益守的奇怪举动,看上去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主公为何不入洛呢?听闻主公起于洛阳,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王伟不动声色的问道。

“自古洛阳便有九州之中的称呼,王气逼人。早就听闻权臣入洛则死,出洛则生的传言。

当年董卓轻率入洛即死,曹操就比较聪明,把献帝安置在许都,开创了曹魏之基业。

今日我若是入洛,是福耶?是祸耶?”

尔朱荣入洛后有多衰也算是众目睽睽了。自从他入洛后无法妥善处理政治矛盾开始,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丧尽人心。

刘益守觉得这座洛阳城不是兴旺的起点,而是一座能困死任何英雄豪杰的囚笼。

“当年我带着小叶子出东华门,于谨将我拦住,问我愿不愿意入宫当胡太后的面首,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啊。”

刘益守忍不住啧啧感慨道。

王伟万万没想到现在对刘益守言听计从的于谨当年那么跳脱,他眼珠一转,压低声音建议道:“属下也看这座城门挺碍眼的,要不拆了吧?”

“嗯,那就拆了吧。”

刘益守微微点头说道,并不反对王伟的建议。

王伟有点明白了,刘益守当年起于微末,在洛阳这种权贵遍地的都城,只怕是遭受过不少折辱与无奈,日子过得相当不舒心。

“属下觉得主公大概真没什么必要入洛阳了,若是有事的话,可以交给我等来办。主辱臣死,这些也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王伟继续蛊惑说道。

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刘益守感慨的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指着洛阳城的方向幽幽说道:“当年在朱雀大街上有权贵家奴要拉我回去为奴为卑,洛阳宫里元子攸扇过我耳光,得月楼里法庆讹过我饭钱,高阳王府里元雍让我与徐月华当众脱衣媾和,类似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每一件都让我不舒服,却又提醒我男儿当自强。

没到这里之前我就一直告诉自己,我若是将来有一天费尽辛苦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证明我多么了不起,而是当年我所失去的,现在我一定要拿得回来!

但现在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又觉得那些事情已经成为过去,就如同儿时得不到的简单玩意,长大后哪怕得到千倍万倍,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刘益守的话非常矫情,王伟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这样的心情。

“所以主公想做什么呢?”

王伟被搞得懵逼了,没想到刘益守当年还真是挺落魄的。

“下次来这里的时候,把这座碍眼的洛阳城全部拆掉吧。我想在西边更好的地段,再建一座洛阳城。那时候我们回来,不是打着元氏的旗号,而是敞敞亮亮的打出我们自己的旗帜。

这座城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大兴城!”

来了!终于来了!营建王都终于来了!

王伟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着!

“主公,那下次咱们再来,拆洛阳城的活计,请务必交给在下来做,在下保证一定把这里拆得一片瓦都不剩下。”

王伟激动的拱手说道。

“你去通知一下杨忠,咱们活还没干完,洛阳城里的事情,办得差不多就行了。我先带兵回转虎牢关,你和杨忠把洛阳的杂事处理完以后就带着人速速回转。

当年白袍军犯下的失误,我可不想再犯一次了。”

刘益守一脸淡然的对着王伟摆了摆手,转身就走,似乎根本没有进洛阳城的打算。

不破不立,王伟已经明白刘益守内心深处的打算与想法,他双手拢袖对着刘益守的背影长长一拜,随即走入洛阳城中。

……

一天之后,刘益守已经将洛阳城的城防交给了元氏的人。虽然这些人临时组建起来的军队谁也打不过,虽然这些人里面有人暗通高欢,虽然这些人对刘益守根本就是面服心不服。

但刘益守根本就不把他们当回事,也根本不愿意在洛阳城里待着,不愿意自己的部曲进入洛阳城。

击败封隆之等人,只不过是这次战役刚刚开了个头,后面还有得打。难得开局不错,刘益守可不想因为麻痹大意而失去先机。

虎牢关的签押房内,刘益守在墙上挂起两张地图。一张是荥阳周边的详细地理分布图,一张则是枋头城的详细城防图。

“等我把军令交待完,马上就出兵,步军骑军分批次渡河,水路奔袭枋头!”

刘益守的话如同巨石落入小池塘里,一下子把开会的众多将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在黄河南岸用兵,可以这么说,在最近一段时间里面,他们能够逮着谁就开谁的天灵盖!

但是枋头是黄河北岸重镇,高欢对黄河以南用兵的桥头堡!

大军渡河奇袭枋头,这不是去送么?

然而刘益守和他们看法不同。

他们看到是油锅的沸腾,刘益守看到上面冒烟的是醋,越早伸手捞油锅里的铜钱,越是容易得手。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我们奔袭枋头,不是要攻邺城,为自己准备桥头堡。而是打乱高欢的部署,让魏军无法从容在枋头集结兵力,并且见缝插针的烧掉魏军的粮草。

这次进攻战果越大,那么高欢酝酿反击的时间就越长。别忘了,我们就是来争取时间的,于谨他们也好,梁国国内的那些二线兵力也好,他们转运河南之地的人口辎重都需要时间。

这一战打好了,至少可以多争取一个月!”

刘益守斩钉截铁的说道。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这段时间大军已经杀疯了,完全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持续高能状态,杨忠等人都是害怕刹不住,毕竟类似的状态无法持久下去。

士气旺盛到极点的军队,一旦遭遇迎头惨败后,军心士气则会断崖一样崩塌到一泻千里。

现在这支军队的状态是谁也打不过,败过一次后,搞不好就会变成另外一种意思的谁也打不过了!

“觉得不行的,自己退后一步,从这里出去,此战留在虎牢关看守城池。”

刘益守环顾众人,沉声说道。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后退。

狭路相逢勇者胜,打仗很多时候就不能犹豫不决,该出手就是要出手。刘益守都不害怕,他们害怕什么呢,难道还能比刘益守输得更惨么?

相反,此战若是退出,只怕也会从刘益守麾下核心圈子里面退出,以后所有好事都没你份了。

“好了,看来伱们都同意了。现在来看枋头的城防图。”

刘益守拿着一根削掉枝叶的树枝,指着墙上挂着的城防图说道:“当年我曾经带兵在枋头镇守过一段时间,如今枋头的基本城防布局,依然是我当年留下的遗产,高欢并未进行过任何大改动。”

“枋头城,由主城和三座屯兵屯粮点构成,后面三个地方只有木制栅栏作为防御。若是屯兵,互为犄角自然是无懈可击。

但以目前的态势看,河南战局糜烂,黄河以南魏军没有任何反击的力量,那么魏军从北面渡河而来,屯粮地应该在哪里呢?”

刘益守提出了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几乎不需要任何思考。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会知道怎么去做。

“主公是说,如今枋头城外三个屯粮点,只怕都是囤积着粮食,或者说正在不断的堆积粮草。”

杨忠若有所思的说道,他已经想通了刘益守的思路,心中暗暗惭愧。自己刚才觉得刘益守飘了,实际上对方的思维依然非常清晰冷静。

一个连洛阳城都不肯进的人,又怎么会是飘了呢?

“周文育、马佛念,你们二人带着部分士卒从黄河水路进入枋头城的水道。从船上发射神火飞鸦,去焚烧粮仓!至于路线,这次军中有老卒带路,他们对枋头的地形很熟悉。而且我会与你们同行。”

刘益守将早就写好的军令,从袖口里拿出,递给兴致勃勃,咧嘴大笑的马佛念。

“吴王太文雅了,这次咱们都没杀几个人咧。”

马佛念嘴里碎碎念念的接过军令,双手抱拳行礼。

“步军渡过黄河,走水路埋伏在枋头城河岸边的入口处,灭灯火静待时机。一旦有枋头城来的援兵,则弓弩伺候将其杀散!夜晚敌情不明,一旦中埋伏,那些人不会恋战的。”

刘益守将另外一份军令交给宋景休、鱼天愍等人。

“杨忠带骑兵留在黄河岸边,保护船只。无论成与不成,所有人天亮前要回到黄河北岸渡口,然后我们返回官渡。”

“嗯,若是有邺城的兵马增援枋头,杨忠部的骑兵,要趁着夜色奔袭敌军援兵,打乱他们的增援计划。当然,这是意外情况,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在北岸的渡河地点按兵不动。”

这次用兵的方式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包括杨忠在内,都是异常迷惑,不知道刘益守玩这么一出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要多问,回来以后我再跟你们解释,马上就出发!”

刘益守强调了一句。

“得令!”

众将一齐答道。

所有人都一齐下城楼,然后刘益守就看到有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鬼鬼祟祟的转过身,想混到其他士卒当中躲起来。

“兰京!你怎么会在这里?给我滚过来!”

刘益守拿着树枝指着那人大吼道。

穿着普通士卒白色军服的兰京,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走到刘益守面前。

“不是让你跟着源士康么?你不是王府当护卫的么?不在府里巡视,不在府里读书习武。你跑北伐军里面来作甚?”

刘益守冷着脸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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