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不言情
他压抑着声音,也压抑着跳动的怒火。
“你岂敢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北平城,不是西安城,这里做主的是燕王,不是秦王。”
妹夫神态随意,轻佻的挑了挑眉道:“那又如何?那两个娘们一路跟我进了北平城,没发现便罢了,发现了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他真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他家在西安城一直帮秦王做事赚钱, 像昨日放一把火的事情,在他眼中,完全不值一提。
王渊却被他的模样气的鼻孔喘气, 忍不住咬牙道:“又如何?我告诉你, 这件事若是查到你头上,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好笑,不就放了一把火吗,大不了往王府送点钱呗。”
“送钱?”
王渊气急道:“你以为燕王和秦王一样?莫说咱们两家与燕王府没有关系,便是如你家背靠秦王一般背靠燕王,出了这样的事情,燕王也照砍不误,区区一些银钱,还想买命?即便买的来你的命,可也买不了燕王的刀。”
妹夫看着王渊这般慎重的模样,终于坐直了身子,不再那么懒散吊儿郎当,神态也挂上几分认真:“真的这么严重?”
“你当我与你在说笑?”
“那怎么办?”
妹夫说完又解释道:“说起来昨日确实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个动静,但是这次出来没带什么凶人熟手,不小心才搞成这样。”
王渊气的咬牙,还想大骂一顿,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谁让这个人是他的妹夫, 他只能想办法帮他进行掩盖。
“这几日, 你就在家里待着吧,等等风头再说,至于昨日出去办事的那几個,我找机会,直接…”王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妹夫心中一凛。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那些人本就是他家养的下人,死不死的对他来说无所谓,既然王渊觉得有必要,那就杀了灭口得了。
但是,有一事他却觉得不得不办,也不得不提一下。
“大哥,杀人灭口这事我没意见,但是那两个娘们必须得死。”
妹夫看向王渊。
王渊也深深的看着妹夫。
一直看到妹夫神态不再自然,方才开口问道:“你老实和我交代,伱在西安是不是惹了事情,要不然为何匆匆来了北平?”
“能…能有什么事。”妹夫有些结巴的说道:“只是想来北平看看大哥。”
“呵呵。”
王渊冷笑两声,也不点破,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两个女的,你不用管了,我花钱请些江湖上的人来办,有钱还亲自下手,不知道该说你蠢,还是秦王把你养的狂妄。”
说完,王渊转身出去办事了。
妹夫看着王渊离去的背影愣愣的发呆。
狂妄?
背靠秦王,怎能不狂妄,这次他在西安替秦王直接虐杀近百人,其中还有两个朝廷命官,皇帝老子不还是把这件事遮掩了下去?!
不,不应该说皇帝老子,应该说当今太子,兄弟情深,替弟弟百般遮掩。
说起来,还真是兄弟情深。
秦王想要阻止太子西巡,为此甚至还不惜刺杀。
可是没行动,第二天晚上就被人把消息泄露给了太子,秦王一怒让他虐杀告密者,太子竟然不替那些告密者声张,反而尽力替秦王求情遮掩。
如此作为,怎称不上一个兄弟情深?!
……
应天府,皇宫。
朱元璋看着朱标一连几次加急送来的求情信报,看完后气愤的直接把所有信件扔在了地上。
他有意迁都西安,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他更知道这一动,必将会牵扯出很多利益集团的不满,但是他没想到第一个不满跳出来的反而是秦王。
单单这个也还罢了,他朱元璋一生不惧任何困难。
但是让他气愤的是,他拿下秦王后,朱标作为他的唯一指定的继承人,竟然站出来求情。
“求情?”
朱元璋大怒的随手捞起东西就砸了出去:“又来求情,又来求情,他凭什么替这个混账东西求情?”
说着,朱元璋想到秦王在西安的一些传言作风,心火更怒:“来人,给咱去西安查,给咱查出实据来,把秦王入藩后的违法乱纪之事,全部给咱查个底朝天,咱一定要法办了这个混蛋东西。”
下面众人惶恐俯身。
更是心中发愁。
这如何查?
该查到什么?!
朱元璋怒视着跪附的众人,见众人没动静,捞起东西就砸了过去:“还不给咱去查。”
众人不敢争辩,连忙退了下去。
朱元璋看着众人退去,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发已经花白的他,看着一侧挂着的大明疆域图,看着那万里河山,突然难过的想哭。
他一生坎坷,以致嫉恶如仇。
他想给这天下人一个公道的世界,可随着他年龄越大,却越觉得想要让天下人一心为公,难如登天。
比打天下要难无数倍。
他想着他的这些年。
这世界总少不了贪婪之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想要抑制他们的贪婪之心,便会让一波一波的人抱团起来抵抗他的政策。
文官如此,武勋亦是如此。
贪心永远得不到满足,可他们为什么不明白,能吃饱饭就是老百姓最大的奢求,他们还有什么不满。
朱元璋花白的胡子轻颤。
儿子们也不理解他,到底是生活环境不同,他站在老百姓这里,他们却站在统治阶层。
一个成了鱼肉百姓的王爷。
一个满心只想着仁义待人的太子。
可仁义是相对的啊。
对那些文臣士绅,傲慢武勋仁义,可晓得仁义背后,需要无视多少被欺凌的百姓?!
求情,求情,不该死的求,该死的也要求吗?!
……
第184章 -天下甄氏出无极
甄勇自有记忆起,便生活在北平城,对亲族没有一点概念,所以此刻见到一个女孩,冲他横眉冷眼的大声斥责,心中忍不住的想要发怒。
可是,甄勇总归是成长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不打算与女人一般见识,冷冷抛下一句。
“我说了,家父未曾提及亲族,所以,不用和我说那么多,另外也不要再跟着我了,要不然小心我请了人来, 押你们去衙门。”
说完,甄勇转身就走。
女孩大怒,刚欲再说。
年纪大的女人却拉住了女孩,她向前一步道:“我晓得你父亲对家里不满,可他大哥生前却一直惦念着他,今日既见了你,不管如何,我总要见一见你父亲,以宽他大哥在天之灵。”
“见我父亲?”
甄勇突然冷笑两声:“大可不必了,我父亲两年前已经亡故。”
此话一落,两个女的皆是脸色一变,尤其是年纪大些的,更是一瞬间脸色变的煞白,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小叔子也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 二贤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三勇, 你今日下值怎么这么晚?”
甄勇转头看去。
二贤带着夏菊走了过来。
甄勇疑惑道:“姐,你怎么出来了?”
二贤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你一直不回家,咱娘能不担忧你?我被咱娘唠叨的慌,便想着还不如出来迎一迎你呢。”
两人正说着。
大一些的女子,试探的冲着二贤,问道:“你…可是小贤?”
二贤顺着声音看去,微微愣住了。
她不确定的问道:“你是?”
大一些的女子,脸上破天荒的有了几分笑意:“我是伱伯娘,你难道忘了?你小时候去过家里,你好好想想,当年我还给了一個好看的簪子呢。”
说到簪子二贤终于有了些印象,眼神再次转到女人脸上,细细打量一番,当印象中那张脸和女子的脸重合到一起后,二贤顿时露出一副笑意:“想起来了呢,伯娘怎来了北平呢?”
然后,二贤注意到两女一身狼狈,秀眉一簇, 再次开口。
“伯娘, 你们这是?”
伯娘苦笑一声:“一言难尽。”
随后,两人和二贤竟然聊了起来,甄勇眉头皱起,一直到二贤想要引她们回家,这才忍不住把二贤拉到一旁。
“姐,这当真是咱们伯娘?”甄勇挑着眉问道。
“那还有假。”
“可…咱爹不是已经与族里闹翻了吗,你这般往家里引,可妥当?”甄勇问道。
二贤这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想了想,不确定说道:“那要不,你先跑回家问问咱娘?”
甄勇一想,点头道:“这样也好。”
说完,甄勇直接快步向着家里而去,另一边,二贤再次和伯娘她们两人聊了起来。
这里已经离清水胡同不远,甄勇脚步也快,不多时便回到了家中,当见到张玉清时,甄勇没想到只说了一个大概,张玉清就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就向着外面走。
不一会儿,张玉清就领着二贤三人回来了。
伯娘二人,看着这么大的宅子,不由惊讶,张玉清自豪的开始吹嘘自家老大多么多么有本事。
可是她却没留意,这些话落到了伯娘二人的耳中,神情都出现了些欣喜。
甄勇见此,眉头却皱的越来越深,他隐约感觉把一个大麻烦带回了家中,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和二贤简单的说了一声,取了马直接向着甄武军营而去。
家里老娘不靠谱,这事还是要尽快让大哥知晓才好。
……
快马奔驰,扬起一路尘土。
当甄武在军营听老三把事情说了个大概后,整个人也有些发懵。
亲族,大伯,伯娘。
原主本体内心深处的记忆,开始翻涌了出来。
那一年,他才八岁,父亲跟着燕王来北平时,路过保定府无极县时,带着他和二贤去了一趟无极甄氏族里。
甄氏在无极县可以称的上是望族,据说自西汉时便开始显赫,到东汉末年时,中山甄氏更是显赫一时无两,声望也最为鼎盛,只是近千年下来,已然衰落,再不复当年盛状,甚至到如今虽也可称为望族,可也就无极县这个大本营里,还能有几分威望。
至于其他地方,哪还有什么名望可言。
当年甄武还小,印象中的大宅子,让他很是拘束,不过现在的甄武想来,也只是一个有些家底的小土豪罢了。
旁支还一大堆。
就是在那一年,父亲与族里闹翻的。
父亲本是甄氏嫡支,可嫡支子嗣不佳,到父亲这一辈,只有父亲与大伯两个孩子,因此旁支本就虎视眈眈,图谋正统。
没想到,父亲还冲动参了军,这一下子让老爷子受不了了,大怒的直接把父亲赶出家门,甚至不认张玉清这个儿媳,甄武这个孙子,更是放出话来,要把父亲逐出家族。
为此,父亲在生前好多次心灰意冷的唠叨,念叨着说族谱中说不定早就没了他的名字,每次唠叨完,就会发怒,怒完倔劲就上来了,恨恨的非要混个好模样,荣归故里。
可惜父亲本有机会升百户的,要不然也不会给二贤定的亲家是百户,但是事与愿违,蹉跎多年终究是死在了总旗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