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河山风月 第6章

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那要什么时候有?”大家看向他。

“再过五六年吧。”史从云高深莫测的说:“等有个天下一等一的厉害人物,为生民请命,让群雄臣服,一统天下的时候,就像过去的唐朝,到时天下就不用打仗了。”

没错,他说的就是赵匡胤,只是不知如今老赵在何处混饭。

众军士点头,都若有所思。

黄河边上的火堆哔啵作响,摇曳火光星星点点,连绵河岸,漫山遍野,浩如繁星。

.......

次日正午吃过饭,大营中来了几个身着华丽红服的官员,与脏乱差,尘土满天的军营格格不入。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叫他,天子到了,令他整军跟随史彦超去接驾。

史从云不敢怠慢,连忙拍了旁边的王仲和邵季,让他们集结队伍,整理行装,告诉他们要去见官家了。

众人一听说要见官家,十分重视,连忙打理一下行头,随后整装待命。

不一会儿史彦超来了,史从云连忙带着众人跟随,向东而去。

沿河走了二里左右,远远已经看到远处鸾纛,前方有大量装备精良的骑兵已经拦在道口,领头的是一个着甲中年人,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魁梧。

“宣徽南院使向训见过史厢主,官家已经在等候,请史厢主随我来。”他拱手到道。

史彦超点头,单骑跟随而去。

众人只好在外围等待,精心准备半天,却没见到天子半面。

遗憾之余史从云也明白,天子是国家权力中心,不是那么好见的,他倒是想见见传说中的五代十国第一明君郭荣,可惜天不遂人愿,世上很多事不是他能决定的。

不过他其实是叶公好龙,对于一个开口就能要了他命的人,畏惧害怕是本能的,真要见到皇帝,只怕眼都不敢抬,小心翼翼到极致。

等候半个时辰,史彦超才出来,之前叫向训的军官一路相送。

回营路上,史从云小声问起:“爹,官家都说了些什么。”

史彦超随意道:“官家想以某为先锋都部署,率精骑和宣徽南院使居大军之中。”

史从云点头,原来是谈大军部署,他觉得向训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第二天,大军开拔,沿大路向着西北去。

路上不断有各种消息从上层传来。

上午是官家命天雄节度使卫王符彦卿为东路主帅,镇宁节度使郭崇辅之,率兵自磁州、固镇西进,攻击北汉军后方;

中午又是官家命河中节度使王彦超、保义节度使韩通率部从晋州北上东进,侧击北汉军;

下午官家命河阳节度使刘词率军殿后,阻击兵援;

第二天又听说官家命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步军都指挥使何徽、义成节度使白重赞、前耀州团练使符彦能等为先锋,先去泽州囤驻,分散北汉军的注意力减轻潞州压力。

总之路上不断有消息从上层军官层层下来,让士兵们知道。

史从云心里清楚,这种层面的决策普通士兵是根本听不到的,而如今却人尽皆知,显然是官家想以此稳定军心。

毕竟这么说光听起来就十分振奋人心,似乎大大周有十几路大军,已经把北汉和契丹团团包围了一样。

他可不傻,心里门清,这些节度使会不会不打折扣的执行新天子命令暂且不说,就说兵力周朝也不会有大优势。

北汉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它背后是强大的辽国大爹。

........

接下来便是痛苦的行军,一天接一天的行军,走得脚都快断了,千里迢迢北上,只为去那拼命,怎么想都无比艰难痛苦。

路上官家郭荣下令加快行军速度,有人劝谏应该稳扎稳打,慢点走,结果立马被革职囚禁。

足见郭荣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以后要小心,史从云默默记在心里。

到三月十八,经过一个月左右的艰难行军,大军终于到达泽州。

泽州在高平南面,到了此地,看着远处平原地带的巍峨泽州城,脚快走断的众人终于松口气。

可还来不及休息,前方突然传来士兵高呼:“龙捷军上马,准备御敌!龙捷军上马,准备接敌!”

遇敌了!

史从云心中一突,虽然在大军中他完全不知道敌人在哪,也开看不到,但还是连忙招呼王仲、邵季带兵过来,匆忙让士兵帮忙披甲上马。

第9章 、头铁的史彦超

前方人影散乱,声音嘈杂,史从云急忙让身边士兵帮忙披甲。

虽被降为都头,可人人都知道他指挥亲军一营,所以他比谁都着急,一面手忙脚乱披甲上马上马一面努力看左前方旗帜。

大军指挥调度是非常难的事,他们此时位于大军前最前锋,已经进入山西地界,中军前锋是史彦超部和向训部,都是精锐骑兵,加起来有万人左右。

但此时他们位于大军最前沿,最前方前锋只有龙捷右厢第一军和向训一个营,总共两千多人。

而中军大部距离此地至少还有一天路程。

此时遇敌也不知道是敌军主力还是小部敌军,若是敌军主力就麻烦了。

周围人头攒动,放眼望去,前后左右都是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处位置。

身为指挥,不只是打仗,必须时时刻刻盯着高处的旗帜和听鼓声行军。

不一会儿,史彦超身边的的传令兵来了,命令要求集结的只有龙捷军第一军前五营。

他快速集结整队,带人往史彦超方向赶去。

路上吃了一肚子灰,他们地处一处小荒山后方,主道在西面一里左右。

史从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估算一下,第一军前五营,大约千人出头,他手下传令兵也带着各色旗帜迅速跟上。

大军队单位之间传递命令只要到达军以上的单位多用传令兵,距离太远,跨度太大。

一厢步兵两万五千人列阵,东西战线能拉开好几里地,这样的距离旗子看不到,鼓声听不清,只能靠传令兵。

旗帜、鼓声,只能在基层军队单位中指挥使用,比如五百人以下的营级单位,一百人的都,五十人的队,能很好靠着令旗和鼓声来指挥。

而骑兵更是鼓声也不能用,成百上千的马跑起来,把鼓敲破了士兵都听不见,听得见也听不清,只能靠令旗。

史从云片刻不停,顺着山上小道,和王仲、邵季一同带兵往前方赶。

伴随马蹄轰鸣,尘土飞扬,五个营的骑兵不一会儿已经集结到史彦超所在的小山坡东南侧。

史从云带的三百骑位于队列最前正中。

即便史彦超这样猛将,之所以敢一马当先冲锋陷阵,除了身上披好几层价值千金的甲,还有就是有大批厉害的精锐亲兵会专门跟随,全力负责保护他。

与史彦超骑马并列的还有之前见到的宣徽南院使向训,他身后也集结一百多骑,不过他是皇帝近侍的宿卫将军,平时带兵负责保护宫中和皇上安全,兵不多。

宣徽南院使这个官在唐代多数时候都是太监担任的,以至于史从云第一次见向训还以为这大汉是个太监。

这也证明向训是非常得皇帝信任的人,都专门在宫里任职为皇帝宿卫能不信任么。

气喘吁吁来到队伍最前,史从云终于看清情况,此时他们处在一处小山高地,遥看去北面几里外泽州已经坐落原野之上,前方横亘一条不宽的河流,阳光下微波荡漾,如银白丝带,蜿蜒向东南而去。

可再远处却是另一番景象,城外西南村落火光冲天,村口要道有旗帜迎风飘扬,眼力好的已经能看清村口有一颗磨盘大小的老树,众多士兵在树下齐聚,守着村口要道。

史从云看清情况后也不可思议,北汉军队竟然已经到了泽州!

向训也披一身重甲,他的甲更加华丽好看,一身暗金鱼鳞甲,光看起来就比众人身上实用的扎甲奢华数个层次,不愧是皇帝近侍,连行头也那么拉风晃眼。

不过若说实用和性价比,肯定不如他们穿的的扎甲,这么想史从云心里就平衡了。

看着远处北汉军,向训开口道:“史厢主觉得他们有后续吗?”

此时他们泽州城外村落还很远,又在山坡背斜面,平时赶路都是牵着马走的,所以北汉军没发现他们。

史彦超皱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向远处张望。

看老爹表情史从云便知他其实也拿不准,城外现在情形看不清,村落屋舍遮挡视野,村头看得见的顶多五六十人,可村里还有多少并不清楚。

经验丰富老将可以看大军造饭时的炊烟推测大概,可此时还不到饭点,敌军没有造饭。

更后方视野被城墙挡住,也看不到他们是否扎营,是否有后续大军。

“要不派斥候去打探?”向训征询道。

“不必,直接杀过去,土鸡瓦狗而已,顷刻就可杀尽,万一打草惊蛇不好。”史彦超很傲气。

“只怕不太好吧......万一贼人在城外有重兵......”向训还在迟疑。

史从云披了厚重的铠甲,里面是厚麻布圆领袍,随后穿上臂甲、胫甲、皮质的护膊、铁裙甲、铁庇诨(保护小弟弟的)、正反两面的铁扎胸甲、铁披膊、捍腰、抱肚、防沙尘的围巾、铁盔、铁面甲。

史从云还有独有的肩吞兽,就是保护肩部的金属护肩,打磨成兽首模样。

铁面甲只有两个观察孔,其余就是一面弧形铁片,用于保护面部。

此时这身丁零当啷的甲,主体甲加各种外挂装甲,少说有五十斤以上,重得跟身上背了个女人一样。

加之此时阳光正好,才两刻钟不到,史从云已经捂满头大汗,心里想着只求速战,赶快打完算逑,穿着这身实在太遭罪了。

再说......老爹肯定不会让他去打前锋的啊!

于是在旁边插嘴:“向特使,某觉得不会有后军。

潞州还没破呢,他们就急匆匆南下,这么冒进肯定只是前锋。

你看前面桥口要道没来得及挖拒马坑,也没设鹿砦、拒马,机不可失,还是直接杀过去吧。”

向训看他一眼,隔着面甲看不到脸,“这位是?”

“家中长子。”史彦超随意答道,并没有多半句介绍他的意思。

接着便直接安排:“待会某率部为前驱抢过桥头,向特使带人跟进守住桥口。”

向训于是点头称是,官家授史彦超为先锋都指挥使,此时前锋大军都由他调度指挥,向训也要听令。

听着听着史从云却被吓一跳!

史彦超是高平之战中战死的,可死在哪他不清楚,死于哪场战斗也不知道,听史彦超这话的意思,他是要亲自去打头阵!

史从云顿时头皮发麻,加上天气炎热,感觉呼吸不畅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我滴老天爷!

老爹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身份,他如今是厢主,手下一万多精锐,还是皇帝钦点的先锋都指挥使,统领指挥前锋大军,龙捷军右厢和向训手中的几个营精锐都归他调遣。

下面有五个都指挥使,四十几个指挥!

只要一声令下,这些人各个都能带兵冲锋陷阵,为什么非要自己上呢!为什么你要带头冲锋呢!看来历史上你死得不冤啊!这不是头铁是什么!

史从云差点气炸.......

第10章 、被身先士卒

“爹,这不好吧,你可是主将,怎么能以身犯险......”

“住口!”史从云还没说完,就被老爹打断,随后一顿臭骂,“不许叫爹!军中无父子,你一个小小都头,现在轮不到你开口。再者官家看得起某,让我率前军精锐,怎么能惜命怕死,混账话!”

史从云心里也有火,可气归气,总不敢让老爹打头阵,万一他没了呢!他记得老爹就是死在这次战争中的,可偏偏被老爹堵得开不了口。

这时旁边想起声音。

“某看令郎颇有眼光,看事情很有条理,思绪清明,听听也好。小郎君叫什么名字。”旁边的向训笑着开口为他说话,也缓解他的尴尬。

史从云顿时觉得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是个不错的人。

连忙道:“史从云,请向特使指教。”

向训性格看起来很好,哈哈大笑道:“指教不敢当,只觉得云哥儿年纪轻轻却很有见识,听你之前的话颇有主见,你有话想说就说出来听听,某与史兄共领前军,某在这,你爹不许你说某许了,哈哈哈......”言罢抚须。

史从云感激,同时心中顿时觉得这向训很会说话做人,不愧是皇帝心腹。

他这一番话是用职权顶撞史彦超这个主将,可偏偏化解父子两之间不合,借机强调自己的地位,又不喧宾夺主,拿捏恰当,时机也很高。

向训开口,史彦超也不骂他了,只好道:“你有话快说,不许饶舌。”

史从云连忙开口:“爹,你是官家委任的前锋都指挥使,前锋万余大军都是你在调度部署,怎么能轻易涉险。

中军前锋是我大周军中最为精锐的一部,此次关乎国家死生大战最为倚重的一部。若你这主将有万一,前锋受阻甚至有将士溃逃,那才是对不起官家,对不起大周。

如此不就是当年韩信骂的匹夫之勇吗?”

“你......逆子!”史从云怒目瞪他,却又哑口无言,老子说不过儿子,太丢脸了。

向训听完反而兴致勃勃,便接着问,“那以云哥儿之见该当如何?”

史从云早料到会这么问,话说到这,他已经选择不多了,咬牙道,“我去!我带前锋夺桥,后军让邵季带,夺了桥立即守住桥头,后方大军再跟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