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第252章

作者:天使奥斯卡

薛家四兄弟也算是发挥了作用,他们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都打破了徐乐无伤金身。

哪怕他们全都败阵也没关系,自然有的是人接手厮杀。

徐乐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

就算是累,也要被这些人累死。

无知小儿!真以为有几手武艺就能横行天下?

你还差得远呢!温大雅的心头狂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在心里盘算着,薛家弟兄之后,又有谁能接上这一阵。

李渊此刻却勃然大怒,用手猛地一拍案几:“岂有此理!薛家竖子竟敢伤我麾下爱将,未免欺人太甚!来人,宣柴绍、侯君集前来,将那几个混账拿下!为阿乐出气!”

第七百七十九章 肝胆(四十四)

徐乐确实受了伤,而且伤势也不算太轻。

一个人不管如何了得,总归还是肉体凡胎,自然免不了伤病。

何况一口气与四员能杀善战的边将交战,受伤就更是难免之事。

饶是徐乐武艺高明,但是急切之间连胜两将,自己受伤也在所难免。

一支雕翎贯穿甲叶,射入徐乐肩头。

饶是徐乐身着祖传宝甲,受伤依旧不轻。

由于战斗还在继续,他甚至来不及打箭治疗,只能带着箭与薛家弟兄相斗。

随着战马奔驰颠簸,箭杆在身上随之抖动,而伴随着这种抖动,一阵阵疼痛感如同海潮般袭来,令人眼前阵阵发黑。

而对手的攻击并不会因为徐乐的伤痛而减弱。

随着两人退出战斗,仅剩的两兄弟也改变了战术,不再以弓箭加马槊这种远近配合的方式攻击,而是舍弃了弓箭,全部使用马槊交战。

三条马槊如同三条怒龙绞缠一处,互施手段各不相让,谁也不肯低头。

李渊在深宫的计算,又或者是这场战斗所引发的后果,对于战场的几人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这场打斗已经变成了体面之争,大家用尽全力取胜,既是为了自己的承诺也是为了武人的尊严。

徐乐固然是为了完成对杨广的诺言,也是为了奉行自己心中的直道。

而作为他的对手,薛家兄弟又何尝不是为了维护武人的尊严?

以四敌一本就胜之不武,若是打输了就更没面目见人。

幽州那种地方,没有那么多规矩体面。

大家都是在血盆里抓饭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若是四兄弟围杀徐乐成功,那么不管别人嘴上说什么,最终得利的还是他们兄弟。

而且背后那位大贵人也交待得清楚,只要留下徐乐性命,不但罗艺所求可以成功,他们四人也可以归顺李家麾下,等到天下太平之时,便能重振家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为重要的是,那位大贵人甚至亲口许诺,只要他们打杀了徐乐,便有机会执掌玄甲骑,成为李家第一精锐的军主。

这等条件自然难以拒绝,更何况这位贵人既然可以开出这等条件,也就有能力对他们兄弟施以重罚。

若是不能让贵人满意,他们四人能否离开长安,日后朝堂之上又是否有他们立足之地,便有些难以预料。

也正因为此,哪怕四兄弟中有两人已经落马,仅剩的两人依旧死战不退,反倒是比方才表现得更为悍勇。

乃至不惜兵行险着,以性命为注,只求将徐乐毙杀于手下。

徐乐的一路花槊奏功,接连将两将打落马下。

剩下的二人也吸取了方才的教训,不与徐乐比斗招数,而是纯粹以力欺人,采用一力降十会的战法,靠猛冲猛打克制徐乐那百变千幻的招数。

薛家四兄弟心意相通,如今虽然少了两人,但这份默契不会丢掉。

两条马槊上下盘旋如同两条狂龙,此升彼落劈头盖脑的猛抽乱打,根本不给徐乐施展招数的机会。

徐乐也不示弱,提起一口气将大槊舞开,与对方硬招硬架以力斗力。

大槊碰撞噼啪作响震得人耳鼓作痛,伴随着这种撞击,空中似乎有火星炸开。

徐乐此时的状态,其实并不适合眼下这种硬拼硬架的战法。

他在江都那场血战中受伤非轻,即便是身体根基过人又有名医良药调养,依旧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以正常情况论,徐乐此时还是应该在家中静养,而不是披挂整齐与人交战。

之所以能维持自己的英姿且在疆场取胜伤人,全是靠自己那过人的功底外加一口元气镇压伤痛强自为之。

换句话说,眼下的徐乐其实就是头纸老虎,一身本领远不及平时。

主要靠自己勤学苦练的根基,外加若干场苦战恶战积累下的名头震慑对手罢了。

短时间内交手自然没什么问题,如今打斗的时间一长,体力消耗逐渐增加,那口元气便逐渐面临消散,周身的伤痛面临发作危险。

这些伤势既有江都大战中所受,也有之前几次鏖战中落下的旧伤。

若是在身体健康时,这些伤势倒是没什么要紧,可若是诸般伤痛同时发作,形成堤坝崩溃洪水肆虐的局面,徐乐便难逃没顶的厄运。

然则他并没有其他选择,他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只能不顾一切走下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只能拼到底。

薛家兄弟的反应速度比自己想象中更快,这么短时间内,就找到了应对花槊的办法。

再说两人心意相通,在这种打斗中也是个极大优势,他们不需要考虑另一人的心思,只要按着操练出手就能保证配合的天衣无缝。

徐乐被这样两人夹在正中,除了舍命一战也就没了其他办法。

槊来槊接、钻来钻架!任你的攻势何等猛烈,也不管你气力用得何等充足,我自一口真气一腔血勇奉陪到底!每一次马槊交几所带来的巨大冲力,都难免让徐乐的身形略略晃动,胸中也一阵阵气血翻涌。

可是这又如何?

军中老卒都能忍痛熬伤,身为军将忍受伤痛,不更是情理之中的事?

徐乐此时只想朝天喊一声:杨广给我看清楚,我徐家子弟和你不同,哪怕你害了我父母,我也一样会履行承诺,豁出性命保护你女儿平安!不过他并没有出声,甚至没有再次怒喝出手,而是紧咬着牙关,挥舞着掌中槊与两员大将交战。

三人战成了走马灯,胯下的脚力往来盘旋互不相让,谁也不会让出自己的位置。

薛家兄弟固然要防范徐乐冲出包围圈,徐乐也要防范一时不察落入两人的全面围攻之下。

噼啪几声!大槊又在空中几次互击,年轻力壮的薛万彻身上仿佛有着使不完的气力,大槊舞得如同狂风骤雨,每次大槊碰撞之后,都会马上变招继续攻击。

薛万均的槊则如同灵蛇,寻找机会趁虚而入,直寻徐乐的破绽之处便刺。

虽然薛家兄弟都是边军大将又是一奶同胞,但是战法颇有不同,在大多数时候,薛万均都会有意识退出战场,与徐乐和薛万彻保持二十几步距离。

如果徐乐去攻击他,那么薛万彻就会衔尾追杀让徐乐失去先机。

如果徐乐不理会他专心对付薛万彻,薛万均又会形成个威胁。

他出手的次数不多,可每次出手都极为阴毒,攻击之处乃是徐乐所必救。

除非徐乐能在极短时间内战胜薛万彻,否则就不得不分出一半精力提防薛万均的攻击。

薛万彻是钓鱼的饵料,真正的钓客则是薛万均。

徐乐此时已经看出薛家兄弟配合的奥妙所在,薛万彻那如同怒海狂潮一般的攻势虽然凶猛,真正致命的确实薛万均这种刺。

这种冷静与阴狠,正是沙场百战老卒的手段,他们靠着这种杀法往往能够以弱胜强,以一记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把强大的对头解决。

论本事,薛万均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是在边关那种险恶环境中磨炼而出的经验,却让他随时可能对自己的性命造成威胁。

如果是在以往,这种敌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充其量就是个大号马文升不难对付。

可是如今在自己面前,还有薛万彻这么个猛虎一般的少年郎,这就完全不一样。

这位边地少年和自己一样,有着使不完的气力,不管大槊被弹开多少次,依旧咬紧牙关挥槊猛抽。

他的槊法不算高明,可是胜在简单实用迅捷有力,有这么一员猛将在,徐乐就不得不集中精神去招架他的攻击,一时间顾不上理会薛万均。

如此一来,这个沙场刺客对于徐乐的威胁以及战局的影响就大为提高。

不过即便薛家兄弟本领高强且配合默契,曾经威震江都,让号称天下精锐之冠的骁果军折戟者,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

说到底还是因为之前那场大战受伤太重到现在还没能恢复如初,以至于让四兄弟捡了便宜。

然则终归是见过大风大浪,若干次死里逃生的人物,千军万马攒刺围攻都已经经历过了,又何至于怕了区区两个对头?

徐乐鼓足一口真气,手中大槊硬接硬架,将薛万彻手中的马槊一次次震荡开去,寻着薛万彻招数间的破绽,准备转守为攻把他打落马下。

可是薛万彻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尤其看到两个兄长落马情形之后,更是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槊起槊落如同疾风骤雨,攻势固然如同怒海狂潮,守势同样似铜墙铁壁,急切之间找不到破绽。

徐乐想要以力破局,抵隙直进寻个空隙把对方的大槊挑飞,却又要防范对方的一身惊人膂力。

一旦所谋不售,两条槊绞缠一处,薛万均那条槊的便会对自己形成威胁。

不过徐乐也有一桩好处,便是胆大心雄,认准的事情便会坚持做下去。

在江都与承基以力斗力不曾皱过眉头,区区薛家兄弟又算的了什么?

一击接一击,一槊连一槊,徐乐仿佛已经忘了疲劳,也忘了身上的伤痛,只是奋起勇力朝着薛万彻猛击。

而薛万彻虽也是北地有数的少年英雄,在这等攻击下,也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他的气力与徐乐相比,总归还是逊色三分,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徐乐这般丰富的战斗经验。

在幽州这等地方,当然少不了厮杀的机会,可是与胡兵或是盗贼侠少的厮并,终归是,如何比得上与无数上将交过手的徐乐?

若是没有一旁的薛万均,这场比斗此时多半就能宣告结束。

可是薛家四兄弟联手攻敌,又有哪一个是无用摆设?

眼看徐乐渐渐占住上风,蛰伏许久的薛万均也逮到了机会,之前出手故意虚应故事,实际就是积蓄力气,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的爆发。

他此时依旧和徐乐与薛万彻保持着约莫有二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就算是他催马疾冲,也需要一个时间才能靠近徐乐,从常理来看对于战局很难立刻产生影响。

可是就在徐乐手中的马槊终于荡开薛万彻的槊,即将刺向其胸膛的刹那,薛万均猛然间一声大喝,手中马槊脱手掷出,其势迅如闪电,朝着徐乐的软肋激射而去!

第七百八十章 肝胆(四十五)

“啊!”

马车内一声尖叫响起,把同车之人吓得一愣。

车厢内一个上了年岁的贵妇正在闭目养神,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所惊扰,也不由得睁开双目。

待发现发出动静的人是谁之后,脸上露出几分宠溺笑容,笑骂道:“都是大姑娘了,却还如同娃娃一般胡闹,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在妇人对面坐着的正是愁眉苦脸的九娘李嫣。

这位素日以戎装示人的李家九妹,此时也破例做贵女打扮,这一身锦衣华服穿在身上,于她而言直如囚服,让她一点都不自在。

一路上耸肩紧背不知凡几,但是总归不至于大吵大闹,像刚才那样突然发声,就更是透着不寻常。

那上了年岁的贵妇,正是如今武德天子正宫皇后窦氏夫人,也是李家真正意义的女当家。

李渊于长安称帝之后,便想让夫人从晋阳迁来长安居住。

可是一来窦氏彼时病体沉重,舟车劳顿于身体大有关碍,所以一时间不得成行。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晋阳的局势紧张,突厥胡骑频繁出没,晋阳城中一日三警,虽有重兵驻屯,却终究需要有人坐镇指挥。

李元吉固然勇猛,可是年纪太轻且性情毛躁,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兵军将。

其他将佐或才具不及,或威望不重,真正能够统筹全局的,就只有窦氏夫人而已。

之前长安大战,乃至徐乐出使江都期间李渊能够登基称帝扫荡关中不担心后方失守,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窦夫人。

他相信自己的妻子有这份手段可以保证根基安稳,事实也是如此。

在窦氏主持之下,晋阳城稳如泰山,之前胡马南下的谣言很快不攻自破,晋阳局势也重归平稳。

徐乐立马横槊于玄武门外这件事,整个长安的贵人都已然知晓。

按说这事是李嫣撺掇起来,依李嫣的性子以及与徐乐的交情,早就该拍马赶去,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试图从中干涉。

之所以到现在为止都不见人影,便是因为出发前被长孙音拦住,随后的一句嘱咐:阿姑车驾已近长安。

窦氏之所以动身,也是因为局势的变化。

自从李渊登基之后,突厥方面的压力便减弱了许多。

或许是畏惧汉家天子威严,又或者是另有图谋,突厥游骑已经给很久不在晋阳附近出没。

再者说来刘武周也是当世枭雄,不是久居人下的性子。

昔日为王仁恭所用,最终还是来了个反戈一击。

如今固然向突厥执必部臣服,谁又知道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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