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罗汉
这种包装统一,方便运输的“威士忌酒箱”,只要运出口外,就能在牧民部落换到一切商人想换的东西……包括能作为战马的种马和年轻能生养的女人。
吴家这次也是提前花费了相当多的款项和时间,才从“北方酒业集团”那里预购到了这一批硬货。
看着堆满了仓库的绿色酒箱,吴法正满意地点点头。下一刻,他随意提了一箱出来,拉开盖子,用手指蘸了酒液尝了一口:“不错,是威士忌原浆!”
一旁吴掌柜捧着自家略圆的小肚子,半是叹息半是表功地笑说道:“二少爷,这批酒当真是费了牛力啊……老九我求爷爷告奶奶,就差给酒厂那起子股东磕头了!”
“唉……也是当年咱们离得远,消息不畅的缘故。”
说到这里,吴法正脸色变得遗憾起来:“但凡当日天津分号的掌柜有一丝胆略,怎能容如此大的一笔财源滑手而过!”
吴法正的遗憾……终究也只是遗憾罢了。
时至今日,伴随着穿越势力的扩张,天津本地土著的利益格局早已定下了大盘。现在有的是排着队等待穿贵临幸的地头蛇,再不是当初曹将军刚上岸四下搜罗盟友的局面了。
检查完酒水,这一次北归商队的几项重要贸易品,就算是检查完毕了。其余还有一些日用杂货没有备齐,还需要时间来采购,倒也不急。
第二日,吴法正又随九叔去了吴家在天津的第二处产业:大车店。
义鑫隆是靠商队起家的,所以在关键的交通枢纽开设大车店,就成了很有必要的一步棋。
吴法正来大车店的时候,正巧,自家商队也从张家口赶到了天津。这队人规模不大,除了运来一批骡马之外,再就是一批皮货。
现在,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了:新来的商队和一部分骡马会在大车店修整,待到货物备齐后,就地组建大商队,将商货运回山西。
看着马栏里的牲畜争先恐后舔舐着一块挂起来的方型盐砖,吴法正不由得又犯起了老毛病,推演起了曹氏大规模贩卖私盐与明廷崩溃之间的关系。
下一刻,狠狠刹住自家思绪的吴少爷,扭头问道:“余货何日能备齐?”
“大约还得一二十日吧。”
吴九掐指算了算,肯定地答道:“照往日行情,这段时日,会再到埠一个船队……那时候,货源就好找了。”
第679章 北归(四)
1635年,11月初5。
北风萧瑟,万物凋零。随着后半夜一场怪异的冰雨+冰雹,寒潮一夜间席卷了环渤海湾地带。
寒潮不是闹着玩的,它可以令大地封冻,海水结冰。天津城里的土著们一早起来,从口中呼出白气的那一刻,立刻感受到了冬季的残酷。
老一辈人的记忆中,眼下的节气没有这等雨雪的。
可老天爷不开眼。近些年,似这种提前上冻的鬼天气,在大明朝地界,已然是常见之祸了。
寒潮来临是大事,尤其是如今的天津城,对于提前到来的低温,极其敏感。
然而坏消息的确认,总是来得那么及时,那么准确。
堪堪在黎明时分,从下游海河口奔行几十里而来的信使们,沿着河码头,沿着城主主街,大声给土著确认了最重要的消息:昨夜洋面封冻了。
听到这一条附带着刺骨寒意的消息后,很多人的脸色瞬间挂上了寒霜。
确切地说,是全城土著的脸色都挂上了寒霜:坏了,入冬前的最后一个大船队进不来了。
作为京杭大运河的重要节点,天津原本也算得上是大明的商贸重镇之一。然而这几年下来,随着一个又一个远洋船队到埠,天津赫然已经成为了北中国最重要的货运集散地和新兴工业城市。
滚滚而来的工业品,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类新工坊、新产业、新基建,令阖城老少都过上了好日子。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如今的天津城内外,没有一个土著是完全和曹氏产业脱离的。任何人,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都吃着曹大帅的饭,捧着曹大师的锅。
所以,当洋面上冻的消息传来后,老少爷们的脸色瞬间就垮塌了。
海运船队所带来的财富,远远超过了大运河上那几艘槽船的价值。
入冬前最后一个船队,按惯例会载有大批棉制品、煤炉、皮草、煤油、药品、凡士林等高档过冬物资。
阖城老少就指着这队船,来打发聚集在天津的北中国行商呢,结果洋面上冻了……MMP,当讲乎?
在义鑫隆商号坐镇的吴法正,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和自家掌柜吴九叔核计一番,然而也是徒唤奈何。
事实上,义鑫隆对最后这个船队也是有想法的。
虽说北上的主要货物已经备齐,但是加分项谁不喜欢做?九叔在这之前,最渴望的能从船队中分润一点“皇安散”……这种既可以内服又可以外敷的消炎神药,早已和南方海商最重视的维生素丸一起,被抬高到了生生造化丹的档次,价比黄金。
不想世事难料。
老少爷们黎明时分传来的噩耗还没消化完,待到早饭时分,却又有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消息传来了:船队昨天白天其实已经到了料子湾,现下就困在料子湾。
料子湾是一处小型私港,就在天津南边五十余里的海岸边。
这个消息不是“官方”信使传来的,而是港务处那边的“舅舅党”扩散出来的。
当伙计气喘吁吁跑进屋告知这一消息后,愣了愣神的吴掌柜,先是详细问了伙计,然后嘟囔一声:“宁可信其有”,便命伙计去车行传话,准备大车。
接着,吴掌柜拉起吴法正就往外走。
出到院外,吴掌柜很快命人牵来两匹马,上了马就奔着海河码头而去。
这一路上,一头雾水的吴法正也没机会问九叔个仔细。不过就他观察,刚才那个消息还真有可能成真:街面上到处都是出来打探消息的商人和伙计,整个码头区处处显出了躁动。
没过多久,吴掌柜两人骑马穿过了码头区,又往前跑了二里路,最终一处高土坡停了马。
下一刻,手搭凉棚张望不已的吴掌柜,“哈”了一声,手指前方:“快看,列队了,消息遮莫是真的!”
吴法正闻言瞭望,发现在南边一处堆满了石料、木料的大型工地上,正有大队穿着蓝色工服的劳力在列队。
“快回去备车!”
回去的路上,九叔这才告诉吴法正:船只搁浅、困岸这类事,一年中总会发生几次。通常来说,港务处是不喜欢“民间”势力参与临时事件的,尤其事发地在远离城外的地方。
盖因民间势力散漫,难以协调管理。
然而真要是民间马车捷足先登,港务处也不会严词拒绝,会按照正常价格给出运费。
所以今天这事,港务处会首先调动自有队伍和运输工具,去料子港运货回天津。然而港务处也没办法彻底封锁消息……港务员工百分之五十以上都是本地雇员,所以消息一定会泄露出去。
说到这里,九叔兴奋地告诉侄子:这类事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抢运到货物的人,可以无视代理协议,购买一部分车上的货物。
听到这里,吴法正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和九叔会心对视一眼后,吴法正抽了胯下马儿一鞭,掉头往商行赶去。
义鑫隆不愧是靠着马队起家的商号。待到吴家叔侄赶回来后,五辆大车连带着拉车的骡马,都已经准备完毕了。
接下来再无二话,吴掌柜特意多点了15个伙计,带着吴法正和车队出发了。
城南通往其他市镇的道路,不在天津市的重点基建规划中。所以出城后不远,吴家的大车已经开始在古老的,遍布车辙的官道上艰难行驶了。
不过好的一点是,现下已经是冬天,地面坚硬,倒是不怕车轮陷进春夏季常见的泥坑里。
坐在晃荡的马车上,吴掌柜此刻的心情格外好……按照他的估计,这次义鑫隆车队大概率会抢在其他人之前抵达料子湾。
到那个时候,运气好的话,甚至还能和船工勾兑一番,先行挑选一些货物装车。
然而吴掌柜失算了。
俗话说得好,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卖力往南边赶了大约10里路后,吴掌柜望见了前方视线尽头的另一个车队。
大惊之下催促车队加速,没过多久,确认了对方悬挂在车头的旗号:金利来。
“这帮子皇亲国戚,真个都该死!”
狠狠咒骂一通后,吴掌柜这才告诉吴法正:前方那面充斥着铜臭味道的浅白旗号的商家,是天津城北梅家的字号,惹不起。
说到这里,义鑫隆的车队已然跟在了梅家车队身后。
下一刻,吴掌柜满面堆笑跳下车,一路小跑着上前和梅家车队的管事打了招呼,热情寒暄了几句,这才回来自家车队。
这之后,吴掌柜坐回车上,低声把梅家商号的底细介绍给了自家侄子。
话说,这梅氏的金利来商号,也是近几年才发达起来的。
按说,这梅氏原本只是本地卫所一家普普通通的挂名千户,经营着一间皮毛商行,在天津城内根本排不上号。
然而那一年南边的曹大师北上勤王,这梅家的独子梅抚西不合在曹帅用人之际,随曹帅去北长城杀了鞑子,立了战功。
“这之后,梅家就一飞冲天。那梅抚西现如今是飞虎营的副将,极得飞虎营营官看重……就连这金利来的招牌,据说也是飞虎营营官张大人亲自给赐的名!”
吴九叔讲到这里,满眼的羡慕嫉妒恨,七窍中仿佛就要涌出酸水:“现如今,梅家的金利来,包销着南边五成的猪婆龙腰带、箱包和男鞋不说,梅家还是威士忌酒厂的大股东……他娘的,真个是反了天,没王法了!迟早遭天谴!”
“飞虎营?”
吴法正对梅家滔天的富贵不是很感兴趣。因为他这一路行来,已经在南方见到了太多依靠新产业发迹的“非传统富贵人家”。
令吴法正感兴趣的,是九叔口中的飞虎营:“可是当年亲手砍了四千鞑兵人头的飞虎营?”
“正是!”
听到这里,吴法正缓缓出了一口气:“如此强军,倒是缘吝一面啊。”
“那倒也未必。”九叔说到这里,嘿嘿一笑:“飞虎营往日里无事不进城,你来此地时日尚短,没见过实属正常。不过今天这局面……照规矩,该是有营兵沿途护送的,二少爷没准就见到了。”
洞察本地局面的吴掌柜,果然料事如神……就在他预言后不久,车队身后的远处,便扬起了一阵烟尘。
车队中但凡是经验丰富的老人,这一刻都能猜到,是有骑兵靠近了。
不久后,吴法正见到了传说中的飞虎营营兵。
从后方行近的骑兵,总数大约有20人,保持着匀速行进的直线队列。
这些骑兵清一色骑着高头大马,头戴土著已经很熟悉的方型棉帽,其额头处镶嵌着一个蓝色圆形铁片……这棉帽有个怪异名号,曰“雷峰”帽,据传是坐镇杭州雷峰塔的法海大师,专为曹大帅降妖伏魔所制。
神情凶悍的骑兵,身穿草绿色对襟羊毛粗呢大氅,脚腿上穿着长长的黑色骑靴,胸前扎着宽牛皮带,铜扣闪闪发光。骑兵马鞍后方,清一色插着两把短款骑枪,腰间挂着长长的骑兵专用马刀。
下一刻,一眼看上去就彪悍无比的飞虎营骑兵,和车队擦肩而过。而当骑队经过前方梅氏车队时,一阵无比响亮的欢呼声从梅氏车队里爆发了出来。所有梅氏车队的人,这一刻高举双手,大声欢呼着“好汉”二字。
“倒是得了民心。”吴法正看到梅氏车队里那些年轻伙计狂热的眼神,神情复杂,喃喃地说到。
第680章 北归(五)
义鑫隆商号紧急出动的队伍,依靠常备的熟手和车况良好的车队,第一批赶到了料子湾。
这个时候,已经有提前骑马赶到的,包括账务人员在内的港务局员工,布置好了现场。
眼下的情况是:被北面恶劣海况阻拦在料子湾的船队,迫切需要将货物转移到岸上……虽然没有像天津港一样上冻,但是料子湾这边业已出现了大量浮冰。看样子,最迟明晚,最早今夜,料子湾同样会上冻。
所以现在就是争分夺秒的剧本。慢一点的话,船队会失去往南边撤离的机会。
于是,从第一辆赶到的马车起,紧急卸货行动就开始了。私港仅有的两条小型栈桥,现在都已经被靠港的船只占用。船工们打开舱板,从里边扛出各种货包,传给栈桥上的伙计。
伙计们迅速将货物搬运到自家马车,然后驶离狭窄的栈桥口,给下一辆马车腾出位置。
义鑫隆的车队,跟在金利来商队之后第二个进场。
这个位置给义鑫隆带来了极大好处。要知道船舱里的货物,相对粗笨不值钱的,那都在底舱。而现在优先抢运的,肯定是在上层舱室的值钱货。
这里面就包括了吴掌柜心心念念的“皇安散”。
就在义鑫隆的车队装货时,大批身穿蓝色厚布对襟工装的港口工人赶到了。
工人们的到来加快了货物转运的速度:料子港没有任何机械辅助装载工具,所有货物只能依靠原始的人力搬运。
与此同时,一艘货船冒着浓浓的黑烟,冲上了滩头。
为了赶时间,这艘船已经注定要在滩头搁浅了。这样一来,相当于有了三座码头,后续还在港外的货船,可以利用这艘船来转运物资。
大批专业码头工人的加入,令义鑫隆的车队在一个时辰之后,就装满了货物。
清点完车上所有物资,吴掌柜点头哈腰地从戴着宽边眼镜的港务局账房那里,领到了一张盖着红色印章的运货单据。
接下来,车队踏上了回城之路。
这个时候,为了节省畜力,包括吴法正在内的所有人,都会跟车步行,要一步步走回天津城。
就在吴法正他们赶到半路的同时,远方天际处,滚滚车流迎面而来……后知后觉的天津私车大队赶来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然而今天是特殊情况,车队不可能在野外过夜,必须连夜将货物运回城内。
好在义鑫隆车队长途物流经验丰富,一路走来都会及时歇息饮马,不耽误战斗力。看情况,差不多夜半时分就能赶回城内。
至于古代行商在野外最害怕的盗匪问题……这个完全不需要考虑。
就当初曹大师勤王之后,留在天津的飞虎营,抱着实战训练和“协助港务局招工”的双赢思路,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练兵行动。
几年时间,飞虎营已经以天津为圆心,将周边地区包括且不限于马匪、山匪、强盗、私庄、流寇、流民等等非法武装团伙,依法全数一扫而空。
通常来说,飞虎营攻破某个匪寨后,还会大方的将缴获物资分给本地穷人。
这样一来,飞虎营押走了港务局急需的建筑工人,而在当地,他们则留下了急公好义、仗义疏财的赫赫威名。
所以在眼下这距离天津城不远的地方,所有出城的车队,不会有任何安全方面的顾虑。
这一点入夜后很快被证实了:举着火把的飞虎营官兵,不停在沿线巡逻,维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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