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费诨脑子里千回百转,他不愿背叛铁脚会的兄弟。但是,太监威逼利诱,要么去死,要么投效,投效了还可能做官。
很容易做出选择!
费诨离开浙江会馆,刚出门就见数百力夫,已将会馆大门给堵住。却是大当家孙显宗,听说费诨被太监抓走,立即带着兄弟们前来营救。
不愧是结拜兄弟,费诨心中一阵感动。
孙显宗问道:“贤弟,那太监没刁难你吧?”
“哥哥放心,他不敢的。”
费诨走上前去,突然抽出匕首,朝孙显宗的肚子捅了一刀。
“你……”孙显宗难以置信。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费诨立即撤回会馆,大喊道:“姓孙的吃里扒外,快快将他打杀了。大柱兄弟,咱们可是说好的!”
李大柱连忙喊道:“我没有,这厮诬陷我,快给大哥报仇!
王衡站在楼上,全程目睹经过,颔首赞道:“果然是聪明人。放箭!”
这太监的手下,全是地痞流氓出身,弓箭射得歪歪扭扭,并未造成多大的伤亡。
但铁脚会的苦力,却被吓得四处奔逃。
费诨趁机进行劝降:“李兄弟,跟我一起干吧!”
李大柱头皮发麻,被费诨吼了几嗓子,他哪能洗去自身清白?索性临场变节,召集身边几个心腹,朝着孙显宗、孙振宗、张铁牛等头目杀去。
孙显宗被捅了一匕首,早就遭受重创,撤退不及被当场打死。
“狗入的,还我哥哥命来!”
孙振宗也不逃了,提着棍子带人杀回,太监亦派人持刀砍杀。
一方用棍,一方用刀。
一方惊慌失措,一方早有准备。
胜负立判,瞬见分晓。
张铁牛被砍了两刀,不敢再战,挥舞木棍竟冲杀出去,趁乱逃得不见踪影。
混混组织,真没什么用,被太监轻松分化掌控。
由此,太监王衡控制河口镇,费诨、李大柱充当爪牙,铁脚会成了税监的打手。
……
鹅湖费宅。
安顿何师爷派来送信的文吏,费元祎眉头紧皱,叫来心腹家仆:“老五,大少爷房里,究竟是怎生回事?”
“老爷,小的没听明白。”老五回答。
“你拿去看吧,”费元祎把信扔出去,“给那赵瀚落籍,算是为费家培养做官的。可赵瀚已经被除名,今后做不成官了,为何还要还他身契,又送田产、送银子给他自立门户?”
娄氏的举动太反常,由不得费元祎不起疑心。
老五看完信件,也是摸不着头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太扯淡了,我当初怎没这种好事?
费元祎又问:“让你打听消息,三个多月了还没有眉目?”
老五回答说:“景行苑的口风很紧,小的撒了许多银钱,大约把事情查明了。那天小姐确实自尽,似乎被丫鬟给救了。小少爷也不在家,都是那个赵瀚指挥的,包括砍断咱院里奴仆的手指。”
“好啊,好啊,又是赵瀚!”费元祎连连冷笑。
老五当天被落了颜面,也把赵瀚恨得牙痒痒,趁机诋毁道:“这厮小小年纪,便目无主人,再长大一些还得了?”
费元祎嘀咕道:“老夫还是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家奴,已经做不成官了。为何要还他身契,花银子送田产帮他自立门户,这种事情可真是闻所未闻。”
老五心念一转,震惊道:“那个赵瀚,该不会……该不会……”
“说!”
费元祎呵斥道。
“赵瀚那厮虽然年幼,却也身体健壮,而且长得还俊俏。该不会与少夫人有染吧?”老五直接想歪了。
费元祎顿时瞠目结舌,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渐渐气得浑身发抖:“败坏门风,败坏门风,这种事竟也做得出来!”
老五连忙说:“老爷,此事不能张扬,连提都不能提。”
“对,不能提。”费元祎心头恐惧万分,生怕丑事被传出去,他今后别想在乡绅队伍里混了。
老五建议道:“须得让赵瀚消失无踪。”
费元祎思虑再三,叮嘱说:“你带五十两银子,跟着送信的一起去县城,让那何师爷把赵瀚抓起来关了!弄死,在牢里头寻机弄死!”
明末流民很多,大量失地农民,逃到城里寻求生计,这种游民也可视为流民。
一般而言,官府是懒得管的,真要全都抓起来,县衙大牢非得爆满不可。
但是,官府保留抓捕流民的权利,皂吏也会寻机勒索城内流民!
娄氏真没有想到,师爷竟贪婪到那般程度。拿了四十两银子还嫌不够,又跑来费元祎这里报信,横生出这么许多枝节。
在何师爷眼中,赵瀚就是个臭虫,一伸脚就能踩死那种。
家奴出身,流民身份,年岁又小,不是臭虫是什么?
别说什么莫欺少年穷,等再过两三年,赵瀚还没长大,师爷就要跟着知县调走了。
因此,费元祎才是值得结交的对象,只要跟乡绅搞好了关系,会让师爷这几年过得很舒服。
赵瀚给出五十两银子,费元祎也出五十两银子,师爷的选择肯定是:拿走一百两银子,乖乖听费元祎的话!
这种做法,从来没有过闪失。
前提是,别碰上不要命的。
第077章 【枪出如龙】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
赵瀚前往县衙拿户帖,何师爷推脱还没弄到大印,让他回客栈继续等两天再说。
“这师爷不对劲,”费廪琢磨道,“他是不是还想加钱?”
赵瀚摇头道:“不能再加。至少户帖盖印之前,不能再给银子了,否则就是个无底洞。”
穿越前,赵瀚也读过贪官污吏的故事,也知道古代师爷们的贪婪。
如今总算亲身领教,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赵瀚开始慢慢捋细节,知县拖着不办事,无非还想继续捞钱。
既然想要捞钱,死拖着也不对劲。
正常做法,应该先给户帖盖章,当面让赵瀚加价,这样才是办事的规矩。
一直不盖章,等于不急着捞钱,难道还另有所图?
接下来两天时间,赵瀚悄悄监视县衙,还真给他发现了问题。
费元祎的心腹家奴老五,跟送信文吏一起到县城,并结伴进入县衙之中。
老匹夫!
赵瀚总算知道什么情况,敢情这师爷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只顾着讨好顾家老太爷呢。
快步奔回客栈,赵瀚对费廪说:“廪叔,你立即出城准备,等我到了码头就赶紧开船。”
“怎么了?”费廪不知情况。
赵瀚说道:“老太爷的家奴,刚刚进了县衙!”
身为景行苑的总管事,费廪也不是傻子,立即慌道:“那咱们快回去,你的身契已经撕掉,现在只是一介流民。老太爷想要害你,县衙肯定抓人,躲进景行苑就没事了。”
“我不想让夫人和小姐为难,我若躲回景行苑求生,她们与老太爷定要再起冲突,”赵瀚摇头说,“你去码头准备开船吧。”
“那你究竟是怎生想法?”费廪问道。
赵瀚笑着说:“廪叔,我与费纯情同兄弟,也算你的半个儿子。不论做什么,反正不会害你,就莫要再问了。”
费廪想了想,点头道:“好,你是个有主见的,我就不多问了。一切小心为妙!”
目送费廪离开客栈,赵瀚收拾随身行囊,用棉布仔细擦拭枪头。
这铅山县是没法再待了,赵瀚本想慢慢发展实力,可惜跳得太厉害遭人记恨。
他也可以选择不走,躲在景行苑继续做家奴,官府不敢冲进豪族家中搜查流民。
但那又有什么意思?
索性干票大的,反正这几年憋屈得很,正好舒畅一下心怀,正好伸展一下筋骨。
真以为老子是卑贱家奴呢!
重新用布把枪头裹好,赵瀚来到客栈柜台,拍出银钱付房费:“掌柜的,剩下的钱不用找补,给我两根火折子便是。”
“好嘞,”掌柜立即喊道,“拿两根火折子过来!”
赵瀚仔细检查,确认两根火折子都没问题,便提着长枪踱步走向县衙。
“止步!”
行至县衙大门,衙役将他拦住。
赵瀚拱手讨好道:“这位官爷,我跟何师爷约好的,劳烦放行则个。”
一声“官爷”,喊得衙役颇为舒坦。他脸上露出微笑,指着赵瀚的长枪说:“县衙重地,不可携带兵器进入。”
赵瀚掏出一把铜钱,点头哈腰道:“还请帮忙通报。”
收了钱,衙役笑得更开心,小跑着进去通报,但依旧不放赵瀚进去。
约末一炷香工夫,何灿从县衙走出来,笑容满面道:“小兄弟,放下兵器,快快进来。”
赵瀚故作愤怒状:“好叫师爷知道,我们等了几天,实在是等不下去。廪叔已去码头开船,我来县衙询问一番,若还是不能办妥,只得等年后再来。师爷这般办事,也太让人寒心了!”
何灿解释道:“已经办妥,快放下兵器进来。”
赵瀚摇头说:“在下这杆枪很贵重,不敢交给旁人拿着。”
何灿安慰道:“交与衙役便是,堂堂县衙重地,还会吞没你一根长枪?”
“这可说不准。”赵瀚死活不愿交出武器。
何灿没有办法,只能说:“那你进来吧,你的户帖已经落了大印。”
如此轻易,就让百姓带武器进县衙?
果然有鬼!
赵瀚随师爷跨进大门,没有进入大堂,而是绕去旁边的户房。
“你在此等着,我去拿户帖出来。”何灿说道。
赵瀚面露冷笑,站在户房外面不说话。
何灿闪身进屋,突然关闭房门,在里面喊道:“将这贼子拿下,竟敢携带兵器擅闯县衙,怕是图谋不轨想要谋害县尊!”
早已埋伏好的衙役,立即从各房奔出,提着水火棍将赵瀚团团围住。
赵瀚表现得非常惊恐,大喊道:“师爷可是嫌少?你已经收了三百两,我再给五百两银子便是!”
三百两?
五百两?
“慢着!”
典史从武备库瞬移而出,勒令衙役们不要动手,冲着户房喊道:“何师爷,竟是八百两的生意,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主簿也从钱粮库出来,一句话不说,只站在旁边看热闹。
“放屁!”
何灿立即打开房门,脸色非常难看,站在门口喊:“莫要听这厮胡说,真有八百两,我还会让你们掺和?”
赵瀚惶恐不安道:“何师爷,是我说漏嘴了吗?罪过,罪过!”
说着,赵瀚连忙又对众人解释:“真没有给八百两,我只给了三百两,各位不要错怪师爷。”
典史顿时冷笑,死盯着何灿:“师爷,三百两的大生意,劳我这么多弟兄办事,你就给我区区五两银子?这怎也说不过去吧,你当打发叫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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