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请留步 第333章

作者:携剑远行

刘益守看着台上那人,若有所思的说道。

“此人北面而来,暂居马头郡。此番我们在郡内赈灾,他恰好是被救的一人。听闻主公求贤若渴,他便来招贤馆试试身手。

源将军身手不凡,他能战而胜之,显然并非泛泛之辈。”

陈元康一句话给那人定了性。

“让人群散去吧。”刘益守微微点头,陈元康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对了主公,近日似乎有人暗地里窥伺招贤馆,在下会留意那些生面孔的。”

陈元康前两日看到有个一面之缘都没有的生面孔在附近晃悠,长得贼眉鼠眼的。当时自己身边没有亲兵,不然就派人去把那人给逮住了。只是这两天就看不到那个人了。

梁国户籍管理森严,没有通行证很难四处行走,这个是怎么混到寿阳的,依旧是个谜团。

“嗯,这些小事交给亲卫就可以了。”刘益守不以为意的说道。他在寿阳地区现在声望如日中天,根本不怕这些宵小之辈。

“主公,不可懈怠!此人极有可能是萧衍那边的官员,所以才能在梁国各地畅行无阻。说不定是萧衍派来的密探,窥伺我们各项军政民政。”

萧衍有这么高明的手段?

刘益守满脸疑惑,想不通要是萧衍如此心思缜密,他是怎么被侯景带着八百人给干趴下的?

“罢了,带台上那人去我书房里面谈,我先回府邸休息了。几天都没好好睡觉,扛不住了。”

刘益守打了个哈欠,拍了拍陈元康的肩膀,转身就走,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

毗邻寿阳,在寿阳以南的汝阴郡合肥城内,有一对父子正在太守府衙后院里饮酒。

中年男子乃是朱异派来调查两淮洪灾的官员,名叫毛栖忠,在中枢担任尚书比部侍郎,官不大,但比较要害,中枢赈灾的所有拨款都要过他的手。

那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是他的儿子毛喜,长得有些贼眉鼠眼的,不过此刻坐得很直,不苟言笑,看起来并不滑稽。

“为父让你去寿阳转了一圈,你都看到了什么?刘驸马如何?”

毛栖忠好奇问道,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是神童,机敏异常。长得丑那是没办法,只能怪他没有继承自己的英俊相貌吧。

“刘驸马宅心仁厚,认真救灾,当真是佛祖再世了。孩儿认为,若是论勤政爱民,整个梁国没人比得上他。”

毛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嗯,如此一来,那确实是要拨些款项给刘驸马了。宗室之中,有这样的人物,也是凤毛麟角。”

毛栖忠摸着下巴上的长须笑道。

“孩儿打听了一下,周边郡县对刘驸马那是交口称赞。只不过,刘驸马千好万好,唯独有一点不好。”

毛喜叹息了一声,抿了一口酒。

毛栖忠也举起酒杯,含笑问道:“哪里不好呢?这位刘都督能文能武,可不是宗室里的那些……嗯,那些废物。这番话你知我知即可,不要外传。”

“刘都督哪里都好,就是想造反。”

毛喜漫不经心的说道。

噗!

毛栖忠含在口中的酒喷了毛喜一脸。

“造反?那你还在这跟我悠闲喝酒?”

毛栖忠恨不得拿棍子打死眼前这个混球不肖子。

“父亲,请冷静。刘驸马只是想造反,他又没有造反!父亲喜欢同僚家的美妾,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难道父亲也是坏人么?”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被儿子毛喜吐槽,毛栖忠想执行家法了。

“为父真是管不住你了……”

毛栖忠轻抚额头,有点怀疑自己这个儿子是不是亲生的,虽然比自己长得丑,但智力有点吓人,已经没法在对方面前摆父亲的谱了。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毛栖忠没好气的问道。

“父亲手中不是有朝廷的诏令么,去寿阳宣读,然后四处走走看看,再返回建康,正常拨款赈灾就行了。父亲,咱们是姓毛的,不是姓萧的。长城公主萧玉姈都不着急,我们着急什么?”

毛喜反问道。

对哦!

毛栖忠恍然大悟,他又不是萧衍,驸马想造反,让萧衍头疼就行了。

“对了,刘驸马在聚集兵马准备南下么?”毛栖忠问道。

“并没有啊,他麾下部曲都在救灾。”毛喜老实答道。

“那他侵占周边州郡土地了?掳掠人口了?”毛栖忠继续反问。

“并没有啊,倒是有很多临近州郡的灾民前来投靠。”毛喜继续实话实说。

“呃,那你怎么知道刘驸马想造反,你这不是诬陷么?诬陷宗室可是重罪!”

毛栖忠一脸疑惑的警告毛喜说道,要是奏折里这么写,绝对会被偏爱宗室的萧衍斥责,甚至是贬官的。

“一言难尽,反正我就是知道。”毛喜得意洋洋,满不在乎。

第351章 风云际会

北地,幽州城。斛律金斛律光父子正在城门附近的一棵大树下纳凉。北地夏天的太阳也很毒辣,但并没有南方的湿热天气,下午找一处凉爽的地方小憩,实在不要太好。

“父亲,高王命我等带兵南下晋阳,为何您按兵不动呢?”

血气方刚,急于建功立业的斛律光,有些不理解老爹斛律金现在一副稳如老狗的模样。

“韩楼部正在军都山一带活动,不可轻动。我已经命人上书高王,幽州局势错综复杂,柔然亦是蠢蠢欲动,东北诸部落心怀鬼胎,大军不可轻离。”

穿着小背心,袒胸露乳的斛律金轻轻摇晃着蒲扇,咧着大嘴睁眼说瞎话。

韩楼所部兵马早已溃散,也就韩楼本人逃出生天。军都山方向斛律光也亲率斥候去查探过,并无大军活动痕迹。

老爹斛律金这满嘴的胡言乱语,当真是北地常有的“质朴刚健”。

“父亲,高王若是追究下来……”

“他能把我怎么样呢?他敢把我怎么样呢?”

斛律金瞪了一眼斛律光反问道,后者无言以对。

“高王对我们仍然心存忌惮,此番,不过是让我们跟尔朱荣拼个你死我活罢了。嘿,这种事情怎么能去呢?要出兵啊,也不是听他的话从邺城滏水陉南下晋阳的。高王打仗还是少了点脑子啊。”

斛律金眼中精光一闪,要怎么进军,他心里有数,绝不是听高欢瞎指挥。从邺城往晋阳的山路颇多阻碍,斛律部骑兵不少,走山路不是找死么?到时候尔朱荣随便在什么地方卡个位,大军就动弹不得了。

如果尔朱荣有那么好对付,当初斛律部还在晋州的时候,难道不能北上把尔朱氏杀个对穿么?显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啊!人的名树的影,尔朱荣战功赫赫,又岂是泛泛之辈?

从幽州出发,真正进军的路线,只能打“外线”,也就是沿着桑干河往西南走,奔袭晋阳大后方,从马邑处的长城缺口,直逼晋阳!

不过这条路有点危险,补给线太长,沿路会受到塞外各游牧部落的袭扰。但斛律部本就是游牧部落正在转型之中,以匈奴之法作战,打不过可以跑,反而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斛律金心中暗暗鄙视了高欢一番,这一手二桃杀三士,可玩得不怎么高明。

“尔朱荣还有多少实力,你我心中都没底。除了我们以外,高王一定还有后手,我们现在坐镇幽燕,以观后效就行了。如果尔朱荣元气大伤,我们再出幽燕,沿着桑干河一路杀过去就行。

你啊,以后要想想怎么行军打仗,自己拿主意,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斛律金拿着蒲扇敲打着斛律光的脑袋说道。

“父亲教训得是。”

斛律光老老实实的说道。

“嗯,多学着点,伱弟就比你机灵。”

斛律金微微点头,自己这个长子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性子稍微直了点,要好好调教。

“对了,那小子有写信回来么?”

斛律金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

斛律光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斛律金眯着眼睛,不悦问道。

“传刘益守身边有一神射,百步穿杨,绰号落雕王。孩儿怀疑那就是斛律羡。”斛律光小心翼翼的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他那个三脚猫的箭术也敢叫这个绰号,让人笑掉大牙!刘益守麾下都没人了!”

斛律金笑得前仰后合,用拳头捶打着身后的树干。

……

祁连天池,北秀容川尔朱氏的保留地,树木茂密,风景优美,湖水澄澈。乃是当初尔朱荣度假避暑的地方。不,应该算是北魏在没有迁都洛阳以前,皇族避暑游玩的圣地。

然而,现在却是被塞外的几个小游牧部落所占据,这些人之所以有胆子踩着尔朱荣的虎须撩拨,不过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罢了。

河西贼纥豆陵步蕃带着数万部曲,正在桑干河沿岸活动,以接应祁连天池附近的几个小部落。一旦尔朱荣出兵剿灭那些部落,纥豆陵步蕃就会带着大军增援。

假如尔朱荣不为所动,那要怎么处理呢?

其实纥豆陵步蕃也没多少智慧,如果尔朱荣不上当,那他们只能让那几个小部落打头阵,自己在后面跟着,大几万兵马杀奔秀容城。

当然,这些只是纥豆陵步蕃的谋划,战争就是这样,有时候规划是很好的,敌人却未必会按你的套路往下走。

此时此刻,秀容城内尔朱荣府邸里异常肃穆,众多亲族齐聚一堂,等待着尔朱荣发话。如今尔朱氏可以说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谁能想到费也头部的纥豆陵步蕃,能从河西浪到秀容川来呢。

纥豆陵乃姓氏,汉姓为“窦”。而窦氏的一支,在隋唐时期有浓墨重彩的记录,刘益守前世的时候,学界也是诸多见解纷纷扰扰,传言李二母亲窦氏家族并非关中老牌世家扶风窦氏,而是费也头部出身。

“我已经想好了,将秀容城的家眷往南迁徙,我们放弃北秀容。”

坐在大堂正位上的尔朱荣沉声说道。

此话一出,犹如开水倒进沸腾的油锅,堂下众人瞬间就炸裂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尔朱荣会一仗都没打,就直接提出撤退。

“叔父,此事万万不可!秀容乃我族根基之所在,倘若放弃,好似无根之浮萍,已经没有前途可言了啊!”

尔朱兆急不可耐的说道,没错,他确实不聪明,但哪怕是他这样的脑子,也知道尔朱氏绝对不能放弃世世代代经营的秀容川。

“纥豆陵步蕃从河西而来,气势汹汹。他麾下士卒,现在都是两手空空,盼着能在秀容川肆虐一番,吃饱喝足。

而我军将士皆为秀容本地人,一旦两军交战不利,则他们很容易遁入山野,临阵脱逃。此乃兵法所说的散地之害,不可不防。

倘若我们退出秀容川,麾下将士欲要夺回家乡,势必死战不退,个个争先。我意已决,勿须多言。”

尔朱荣猛的一拍桌案,心中大失所望的解释了一番。

纥豆陵步蕃来势凶猛,好比当初韩信带汉军出井陉,那是蛟龙出海,猛虎下山。若是此时与之决战,正中对方下怀,在家乡打仗的自家军队必败无疑。

只有让士卒们离乡,心中怀着对纥豆陵步蕃大军的愤恨,到时候大军杀回来,才有可能打退在秀容川劫掠爽了的河西贼。

这些贼人乃是游牧部落出身,捞够了就没有作战的意志,更是没什么领土观念。到时候攻守转换,正是横扫北秀容川众多游牧部落的时候!

尔朱荣环顾大堂内众多尔朱氏子弟,尔朱兆、尔朱天光、尔朱仲远、尔朱世隆……一个又一个,竟然无人敢说话。

无论是赞同的还是反驳的。

尔朱家后继无人啊!

尔朱荣忍不住轻轻叹息,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准备一下,尽快动身,撤往南面的九原城。”

他很自信,这一招“以退为进”,收拾高欢或许有点难,但对付纥豆陵步蕃这种组织无序的河西贼,绰绰有余了。

如此精彩而大胆的谋划,家族里竟然没有人赞同跟附和,尔朱荣心中有股深深的忧虑。

“若益守在,我何须担忧这些小事。”众人散去后,尔朱荣深深一叹,颇为遗憾的自言自语道。

……

看着眼前胡子拉碴,肌肉健硕的汉子,刘益守有点明白对方为什么可以打败源士康了。

“武将出身?”

刘益守好奇问道,亲自给那人倒了一杯酒。

“恩公!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那位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激动说道。

“呃,你来招贤馆谋个前程我可以理解,只是这恩公从何说起呢?”

刘益守更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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