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253章

作者:天使奥斯卡

想必那些突厥人也不敢完全信他,生怕自己大举入寇背后反倒是挨一记狠的,是以行事反倒是稳妥起来。

外部的压力减弱,窦氏自己的身体也大有好转,自然便该动身前往长安。

毕竟宫中不可无主,国不可无君宫中亦不可无后。

窦氏的长安之行不足为怪,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毕竟如今的窦氏身份尊贵,沿途仪仗以及护驾兵马声势浩大,怎么也不可能瞒过外人耳目。

只不过她毕竟重病初愈,队伍走的并不甚快,一日所行里程不定,是以长安城中的官员也还考虑不到接驾,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窦皇后到底什么时候到长安。

只有长孙音这位深为窦氏所喜的儿媳,对于婆母的行踪才最清楚,在徐乐大战玄武门之时,便想到了唯一可能的破局之法。

总结起来不过两个字,一个是拖,再一个便是催。

徐乐一马一槊能在玄武门战多久,便能拖多久,而至于这个催字,就只能着落在九娘李嫣身上。

别看李嫣是妾侍所生并非窦氏亲骨肉,可若是论及亲厚程度,除了长姐李秀以外,其他几个姐姐与她相比,却还要逊色几分。

作为父母最疼爱的小女儿,只有她才有可能催动车仗加速行动。

九娘倒也不负所托,就在徐乐于玄武门外耀武扬威时,她已经单骑出城,迎着窦氏的车仗飞奔。

乃至见面之后,把窦皇后都吓了一跳,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如同泥猴一般的人,乃是自家的九娘。

旅途匆忙来不及沐浴,但是净面更衣总不可少,九娘也就不情不愿换上了这身衣服。

不过窦皇后的车仗速度也因此加快,甚至抛弃了大队护卫人马,只有十几名亲信家将快马护驾,车仗如同飞一般直奔长安。

虽然京畿附近驰道一直有人精心维护,可是毕竟条件所限,与后世道路不能同日而语。

马车跑得快些,车里的人就颠簸的受不了,就连九娘李嫣都昏昏欲睡,更别说重病初愈的窦氏。

是以车行路上,她人也昏昏沉沉的,结果被女儿这一声叫反倒是闹精神了。

在窦氏身旁伺候的,也是个年轻妇人。

她的年纪比李嫣大几岁,两人眉眼五官颇为相似,以气质而论则是这个妇人英气更足,李嫣虽然号称侠女,可是和这个女子相比,就显得有些底蕴不足,所谓侠气更像稚气,不如这个女子这般自然。

英风侠骨浑然天成,乃至眉宇之间的表情变化,都带着几分英武气息。

她朝李嫣瞪了一眼,似是在责怪她不该胡乱叫嚷惊扰母亲,随后又说道:“自家发梦就是,为何要惊到旁人?

这一惊一乍的毛病若不是好好改改,将来定要吃亏。”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李家一干公主的首领,亦是李家二代中顶尖的人物,柴绍的夫人,李家长女李秀。

李嫣这个侠女乃是自己封的,其他人或是爱她或是怕她,也只好随着她叫。

李秀这个侠女却是实打实的,在她未曾出嫁之前,驭劣马挽长弓,与一干军汉一起操练射猎,又或者在疆场摆弄刀枪,甚至一言不合就与人厮打交手都是寻常事。

论及手上的功夫,便是她丈夫柴绍,也未必一定强过她。

而论及兵法将略排兵布阵,她更是行家里手,纯以用兵手段论,便是建成也未必在她之上。

此番窦氏坐镇晋阳防范突厥,更多还是起个稳定人心外加调拨物资的作用。

真正调动兵将布置城防,乃至披挂巡城时刻准备上阵厮杀的则是李秀。

这次母亲回长安,她自然也要随行。

对于九妹所求之事,她倒是完全支持,只是对于九妹这种反应,她却有些看不入眼。

毕竟是过来人,九娘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她。

不过在李秀看来,这一点大可不必,徐乐又有什么了不起?

自己的丈夫柴绍当日也号称侠少,在旁人口中说得如何英武不凡,可是如今夫妻成婚,他也就是那么回事,没看出哪里像个侠客的样子,徐乐又能强出多少?

妹子为了他这般挂怀,实在是有些犯不上。

倒是窦氏十分大度,微笑道:“无妨的。

这一路颠簸属实有些乏了,清醒些也好。

九娘莫不是发了什么恶兆?”

李嫣点头道:“没错。

儿臣方才也是……也是迷迷糊糊的,依稀看到乐……儿臣是说徐乐,被人打下马来满身是血,一时惊讶这才叫出声来。”

李秀道:“将军难免阵前亡,他一人一槊跑到玄武门去闹事,就算是受伤也是活该,有什么大惊小怪?”

她说到这里时故意板起面孔,仿佛巴不得徐乐赶紧受伤。

李嫣素日与大姐交好,就算是被大姐叱责几句也只当无事。

可是听到这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嘟囔道:“你自己的郎君本领不济打不过徐乐,又怪不得别人,你怎么这么小气?”

窦氏此时开口打断两人的话:“都是大姑娘了,又是公主,怎能像娃娃一般斗口?

也不怕让人听到笑话?

大娘你也是,已经嫁为人妇还是这般顽劣,没事拿九娘开的什么玩笑?”

训了长女,她又对李嫣道:“你这梦也不奇怪。

当日你父皇披挂出阵时,娘在家中也时常做噩梦,不是梦到前敌兵败,就是梦到你父皇遭遇不测。

再后来这梦里更是多了大郎、二郎、三胡他们。

说到底不过是关心则乱,没什么打紧。

阿乐乃是老徐敢的孙儿,一身手段厉害着呢,没那么容易受伤损。

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有母后和你父皇在,总不会让他吃了亏去。”

听了母亲这话,李嫣心里略略放松,可是随后又不禁满面绯红。

她脑子并不糊涂,如何听不出母后言语间所指?

再看去,只见方才还面沉似水的长姐,这当口正瞅着自己发笑,如何猜不到方才长姐的言行乃是故意与自己玩笑。

又羞又喜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李嫣有心发作,又碍于母亲在场,只好将头朝窦氏怀中扎过去撒娇耍赖。

窦氏轻抚着李嫣脊背好言安抚,心中却不似表面那般轻松。

她很清楚这场搅闹背后的分量,也很清楚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当,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更知道这里面背后牵扯的,又是怎样的前尘往事以及手足恩怨。

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希望自己能及时赶到,不至于真的让事态恶化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阿乐、夫君,你们都要克制几分,千万不要闹出人命。

李唐初兴天下未定,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君臣相残自毁栋梁。

老天送来乐郎君,乃是要让李家兴旺日后一统天下,为何自家人偏要闹成这样,这又是何苦?

马车内几人都还不知道的事,就在她们催动车仗加快行动准备进入长安解斗之时,队伍中已经有人先行一步,抢在头里冲入长安直奔玄武门。

这位先行者,正是李家二代中以勇武多力闻名的四郎李元吉,而他前往玄武门的目的也很简单:替大哥除掉眼中钉,剪除二哥羽翼,杀死徐乐夺取玄甲骑!

第七百八十一章 肝胆(四十六)

玄武门前,厮杀依旧在继续。

薛万均的乾坤一掷,并未让战斗结束,反倒是让战场变得更为明朗,从之前的三人较量变成两人厮杀。

就在他丢出马槊的刹那,徐乐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段。

他的槊差不多是和薛万均的槊同时出手,后把松手前把用力,大槊朝着薛万彻甩将出去。

随后拧腰旋身,右手朝着身后用力一抄!马槊的槊锋距离徐乐软肋的距离仅有一线,但这点距离已是生死之遥。

随着徐乐手腕用力,马槊被他紧紧攥住再难抵进,随即单臂发力将槊在掌中挽了个花,槊锋所向已经从自己的软肋变成了薛万彻的面门。

这几个动作乃是在须臾之间完成,就在徐乐甩槊、接槊、转槊这三个动作完成之后,薛万彻的槊已经朝着徐乐咽喉刺来。

徐乐方才甩槊一击来得虽然迅速,可是薛万彻到底不是凡夫俗子,百忙之中在马上闪身堪堪避过这一击,随后不等自己的身形站稳,就将手中大槊穿梭换把,从前七后三怀抱两尺的握法变成了前三后七,将马槊从长兵变成短兵使用。

两人的战马此时距离极为接近,大槊施展不便,薛万彻这一手变招算是因地制宜。

马槊终究不是刀剑,这种短持姿态施展不出太多的招数,要的就是迅捷利落,薛万彻也不例外。

他避开甩槊攻击之后,将手中短槊朝着徐乐咽喉便刺。

这个时候正是徐乐自马上转身之际,人刚一转回身,迎头便对着雪亮槊锋。

此时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若是换了旁人这一击势难避让,包括薛万彻在内,也认定自己这一击必定可以得手。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几点火星炸开,薛万彻只觉得马槊所中之处不似人体也不似甲胄,而是另一桩金铁之物。

非但如此,一股巨大力量自兵器交接处传来,震得他两臂微酸。

也搭着方刚刚闪身避槊,一只脚仍在蹬外。

马上交锋力从足下生,如今发力不便,以力相搏顿时吃了大亏。

身形在马上一阵摇晃,险些被震落马下。

这等情况下,薛万彻只能先求自保,哪里顾得上仔细观察对方情况,直到二马过镫之时,他才注意到徐乐手中多出的那条马槊,以及其持槊的手法。

前二后九,怀中抱的不是两尺而是一尺。

这种握槊手法并不是武家特色,其握的越短变化就越少,也越不利于攻敌。

双手握住槊杆,仅仅把槊锋露在外面,马槊几乎成了匕首,这件武器也就失去了本来作用。

可这样的握持手法,也更便于使用者发力。

方才想必是徐乐以这种手法招架,用槊锋格挡槊锋,才让自己吃了苦头。

薛万彻刚刚想到这一层,却见徐乐的手腕猛地一抖心中已知不妙,徐乐手中马槊后面长达九尺的槊杆连着槊钻已经如同乌龙摆尾一般,朝着薛万彻猛抽而至!薛万彻此时借着二马过镫的当口,刚刚把脚伸回马镫内,再想立槊招架已经来不及。

百忙之中一个铁板桥,人平躺在马背上,只觉得一道劲风贴着面门掠过,心中暗自叫了声:好险。

若是稍有迟疑,这雷霆一击势必打中自己的头颅,那还不当场打个脑浆迸裂?

就在薛万彻躺倒马上之时,两人的坐骑已经交错而过,不等薛万彻起身圈马,徐乐已经催马向前,手中马槊恢复前七后三的标准握法,槊锋向下一探随后一挑,将自己刚刚甩出的马槊挑至空中。

随后将手中槊朝着薛万均所在方向猛地掷过去,空出的右手朝天一抓,正好接住自家刚刚挑起的马槊,圈马擎槊直取薛万彻。

从徐乐甩槊接槊,再到横槊抽打,挑槊掷槊,都不过是半个回合的光景。

薛万均这一手掷槊功夫乃是自掷矛中化来,但是马槊的价值以及重要性不是长矛能比,战场上投矛的很多,马槊出手的却是万中无一。

是以他这一手轻易不施展,一旦使用例不空发。

他投掷之前也仔细观察了许久,心中认定万无一失,不曾想自己引以为豪的绝技,竟然被徐乐轻松破解。

再加上徐乐甩槊接槊的手法太过利落,让薛万均大为意外,心思全在薛万彻安危上,不曾想徐乐竟然来了这么一手,把自己掷出的马槊又朝自己掷了过来!待等他发觉不妙之时为时已晚,想要躲避已经不能。

只听一声哀鸣,薛万均胯下战马已经被一槊贯穿头颅,尸体随之倒下。

薛万均到底是马上功夫高明,百忙之中甩蹬脱身未曾受伤,眼望着马尸愣了片刻,随后上前抓住槊杆用力抽出马槊,紧接着便去寻马。

薛万淑是被徐乐抽落马下的,他的马未曾受伤。

只不过这些北地战马都驯的熟了,主人落马后也没有落荒逃走,反倒是主动跑到薛万淑身边护着主人。

薛万均此时便拖着槊直奔薛万淑的脚力,准备上马再战。

可是他的手刚刚碰到马鞍,肩头就被人用力按住。

“你待做甚?

都是个死人了,还要上前去厮杀,不怕丢光了祖宗颜面?”

“大兄?”

薛万均回头看去,见按住自己的正是大哥薛万述。

长兄如父,尤其是父亲战死之后,这个家能够维系至今全靠大兄出力,是以薛家几兄弟对于兄长视如父亲格外敬重,于兄长的吩咐也是言听计从。

只不过此番四人出马围杀徐乐本就是大哥的主意,临阵之前也说的明白,这背后是李家贵人授意,杀了徐乐四兄弟就是贵人面前的大功臣,日后可以弃罗而投李,重振家业再兴门楣指日可期。

为了这个目标,其他什么都顾不得,四人只要置徐乐于死地就好,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如果不是事发仓促来不及准备,说不定都要寻些毒药喂到兵器上才好,怎么现在突然讲起体面来了?

薛万述不理会兄弟的疑惑,先是一把夺过马槊丢在地上,又把薛万均拖到一边,指着面色发白的薛万淑道:“在这好生照料你二兄。”

“可是四弟那边……”

“四郎不管输赢,都是他自己的事,我们不能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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