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梓钧
“县尊……”
赵瀚打算上前搭话,却直接被皂吏推开,众人朝着北门方向而去。
出大事了!
……
王用士使用霹雳手段,将城里最大的豪强抄家。
又联合没啥实权的卢县丞,挟威反压坐地虎李主簿,耗费一天时间掌控县衙的三班六房。紧接着,召集城中大户开会,迫使粮商平抑米价,半强迫士绅们捐钱捐粮。
如此种种,手段可谓非常高明,眼看着明天就能开仓赈济饥民。
就在这时,一个副巡检带伤出现,还带来了灾民起事的消息。
杨柳青镇巡检司,相当于杨柳青镇派出所。该镇邮局(驿站)虽然迁往天津,但派出所却保留下来,遭到踏破天的农民队伍包围攻打。
从九品巡检当场被分尸,副巡检侥幸逃过一劫,慌不择路的跳河而走,又绕一大圈来到县城报讯。
登上北边城楼,王用士极目眺望,并未见到农民军的影子。
副巡检张奋说道:“县尊,此时此刻,乱民怕是在劫掠独流镇。”
独流镇,位于静海县城与杨柳青镇之间,也是因漕运而兴起的一个大镇。
从军事角度而言,独流镇比杨柳青镇更重要,南运河、子牙河、大清河在此合而为一,这便是“独流”镇名的由来。
“哒哒哒哒!”
一骑忽从北方而来,却是独流镇派出所所长宋春明,孤身一人骑马前来县城报信。
为啥只有他一人?
因为派出所只有一匹马,所长直接骑着马开溜了!
奔至城下,宋春明大呼:“我是独流镇巡检宋春明,有紧急军情来报,快快放我进城!”
王用士下令:“吊他上来。”
宋春明连坐骑都不要了,依靠柳筐来到城楼,慌张说道:“县尊,饥民起事,独流镇已经没了!”
王用士不慌不忙问:“乱民有多少?”
“几千上万。”宋春明说。
费映环皱着眉头插话:“到底是几千还是上万?”
宋春明说:“少则几千,多则上万。”
王用士压下心头怒火,问道:“你的人呢?”
宋春明道:“都没了,要么被杀,要么从贼。”
杨柳青镇副巡检张奋,阴阳怪气地说:“我二十多里都跑来了,宋巡检十里路骑马现在才到?”
宋春明大怒,质问道:“那你为何不先到独流镇报讯,好歹让我也有个准备,不会被乱贼杀个措手不及!”
张奋也愤怒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到了独流镇巡检司,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巡检司衙门是空的。你跟你的部下,上哪儿鬼混去了?”
“我……我当时带人下乡缉盗。”宋春明吞吞吐吐说。
张奋讥讽说:“缉盗?怕是打着缉盗的幌子,带人进村鱼肉乡民!”
“你血口喷人!”宋春明胀红了脖子。
一个乡镇派出所副所长,一个乡镇派出所所长,就这样当着县长的面吵起来。
“闭嘴!”
王用士实在听不下去,喝止二人的争吵,对费映环说:“大昭兄,乱贼今日劫掠独流镇,怕是明日就要来县城。你帮着我守城,到时多借你十两银子路费。”
“十两?至少一百两!”费映环讨价还价。
这两个家伙,都火烧眉毛了,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就在此时,县丞卢惠、主簿李兴赶来,惊慌问道:“可是乱民杀来了?”
王用士不作正面回答,反而面露欣喜:“李主簿,你来的正是时候!”
“为何正是时候?”李兴一头雾水。
王用士满脸微笑道:“本县想请李主簿帮个忙。”
李兴感觉有些不对劲,下意识问:“什么忙?”
“借君人头一用!”
话音未落,王用士突然转身,探手拔出费映环腰间宝剑。
剑光闪过,鲜血飞溅,主簿李兴捂着脖子倒地抽搐。
这位王知县,竟然剑术高明!
众人大惊,两个戴罪的派出所长,吓得直接跪伏于地。
县丞卢惠惊道:“县尊为何如此?”
王用士说:“此獠盘踞静海多年,所犯恶事罄竹难书,如今县里出现乱贼,皆是他官逼民反所致。来人,带着这厮的头颅,出城安抚城外灾民,先把民愤平息下来再说。县衙、县学、文庙、书院、贡院,全部腾出来安置城外百姓和灾民,明日天亮之前,城外不得再留一人!”
城外有大量附郭而居的百姓,还有无数逃荒而来的灾民。
若不让这些人进城,等农民军杀到城下,这些人估计全都会被裹挟,到时候敌人的数量将成倍增长。
王用士又说:“卢县丞,你去召集城中大户,让他们立即出粮赈济百姓。咱们把人放进来,若是不让其吃饱,怕是城里也得生乱。”
既然有人顶着,卢惠也镇定下来,抱拳道:“下官这就去。”
王用士继续发令:“陈典史(县公安局长),你负责城中治安。黄巡检、宋巡检、张巡检,你们三个协助陈典史,在城里募集乡勇,天亮之前我要一千义兵!”
“是!”四人领命。
王用士再说道:“县衙三班六房,各司其职,把军饷、粮草、兵器准备好,找不到刀枪剑戟就用菜刀棍棒。搜集金汁、菜油、砖石、滚木,本县明日要拿来守城!”
一切吩咐完毕,突然北城门卒前来禀报:“县尊,有位小公子求见,说是县尊的晚辈。”
“本县哪来的晚辈?轰他走!”王用士不耐烦道。
门卒提醒:“他说有破敌之计相告。”
王用士冷笑一声,想了想:“带过来问话。”
乱民即将攻打县城的消息,已经在大街小巷传开,显然许多官吏不知道啥叫保密。
就连在街头行走的赵瀚,都顺耳听说此事,于是壮着胆子前来献计。
献计而已,又不是自己动手,万一成功岂不是赚到了?
赵瀚被带上城楼,王用士感觉有些面熟,很快想起这是被他安置在县衙的孩童。
“你的故人之后?”王用士问费映环。
费映环感觉有点意思,模棱两可说:“算是吧。”
赵瀚拱手道:“拜见县尊。”
王用士直接问:“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破敌之策?”
赵瀚反问道:“请问起事乱民有多少人?”
王用士回答:“几千上万。”
赵瀚又问:“请问这几千上万乱民,有甲胄多少,有刀剑多少,有弓箭多少?”
王用士说:“饥民造反,又没抢到军械库,能有什么甲胄兵器?”
赵瀚再问:“请问乱民现在何处?”
王用士说:“正在劫掠十里外的独流镇。”
赵瀚复问:“再过些时候就要天黑了,请问乱民是否会连夜前来攻打县城?”
王用士说:“必然不会,今夜肯定在独流镇歇息,明日……”说到这里,王用士突然面色狂喜,大笑道,“哈哈,真是好计策,果然后生可畏。快把陈典史叫回来,立即重金招募五百壮士,多作火把,杀猪造饭,本官要亲自率军夜袭!魏兄,你立即骑马,前往独流镇打探军情。”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魏剑雄笑道。
王用士转身问赵瀚:“你献策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赵瀚拱手作揖道:“小妹病重,无钱买药,还望县尊施以援手。”
“此事易耳,哈哈哈哈!”王用士开怀大笑,心情变得无比舒畅。
第010章 【夜袭】
对于聪明人而言,有些道理一点就通。
王用士、费映环、魏剑雄等人,完全陷入了思维误区,只想着如何防守县城,却没考虑过可以主动出击。
毕竟这是崇祯元年,农民起义还没成为普遍现象。
作为知县,王用士第一次遇到农民军,而他手里只有少数衙役,守城都还得连夜招募乡勇。
赵瀚献策,纯属临时起意,甚至不清楚敌军情报。
当时,他看到李主簿的头颅,被人拎着沿街示众,这才下定决心赌一把。
能杀主簿平民怨,知县是个狠人啊!
既然是狠人,那就给出冒险计策。这叫看人下碟,也叫问客杀鸡。
若换成一个庸碌之官,赵瀚肯定献保守之策,他才不会自讨没趣呢。
再次返回县衙,待遇又不一样,有吏员全程护送引导。
赵瀚虽然立下大功,却并未沾沾自喜,态度恭敬的拱手说:“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估计是王知县杀人立威,赵瀚又得知县赏识,这个文吏不敢怠慢,赔笑着回答:“免尊,姓杨,唤作守中,县衙礼房一小吏而已。”
“原来是杨先生。”赵瀚恭维道。
文吏忙说:“不敢当先生之称。”
一路闲聊,渐至县衙大门口。
大门西侧设一门亭,地面明显磨损严重,想必平时经常有人进出。
赵瀚随口询问:“那是什么所在?”
文吏介绍道:“此乃申明亭,专用于和解小案。”
赵瀚颇感兴趣,忙问其细节。
经过文吏一番解释,赵瀚的固有认知被颠覆,原来明代审案不是直接击鼓升堂。
县衙大门西侧,必建有申明亭。
财产纠纷、打架斗殴等民事案件,得先到申明亭进行劝解。
案件双方的里甲长官,还有县衙的相关文吏,一起对当事人陈说利害。若能庭外和解,则用不着打官司。若双方都不肯让步,那就拟状击鼓立案,由县太爷亲自升堂审理。
是不是非常熟悉?
司法调解啊!
这玩意儿是朱元璋首创的,可以把各地州县长官,从鸡毛蒜皮的小事里解放出来。
当然也有缺陷。
随着大明吏治败坏,县衙主官们开始怠政,啥事儿都让文吏去处理。文吏可以和里甲长勾结,在司法调解阶段,威逼当事人让步,导致弱势方总是吃哑巴亏,许多积年老吏甚至因此掌控民事大权。
既然穿越回到古代,就必须了解各种社会情况,否则今后打官司都不知道该走哪扇门。
见赵瀚问这问那,似乎对县衙很感兴趣,文吏主动客串起了导游。
他指着县衙的第二道门说:“此乃仪门,并不常开。只有知县上任、迎接贵宾、祭祀庆典……此类喜庆日子,才会打开仪门出入。”
赵瀚立即领会:“礼仪之门。”
“小公子正解,”文吏又指着仪门东侧的偏门,“此乃人门,又称喜门,供县尊及亲随出入。”
赵瀚指着西侧的偏门问:“那道门呢?”
文吏解释:“那是鬼门,又称绝门。用于提审重犯,或者押解死囚赴刑。”
赵瀚说道:“晦气。”
“可不正是晦气吗?靠得近些都阴风阵阵。”文吏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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