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公务员 第95章

作者:水叶子

当厅中所有的士子都走完之后,适才那个仆役走了过来,“公子,请”。

唐成再也没想到太平公主见他的地方竟然是如此的诡异。

浴室!

那仆役将唐成带到的地方竟然会是浴室!

掀开门口厚厚的棉毡,唐成跟着仆役走进了一个雾气蒸腾的屋子,而这间屋子里侍候的竟然没有一个侍女,赫然全都是衣着暴露的年轻貌美少年,唐成走进去时,那些低声谈笑的少年看到他后顿时都住了口,但看向他时双眼中的敌意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仆役将唐成带进来后,低声向一个穿着纱褛的美少年说了几句后便转身退了出去。

“你且在此稍等”,美少年冷冷的一句后,前行几步掀开另一重厚重的帘幕进去了,在他掀开帘幕时,唐成分明清楚的听到了里边儿传出的嬉水声。

屋中其他的几个美少年对唐成甚是冷淡,唐成自也不会去找他们搭话,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后,适才那个少年回来了,“九郎,给他拿一袭纱褛来”。

“我就穿这个”,唐成的声音有些低沉。

唐成很恼火,唐朝虽曰开放,但穿越两年多后唐成已经清清楚楚的知道,唐人的开放也并不是后人想象的那么随意,待客见客,迎宾送别都是有礼可遵,有礼可依的。太平公主在此地见他是什么意思?

闻言,那刚刚站起身的九郎呵斥道:“面见公主岂能由得你?”。

看着一身纱褛下全身几近透明的九郎,唐成淡淡答道:“见不见我公主决定,换不换衣服我自己说了算”。

九郎再没想到有人在面见公主时竟敢如此肆意,愣了一下后大声道:“放肆”。

“罢了,九弟住口”,适才那少年狠狠盯了唐成一眼,转身又掀开帘子进去了。

那九郎吃了唐成的抢白,一时又没个发作处,脸色青白的盯着绕着唐成转着圈儿,行走时还刻意挺出了腰身。

唐成看他这样子只觉可笑,但片刻之后等他想明白九郎挺腰的意图后,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看这小白脸刻意挺腰的动作分明是在炫耀胯间的阳物硕大,这就如同后世烟花女子竞争揽客时总是刻意突出胸前的波涛汹涌一样,操,原来在他眼里,自己也就是个跟他一样的太平公主找来的新面首。

后世里唐成也曾放荡过一段时间,洗鸳鸯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就是打水战那也是驾轻就熟,技术熟练得很。但此刻,他竟然被人另一只鸭子视作同类的站在一个女人的浴室外时,这滋味……

后世里只要不是真干鸭子的,有谁受得了这个?操他娘的,公主了不起呀!你可以随意作践这时代的人,但老子可是穿越的,不受你这作践!一念至此,此次私见中没得到半点应有尊重的唐成猛地一撩棉布帘毡,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爱谁谁,滚你娘的蛋去吧。

出了房间之后,唐成不管身后那少年扯着嗓子的喊叫声,径直大步直出了公主府。

唐成走出公主府门后长吐了一口气,晦气,真他妈晦气。

出府之后见不到李隆基的马车,就连七织的葱油小车也不见,想必是他耽搁了这一会儿后七织等他不着先走了。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更见鬼的是这地界儿竟然连一辆行脚儿都没有。

既然没车那就只能走,唐成刚走出没几步,便听得身后一个出谷黄莺般的脆声道:“唐公子要去那儿?若是不嫌敝车简陋,便由贱妾送你一程如何?”。

唐成扭头看去,便见芙蓉楼花魁梁盼盼从一辆挑着两盏宫灯的翠绿葱油小车上巧笑倩兮的探出头来。

文会宴饮散的有一阵儿了,梁盼盼为何没走?看她这架势莫非是在等自己?想想她跟二韦兄弟的关系,唐成转身之间点头道:“多谢”。

唐代女子所用的葱油小车本就不大,而唐成的身量却大,如此以来那梁盼盼的贴身侍女就在车中待不得了,不过这小女子下车从护卫随从手上要过一匹马后却没随车而行,而是拨马一转当先驰去。

“她是去通知二韦兄弟?”,眼见侍女去远之后,在葱油车中坐定的唐成放下了车窗帘幕。

车行辚辚,梁盼盼将唐成细细打量了一遍后掩唇轻笑道:“未知近日来哄传帝都的《蜀道难》竟是出自公子之手,妾身真是孤陋寡闻得很了。七织妹妹好福气”。

唐成不明白自己写的《蜀道难》跟七织福气好坏之间有什么关系?“嗯?”。

“适才文会间歇中发生的事情贱妾可是亲见的,这满长安的士子里有几个能做得出?那薛东可是颇受公主宠爱的堂侄呢”,言至此处时,梁盼盼眼中的那两点激赏确是发自赤诚,“公子如此有情有义,一曲《蜀道难》更被贺博士推为才思如海,有这般有情有才的公子护持,七织妹妹岂不是好福气?”。

这话却不好回答,唐成闻言一笑道:“七织福气如何且不说,盼盼姑娘却是好说辞”。

梁盼盼闻言一笑之间堪堪露出了六颗糯米般洁白整齐的牙齿,“恕贱妾无礼,适才见公子出公主府时面有怒色,却不知所为何事?”。

提到这事儿唐成现在犹觉窝火,妈的,自己竟然成了个鸭!他心中不豫脸上便自然显露出不悦之色来,“这事儿太过窝囊,不说也罢”。

梁盼盼见状眉眼一转,不过却没再问什么。

出了太平公主府所在的坊区,天色已经过了散衙时的正午时分,葱油马车上了朱雀大街行不多远,便见前方有数骑对面驰来,唐成闻声挑开车窗帘幕,见对面当先而来的那人便正是当日在雅正园里见过的韦播。

第一百九十四章 演戏

“盼盼姑娘这是去那儿了?”,韦播在葱油小车边勒马站定,跟梁盼盼说了一句话后这才“看”到唐成,“唐成?你们这是……”。

“回大将军话,贱妾是到镇国太平公主府为文会宴饮歌舞助兴的,这是刚自公主府回来”,言至此处,梁盼盼含笑一瞥唐成道:“唐公子乃是受邀的宾客,因车行不便,贱妾邀之同行的”。

唐成向韦播一礼后便静静看着他两人在面前演戏,分明是早有小丫鬟前面通知的,还非得整出个偶遇的架势,这就不嫌累?自己就是个普通士子罢了,值得韦播这正三品的抚远大将军玩儿这花呼哨?

“这倒是正好”,韦播哈哈一笑道:“本将军刚刚散衙正愁着回去怪没意思,唐成也是见过的,相请不如偶遇,中午这个多时辰少不得要劳烦盼盼为我等消磨了,唐成,你意下如何?”。

“我跟将军一样,回去也只是闲着”。

“好,爽快”,韦播一笑声中,当先拨转马头往平康坊芙蓉楼而去。

芙蓉楼乃是长安城中最大的青楼,诸事着实便宜,三人到得梁盼盼房中不多久,酒馔诸物就已置备好了。

“来,饮胜!”,与唐成对案而坐的韦播邀饮了一盏后,放下手中酒觞若不经意地问道:“唐成你的才华本将军是亲见的,以尔之才在今日的公主宴饮文会上必定大放异彩,此后金榜高中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啊,可喜可贺呀”。

“大放异彩!”,唐成闻言随手摆弄着手中的酒觞,“将军所言不差,学生今个儿还真是大放异彩了,这下子公主想不记得学生也不成了”。

唐成说完这句满带讥诮的话后,蓦地哈哈大笑起来,大笑声中径取了酒瓯满斟一觞,随即捧手处将一满觞酒仰脖而尽,因是喝得太急,淋漓的酒水从嘴角处流出来将胸前濡湿一片,至此,就是个陌生人也能看得出来他这是愤懑而饮,别有怀抱了。

“唐成你这是……”,唐成未答韦播的问话,一边儿侍酒的梁盼盼因就将唐成暴打薛东之事叙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双目一转道:“文会散后唐公子离府最晚,贱妾观其出府时面有激愤之色,却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何事?哈哈哈哈”,唐成这一笑真是声震屋宇,笑声里的激愤之意三里外都能感觉的清清楚楚,“我离府晚是因为蒙了镇国公主的召见”。

“噢!镇国公主素不轻易许人,这是好事啊”,韦播的身子猛地向前一探。

“好事,是好事,公主在沐浴处所这等私密之地见我,焉能不是好事?”,唐成的笑声愈发的响亮了,原本的激愤之外更多的有了讥嘲之意,“我本将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某十年寒窗,数载历练,素来也以用世干才自许,不料在公主眼中却只是个该以色侍人的张昌宗之辈罢了,身着纱褛,与诸面首争宠于汤池之室,好看重,好看重啊!”。

竟为此事?梁盼盼、韦播两人此前一直在猜测唐成最后留在公主府到底干了什么。此时真个听到之后,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细瞅瞅唐成的容貌,再想想太平公主于男女之事上的肆意,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唐成也不理会他们的沉默,顾自又自斟自饮了一觞后,抓起身前案上的玉著叩案而击起来,手中边敲口中边合节长歌: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唐成满带激愤又讥诮的声音将这四句连歌三遍后,手中玉著猛然一顿,嘶声浩叹道:“某虽有用世奋进之心,然则时不我予,世不我予,呜呼,奈何!”。

口中浩叹方完,唐成伸手处就又将酒瓯抓到了手中,一叹一觞,任是梁盼盼及韦播劝都劝不住,接连三四觞急酒下肚,就见正再次倒酒的他身子猛然一歪,带起一片“哗啦”的杯盘碰响声中,唐成已合身醉趴在身前的几案上。

见状,韦播与梁盼盼相视一笑掸了掸溅到身上的酒汁后,伸出手去推了推,“唐成,唐成……”。

趴在案几上的唐成伸手像赶苍蝇一样拨拉开韦播的手,头也没抬的口中含糊道:“我醉欲眠,君且去,且去……”。

韦播看着唐成这醉态可掬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嘿,这唐成看着甚是干练,却没想到酒量这么浅窄,这才喝了几觞竟然就倒了”。

“在公主府时他就已饮过不少,眼下这是二遍酒了,宿酒易醉,更何况还存着借酒浇愁,存心求醉的念头”,梁盼盼看着歪倒在案几上形容狼狈的唐成,叹息声道:“‘我醉欲眠君且去’原是出自六朝渊明陶公,陶公一生常处于仕与隐的艰难抉择之中,欲仕则世道污浊,欲隐则贫病交加自给不能,其言其诗历来最易为失意士子所称引”。

“噢,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韦郎有所不知,贱妾这也是见得多了。每年科考之后,这样的士子贱妾总要碰上几个”,梁盼盼叹息着轻笑道:“士子们多年寒窗苦读,随后不远千里进京赴考,其中艰辛自不待言。一朝落第自是万念俱灰。论说起来唐成还算好的,这些年贱妾所见还多有痛哭流涕以至于伤极吐血的,莫说四五觞酒,似这等心气极高的一旦绝望,觞酒便醉的也多”。

“嗯”,韦播看着唐成摇了摇头,“看来他也是知道得罪了太平公主就今科无望了”。

闻言,梁盼盼点了点头,看向唐成的眼神儿里实有几分真心的惋惜,“贱妾也是今天才知道近日来哄传京城,被贺博士及张春江赞许为‘其才如海’的《蜀道难》竟是出自他手。此后为七织不惜当厅对公主宠爱的堂侄大打出手,这唐成真算得是有才有义了,这样的人竟然科举无望,哎,真是可惜了”。

“一年多来我这可是第一次听到你对某人如此称许”,韦播的手抚上梁盼盼肩头时话音儿里已微微带上了些酸味儿。

“诗才什么的就罢了,贱妾这些年见过的才子也多”,身子顺势偎进韦播的怀里,梁盼盼幽幽声道:“贱妾称许的是他对七织的那份情义,盼只盼……”。

“本将军千金一诺,还能负了你不成?”,韦播生性不习惯这般的儿女柔情,硬硬的安慰了一句后,手指着唐成豪声道:“就是他也没什么可惜的,没了张屠户也吃不了混毛猪,嘿嘿,镇国公主还真能一手遮天?”。

韦播话刚说完,不等梁盼盼再说什么,就听房中通往厢房的门户“呀”的一响,手腕处挂着马鞭的韦睿一脸儿笑的从里边走了出来,“五哥好豪气,这话真说的是掷地有声”。

“七弟,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怎么,碍着五哥跟小嫂子亲热了?”,韦睿的心情看来实在是好得很,“我听说了你那营里兵将闹事的消息后当即就赶过去了,去了之后才知道五哥已经走了,你那亲随说小嫂子的丫鬟曾来找过,我就直接到了这里,谁知我来了你们还没到,小嫂子这闺房不方便,遂就在隔壁厢房歇着,后来……”。

韦播一听韦睿说到上午兵将闹事的事情,脸上的笑容顿时就不见了踪影,“别提那些个混账行子,愣是把老子的怀柔当成了怕事,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有他们难受的时候儿”。

“五哥别生气,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咱们又是什么身份,值当得跟这些粗人置气?五哥你上午措处的就好,有将帅之风”,韦睿说话间顺手将韦播的酒觞斟满后递了过去,“三叔说的好,现在情形特殊,咱们且先将就着他们,等大事一了,五哥你想怎么收拾这群王八蛋,弟弟我绝不拦着”。

“算了,不说了”,韦播仰脖将一觞酒一饮而尽,郁闷道:“我接着忍就是”。

见韦播郁结难平,韦睿笑着转了话题道:“五哥也别恼,弟弟这儿倒是有个好消息”,说着,韦睿偏头看了看趴在案几上睡得正香的唐成,“是关于他的”。

“噢,什么消息,老七你快说”。

韦播听到这个消息也实在是真高兴,论说起来一个正三品的抚远大将军怎么着也不至于对区区一个应考士子如此在意,但他情况不同啊!

韦播虽说出身于显赫一时的京兆名门韦氏,且也是嫡系血脉出身,无奈父母却去世得太早。父母这一去韦播的日子就难过了,大家族从外面看着光鲜富贵,但内里的倾轧争斗却是一刻不停,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半大孩子难免要受各房的气。

韦播自小也是受宠长大的,突然之间怎么受得了这个,但他既无力反抗就只能忍着,忍到憋不住时就难免啼哭,哭的多了他在府里就越发不招待见,发展到最后就连下人都敢对他阳奉阴违了。越是如此,韦播越受欺负,表面的性子也就越弱,而心中隐藏的暴戾也就越多。长而久之的下来,就使其形成了近似病态分裂症般的性格。此后别说是族学,就连房门都出得少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韦播本人就是个活生生的唐朝版问题少年,韦家偌大一个家族,在那段日子对他还算不错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三叔,而另一个则是他姑母,也就是当今的韦皇后。

三叔对他的好是出于子侄间的一视同仁,毕竟他是个在外统兵的将领,每年回家的时候有限,回来后见着子侄们看谁都亲。相较于三叔,那时尚是太子妃的姑母对韦播可是实实在在的真好。别看韦家上一代兄弟姐妹不少,但要论兄妹间感情,却是韦播父亲与韦后最为相得,兄妹俩打小就是如此,随着年龄渐长更是历久弥深,韦后对韦播的这份疼爱实是爱屋及乌的结果。

可惜的是好景不常,就在韦播兴高采烈的看着姑母终于从太子妃晋位皇后时,随着女皇一声令下,姑母跟着没过几天皇帝瘾的姑丈被流放到了山南房州幽居监管,这一去就是十四年,十四年里没有依仗,又是那么个性子的韦播过的什么日子只有他自己知道。

白眼儿,轻视,这些韦播经历得太多,眼睁睁看着比自己小得多的同族兄弟都已放出去做官而自己却年过三十依旧一业未立,韦播的痛苦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

如此年复一年,十四年下来后,对于韦播来说,除了自己的姓氏及血脉无可更改之外,对于家族他早已没了什么感情。

晴空一声霹雳,张柬之等人趁着武后年老得病之机发动宫变,迎回了在房州幽居十四年的姑丈重登帝位,韦播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短短三两年之间从恩萌的七品武职一路蹿升,直到今次正式出掌御林左卫,他这升迁的速度实是让人咋舌。

有姑母的宠爱及这两三年的历练,韦播总算是正常了些,至少从表面上看去不那么柔弱了,随着环境的变化,他甚至在很多时候还表现的有些反常的强势。除此之外,胸中的那份暴戾也被安抚着隐藏的更深了。总而言之,就是在韦后回来的这两三年里,韦播总体而言正常了不少。

这次接了这么个重要的差事,不管是为自己争气,还是为了对得起姑母,韦播都不容这个差事有失。但他也颇有自知之明,此前既无领兵施政经验,自小又读书无成,要想办好差就不能不找人帮忙。但他又能找谁?家族里的人指靠不上,唯一还算有些交情的老七自己也有一摊子事情要忙,再说他深心里也实在不愿事事靠着什么都比他强的老七,如此以来他就只能靠自己去找人了。

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这两年入仕后的历练下来,韦播也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对于一个上位者而言,能选准人才,用对人才就是最大的才能。傅说之于商王,姜尚之于武王,这样的例子他就算没学过,总也还听说过。

入职以来军中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每每不得不需要老七来救场,越是如此韦播就越焦急,力不从心之下这找寻人才的事情就愈发显得急迫,正是在这种情势下,唐成以一幅匪夷所思却又轰动帝都的布幔横空出世在了韦播的面前。

尤其是在经过上午再一次的兵将闹事之后,就有了抚远将军韦播对唐成这个士子非正常的关切。

“唐成已经醉了,嫂子就安排他到厢房睡下吧”,见韦播问的急切,韦睿笑看着唐成被杂役扶走后,这才自袖中掏出了一纸素笺来,“五哥,唐成的底子盘清楚了,你看看”。

韦播虽然无文,但普通书信还是尽能看的,从韦睿手中接过那纸素笺后,韦播低头就看了起来。

那山南东道的亲信这回真是尽了力,直把唐成从郧溪县衙入仕以来的经历盘的清清楚楚,从剿灭二龙寨到金州修路,再到道城里的大雅至正园,桩桩件件分毫不漏,韦播越看越是欢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唐成果然是个真人才。

细细看完之后,面绽笑容的韦播猛的一合素笺,“老七,这个人我要了,你可不能跟我抢”。

“你我兄弟何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这句说完,韦睿微微一顿道:“只是此子与安国相王府颇有勾连,五哥若要用他,于这一节上不得不加小心”。

“他一个山南士子能跟相王爷有什么关系?充其量不过是感恩张亮罢了,张亮是个什么东西能看在相王爷眼里?老七,这事可是早就说过的”,正在兴头儿上的韦播不等韦睿再说什么,断然一挥手道:“还是你当日那句话,这个唐成我用定了”。

“好好好,现在这情势可不就正是用人的时候,这到手儿的人才还能放跑了不成?弟弟不过是要哥哥留心些罢了”,说到这里,韦睿笑指着厢房道:“用人就要先收心,五哥这就去吧!至于张亮那里自有我去找他说话”。

……

且不说芙蓉楼这边唐成与韦播互飙演技,单说太平公主闻报唐成摔门而去后,仅只微微一愣,脸上竟无意外神色。

“公主,此子太过放肆,要不要让九郎出去传个话儿?”。

秋冬之际的长安还是有些太干燥了,太平公主慵懒惬意地躺在汤池之中,半闭着眼睛懒洋洋道:“不必了!这个猴崽子好机敏,真真假假连本公主都利用上了”。

这话听得那美少年一头雾水,不过他心中对唐成的恼怒却是不那么容易消的,“此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分明是对公主的大不敬,若不让他吃些苦头……”。

不等美少年这句上眼药的话说完,便见汤池中水波一翻,太平公主白嫩的手已结结实实的掴在了他脸上,这一声脆响在封闭的浴室中份外清晰。

“多事!”,太平公主收回手时,一双凤眼又已恢复了刚才半闭的状态,近日侄子李隆基多次提到唐成,看他的作为再经刚才的一试,看来三郎倒是没说错,这个唐成很有些意思啊。

只要能看清楚这个,要不要面见说话也就不重要了。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后,太平公主慵懒的声音续又响起道:“来呀,笔墨伺候”。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卖什么都不卖身的无间行者

自打韦播接任御林军的新职司以来,要说他听得最多,想得最多的几个字肯定会是“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这不仅是三叔耳提面命一再强调的,就是老七也有事没事儿也会把这八个字拿出来在他耳边说说。

韦播继任之初对于这八个出自《李广传》的带兵方略确实是有心仿效,他没奢望能成李广那样的不世名将,却实实在在想办好这份差事,可惜,御林军里的这些丘八大爷们压根儿就不给他这机会。

御林军的兵将们既对这次毫无征兆的突然撤换主将不满,也实在是瞧不起这个小时候遇事就哭哭啼啼,三年前骑马都能摔下来的韦家废物,没办法,随着韦播接任御林军新职,他的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都被翻出来搞的尽人皆知了。

这普天下衔头儿最响,待遇最好,同时又是最难带的就数御林军,一些边关宿将调入御林都有不好使的,遑论此前并无实际统兵经验的韦播!韦后之所以派他出任这么个职司,一来明摆着是有提携之意,御林军地位特殊,只要在这地方把一任主将稳稳实实的做下来,待大事底定之后封侯,乃至晋王也是水到渠成之事;除此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在当前特殊的情势下,韦后需要百分百信任的人来统管御林军,能力差点就差点儿,可靠才是第一位的。而在后族这些嫡系的子侄里面,不管是论感情还是论信任程度,韦播都是稳稳当当排在第一位。

韦后的盘算固然是好,无奈御林军,尤其是韦播帐下的这些兵将们不体谅皇后娘娘的这番苦心,如此以来韦播的日子就难过得很,他所准备的“解衣衣之,推食食之”也基本没什么用武之地。

不过御林军的兵将们虽然没享受到这个,唐成倒是实打实的体验了一把,因存着要收心留待以后大用的心思,韦播对酒醉后唐成的照顾实在算得是体贴入微,凡是他在史书里学到的,听到的古代上位者招揽贤才的手段恨不得一股脑都用上了,唐成原本想的是醉一会儿就醒的,但碰上韦播这阵势之后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这要是在不合适的时候醒了可咋整,明知道是假的,还真要跟他演一场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戏不成?唐成自忖实在是干不了这个,太肉麻了!念及于此,他索性做假成真,就在这美人香榻上呼呼睡去。反正早晨起的也早,现在就算补个午觉了。

唐成目的已达,这一觉睡的实是酣畅,等他醒来时已是个多时辰之后了,韦播虽然已经走了,但善后的交代可是半点没少。

唐成刚一起来,齐腰高的吕风就送了进来,热水、洗澡时喝的烫酒皆已齐备,只看那温酒入口的口感,就知道这断非短时间能整治出来的,肯定是从中午开始就由专人照料着烫上的,随时照看随时换,随时要随时就能喝。

进来沐浴的是两个妙龄女子,口口声声眼下的一切都是抚远大将军吩咐下的,唐成在她们的侍候下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从里到外一色新的内衣,再穿上贡物单丝罗制成的儒衫后神清气爽的出了厢房。

哎!真是难为韦播了,单丝罗还好说,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找来这件跟他身形全然合拍的衫子,可真不是个容易活啊!

接下来,唐成由芙蓉楼当家花魁梁盼盼陪着又美美的吃了一顿,随后才坐上韦播特意从府里调来的马车回了雅正园,若非他推辞的坚决,适才那两个服侍他沐浴的小美人也得一并跟回来。

两个服侍丫头算什么呀!韦大将军有的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