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河山风月 第69章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周朝可不是太平盛世,这样的乱世中做事讲究效率而不是排场,所以虽然保留了唐朝朝会的习惯,但是频率减少,而且多数时候只有能涉及决策的高层文武才有机会参加真正议事的朝会。

至于那种外国使节朝见的场面,史从云以前就有机会去,不过去了也没用。

史从云走到如今自觉十分不容易,对朝会也充满期待,他终于可以和官家面对面了!

第116章 、仿佛彩排过的朝会

正阳镇,位于淮河边上,地处寿州城西面五六十里。

正阳北面淮河地段,每到冬天枯水期河水流量变小,有些年份甚至会断流,可惜今年不是。

而且此地河面很窄,往东是个交汇口,水流变得平缓。

李谷选择此处作为渡河点。

渡河之前花了八天在南岸造船,搭建浮桥,以舟船并排为桥身,铁索连横,上方铺设木板,以供大军人马渡河。

李谷本以为桥头会有一场大战,把精兵都调度到前头,还令自己的副手,身经百战的忠武节度使王彦超亲自前往主持指挥渡河大事。

最后关头还用五十多艘船,将八百多披甲精锐死士送往对岸,以求为大军争取架设浮桥的时间。

结果河对岸居然毫无守备!

大军顺利渡河,随后急速沿淮河向东,进军寿州。

副帅王彦超,先锋都校白延遇先后在寿州城下和山口击败南唐军,拢共斩首五百余人,俘获三百余,溃者不计。

对于这样的胜利连李谷自己都有些意外,之后抓住正阳的南唐官吏一问才知道,原来寿州监军吴庭绍命令撤除沿河守备,认为这样浪费粮食钱财。

那吴庭绍是宫医出身,一朝得宠居然被提拔为前线监军,哪知兵事险恶,自以为是干出这样的事来。

南唐国主这样用人,败得也不冤啊。

李谷没有离开正阳,只是派出王彦超、白延遇率军东进,筑起堑壕,围攻寿州城。

他自己则率剩余大军,以韩令坤为将,戍守正阳。

正阳浮桥即是大军退路,又是大军补给通道,稍有见识的将领都明白,想要击败他们,首要攻击正阳,烧毁河上浮桥。

如此南面大军没了退路和补给,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些,李谷不由得想到南唐寿州节度使刘仁赡,此人确实有见识。

大军才架起浮桥,他就率军出城向西,想要直接杀向正阳焚毁浮桥,只是他当时行动仓促,拢共只收聚千余人。

最终还没到正阳路上被王彦超撞上击败,再次退入寿州城坚守。

虽然没能得手,不过这份见识和果断令李谷觉得这人有见识,有胆略。

南唐国有这样的人,他更放心不下,和王彦超,韩令坤等人商议后决定留下五千人把守正阳保护浮桥和后勤通道,李谷亲自坐镇,韩令坤领军。

王彦超,白延遇率剩下的一万多大军东进围攻寿州。

可之后战事就开始不顺了。

那刘仁赡不出所料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先是在寿州被四面围困的情况下率少量士兵主动出击,虽被打退,可其人勇气也令手下将士折服,连周军中也有将士开始畏惧他。

带几百人就敢出城冲击围城营地,这种人物在城里,全军都有压力。

之后刘仁赡开始死守寿州城,其人调度有方,布置恰当,经验丰富。

攻城部队久攻不下,伤亡很重,接近一个月的攻城,寿州依旧固若金汤,周军久久无法攻上城头。

乃至打到后面,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对寿州城充满恐惧,不愿再攻。

李谷也考虑到前锋拢共只有两万人,还要分兵五千守正阳浮桥粮道,围城部队如果伤亡太多,那有熊心豹子胆的刘仁赡只怕又要出城冲营了。

于是下令停止强攻,采取围困寿州,断绝增援和粮道计策。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就耗到来年年初.......

........

南方打仗,蜀中也不平静。

后蜀国主孟昶起初为了了面子强撑着在给周朝的书信中自称“大蜀国皇帝”,结果书信送出后,后周大军继续往南,威逼青泥岭。

同时周过的皇帝久久没给他回书信,吓得孟昶茶饭不香,坐立不安,生怕周国皇帝生气真派出大军要灭蜀国。

惶恐中不断往白帝城,剑门关方向大举增兵,恨不能把举国兵力都往北调,弄得蜀国境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花蕊夫人侍奉左右,有时会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一开始就不要计较那毫无实用的称呼,就不至于如此狼狈,不过她也明白,这就是男人,男人们都是这样的,有时候为了面子可以什么都不顾,国主孟昶也是男人。

好在到十一月下旬,北面终于传来好消息,令蜀国人惴惴不安,始终难忘的史从云回大梁去了!

史从云一走,确实给了蜀国军民不少信心和安慰。

对于国君孟昶来说,又是另一种理解。

得知退兵消息的当日,孟昶当即大喜,连派人去王昭远府上赏赐十万钱,五车绫罗绸缎,擢升其为枢密副使。

这种赏罚很多人都不明白,要赏也该赏赐前线坚守的李延圭和高彦俦才是啊,虽然史从云撤军可能与他们毫不相干,可若非他们守着青泥岭,那杀神说不定都兵入汉中了。

可有些聪明人却明白了国主的荒唐心思,孟昶是觉得史从云能撤兵,是因为王昭远的“美人计”奏效了。

有见识的人都会觉得荒唐,可偏偏孟昶是没见识的人,他自小在深宫被宫女簇拥,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往后王昭远怕要得势了.......”

“这么个人得势,对蜀国不是好事,只怕将来败坏咱们蜀国的,送了先皇基业的就是此人了。”青泥岭上,李延圭与高彦俦并肩而立叹息道。

不过败军之将,他们又有什么说话的资格,说了国主也不会听的。

........

显得三年正月开朝,史从云第一次上朝,一身官服,打扮隆重,本以为可以和官家说上话。

没想到根本没他说话的机会,年初的大朝像是彩排好了一样。

几个相公和殿帅张永德依次出来禀报南唐国的恶行。

随后官家大怒,斥责南唐罪行。

随后张永德、史彦超、赵匡胤等人上前请战,连说的话都整齐一致,让史从云十分怀疑他们是不是彩排过。

宰辅王溥、枢密使魏仁浦,分别出来说了一段文绉绉的话,大意也是请求官家仁爱百姓,出兵解救水深火热的南唐人民。

官家义愤填膺,一挥手准备出兵,但还少份檄文。

恰好这时候王扑早准备好声讨南唐的檄文呈上,宦官接过,官家示意后在文武百官面前宣读起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充满巧合,看得史从云一愣一愣的,也慢慢明白过来老爹为什么告诉他上朝不要说话了,因为根本没他说的份。

看来他还是想得太简单,国家战略层面的讨论,官家怎么会在这种大朝上说呢。

那变宦官也已经念起来,声音回荡垂拱大殿。

“朕自继帝位,驾御寰宇,正应恭敬治理朝政,修文德,养百姓,本不愿兴兵动众,炫耀武力。

但见淮南伪邦昏惑叛乱,必行吊民伐罪之义举。

汝等小小淮甸,敢于抗拒大国,趁唐朝王室的衰微,继黄巢贼寇纷乱,飞扬跋扈,近六十年,盗占盘踞一方,僭称吴国、南唐伪号。以中原数朝多事为幸,与北部外敌勾通,大动杀伐之心,诱使北蕃为我边患!

晋、汉两代,海内不宁,尔等招降纳叛,佐助元凶,李金全占据安陆,李守贞反叛河中,尔等尽皆大兴士卒,前来接应,侵扰高密,杀掠官吏百姓,强夺闽、越的土地,蹂躏湘、潭人民。

以致我汉朝开国承运,东鲁不来朝拜,尔等发兵应接叛臣,趁机侵凌徐部。沐陽之战,是非了然,我朝尚宽宏大量,未向你们问罪。

此后,淮扬一带,连年饥荒,我朝怜悯百姓灾荒,卖给你们许多的粮食。前后俘虏你们的将士,都被放回;我们一向禁止边防军士,不准侵扰你们。

我们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实在是你们过于奸邪,勾结诱招契丹,至今尚未停止,结交联合并州贼寇,以我为仇敌,罪恶难以言状,人神共愤!

今我朝驱车命将,鸣鼓出兵,征发浙西大船,调来朗陵戈甲,东西合势,水陆齐攻。

吴国孙皓走投无路时,自动投降归顺;陈后主气数完尽时,无处容他!

凡淮南将士军民,久违大朝,未闻声德教化,虽然一时顺从伪朝,但应亲近中原正统,须善于选择安危,早定去向!

如能放下武器表示归顺,全郡投降,准备牛酒以犒劳我将士,交出符印而听从我号令,那么车服玉帛,奖赏决不吝惜,土地山河,封给你们决不小气。

奖惩之令,信如丹青!

如执迷不误,必将悔恨。

王师所至,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如及时澍雨;百姓父老,务请放心安居,抢掠焚烧之类,必使禁止不生。”

想必不久,这诏书就会传遍大周和南唐......

第117章 、拉开序幕

诏书下发之日,朝中内外,大梁百姓都心里明白官家是决定对南唐动武了。

正月六日,官家下诏征发大梁周边州县数万百姓修大梁外城。

南面还在打仗,已经征发淮北民夫为大军运送粮草辎重,这种时候再征发大梁附近州县接近十万民夫来修大梁城墙,难免引起民怨。

史从云很快也明白官家的决心,这是防北逐南,下了大决心要打南唐,接下来只怕要亲征了。

.......

史从云几天前脑子里还想走动一下,想办法能去南面,混一些功业,结果发现根本没机会。

现在好了,都不用自己操心,因为官家如果亲征,他这个控鹤左厢都指挥使肯定是免不了的随军南下的,控鹤军是主力,打这样的大战少不了。

像是散员、内殿直之类诸军不一定会南下,控鹤主力,肯定会随圣驾南下的,就不用多去废口舌了。

下午,史从云上直回来,和母亲等人在正堂吃了饭,又去西院与闾丘仲卿坐了一会儿,说的都是关于打南唐的事情。

晚上回到院子,王秋也过来了,正在帮赵侍剑做事,把晾在屋檐下的衣物收拾存放,又给他准备洗漱热水,两个女孩低声不知道说什么。

见他回来,王秋打了招呼,很快识趣的退回自己的小屋里。

……

“某过两天又要去打仗了。”老柳树上的小屋里,史从云小声的对怀里的赵侍剑说。

赵侍剑往后贴了贴,心里其实有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和不愿意,还有害怕,可这个年代的女人选择其实很少。

只要迈出那一步,就是托付一生,再无反悔的余地,所以她会犹豫害怕,可或许是被那“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扰动心弦。

或是日就生情,相处多了自然而他产生的情愫。

亦或是长久离别之后的思念令人头晕目眩。

亦或是她自觉无法逃离的宿命,从一开始进入史家她就害怕,要是那好色的少主人看上她怎么办。

总之赵侍剑有些晕乎乎的就把自己交出去了,现在想来,这家伙真是她的克星,以前被他随意使唤拿捏,如今被他随意欺负,往后要为他挂念操心。

这么想着,赵侍剑突然觉得莫名的委屈,抓住他在胸口作怪的大手,张嘴咬了下去,本想狠狠咬一口,可力使到一半顿时舍不得了。

“符家那边你去不合适,符六不是一个人在京,还有她二姐,身份很不简单。

男人万万不能去,所以我和母亲去拜访过了.......”赵侍剑小声说。

话也酸起来:“那符家六女长得可标志漂亮,还年纪轻轻,温柔可人,举止大方得体,不愧是王府的姑娘。”

“哪能,再漂亮也没你漂亮。”

他说得轻松,赵侍剑却一点不信,这家伙得鬼话可多了,一张嘴就来,但原本酸酸的心里高兴了一些。

她很聪明,明白符家二女为什么会在京城,所以男人肯定不便进入符府的,最好就是主母去拜访,既显示诚意,又免得男人进入符府。

主母怕说不好话,就让她陪同。

这事对于她来说其实很难,心里难受得如刀绞一般,最后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样的道理赵侍剑自小就懂,身在书香门第之家的她从小到大被灌输,潜移默化的扎根在心底,无论如何,现在这个男人就是她小小世界里的天了。

她不想自家男人去打仗,可如今不是太平盛世,大丈夫的前程和功名只能在战场上争。

赵侍剑自小饱读诗书,博古通今,跟着爷爷见识过很多世面,是有见识、识大体的女人,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和男人家哭闹,也不愿因自己的自私和幸福而耽误他的前程。

最终忍住眼眶边的泪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背后的人点点头,大手也不作怪了,轻轻揽住她。

“我也不愿离开你,不过我现在只是个小小厢主,等哪天我能统帅十万大军,就把你带上,到时候咱们做一对野鸳鸯。”

赵侍剑顿时红了脸,嗔怒道:“胡说什么。”小手轻轻掐了一下他的大腿。

哪有这样用词的,而且她想到了一些很羞耻的事,以某人的脸皮是能干出来的,不过她决计不许,心里默默想着。

身为女人要相夫教子,往后自己一定要好好教教他什么是礼义廉耻,赵侍剑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