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安忆
那巨大的身形有着宽厚的脊背,但却是略微有些驼背,浑身长满了鳞片,背上,双手肘,双耳,双腿,均贴着犹如刀锋一般弧度的鱼鳍,像是一把把做工粗糙的扇子,在身上摆动,
那未干的水液也从它那巨大的身体上滑落。
那巨大无比的身形,与那石碑上所刻画的最为庞大的个体,像是重合了起来一般。
巨石碑上的细节与所见之物贴合。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鲛人的王么?
那是···鲛人的神么?
可却又那么的面目可憎,祂真的会是鲛人的王或者神么?
祂挥舞着壮硕的粗大的,遍布着鳞片的双手,抓住了石碑的两侧,将那巨大的头颅低垂下来,
那像是人类,又像是怪物一般的嘶吼声继续的响彻了起来,可那响声却又像是具备了某种含义。
就像是人类的交谈一般。
他不懂,可却感觉···有些明白,
祂···在呼唤着,自己的族群,自己的子民,自己的信徒。
接二连三的,从水中爬出的,是与石碑上那各式各样的鲛人一般的灰绿色的人鱼,或者鱼人,无论是人的体征还是鱼的体征,都或多或少的有些,
只是有的脸型偏向于蛙类,但更多地还是鱼类。
鲛人们高声的呼唤着。
“大衮,大衮,大衮,大衮···”
那···是它的神名,也是他的王名。
那名为大衮的王,那名为大衮的神,
看向了自己。
视线当中的一切开始了扭曲与模糊,
那些鲛人们,正朝着自己走来···
“!!!”.
慕蟾宫醒了,他惊骇莫名,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恐怖幻梦,可是内容却想不起来,
只能记得起一些细碎的,零散的,细节,好像是自己梦见了鲛人,但是更多地却又想不起来。
那是不知从哪本古籍上看到的一句话,那是某座道观流传出来的古籍,看那刊印时间刚巧还是今年,介绍了一些妖魔之物与其作用,还有应对措施,但这世上怎么会有妖魔呢?
慕蟾宫只当是那道观想贴补观内吃穿用度因而出了闲书,毕竟那些写话本小说的都喜欢这个调调嘛。
所以他一笑置之,买来只当是闲书来看,那书上有一段便是描写鲛人的,配文通俗易懂,哪怕是贩夫走卒也能看得懂,还配备了丹青生绘制的插图。
【南海有鲛人,鲛人落泪为珠,世说鲛人,深海而居,织绡绮丽,其肉食之可延寿,焚尸煮油可燃千年,因而鲛人骨血肉与泪珠鲛油所做之烛,可称为——长生烛;长生烛,可续命,以长生换长生。
十七年前一渔夫背井离乡出海捕鱼,是夜偶遇一美貌鲛女,鲛女与其一见钟情,便同渔夫回到了家中,当夜成亲,后返回家乡,鲛女以泪珠为财物,助渔夫从商,且为渔夫诞下一子,然其子五岁时,鲛女与渔夫道别,称海中的族群与王神在呼唤她,因此她不得不离开,渔夫央求,无果,鲛女离去,只留渔夫一人带着孩子。
余私下去见过那渔夫与其子,其子并未表露鲛人体征,为避免对父子二人造成困扰,余便隐去父子二人姓名籍贯。】
慕蟾宫回忆戛然而止,又想到了那个姑娘。
“姑娘啊,姑娘,你为何还不来见我呢?你会是那鲛人么?”
第一零章 寻蟾宫月楼,论顺逆天命
慕蟾宫正在收拾着家中的金银细软,像那些被秦月楼异化出来的金子脱手换成了银票以后便被分成了两份。
两份银票都被油纸层层包住,接着被缝在了贴身衣物的内层。
这还是慕小寰提议的,只能说在对待值钱物事的时候,慕小寰非常的谨慎,
而且,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筐里的道理他也是深谙于心。
就在慕蟾宫收拾家中细软的时候,屋头外传出了敲门的声音。
那敲门的是个老妪,因为老妪嘴里一直喊着。
“小郎君啊!你是要杀我孙女儿啊!”
慕小寰和慕蟾宫面面相觑,于是慕小寰去开了门。
说话的是一个鸡皮鹤发的驼背老妪,身上还有着些水腥味,脖颈上的褶皱横生,而她看起来也模样怪异。
因为这老妪的脸看起来就好像是青蛙一样,大眼,大嘴,有些凸出。
“这位奶奶,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儿子这几天都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杀你女儿?你要是这般胡言乱语我这就去官府报官抓你。”慕小寰气愤道。
“哎呀,你误会了,我家孙女白秋练她告诉我在城里的时候听到过你读诗,然后秋练见了你家孩子以后,茶不思饭不想,这是害了相思病啊,老身此次前来,只是想邀请您家孩子去见见我那孙女儿,免得她真的因小郎君而死啊。”老妪解释着,转头又对慕蟾宫说了起来,“我想把秋练许配给你,请你千万不要拒绝。”
这老妪双手也比划着,但慕小寰眼尖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老妇人的手指之间,为何会生就像是鸭鹅脚蹼一样的肉膜?但慕蟾宫并未发现。
原本慕小寰意思是,让慕蟾宫去看看吧,本来慕蟾宫到现在都没成亲,他嘴上不说,可是心里也急,可是,
在看到了老妪指缝间的蹼状肉膜以后,慕小寰的心里有些慌乱了起来。
“这东西···难道是要带走蟾宫?”慕小寰心中慌乱着,于是也改了主意。
刚巧,慕蟾宫刚想说话,就被慕小寰给打断了,慕蟾宫只得干瞪着眼。
“胡说什么东西?我们今天就要搬走了,你那女儿快些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吧。”慕小寰胡乱的收拾着值钱的东西,妥当的收好以后便将包袱背在了身后,继续补充着说了起来。
“我们本身就是要离开金鳞城的,你家姑娘是本地人么?就算是本地人,她能和我们一起离开么?大娘,您说的话不现实,所以就算我儿子去见了你家姑娘,他们也不会成亲的。”
这话说得,是相当的斩钉截铁。
老妪听了慕小寰的话以后,原本焦躁的脸上多出了一阵冷意。
“这人世间的婚姻,有的就是非常委屈自己也不能成功,现在老身亲自做媒,你父亲不答应,你也犹犹豫豫不答应,我也太丢人了吧!你们就别想坐船走了!”
这老妪冷声道,转身便离开了,在转身的那一刻,慕小寰又看到了这老妪脖颈上的皱纹,似乎在开合着。
这···这是什么?是鱼鳃么?
慕小寰心下骇然,却看到了慕蟾宫焦急的想要挽留,
于是慕小寰狠狠的用手敲着慕蟾宫的头,敲的慕蟾宫是话也说不出来的只能喊疼。
“爹,您这是干什么?!万一那个女孩真的···”慕蟾宫还未说完。
“闭嘴!收拾好东西跟我一起走!我们快去找秦公子!”慕小寰朝着慕蟾宫吼了起来。
这还是慕蟾宫第一次见慕小寰发这么大的火。
慕蟾宫有些畏惧,因此悻然的垂下了头,回房间收拾起了东西来。
慕小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手不住的发抖着,点燃了烟锅,吸了几口,蹲在门口,本就有些老态的脸显得更加疲惫苍老,他的心中不住的想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蟾宫会被盯上?
那老妪明显不是正常人,哪个正常人的身上会有那样的东西?
不能让蟾宫接触她,绝对不能。
这事情,必须得请秦公子帮忙了。”
想到这里,慕小寰催促起了慕蟾宫,接着便带着慕蟾宫去到了秦月楼所在的客栈。
两人急匆匆的去找着秦月楼,而秦月楼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什么情况?”秦月楼看到了父子二人的神情,觉得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慕小寰便当着慕蟾宫的面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秦月楼。
“请秦公子帮我们。”慕小寰作势要跪下。
但却被秦月楼以法力托住。
“别跪,我当不起。”秦月楼连忙摆手,“这事我可以帮你们,毕竟我也是嫌麻烦,听到了慕公子说你们会经过姑苏,所以算腆着个脸蹭你们的船了,既然蹭都蹭了,说不帮你们忙是不合适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您说,有什么需求我都会尽力的满足您的。”慕小寰急忙说道。
“只不过这件事情我会仔细观察,毕竟,我以前也算是犯过错,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贸然的以自己决断去干涉了别人,因此我的帮忙,可能不会达到你的预期。”秦月楼对慕小寰说着。
“对,对,您说的没错,但是也请您一定要保护好蟾宫,求您了。”慕小寰眼眶红红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慕小寰看起来是很怕失去自己的儿子。
“您放心吧,那么,我们先去客船那里吧。”秦月楼说着,“慕公子,这事情,真的和你爹说的一样么?你自己的想法是什么?”
“我想去看看,看看那位叫做白秋练的女子,是否就是当时所见到的那位姑娘,只是···”慕蟾宫有些欲言又止。
“可惜,我没法帮你找到,毕竟水腥味和鱼腥味这种味道没有过多地标志性。”秦月楼心里无奈想着。
“没事,还记得我说的,因缘际会么?”秦月楼问着慕蟾宫。
“记得啊。”慕蟾宫回答道,但是不解,为什么秦月楼会这么问。
“这就是命运,如果你的命运必然是见到她,那么无论什么都不会阻挡你,可如果你的命运没法见到她,那么无论如何你都见不到她。”秦月楼说道,又想到了什么。
“命运本就无常,这世道哪有那么多的皆大欢喜呢?”
所谓命运,是否便是此界天道运行规律轨迹?
所谓命运,是否是天道冥冥之中决定了所有人必将的经历,哪怕有不同的交互,可带来的还是唯一且必然的结果?
秦月楼不知道,他只是想到了那只白狐。
慕三姐斩杀了那只白狐,于是便引得他与胡山傲对上,最终杀死了胡山傲。
可那只白狐,听胡家的那些女儿们说,生平也没做什么坏事,加之自己在做实验的时候也发现那白狐身上并无血食污浊之气,
可是,白狐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因为非亲非故的白狐就去斥责自己姐姐,
对自家动手的胡山傲也死了,他确实该死不假。
但是,如果白狐不死,那不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了么?
这是否就是不同个体之间的命运产生交互以后所造成的必然结果?
秦月楼不清楚,但,
命运无常,却也命中注定。
不管在哪里,都向来如此。
【如果】代表着无数的可能性,而【命运】却代表着唯一的路径。
秦月楼似有所悟,好像,自己的心中产生了什么悸动,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中生成与演化,可却被慕蟾宫给打断了。
“可,如果真的像您所说,那人为什么不能逆命呢?从古至今不都有说‘人定胜天"的么?”慕蟾宫问着秦月楼。
虽然被打断了,可秦月楼也没有恼怒,对于别人来说,【悟】这个情况很少见,但对于他来说,时不时就会有所悟。
物以稀为贵,当一件东西数量多的时候,它反而不会那么珍贵,因而成为了不那么被看中的东西。
比如说钱。
秦月楼交朋友从来不看对方钱多不多,反正再多也不会有他多。
因为他点啥都能成万足金,所以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人定胜天?那是不是天让人胜才会出现人定胜天呢?”秦月楼反问慕蟾宫,
“这种事情就别去想了,想多了只会钻牛角尖,困在里面出不来就不好了。”
秦月楼从来不会去想这种问题,因为这种问题可以套娃并且反复横跳,
就像是一个圆环,相互闭合,达成了有限的无限,这种圆环之理无论正逆,答案都会是正确,因而产生了不可言说的莫名混沌,将对立统一的所有事物与概念包含囊括其中。
于是秦月楼又开始悟了,只是悟不透,也悟不通,所以来得快去的也快。
“好了,我们该走了。”秦月楼拍了拍慕蟾宫的肩膀。
慕蟾宫显得有些木讷,他有些不甘心的问着秦月楼。
“秦公子,您总是说因缘际会,那么如果我们没有遇见您,那在那座破庙之时我们不就应该死了么?那您不正是逆天命之人么?”
“可,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顺应天命出现在那里的呢?”秦月楼继续反问。
顺为凡,逆为仙?或许这是一种理念。
但,天命真的那么好逆么?
除非可以真正的跳出三界六道之外,不在阴阳五行当中,超脱天命或不为天命所束缚,成为【变化之上的变化】,成为一颗【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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