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的长枪依在
藩镇兵和中央禁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军事体系,相互之间联系很弱,理论上皇帝可以指挥藩镇军,但他要有指挥得动的权势才行,而皇帝的权势是靠中央禁军保证的,所以也可以说藩镇军和禁军有一定程度的对立性。
牙军是驻扎在藩镇治所的节度使亲兵,如天雄军治所在魏州,那天雄军精锐就驻扎在魏州。
外牙军也是节度使的军队,但不驻扎在治所,精锐程度就比牙军差一些,但博州比较例外,天雄军以前叫魏博镇,为了不让魏博两州分开,魏博兵还造反过。
魏州和博州地位都很重要,虽然魏州是天雄军镇治所,但博州的军队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外牙军将领节度使可以自己任免,特别是在五代更是,所以史从云提出的条件其实比赵侍剑过分多了。
而州兵是各州刺史的掌管的士兵,也可以大致理解为每个州的警察武装,和节度使的内外牙军就没法比了。
史从云这一下要求张正涛为从事官,就是打入天雄军的行政体系,张正海为内牙军将领,就是打入天雄军亲兵系列。
郭廷谓掌博州外牙军,就是把外牙军中最强的一支拿过来,条件可比赵侍剑开的苛刻多了。
虽然天雄军镇守好几个州,但魏州、博州是兵最精锐的两个。
他也不确定符家能不能同意,不同意他也不强求,因为明年他就要率数万大军去河北了!
到时候官家任命他为北面招讨使,所有河北的军队和节度使都要听从他的号令,到时候符家也没资格和他讨价还价了。
史从云顿时觉得爽啊,当初他还是在符家面前唯唯诺诺的卑微人物,如今经过几年的打拼,情况完全不同了。
接下来几天,又和三位娇妻玩了一些鸳鸯戏水,水乳交融之类的小游戏,整个人也从南方大战中回复过来,回到正常状态。
之后他也开始时不时召集老爹史彦超,和手下的闾丘仲卿、郭廷谓、潘美、王仲、邵季、董遵诲、罗彦环、王审琦、高怀德、王全斌、慕容延钊等,陆续来研究北伐的问题。
当然,他没有透露官家要北伐,只是以讨论的形势来和大家说这件事。
契丹是大周的头号强敌,众人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而因为史从云如今已是殿前都点检,禁军一把手,召集众人商议这件事就顺理成章,合情合理了,众将也该听从他的命令。
也不用专门去酒楼,而是直接在皇城北墙外的殿前司官署中召见众人。
但官家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很高兴,还几次来从宫来特意来参加他们的讨论。
再往后,从前方回来的李谷,朝中的魏仁浦,王朴,王溥等人也会来参加。
史从云搞的就是把桌子摆着圆形,大家坐下就不管身份高低,可以畅所欲言,环境设置上也有不少心理暗示。
他做得也很到位,自己从不透露自己的看法,也不提出任何意见,都让大家说。
这样一来众人发言就积极起来,也提出很多史从云从没想到过的东西。
大家的意见五花八门,一时难以统一,但有一点大家都认同。
要打幽州,先要疏通河北的一些河流,特别是沧州附近的水道,以为大军提供可靠的后勤保障。
这点史从云听了很赞同。
绝大多数城市都建立在河流附近,而河流也是大军进军的重要后勤力量。
在南方打仗比较方便,南方的河道宽阔,水网密集,水流充足,大军所到之处,几乎都能找到用于保证后勤的河流。
所以往南打后勤人员需要的会少很多,比如在淮南打仗,十万大军只需要二十万左右的后勤人员。
可如果往北打,十万大军至少需要四十万左右的后勤人员乃至更多,因为河流少,水网不如南方发达,水流量普遍小,运输量草辎重更加依靠人和牲畜。
这也是南方历来很难抵挡北方进攻的重要原因之一,北方往南打,越打后勤压力越小;南方往北打,越打后勤压力越大。
所以先修河道,让更多的船能和大军一起往北,可以有效缓解一部分后勤压力,虽然还是远远比不上打南方的方便,但至少能减少很多工作量。
这次朝廷出动的各路兵马加起来会有十万左右。
主力五万左右,阻击侧翼北汉需要两万,坐镇澶州两万,加上随行节度使军队。
所以大家认为保守估计也需要在河北征发二十五万民夫和州兵为大军后勤保障。
李谷则认为需要四十万,还需要预备队。
李谷的话很有说服力,他搞后勤经验丰富,高平、淮南、南平、武平几场大战都是李谷负责后勤供给。
所以他提出自己的专业见解:河北的河道太窄,水运并不完全可靠,主力还是要人和牲畜。
李谷还举例,万一一艘大船出事堵塞河道,根本不可能像是淮河、长江水域那样有数里宽阔的河面让你错开船,而是会直接堵死。
这时候就需要预备队抢救,否则可能影响前方大战,随意水运要想不堵就只有让船直接进渤海,那样依旧很难,要从海边补给大军,还是需要大量人和驮畜。
所以不管怎么考虑,他都觉得要想不出意外,只有完全排除水运影响,只考虑人力和畜力。
李谷说得有道理,但说法也极端了些。
众人慎重思考之后,也觉得李谷所言有理。
最终又经过商议,史从云敲定应该征发至少三十万民夫、州兵保证大军供给。
同时在开战前半年征发十万人左右,趁着开战之前赶紧抢修拓宽河北的河道,以让大船能进入渤海北上,或者从河道北上,减轻战时后勤压力。
至于疏通水道这事谁去办,众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韩通。
......
这头十天的商议就让史从云有些心惊胆战,心惊的是战争的消耗。
这就是史从云所担心的消耗性战争,这和打南方是完全不同的,。
这还只是打河南北部,至少这里还有很多农田,还有不少百姓,每年产粮因为几十年战乱已经开始比不上江南蜀地,但依旧不少。
如果能一切顺利百战百胜的打下来,那也是有赚头的。
而像汉朝那样翻越燕山,深入草原大漠发起攻击,更不知道要消耗多少钱财粮食,人力物力。
这其实是史从云最担忧的,这场战不只有打不打得过的担忧,还有现在的大周耗不耗得起的担忧,毕竟当下大周只能算稍微大一点的割据政权而已。
当初后晋末帝不少人骂他盘剥百姓,不得民心,其实他也有苦,凭借自己那点小小的地盘对抗庞大的辽国,不盘剥直接完蛋,但盘剥又失去民心,完全形成恶性循环。
战争上是互有胜负,但晋朝完全耗不起。
契丹一次南下失利可以来第二次,第二次没讨好接着来第三此,反正他们可以输,但晋朝输不起,最终辽国攻入大梁城,灭了后晋。
大国之间的战争是不可能一两场就决定最终胜负的,虽然历史书上只会记最关键的那几场。
辽国与后晋并非是军事上的差距,后晋和辽国打虽然处于守势,损失更大些,但也是互有胜负。
差距在两个国家地盘,人口,综合国力上,庞大统一的辽国可以慢慢耗,但割据一方,没有统一中国的后晋根本耗不起。
史从云最怕的就是大周会陷入后晋那样的困境。
一旦辽国高层下定决心要与他们死磕到底,那周朝也只能被动跟着死磕,什么后蜀、南汉、南唐、北汉,吴越这些就在他们卧榻之侧的割据政权将无力顾及。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一仗必须要打,决心已定就要全力以赴,力求最好,他已经没法去想之后的事情了,只能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
史从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五年多,从来没有现在这么焦虑过。
第215章 、大周与契丹的河北战事
沧州城头,寒风呼啸,城头守军冷得瑟瑟发抖躲在墙垛后。
赵匡胤身披一甲胄,对着手心吹了口气随即搓搓手,时不时盯着远处看。
城墙前方是两丈宽的护城河,再远处有一条小溪,溪边枯草不到脚踝,有被割断的痕迹,结满白霜。
水面波光粼粼,在阳光照耀下时不时飘起白色雾气,再远处的枯败树林张牙舞爪在大道的尽头,什么也看不见。
赵匡胤一直看着远处,他是从南方一路跟随契丹兵到达沧州的。
随着快入冬,少部分深入的契丹兵开始往北撤退,赵匡胤带兵尾随,为了一路将他们赶出边境。
但昨夜到达沧州附近之后,因为天黑,又暂时丢失了契丹人的踪迹,赵匡胤不敢在野外扎营,怕半夜受到契丹人偷袭,于是便进了城。
他对契丹人的作战风格十分了解,契丹人很少打正面战,大战时他们最擅长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如果打硬仗,他有八成把握能打败这些甲胄远不如他们的契丹人。
可他们最狡猾的地方在于一旦局势稍有不利就会后撤,引诱己发军队追击,如果不追,他们就会仗着马力拉开距离,休养生息之后再次发动下一次攻击,周而复始,直到让己方战士精疲力尽,随后发起总攻。
如果追击,他们多会往大军主力方向撤退,再后方设伏。
总是寻常来说,一支部队一旦被打败打溃散,就很难再聚拢重新战斗,但散而复聚对于契丹的军队来说却是常态,也十分棘手,令人头疼。
而且长期与辽兵的接触也让赵匡胤观察出许多他们作战的特点。
辽兵以骑射为主,喜欢集中骑兵使用。
作战时派出十多人的侦察骑兵队,在前锋部队二十里里左右的范围内进行活动。发现小股敌军则将其俘虏,如果战力不足则请求前锋部队支援,若发现大规模敌军则向辽军主帅汇报而不冒进攻击。
前锋军队遇到小的县镇时会尝试直接将其攻占,如果是大的州、城,辽军则根据情况选择攻占或撤离,他们会尝试性攻击,但多数情况不会超过三五天。
一旦守不住,辽军沿途经过的民居、园囿、桑柘,实行烧杀抢掠,老幼多会被杀光,部分年轻男女会被劫掠会北方成为奴隶。
如果遇到州县的士兵主动出战,他们则用骑射和辱骂的方式引诱敌军远出,在半道设伏,或者突然调转马头予以消灭,这是契丹人非常常用的战术。
如果闭城固守,他们则会分兵劫掠周边,使攻打的州城孤立无援。
所过大小州城,多数时候以骑兵百人去城门左右百余步的地方备战挑衅。若敌军出战,且百余骑兵不能战胜,能引诱对方追击则引诱追击,不能则立即通知后方大部驰援。
他们攻城的时候,还会驱赶劫掠来的老幼在前,抵挡箭矢,削弱守军士气。
面对结成军阵周军,他们会在阵前四面列骑为队,冲突阵型。
如果能成功冲垮敌阵,则后方裹挟的步骑诸队就会趁机齐进冲上来;
若未能冲垮,则第一队撤退休息,第二队继续,轮流冲击。如果几番下来不能奏效,则利用骑兵尽量从四面围困敌军,待两三天后,士兵人困马乏再进行进攻。
如果敌军人数太多,围困不住,他们就会借着马立即撤走,这就是契丹人常用的打仗方法,赵匡胤都记在脑子里。
契丹人的这种打法令他们十分被动。
他们确实人多,整个河北部署的大约三万大军,但他们必须分散驻守各个城池,否则那里的百姓就可能遭殃。
而一旦他们分散部署兵力也随着分散,主动出击就很可能被契丹人各个击破。
这几乎是个无法解决的大问题,没有燕云十六州,河北的所有关隘都不好守。
慢慢的,史从云看到远处有人影快速向着城下靠近,马蹄声隆隆作响,溅起大片水花,之后冲过远处小溪,冲到城下,百余契丹骑兵挎着短弓,马刀,提着长矛冲到城下。
停在护城河六七十步外,一看他们的发型就知道是契丹人,契丹人发型并不统一,但多数时候都会把头顶的头发剃光,样式则多种多样。
他们在城下大喊大叫,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之后他们从马背上取下三颗脑袋丢到护城河附近,赤裸裸的挑衅举动。
赵匡胤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昨晚他们跟丢的那股契丹兵,不知道附近哪里的百姓遭了他们的毒手。
城头将士义愤填膺,和他们对骂,有人请命要出战去剿灭他们,这股契丹人有百余人,对付他们完全有把握。
赵匡胤却有些担心,他最了解契丹人的习惯,他们尾随的契丹兵有数百,后面可能有伏兵,最怕的是他们和其他部队汇合了,否则不会平白无故来着挑选。
契丹人很狡猾,如果他们人少早就跑了,怎么敢跑来这挑衅?
于是他坚决不让众人出战,任凭那伙契丹人挑衅,众将士都愤愤不平。
一直到下午,在城下叫骂一天无计可施的契丹人终于没法了,开始勒马往后撤退。
后方一里外的山岗两侧的枯树林间,也开始出现大量攒动的人影,远远看去两侧山脊树林间都有人影活动的迹象,估摸着至少超过千人人,显然是契丹人的伏兵。
众人这才惊醒,吓出一身冷汗,纷纷称赞赵匡胤的有先见之明,之前要是追出去就上了契丹人的大当。
赵匡胤呵呵笑着,接受众人的赞誉,也给大家解释了他的怀疑,契丹人打仗从来就有以小股骑兵诱敌,大部队在后设伏的打发,他也常用。
昨晚他们尾随到沧州的契丹人只有二三百,二三百人不敢来这挑衅才对,可他们敢大摇大摆在城前叫骂,事出反常必有妖。
很可能是他们昨晚往北逃跑时遇到其它契丹人的大部队汇合在一起,实力壮大之后想要临走前杀个回马枪,诈骗一波。
大家都对他的分析十分信服,随后沧州派出斥候,尾随契丹大军。
发现他们大约两千多人,伏击的计划不成,可能怕沧州调集附近城池援军来合围攻击他们,马不停蹄北上了,逃窜出境。
大家对赵匡胤更加信服,他笑着应付,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还在贝州时就得到消息,史从云两个月已经平定南平、武平,官家因为张永德在北方抗击契丹有功,给张永德加了官却免去其殿前都点检的职务,让史从云担任殿前都点检。
旨意到河北时,张永德还颇为高兴,检校太尉加通中书门下平章事确实是加官进爵,可赵匡胤却很明白,这是明升暗降了......
不过他没有多说,心里却有些惆怅,他可能走错路了。
赵匡胤自小外出打拼,是个很有雄心壮志的人,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有不少拼命的地方,当初的高平,后来的淮南,他好几次都是从生死边缘过来的,差一点就没命了。
可他也明白,努力和本事是一方面,跟对了人也很重要。
他当初选择了北上,选择了张永德......
慢慢又想起那天三弟跟他说的话,心里有些别样的感觉,史从云曾主动邀请过他......
可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
遥望远处孤雁,辽国今年攻势也结束了,各州县损失其实很小,契丹人也有不小的损失,特别是在贝州附近,双方爆发了一场双方总兵力八千人以上的大规模对战。
周军背靠贝州,所以契丹人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双方对峙交战七天多。
契丹人依旧是老办法,企图通过不断的袭扰和不间断进攻让周军疲惫,随后发起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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