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很多事已史从云都记在心里,不过这件事他并没有着急,这些布置和安排,至少要推行数年乃至十多年之后才开始慢慢出来成效。
这不是一件能着急的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长久的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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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老臣觉得这次出兵不能轻慢,李筠敢率先举兵,必有后援。”垂拱殿里闾丘仲卿发言道。
大家早随便惯了,这时也不讲什么,都围在他身边,看着前面一张巨大的地图,不断有人发声。
闾丘仲卿如今是枢密使,他最先说话。
“臣看来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其他节度使,要么是李筠北面的伪汉。”
冯继升跟着说:“照枢密院的信报看,李筠的昭义军内外牙军大约有三万左右,即便算上其他外镇兵,州兵,顶多能有五万人。
靠这些实力,他应该不敢和官家叫板。”
史从云点头:“你们说得有理。”闾丘仲卿所说的内外牙军,外镇兵和州兵,都属于节度使的武装力量,这也是五代十国节度使穷兵黩武,占山为王的一个缩影。
节度使在所辖区域首脑城池驻军叫内牙军,是精锐心腹,驻扎在治所外围保卫治所的叫外牙军,依旧是主力。
一般来说内外牙军就是一个节度使最精锐的部队。
外镇军就是听命于节度使,镇守治下其他州县的军队,州兵是节度使治下各刺史的军队,属于地方民兵武装。
李筠治所在潞州(今长治市附近),因为长期抵御北汉,契丹,所以一直保持庞大的军队。
但大周有禁军十八万,还不包括地方军队,即便除去他派出去戍守各方要地的部队,保卫京城的部队,他也能随时调动至少出五万精兵。
这就是大国的好处,一个小国如北汉那样,要出兵五万,意味着必须放弃多数防守,放弃很多普通百姓的生产生活,还需要长时间准备。
但秦国不同,只要号令一下,京城周边随时有庞大精锐的部队可以立即开拔,投入战斗。
辽国也是同理,当初他们在幽州遇袭击之后,短短一个月内派出五万大军,奔袭千里救援,后续还有陆陆续续的部族军,如果僵持半年,他们可能就集结出十万大军来了。
如今秦国也是同理,如果真要举国拼命,只要五万精兵能抵挡或迟滞敌人半年,后续各部队陆陆续续投入战斗,半年之内他还能集结起超过十五万部队。
这就是大国的底蕴.......
“李筠也是老将了,心里应该有数.......,若和别的节度使勾结应该没那么大的底气,如果和伪汉国交通只怕更麻烦些。
伪汉贼兵应该也有数万,如果两家联合起来不可小觑啊。”王溥开口,去年先去江陵筹备军粮,再被调去河北办事回来,这个三十多的宰相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
他开口之后,卢多逊等几个文臣也点头:“官家,若他们交通合兵,确实是很大的隐患,只怕蜀军也不能比。”
王全斌立即插话:“蜀军数十年不知兵,不善战,徒有其表。
号称十四万,实则死战到底的不过千百号人而已,北军也就西县一战韩保正稍有像样抵抗。
东路除夔州高彦俦战死,随后降旗一路直举到成都。
而昭义军常年与北汉,契丹等作战,这些年来大战小战就没停歇,要某看,李筠手下必然比伪汉军强。
放倒是伪汉贼兵常年不过靠着叫契丹老子,做个孝顺儿子才得以保全,不然当初周世宗时就把他们的脑袋带回大梁来了,要说打仗还常年打不过李筠。
如果是他们联合反而好!”
王全斌和王溥,卢多逊等人看法完全不一样。
王溥等人认为李筠联合北汉是麻烦,联合其它节度使可能情况更好。
王全斌则认为李筠联合北汉是更好的情况。
双方互相辩了几句,脸色都有些不好。
史从云抬手打断他们争论:“在朕看来,北汉注定是仇敌,如果他鼓动其他节度使反而是麻烦。”
他看着地图,接连指了好几个边地节度使,他心里也希望李筠的外援是北汉,而不是国中的其他节度使。
当天,史从云立即下令,让高怀德和邵季立即出城去整兵备战。
同时让冯继升去集结神火军,同时让孟玄喆跟着冯继升去,有让他学习的意思。
让军队做好打仗的准备,同时再次下令,让洺州防御使郭进派人给李筠送信,说朝廷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让他自己进京来做官,保他荣华富贵。
这是史从云最后一次外交尝试。
毕竟上兵伐谋,即便概率小也可以试一试,如果李筠怕了,乖乖交出兵权来京城,既能威慑其余节度使,又能减少很多伤亡和靡耗。
但同时,军事上的准备史从云一点没有放松。
而且这次他更加重视和紧张。
这是立国之后的第一战!无论如何只能胜不能败。
这和之前所有的战都不同,这场如果输了,新建立的秦国就会岌岌可危,因为不少节度使要镇不住了,他们肯定是在观望的。
这种关键时刻,他也不敢下令让那些节度使进京,万一逼急,跟着李筠一起起兵,能要了他的老命。
.......
所以这次,史从云格外重视。
接下来几天,他不仅在朝堂广泛征集大臣们的意见,也亲自骑着马去汴河边大营里巡视三军,鼓舞士气。
同时也开始考虑,谁能代替他摄政。
多数节度使都是谁赢他们帮谁,这开国第一战就显得生死攸关。
历史上李筠联合北汉反叛时是赵匡胤是亲征,留他弟弟赵光义摄政,可他没有那样的臭弟弟。
最好的选择是皇后摄政,可他不在,六妹没有打理好一个国家的才能。
所以最后他干脆不管了,二月初,他也不在乎别人说他什么秽乱庙堂了,直接强硬的把符太后从魏王府弄到宫里住,和六妹住在坤宁宫,并且嘱咐六妹,等他不在京城时,所有的事情让符太后来处理。
随后也和李谷,魏仁浦,范质,闾丘仲卿,王朴,王溥等几个宰相交代了这件事。
他们倒是见多识广,毕竟各个都是数朝老臣,什么场面没见过,镇定得很。
做好这些安排之后,史从云几乎天天都去军营。
除了鼓舞士气,就是监督训练新战法。
这种战法就是步兵,骑兵和射石炮配合的新打法,一种新的战术。
因为是他发明出来的,军中将士们都称这是“万岁阵”,史从云觉得老土,再说重要的不是什么固定样式,重要的是战术思想,但来不及跟他们计较那些了。
他虽然对此表现得信心满满,但心里其实还是忐忑的,没试过谁知道好用不好用?
何况如果接下来要打,那就是立国第一战,决不能搞杂。
昭义军毕竟是常年和北汉,契丹人打仗的边军,和之前打的蜀军,武平军,南平军的战斗力肯定是有云泥之别的。别看蜀军动则十几万,好像很吓人,但九成以上都是直接投降的。
而昭义军只要超过一万,就令他感到压力了,何况他们很可能有三万以上。
所以这些天经常奔波在汴水边上。
几个老婆心疼他却也没办法,权力和物质享受是有代价的。
.........
二月初六,北面洺州防御使郭进来了奏疏,说派去送信的被李筠赶走了,但送信的很机灵,在李筠的潞州见到了北汉的旗帜和骑兵。
说明李筠这次反叛,背后联合的就是北汉。
这个消息让史从云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北汉原本就是仇敌,如果李筠联合的是他们而不是其他节度使,说明国内压力会小很多。
同一天,向拱也给他上书,说河中节度使表示愿意去京城拜见天子!
这是大好事,河中护国军节度使也是毗邻北汉的节度使,史从云之前还担心,年前派向拱领兵五千去河中就是防备李筠和北汉图谋河中,关中,同时怕他会倒向李筠和北汉,因为那里临近。
如今河中节度使主动请命来拜见,意思就是主动示弱,交出兵权,愿意臣服!
史从云自然高兴,激动之后立即找来翰林院承旨写了嘉奖的诏书,准备让他来京城,连玺印都加盖好了。
就在要发出时候,又冷静下来,如果这是试探呢?
旁边的李筠和北汉正准备起兵反叛,护国军压力很大,如果这时是一种试探呢.......
史从云立即压下兴奋,踱步思考。
想了一会儿,他撕了诏书,让翰林院承旨重新起草,大意是天子对护国军十分信任,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国家需要护国军,节度不用来京,若真想来可以派家中子弟来,好好保卫地方就是对天子的最好支持。
做完这些之后,他心里越发察觉到四周的暗流汹涌。
当晚去坤宁宫留宿,交代了六妹和符太后很多事。
.........
到二月初八,高怀德,邵季,冯继升,孟玄喆陆续向他汇报,城外军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史从云立即任命卢多逊为判三司事,为大军筹备粮,随后也昭告天下,李筠勾结伪汉作乱,祸乱天下,是乱臣贼子......
第317章 、昔时闻有云中郡
“官家,三军已经准备完毕,控鹤左厢都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第四军,第五军随时可以开拔。
虎捷右厢第六军,第七军,第八军,第九军,第十个军也随时可以出发。
水军大船三百艘,已经离开汴水,进入黄河水道,随时可以转远粮草。
神火军那边有六十六门炮,三司粮草足备,都已运到黄河边,随后可以渡河。
邵季已按大帅命令,率龙捷军十营人马先行,去抢占太行山中要塞。”
万岁殿外的小院中,闾丘仲卿正向他汇报军队准备情况。
“官家,粮草方面也准备充分,黄河北岸大仓还囤积军粮五十万石,大军无后顾之忧。北面的几个防御使也按照命令开始集结。”
史从云点头,旁边的小黄花并不懂他们说什么,只是好奇的跟着他。
“你们觉得这次需要调动多少民夫来保障军队后勤补给。”史从云道。
卢多逊没有急着说话,闾丘仲卿是他的老臣近臣,直接拱手说:“官家,臣以为这次调集十万民夫足矣,主要运输都沿着黄河走,而且还在北岸大仓,这次没有前年那么难。
关键还是洛阳那一段,以往那一段常年有人修缮,漕运顺畅,可自从官家唐末洛阳荒废之后,洛阳附近的漕运开始荒废,走那一段可能更加费时费力,否则五万人足矣。”
史从云默默点头,随后道:“卢翰林,这些事你要多操劳,不能出错,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三军粮草供给是重中之重。
当年汉高祖说萧相国首功,因给养三军而为首功,朕也是常年打仗的人,知道粮草之重,这件事交给你,必须做好。”
“臣生当陨首,死当节草,绝不辜负官家赏识!”
史从云点头,伸手扶他起来:“去吧,早做准备,朕不听你说,要看你做。”
卢多逊起身,随即退下。
小院中只剩下史从云和闾丘仲卿。
闾丘仲卿是他的老臣,从一开始就跟着他,跟邵季,王仲也差不多,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他一上任就让闾丘仲卿担任枢密使。
只有两人,闾丘仲卿直接道:“官家留老夫,是不是有要事交代。”
史从云点头:“是关于国中的事,这次朕必须御驾亲征,国中由皇后摄政,但皇后毕竟年轻,也没什么人在京城,所以朕希望你帮衬着她,特别是李公,范公,魏公,王公等诸位相公。
他们固有见解,说得有理,但朕不在,未必就会信服皇后。”
说完他转过身,沉声道:“先生和他们始终是不同的,你在京城,要多帮衬皇后。”
闾丘仲卿拱手:“官家放心,老臣明白官家的忧心。”
史从云点头,闾丘仲卿向来是有见解的聪明人,“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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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权力是比许多人想象中还要大的,因为她是皇帝的妻子,皇族除了皇帝之外的代表。
虽然他史从云没做过皇帝,但他脑子好,悟性好,所谓脑袋跟着屁股走,屁股一坐上去,凭着生存本能,他就仔细想过皇族和大臣的关系。
理想的状态就是皇权不下场,只当裁判员,让大臣们当球员,让他们自己去打球,打得好的提拔,打不好的罚下场。
可偏偏现在是他迫不得已要下场的紧要时刻。
他吸取了先帝郭荣的教训,历史上的周世宗,在他死前曾交代让王著之类的忠臣入宰辅班子,可等他一死,范质等为首的现任宰相完全不执行,直接无视了皇帝遗命。
在五代那个文官权力如此没落的时代,居然出现这种情况!
出现这种情况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郭荣每次出征都让亲近的大臣宰辅摄政,而非让皇族的人监国,特别是伐南唐时,皇帝、皇后、李重进、张永德等皇族都走了,把整个朝局交给手下大臣。
这不是让大臣自己既当裁判又当球员吗?慢慢的,皇权肯定会被架空的,等他死后遗愿大臣不执行,政变除了王著哭两句没人出来顶赵匡胤,除了风气和政治上的失误是有很大关系的。
郭荣在军事上是大胆的,但在政治上确实没有大略。
像成吉思汗铁木真,他可不只会射大雕,去西征时把东面军事大权交给木华黎,但他同时让自己的三公主监国,自己亲族掌管新政大权,木华黎等将领还需向监国公主请示行动,这一手是十分高明的!
对于大臣,可以给他们权力,可以给他们决策的自由,但最终裁决权必须握在皇族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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