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但周军在张永德和赵匡胤指挥下,以兵车为营,外围固守,中间的人轮流休息,用弓弩阻止契丹人靠近,让他们没法占到便宜。
如果正面硬打,契丹人其实很怕中原的军队,因为他们甲胄和兵器都没有中原的好,硬碰硬要吃亏。
最终双方对峙七天,各有损伤,双方都战死百余人之后契丹人主动撤走往北退,不敢再停留。
这是两军今年最大规模和最严峻的一场交锋,对双方都是巨大的考验,如果当时周军将士坚持不住,注意力不集中,意志不够坚定,在七天里让契丹人找到机会,那河北的局势可能完全就变了。
三千多人战败可不是件小事,足以改变河北的局势。
对于契丹人来说也同样艰难,他们也是轮换袭扰进攻,不间断作战七天,如果没法击破周军,他们就不敢在贝州附近久留。
契丹年过十五的年轻人就要参军,草原上的脆弱生态环境和恶劣气候注定了养活不了更多的人,对于一些穷苦人家而言要么抢掠,要么在草原的冬天里饿死冻死,没有更多选择。
最终,他们依旧无法攻陷周军的防线,这样的失败已经注定有不少人要接受悲惨的命运了。
之后,探明他们主力位置,周边州县的援军都在不断赶来,契丹人很有经验,再不走就要完了。
周军是有巨大兵力和装备优势的,只是一开始要分散防守各个城市,又处在战争迷雾之中,不知道契丹人南下主力在哪,会在辽阔的河北大地上进攻哪里,所以不敢妄动。
如今契丹人主动进攻,又无法及时取胜,主力位置就暴露了,周边城镇守军就能望风而动,向着契丹人主力所在方向集结。
而一旦周军集结完毕,形成大兵团,契丹人就有麻烦了,他们有丰富的和中原王朝作战经验,一击不成就要立即撤离。
所以开始规定集结地域和时间,分兵往北撤,以防止被周军堵住。
这招向来奏效,契丹人敢分兵仗着他们的马快马多,周军可不敢分兵,周军有骑兵,但主力依旧是步兵,一分兵追很容易被契丹人利用机动优势集中兵力打击,包围消灭。
最终也只能看着他们往北退回河北北部,赵匡胤当时就是尾随其中一股契丹兵到达沧州。
到九月之后,河北的战事也逐渐开始平复了,契丹全面退出河北,各地统计累计有三百多户姓被劫走或杀害。
这一损失较之往大多了,因为今年契丹人出动的兵力更多,动作更大,而且这样的动作背后隐约令人不安。
好在贝州的对峙最终契丹人没有讨好,否则损失会更大。
根据北方的线人提供的消息,这次南下进攻是辽国南京留守萧思温主持的,而且他似乎还有其它的动作。
赵匡胤和张永德立即将这一情报上报给朝廷。
......
史从云在京城舒坦日子不知不觉到了九月中旬,殿前司关于如何北伐的讨论还在继续。
从最先的后勤保障上,已经慢慢到了进兵的路线上。
河北的地图就不同于南唐和南平、武平那样还需人去刺探了,河北打仗数十年,那里的地图不能说烂大街,至少枢密院里就有好几份。
而且很多将领都去过河北,知道河北的部分或大多数地区。
河北打仗就与关中和南方大不相同了,一马平川,几乎无险可守,所谓的几处关隘,比起剑门关,潼关之类的险要程度也根本没法可比。
没有险要的关卡,没有大江大河的阻隔,这就是河北战局的整体情况,一马平川的地方,机动性就成了决胜的重要因素。
而影响大军前进速度的要点又回到后勤上。
最终经过大家商议,史从云拍板,觉得如果要往北,最好是水陆并进,从沧州出发,顺河道往北。
而在河北修过河道城墙的韩通提出自己的专业意见,应该走沧州北上,经过乾宁军往北,在独流口附近可以转军往西,逆流而上,就可以直接从水路到达益津关。
益津关当今就是大周与辽国边境上一处重要关隘,从益津关往北打,就能借助水道的优势,缓解后勤压力,让船队直接开到前线。
史从云十分赞同韩通的看法,回家之后口述,令赵侍剑遣词造句,写成奏疏上交给官家。
而到八月下旬的时候,河北赵匡胤和张永德送来奏报,史从云也和魏仁浦大体看了一下,他加过平章事,有看奏疏的权力。
奏疏中详细记载契丹人的战术和习性,以及此时河北的态势,周军和契丹人交战的过程和成败,让史从云如获至宝,专门前求官家让他抄录一份回家研究。
奏疏中辽国南京留守萧思温这个名字让他有些似曾相识,又一下想不起来了......
第216章 、三角形的权力
河北的不少事,都在一次次讨论之中尘埃落定。
因为史从云的的讨论习惯,有不少官员参与其中,不过大家并没有全当成真,因为讨论实在太过公开,没有那么严肃,反而让众人觉得不可信了。
如果真要出兵,不可能这样大摇大摆,官家也不愿自己的意思被群臣裹挟。
只有史从云和少数几个宰相心里明白,确实准备来真的,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之后,史从云也陆续看了这几个月来朝廷发生的事情,多数都是从赵侍剑的笔记中。
《大周刑统》的颁行有很大意义,虽然暂时还不能解决全部问题,但至少说明大周已经致力于往正轨上去走。
不过史从云更在乎的是官家准备均订天下赋税的举动,因为这涉及他给与士兵们的承诺,他曾向将士们保证跟他打仗,迟早有一天耕者有其田。
虽然之前一直用钱帛,布匹等来给将士们赏赐,但这不是长远的办法,对于农耕民族而言,大多数将士们最渴望的依旧是田地。
只有田地才能让他们安心,才能惠及子孙。
而当今天下,多数地方的土地和财富都被地方节度使和军阀掌控。
地方上交中央的赋税流程是这样的,先上交到地方,地方节度使和驻守武将扣除自己的花销之后再把剩余的部分上交给朝廷。
这种情况下,虽然有朝廷监军使,但节度使也完全可以通过各种手段造假,大举截留地方收入,随后壮大自己。
这也导致各个地方上交朝廷的税收差距很大,对朝廷忠心或者朝廷控制到位的地方交上来的多,朝廷难以控制的地方交上来的少,官家有均定赋税的意思,就是想解决这种情况,让各地的税收都能到中央来,而不是被地方节度使截留大部。
当然,这个问题从官家的举动看也只是试探,官家赐给各道节度使、刺史《均田图》各一幅,之后就没有实际举措了。
因为官家肯定也害怕引起反弹,大周还需要打仗,敌人环伺,还需要这些节度使、刺史为大周效命。
这种试探也说明比起军事上的冒险和激进,在政治上官家是保守的,或者说官家急于在军事上有作为,但在政治上却没有花太多心思,这点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致命漏洞。
史从云仔细读过赵侍剑娟秀笔记记录下来的信息之后,心里也没觉得什么,甚至都不能说“人无完人,郭荣有优点也有缺点”这样的话,只能说这是普通人对这个时代的固有反应。
经历过五代十国,谁都会下意识看不起文人,不重视政治建设,而极度重视武功,郭荣这么做并不出人意料。
政治的保守一方面是他需要稳固政权应付战争,另一方面是这几十年的经验让他觉得军事胜利大于天。
即便是赵匡胤在对待文人和武人的态度上和郭荣是及其相似的。
后人常有一种误解,因为赵匡胤有太祖誓碑不得杀士大夫,让人们以为赵匡胤十分看重读书人,后来的读书人也倍加称赞。
可如果仔细研究过赵匡胤一生就会发现,他不杀读书人不是因为看重读书人,恰好相反,是他很瞧不起读书人,认为士人起不了什么大风大浪,加上他本人确实是个仁厚的人,觉得五代十国几十年杀戮太多了,要制止,才说不杀士人。
大有“反正留着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能不是就不杀”的意思,这也算老赵的“战略误判”吧,他还是太小瞧读书人了。
老赵对读书看不起的语录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一百个贪官也比不了一个武将;读书人就会之乎者也,算什么鸟事;穷酸读书的见过什么钱,给他十万贯就以为屋子都塞不下了等等(翻译过的,原话贼有意思,赵匡胤作为马上天子,他的语录其实有很多非常粗鲁的话,不过和刘邦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还有一次吴越王贿赂他的宰相赵普被赵匡胤发现,赵普吓得半死,赵匡胤却说没事,让他收着,还嘲笑吴越王没见识,真以为天下事是读书人决定得了的。
总之,从五代十国乱世里一路杀过来的人,无论是郭荣也好,赵匡胤也罢,其实都是看不起文化人。
这是他们所处的时代和经历决定的,而史从云心里可老清楚了,文化人有时候还真不得了。
所以他无力如何身处高位,都对大周的几个宰相很客气,和他们处得很好。
就连和他有过节的范质那倔老头,史从云也不会刻意找他麻烦,或是报仇之类的,其实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
而且这次《大周刑统》就是范质带人修订的,这老头虽然脾气顽固,给他穿小鞋,但至少本事也是有的,只是本事不在人情世故上。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有天下午回家之后,符六小心翼翼的拉着他衣袖到一旁,对他说:“白天我去二姐那里,见到了大姐。”
史从云一愣,他已经许久没有去管符家的事了,立即明白小姑娘的意思,“你跟她说了教你的话。”
符六点点可爱的小脑袋。
“皇后怎么说?”他连问。
符六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大姐看起来很生气,她说夫君........得寸进尺,信口开河,竟敢这么不把她的皇后放在眼里,还说她在朝中好几次帮了夫君,结果夫君见利忘义,都不记她的好.......
还让我明天再去见她。”
老六说话越来越低,还生怕惹他生气,目光在他脸上游历。
时辰前却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大姐那叫无能狂怒,走咱们吃饭去了。”
史从云是老油条了,所谓听话听音,符皇后的话似乎说得十分强势难听,可一直只提她自己的对史家的好,只字不提河北局势和符家天雄军的权势。
说明符皇后也是心虚的,十有八九是知道了官家准备让他担任招讨使北伐的消息,别看她表面说得强硬,其实已经软了。
一旦史从云北伐,河北的天雄军还不是要听候他调遣,符皇后怎么会不明白,只是放不下脸,强行要摆出强硬姿态,想着逼迫他让步。
她其实心里也着急,才会让符六第二天再去见她,急切的想知道史家这边的反应。
和三个老婆吃完饭,调戏了一会儿之便对六妹道:“明天去见你大姐不用害怕,她说什么都好,夫君不会生气的,更不会生你的气,你是我史家的人,可是自己人。
你就跟她说,我的决心不变,之前的条件请务必答应,这样对两家都好,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我这是看在家人的份上让过步了,不然只要河北战端一开,官家为了毕生夙愿,击败契丹人,收复燕云十六州,肯定什么都愿意听我的。
到那时候皇后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到时候说什么也晚了。
我这人好钱财美色,符家把最好看的美人都压在我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迟疑的,这对两家来说都是各取所需的好事。”
.......
第二天,魏王府里小院里暖烘烘的火盆驱散空气中的阴冷,符六脸色通红的转述着史从云的原话。
符二被气得脸腮通红,“这史从云年纪轻轻,厚颜无耻,狂妄自大到极点,他竟敢这么和大姐说话,这么和我们符家说话,父亲可是魏王,他是什么!”
美艳的符皇后脸色也及其不好看,微叹口气,对愤愤不平的老二坐下,“他是殿前都点检,大周最高武官。”
“那父亲还是王呢......”老二不服气。
符皇后摇摇头:“你就是当初的不服气,罢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随即有些无奈的道:“这史从云,年纪轻轻,今年虚岁也才二十吧。
这人打仗从来没有敌手,我在淮南见过他指挥千军万马,气定神闲破敌的场面,那样的气概和本事确实万里挑一,真人杰也。
短短几年,北汉、契丹、蜀国、唐国、南平、武平他都打过,没一个是对手的。
原本以为他在军事上的作为也足令人惊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没想到他在朝堂之上,搞起权谋之争来也把人吃得死死的。”
“大姐,你不会要对无耻之徒认输吧。”老二有些惊讶又不甘的说。
符皇后看了二妹一眼,笑道:“要不然呢,把你送给史从云做礼物去,他不是承认自己好色贪财,把你送去说不定人家会让我们一步。”
“哼,那我宁愿死!”高挑的符二脖颈粉红,连声道。
符皇后也不逗她:“这史从云很聪明,他是拿准了我们符家的无奈,朝廷禁军本来就连年壮大,等出兵河北,整个河北的局势也会在禁军掌控之中,我们符家又要弱上一头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放下姿态架子,多讨些实惠,好过死要面子在这端着,我只怕父亲和家里的兄弟们不明白这个道理。”
萌萌的符六好奇问:“打姐不生气吗?”
“我生气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那郎君吃得死死的,他倒是神机妙算。昨天我说话那么严厉也是试探他,同时也想吓吓他。
如果他脑袋不清醒,肯定就被吓住退让了,可史从云终归不是凡人,吓不住,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她伸手,拉过娇小乖巧的六妹:“我们符家说不准以后就要靠你了。”
六妹瞪大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大姐向来是他们符家最尊贵的人物,她没想到大姐会说出这样的话。
.........
十月初,天气转冷,开始入冬,大梁城多数时候天气阴冷,开始飘起雪花。
符皇后妥协了,这对史从云来说是件好事。
他立即找来张正涛,张正海两兄弟,还有郭廷谓,和他们说了去河北的事。
两兄弟对是史老人了,很多话都可以透底,都表示一定会按照他说的去做。
郭廷谓和两兄弟不同,史从云放心他的原因其实和放心赵侍剑差不多。
符六对他而言固然可能毫无私心,可她背后毕竟还有一个庞大的符家,六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全和符家割裂的,即便最极端的情况下她想也做不到。
赵侍剑则是孤家寡人,小姑娘能依靠的只有他,所以他对赵侍剑更放心,许多机密的事情都是让赵侍剑去做的。
而郭廷谓也差不多,郭廷谓是南唐那边投降过来的人,但投降的是他,朝廷没有直接给郭廷谓授予职权过。
郭廷谓一直是他的从事官,和他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和潘美等人还不同,所以虽然郭廷谓跟着他只有两年,但史从云也很信任这个汉子。
另外一点则可能是心理作用,郭廷谓是郭子仪的直系后代,他总觉得郭子仪那么厉害,郭廷谓也不会差。
郭廷谓和他密谈之后也立即理解了他的目的,立即答应下来。
至此,人员的安排已经基本妥当,史家和符家这场阴谋交易也可以缓步推进了。
其实对于史从云而言,还有另外一个重要意义。
他记得历史上官家郭荣是明年病死的,到时大周的局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不能确定如今历史还会不会顺着轨迹走,可他必须未雨绸缪。
如果官家不在,天子年幼,那时摄政掌管朝局的大致有两种情况,太后或者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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