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严轻
地动山摇,巨大的礁石垮塌般砸落下来。
岳安言用细腻水法击溃砸向两人的石头,不使观主分神受到影响。
张闻风一声暴喝:“开!”
本命剑气趁着众多法术神通打在鬼兽身上僵持不下的空隙,“嗤”一声如切败革,将鬼兽从顶上破开,斩落到底。
青黑大门上那层黑雾涟漪,发出撕裂般的难听响声。
门上裂纹四处蔓延,鬼兽发出古怪的嚎叫声,似夜枭,又像悲呛哭泣。
有无数鬼影在大门上层层浮现,痛苦扭动随着裂纹四分五裂。
“冲!”
张闻风当机立断一紧岳师姐右手,脚下往龟裂的地面一踩,与岳安言腾空飞起,如同两团连成一体的流星,双双凶狠撞向大门,他一剑在前,开门揖客再度劈去。
“砰砰嘭嘭”,头顶岩石如暴雨往下落来,地面黑色寒水飞溅,大殿石壁四处漏水,自细细涓流到迅猛大水,眨眼间的事,突然“轰”一声发出排山倒海巨响,洪水决堤般冲泄席卷。
两人身上光芒闪烁,连同剑光“嘭”一声撞得大门破开一个厚达三尺大洞。
鬼影凄厉嚎叫,不甘心伴随大门碎块崩落。
身后大殿被洪水冲击和大门失守影响整个塌陷,巨大的吸力拖着冲出大门进入河水中的两人,往新形成的漩涡黑洞中卷去。
两人步步倒退,如何都稳不住身形。
岳安言左手袖口飞出一道白色飘带,缠住前方黑黝黝的礁石,右手紧紧抓着观主,顶着往后的吸力和巨大河水压力,身上光芒璀璨,她紧咬牙关,帮观主分担部分压力。
两人头朝向前方,双脚被吸得飘在后面,艰难地往外挪动。
一道土黄光索突然从激流中飘来,分做两股缠住与自然之力抗争的两人手臂,传来土灵细微的传音:“都抓紧了。”
两人大喜,土灵果然如他们推演的那样,在水府河底附近一带搜寻,察觉这边的巨大动静赶来施以援手。
拔河一样,不知身处何方的土灵,一点点把两人给拔出了漩涡边缘。
土灵像一头在水中灵活游动的老鼠,蹬出一圈圈土黄光波,化解着漩涡生出的庞大吸力,用黄索拉着差点不支的两人游到东头水府残殿。
进入无水的空间,张闻风放开师姐的手,归剑入鞘,对土灵道一声谢,笑道:“总算是逃出来了,太惊险了。”
土堃看一眼观主身上收敛的水色光波,稍有些诧异,这似乎是感月珠的避水光华?
“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
说走便走,也不等外面水势平复,土堃钻入门外水中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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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道不分大小
从打坐中醒来,张闻风没有惊扰消耗太过的岳安言,起身去查看了那株七叶一枝莲,将地面杂乱石头碎块,慢慢往边上清理,思索复盘与阴神交锋的前后。
每经历一次凶险都要让自己吸取经验教训,用以砥砺自身,丰富修行阅历。
那张水狱秘府的鬼兽门户,他大致揣摩清楚,是因为阴神“喂食”太多溺水魂魄,导致那张门产生的鬼识杂乱,不再受前朝水神信物影响,等若是被阴神完全掌控,没法与之交流。
阴神殒命之后,唯有破门而出是正途。
门破之前浮现出来的层层鬼影,都是阴神害煞的冤魂。
半个时辰后,岳安言醒来,她是第一次经历那般惊险刺激差点以为熬不过的场面,险死还生,仍然心有余悸,见观主没事人一样将不大的残府整理干净,她觉得自己心境还需要加强,笑着起身打了个招呼。
在空地边缘摆上矮几和木凳,再摆一套茶具,又飞身而起给顶上装了三颗小小的发光石。
柔和白光驱散昏暗阴寒,照得残府温馨舒适。
张闻风道:“师姐先别忙着布置,待我将瓶子里的鬼物请去冥域。”
从黑布袋取出守愼瓶,在河底超度所有被拘押水狱的鬼魂正合适,可以省却他许多事,所有溺死女鬼不宜见外界的天光,这其中涉及到“尘归尘,水归水”的讲究。
岳安言忙走去七叶一枝莲边上,将她布置的阵旗启动,把珍稀药材给护住。
土灵能够确定他们在水底,是因为查看到战斗痕迹和她留下的阵旗。
见观主摆好瓶子,拿出香烛、祭品和纸钱等物,没有得到邀请,她也不便上前去帮忙,看着观主点燃香烛,放开瓶口封印,汩汩黑气从瓶内冒出,十余丈的残府空间温度迅速降低。
随着观主经文声吟诵和手中持著请祭,空间内顿时响起了低低呜呜的鬼哭声。
一个个女鬼显出模糊身影,她们感应到冥冥中的隐约召唤,飘荡空中用鬼声倾述自己的哀伤和冤屈。
岳安言谨守心神,不让自己倾听。
鬼音侵魂,缠缠绵绵,没必要与溺死女鬼扯上干系。
这是她第三次见识观主用香火经文超度鬼物,她分辨半响,听不懂观主用的什么秘语经文,音韵万变不离其宗,是道门一脉,便不去多想。
经文声抑扬顿挫如古老歌谣,具有神奇力量,用独特音韵洗涤鬼物身上倾泻而出的戾气和怨恨。
张闻风手中三炷香烧完,空中还剩一位名叫金桃的女鬼飘荡着不肯入冥域。
他现在的念力功力大进,用经文超度鬼物驾轻就熟,此鬼不肯下去,是仗着与岳安言有几日交情,想托付受了经文洗涤、回光返照般回忆起的生前遗憾,这个不难猜出。
将手中残香穴入流淌烟云的“流水”地面,扔了几叠上路纸钱烧化,拾起守愼瓶,把袖口蠢蠢欲动的石俑放入进去,看着空中犹豫徘徊的模糊女鬼,看得女鬼噤若寒蝉缩做一团,冷声道:“何事?”
女鬼怯生生看一眼岳安言方向,再对着能够决定她生死的道士拜下去。
“奴婢斗胆,想求岳道长一事……”
张闻风看向岳安言,这是积阴德的机会,他没有说破。
岳安言见观主没反对,走上前来道:“金桃,你有何心愿未了,可以与我说说。”她与金桃有过几日交流,很同情对方的遭遇。
张闻风走去一边,将地方让给一人一鬼,他身为冥差不想沾染参与其中。
好大一阵后,岳安言走来,
轻声道:“她下冥域去了。”
她已经答应帮金桃完成最后的心愿,对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费些时间的跑腿事情,她性子清冷,内里却颇有些侠义心肠。
张闻风收拾地上的物品,两人说几句话,岳安言在门口布置一套阵旗,随后携手走进水中,不多时浮出水面。
外面是夜里,明月西斜高照,河水浩浩荡荡。
返回道观,与巡山的山獾嬉戏一阵,已是下半夜,两人各回住处歇息。
第二日结束早课,用罢早膳,三人坐在清正别院茶室,喝茶聊起几天发生的各种事情,张闻风宽慰道:“去芜存精,不是坏事,发现问题一定得处理及时,山长做得很好,道理在书上,做人在书外。”
岳安言摇头道:“崔仲裕的资质不错,没想到品性如此不堪。”
二师兄冷笑一声:“幸亏发现得早,要不然又是另外一個吃里扒外的鲁金忠,或许为害更大。”
张闻风好奇道:“山长,你是如何勘定那小子的心性有问题,说得言之凿凿,能否详细与我们说说?”与二师兄之间知根知底,如此说话没甚需要避讳顾忌的。
他已经知道揭发崔仲裕的是胡羌儿。
二师兄敲了敲茶几,瞥一眼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两人,道:“我收服的那条应声虫,能够倾听到修为较我弱许多人的心声。”
张闻风差点一口茶水喷出,难怪二师兄一直把化妖后的应声虫藏着掖着,让他们去猜,就是不肯明言相告,原来是这么回事,这门本事也太过份了。
岳安言捂着嘴笑,笑过之后,道:“山长谨慎着用,这门神通窥人*私,或会有损阴德。”
二师兄点点头:“我知道,这不是没法子才偶尔用一次两次,此事你们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出去。”太影响他山长的正派形象。
“不说,此事为仙灵观机密,不得外传。”
张闻风一本正经说完,与岳安言同时哈哈笑了。
二师兄拿他们没撤,跟着笑起来。
说开了,他反而觉着轻松。
远处走廊传来铃声,三人起身各自忙去,岳安言和二师兄分别有课要上。
张闻风下了矮山,汇合御剑飞行的胡羌儿,两人的话题离不开田间地头和灵植的生长,巡视一圈回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看到山门牌楼下站着好久不见的小狐妖。
“观主,我走不进去,门口处的阵法好像改了。”
小狐妖口中叫着,她捞起裙子下摆,露出纤细赤足穿着的一双粗麻索打的不合脚草鞋,她将姐姐跟她显摆说是观主亲手编织的草鞋偷偷穿了出来。
张闻风走近去,递给小狐妖一枚新阵器玉佩,收回以前的阵器,笑道:“土先生将大阵做了些补充,你好久没有出来走动了。”
“我姐将我拘在山上修行,我好不容易突破一级,才被允许出门,观主你也不到白狐堡做客,我天天盼你来。”
小狐妖将玉佩挂腰间,叽叽喳喳,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踏在木剑上飘来飘去的小魍精,笑道:“羌儿,这柄木剑借我玩玩!还可以这样御剑,你真会玩!”
小魍精与小狐妖玩性都重,两个家伙童心未泯,很玩得来。
一大一小挤在一柄木剑上,“唰”一下飞走了。
“观主,请帮我编一双草鞋,要比姐姐的这双好看,谢谢了……”
远远的,传来小狐妖的声音,早跑得没影了。
张闻风笑呵呵“欸”了一声,他喜欢没有城府心思单纯的小狐妖,看着便觉得美好,两个小家伙都是将玩当修行,修行当玩,其 实没有问题,道不分大小,适合就是好道。
走去山上,挑选了一小捆灵稻草,坐在山下溪水林荫的大石上,搓绳编织真正的草鞋。
对他来说,吾心安处皆是修行,不拘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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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还能这样算?
清正别院西北角的树荫遮蔽下方,立着九根五尺高海碗粗木柱,一道纤瘦身影绕着九宫柱游走不定,慢时若柳枝随风,快时如急风骤雨。
小姑娘掌拳转换之际有劲风迸发,惊起地面落叶飘忽如蝴蝶盘旋。
斜对面走廊上,张闻风与二师兄负手观看,轻声交谈。
“昨天施南关皮子痒向水清如挑衅,两人谁也不服谁,找到我当公证,结果小胖子输得很惨,被小丫用拳头打得鼻青脸肿,小胖子今天在发狠地抄经文,呵呵,施南关不用法术,根本打不过水清如。”
二师兄说得有些幸灾乐祸,他对所有学徒基本上是一视同仁。
让性子跳脱的施南关挨打受些挫折,他是乐见其成。
抬头看一眼天色,阴沉沉的起北风了,看样子要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水清如练拳比练剑更有天赋,这套九宫拳练出了两分真意,所有学徒里面,除了韦敬杰和顾朝闻,其他四个晋级化炁的小家伙不用法术,都打不赢水清如。”
张闻风低声笑道,如果顾朝闻不用法术,与水清如切磋的胜负也在五五之间。
这几个月又有尚卿云和铁锦林晋级,仙灵观一派欣欣向荣。
他发现水清如的武道天赋出色之后,修改了小姑娘的修行方桉,按这个趋势继续走下去,最多明年六月,小姑娘能够积蓄足够,可以尝试破境,一举进入先天之境。
勤能补拙,也要有某方面的天赋配合,才不会被同龄伙伴越拉越远。
他的天赋是识海中两册古卷,能够通过念诵经文加强自身感悟,他不管是练剑、练拳和练法,相比别人可以做到事半功倍,他再将练拳的某些玄妙感悟传授给水清如。
而小姑娘不负他望,每次都能够理解消化,这点尤为难得。
“希望她能破境,走上真正的修行路,否则可惜了。”
二师兄传音道。
他那天倾听学徒们心声,发现小姑娘出身卑贱贫寒,心眼活络,品性也不错,敢于拒绝其家兄要她偷窃道观灵稻和灵玉黍粒的提议,小姑娘懂得感恩,很有骨气,让二师兄心头温暖。
他就怕教出来喂不熟的白眼狼,那样太伤人心。
“没问题的,不着急。”
张闻风用肯定语气笑道,智珠在握。
他没有告诉二师兄和岳安言,他已经私下应允水清如,只要今年年底的考核能够拿下所有非化炁境学徒的第一名,便可以一直留在道观,早慧的孩子,心思早熟,去除了小姑娘的心病,修炼方能顺遂。
这是他和水清如之间的小秘密。
二师兄诧异地看一眼观主,什么时候观主也能掐会算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在山门牌坊处值守的学徒蹬蹬跑来,施礼之后,道:“观主,山长,瘸爷带着三辆马车回来了,在大门外没有进来。”
张闻风与二师兄对视一眼,拿出黄符,默念几句之后,挥手给后山林子的岳安言发出,对学徒道一声“辛苦”,两人并肩往山下去。
待他们走到进出山门的大道上,岳安言也飘然走来。
山门牌坊前,好些人站定沉默着等待。
张闻风走在中间,走到近前,对面上有欣慰有凄苦的老瘸子拱手行礼,道:“侄儿迎一迎婶子灵柩,瘸叔路上奔波劳累,还请节哀。”
老瘸子含着老泪,抱拳重重点头:“多谢!”
张闻风朝站着的显得拘谨的陌生老汉、年轻人和一个穿着青黑布裙的少女微微点头示意,乐子胳膊上系着白布,跪在中间马车的侧面,对走近朝灵柩行礼的观主、山长和岳道长磕头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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