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第66章

作者:王梓钧

“咳咳!”

主簿在旁咳嗽两声,还是没有说话,只表示自己听见了。

见者有份!

“果然是牙尖嘴利之辈,”何灿指着赵瀚,气呼呼说,“这就是一个家奴,便是把他给卖了,他又怎拿得出几百两?”

赵瀚顿时大怒:“何师爷,你收了钱还想反悔不成?我只是自立门户,寻你帮忙弄个户帖。门子那里给了二两,又请你去酒楼吃好的。你先说二十两办妥,一直拖着要加钱,加到三百两才能办事。这也就罢了,为何收了三百两,今日还想加害于我?”

说完,赵瀚又问那些衙役:“诸位官爷且说说,这世间哪有如此黑心的?”

衙役们虽然还围着赵瀚,却陆陆续续放下水火棍,已然认可赵瀚的说法,都觉得师爷办事不地道。

贪有贪道,只拿钱不办事,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更可恶的是,师爷收了几百两,今天让他们抓人,却每人只给几十文赏钱!

太小气了,衙役们很想帮着赵瀚,当场将师爷暴打一顿。

典史一步步走来,手按刀柄:“何师爷,此事闹到县尊那里,恐怕也说不过去吧。”

何灿有口难辩,哭丧着脸:“我真没收三百两,这混账血口喷人。”

典史换上一副笑脸,朝着赵瀚走去,和颜悦色道:“小兄弟,你且详细说来,本人定要为你主持公道。”

赵瀚指着何灿:“何师爷,当着这位老爷的面,你可敢过来与我对质?”

“莫要听他胡言,快把这厮抓起来!”何灿气得头晕。

赵瀚破口大骂:“你这乌龟王八蛋,收了我三百两办事,还想抓我下狱拷打银钱吗?今天便豁出去了,你敢不敢过来对质!”

“对啊,”典史也问何灿,“师爷,敢不敢当面说清楚?”

何灿只得走到典史身边,低声说:“金老弟,有什么话咱们私下说,当着这么多衙役的面,又怎能说得清楚?”

典史也压低声音:“分我一百两。”

何灿没好气道:“上家下家,两边加起来,我才拿一百两。这一百两里头,还有十两没到手呢!”

典史还要再说,主簿已经走到跟前。

主簿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两人,横竖也是要分一杯羹的。

何灿心念一转,突然说道:“这么的吧。鹅湖费氏的老太爷,想要弄死这个家奴,指不定背后有甚腌臜事。咱们把人抓了下狱,先关起来个把月,再写信给费老太爷。就说县衙人多眼杂,几十两银子不能办妥,让他再加二百两银子。”

典史迟疑道:“得罪费氏,怕不好吧。”

何灿笑道:“有甚不好?事情都闹开了,衙役和六房文吏哪个不晓得,这是五十两银子能办妥的事?”

典史回头一看,果然六房大门皆开,文吏们一个个探头探脑。

“好,就这么办!”典史咬牙道。

主簿却突然冷笑,总算开口发声:“何师爷,你莫不把旁人都当傻子?办事中途加价,定然惹怒费老爷,你倒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跟金典史还要继续在铅山干下去呢。”

“对啊,老子还要干半辈子!”典史回过神来。

主簿又阴阳怪气道:“说不准啊,有人惹怒了费老爷,暗中把罪责推到咱们头上。”

典史再次按住刀柄,怒目瞪着何灿。

何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肉疼道:“这桩买卖,一成分给文武吏员,剩下的咱们三人平分。”

“哈哈,好说!”典史大喜。

主簿也面带微笑,站在那里又不说话了。

何灿说:“先把这厮抓起来!”

典史正要下令,赵瀚突然大喊:“我还有银子,再给你们一百两。这位官爷,求你放我一马!”

“真的?”

典史见钱眼开,下意识又朝赵瀚走了两步。

进入攻击范围,赵瀚突然举枪刺出。

整整四年,每天只是刺击动作,赵瀚就要训练一千次。

他可以从各个角度发力,指哪刺哪,如臂使指。

瞬间枪出如龙,直取典史的咽喉。

典史,相当于县公安局长,也是现场武力值最高的,杀死此人就群龙无首了。

第078章 【火烧县衙】

在金典史的眼中,只瞥到赵瀚翻转手腕,那杆竖直拄地的长枪,突然跟变戏法似的平伸而出。

那么长的一杆大枪,一个带着书香气质的少年,竟然单手就轻松刺了出去。

魏剑雄没怎么教导招式,赵瀚却学到他的精髓,练武无非就是练习如何用劲。

借用翻腕前扑的巧劲,枪身在手心猛然滑出。

速度极快,快到眨眼功夫,就已刺到金典史面前。

包裹枪头的棉布,瞬间被枪尖刺破。枪尖透布而出,命中典史的咽喉,赵瀚突然曲指一握,枪身立即停止向前滑动。

整整四年的练习,此刻又谋划多时,才有这惊艳骇人的一枪。

甚至,力气都用得不多不少,攻击距离把握得分毫不差。

真当这四年里,老子只是在看书?

金典史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都没意识到危险。直至赵瀚拔出枪尖,鲜血如喷泉般往外冒,他才惊恐无比的捂着喉咙倒下。

一刻不停,抖枪踏步往前,赵瀚又冲向何灿。

当赵瀚跨出两步,才有衙役惊呼:“金典史被杀了!”

衙役们下意识往后退,退开几步又回过神来,提着水火棍想要围捕凶犯。

“救我!”

何灿转身欲逃,刚奔出半步,后脑便被枪头扎入。

他真的只想弄钱,不是成心要害赵瀚,哪想到遇着个不要命的!

何灿至死都搞不明白,一个家奴出身的流民,小小年纪为何如此凶残,竟敢在县衙大堂前动手杀人。

这种事别说见过,他甚至都没听过,只在侠义里看过。

逝者安息,以后不用见,也不用再听了。

面对围困,赵瀚抽枪横扫,衙役们吓得集体后退。

许多衙役就是泼皮流氓,跑来官府打白工的,连基本工资都没有,靠其他灰色收入赚生活费。

讨口饭吃而已,谁愿意跟凶徒拼命啊?

若是自己因此殉职,怕是只能换来三瓜俩枣的抚恤。

战场上,士卒不愿舍命。

县衙里,皂吏同样不愿赴死。

至于六房文吏,吓得纷纷关闭房门,他们只是拿笔杆子的。

衙役退开之后,避过赵瀚的横扫,复又慢慢围拢,都指望旁人出手,自己等着捡便宜。

主簿飞快逃回钱粮库,闭门大喊:“快把县衙大门关上,瓮中捉鳖!”

此言一出,立即有几人去关大门,想将赵瀚困死在县衙。

赵瀚迅速转身追赶,一枪挑翻挡道之人,踏步朝着大门冲去。

“啊呀,吴六被戳死了!”

“贼子凶悍,大夥并肩子上!”

“围死他!”

“你们上啊!”

“……”

这些混蛋衙役,平时欺负百姓厉害,真遇到凶徒全都畏缩不前。

直至此刻,赵瀚已在县衙连杀三人,不但没有遭到围殴,反把衙役们吓得直往后退。

“啊!”

又是一声惨叫,跑去关门的被追上,被赵瀚提枪刺个透心凉。

剩下几个,也顾不上关门,顺势直冲到大街上。

此时赵瀚若想逃跑,前方已无任何阻拦,大门就洞开在他的面前。

那些衙役以为赵瀚要走,于是做样子往前追。就跟武将遇到鞑子入寇一样,先是据城而守不敢出去,等鞑子离开时再进行追击,立即就能获得退敌之功,还能趁机“收复”沿途失地。

可是,赵瀚竟然转身杀回,就像鞑子回击追兵!

衙役们见状集体刹车,惊骇得转身逃跑。可惜冲得太密集,最前方的来不及跑掉,有个衙役被水火棍绊倒,登时被赵瀚又刺死一人。

赵瀚虎入羊群,还剩十多个衙役,被他撵的满地乱跑。

追赶之间,再杀一人。

死伤越多,衙役们越怕,早已心惊胆战,完全不敢回头迎敌。

赵瀚率先杀死金典史的作用,此刻完全体现出来。没有典史坐镇指挥,这些衙役只会逃命,早就丧失了可怜的组织度。

“快保护县尊老爷!”

突然,有人大呼一声。

其他衙役纷纷惊醒,提着水火棍冲进大堂,然后朝着县衙内宅跑去。

保护知县老爷,多好的逃命理由。

转眼之间,户部六房只剩文吏,全躲办公室瑟瑟发抖,紧闭房门根本不敢出来。

铅山县没有县丞,师爷、典史皆死,知县又不在场,只剩主簿一个领头的。

赵瀚冲向钱粮库,飞起一脚踹门。

主簿和两个文吏,躲在里面以身堵门,把赵瀚的右腿反震得发麻。

主簿此刻只想哭,从头到尾关他屁事,却没想惹来杀身之祸。这厮哭喊道:“好汉饶命,不关我事啊!是何师爷吞你的钱,联手金典史害你下狱,我我我……我冤枉啊!”

赵瀚退后两步,一枪戳出。

枪尖透过门棂格子,立即扎入主簿的肩膀。

“啊!”

主簿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往里躲,生怕赵瀚又来一枪。

赵瀚拄枪大喊:“吾乃赵二郎,原是北直书香子弟,家父也是正经的举人。只因家父清廉,不曾接受乡邻诡寄,灾荒之年竟然阖家惨死……”

赵瀚退到大堂之前,朝两边的六房衙门大呼:“幸得费举人恩遇,带回铅山做了义子,又刻苦念书考得童生。受那奸人陷害,吾被抹除童生功名。主家如今还我自由身,赠田让我自立门户。可那天杀的何师爷,数次贪我银两,迟迟不肯办理户帖。如今还诱我至此,想要抓捕我下狱!”

赵瀚嘶声怒吼道:“普天之下,哪有这般道理?今日我便豁出去了!”

躲在六房的诸多文吏,听到赵瀚这番倾诉,或多或少都心生同情。

他们也是拿笔杆子的,赵瀚这位举人之子,被生生逼得在县衙杀人,只能怪那何师爷太过贪婪。

瞬息之间,何师爷被文吏们恨之入骨。

甚至有文吏在房中惊叹:“这赵二郎,真乃壮士也!”

“赵二郎,此间之事,与我等无关,可否先放我们离开?”又有文吏喊道。

赵瀚没有回答,只是重新站在钱粮库门口:“开门不杀,别等我自己冲进来!”

“咿呀!”

房门突然洞开,主簿受伤躲在角落里。

两个文吏跪在房门两侧,磕头求饶道:“二郎饶命!”

其他各房的文吏,见赵瀚进了钱粮库,连忙开门逃之夭夭。

赵瀚提枪喝道:“把库房银子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