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臣 第509章

作者:青史尽成灰

涤荡胡风,弘扬正道。

张氏之学,大明正统。

北平上下,沐浴清化。

一心求学,鞠躬尽瘁!

好家伙,朱棣让人卖力气宣传,只字不提是从济民学堂抢来的。

弄得好像是北平大学堂专门去应天请来的,跟其他人毫无关系。

而且朱棣还放出去风声,张相也即将北上,亲自来北平讲学……北平大学堂,深得张相青睐,绝对是天下第一学堂。

欢迎有志青年,立刻北上,前往北平大学堂,听张相公讲正统张氏之学。

朱棣这家伙完全不管济民学堂,绞尽脑汁,用尽力气宣扬,仿佛他才是张氏之学的正统一样。

不过这两大学堂较劲儿,大明朝还有一个学堂呢,那就是复旦学堂。

张庶宁刚刚用新名字入学成功,相比起前面,他要谨慎许多。

而进入了复旦学堂之后,张庶宁就感觉到了迥然不同的氛围。

“张氏之学,到底是讲了什么?张相早就说得明白,核心就是民本二字!只要我们心怀天下,以民为本。处处牢记于心,旦夕不敢忘怀,也就是了。没必要抢那些虚的,咱们复旦学堂,讲的是务实!这也是张相主张。所以真要说,那两家都是扯淡,咱们才是正宗!”

张庶宁哭笑不得,虽说复旦没有下场,但争雄之心,已经不言而喻了。

三大学堂,都在争张学正统,自己这个张相长子,还挺微妙的。到底该心向哪一边呢?

这是个不小的问题!

当然了,想这些有点远,张庶宁更喜欢复旦学堂的氛围,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的活动,一切以苦读为主。在学习之余,复旦学堂,还有弓马骑射,摔跤角力。

复旦学堂的宗旨很明白,大明能驱逐胡虏,华夏能重新复旦。靠的是读书明理,靠的是手上的刀剑。

一文一武,文武双全,就是复旦学堂的真谛!

张希孟从江西出发,顺流而下,为了避免惊动,他并没有回应天,而是直接坐船北上,通过大运河,直奔北平。

这一路他走过不止一次,每一次的目的不尽相同。

上一次是为了恢复燕云之地,这一次是为了讲学,传播文化,驱逐胡风。

张希孟颇有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感觉。

他这一次去北平,应该讲的什么济民学堂没讲过的,又适合北平的……张希孟思前想后,他觉得讲讲工商业,货币银行学,讲讲工科,貌似比较好,也适合北平的状况。

复旦讲究文武双全,济民学堂搞基础科学,到了北平,就是商科,工科,金融,反正跟赚钱有关的,都适合当下北平的状态。

毕竟你也不能指望着朱棣手下的群贤,干点好事。

大缺大德,就是他们的本色。

张希孟盘算着,当他的船只到达了通州,离着老远,就听到了一阵喧闹的锣鼓,张希孟站在船头,放眼望去,一片人山人海。

这个热情的劲头儿,可是远胜济民学堂数倍。

当船只靠近,鞭炮声惊天动地,鼓仿佛要被捶破了一般!

就在张希孟刚刚下船,迎面赫然出现了四面大旗,每一面旗号上面,都有一个字,连起来赫然是“师表大明”!

张希孟一阵恍然,自己当得起吗?

不会太过了吧!

就在这时候,竟然出现了一顶轿子,胡大海,蓝玉,朱文正,李文忠,四个人抬着轿子,等候着张希孟。

看到这里,张希孟气坏了,“越国公,你跟他们胡闹什么?”

胡大海向前数步,躬身道:“张相公,不是他们胡闹,是我提议的……我们这一次不是恭迎张相公,是来迎接张先生!”

这时候朱文正也忙道:“是啊,北平有太多军中子弟,有那么多学生,都一心盼着先生呢!我们几个,也不是寻常当爹的罢了,父愿子成龙啊!”

张希孟绷着脸道:“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胡来!以人为畜的事情,断然不可以!而且我也说过,传播知识,传承文明,乃是师者的本分,你们这样对待我,反而是违背了我主张的师道,断然不行!”

四位大将一阵尴尬,这时候朱棣突然道:“先生,既然您不允许,那我让他们抬着那些书稿,随着您进北平,这种可以吧!”

张希孟稍微沉吟,就已经有人把金盒书稿放在了轿子上面。

顿时四位大将,一起抬着书稿,欢天喜地,吹吹打打。

长长的队伍,护送着张相,进入北平。张希孟意味深长看了看朱棣,这小子的马屁,还挺舒坦的……

第七百零七章 愤怒的张希孟

朱棣为了请张希孟这尊真神驾到,那可是煞费苦心,除了前期的宣传,盛大的迎接之外,他还把自己的王府空了出来,粉刷一新,请张希孟居住。

张希孟倒是没有答应,住那么大的王府,他也不舒服,好在张希孟昔日来北平的时候,住的地方尚在,而且维护还挺好,尤其是院子里的槐树,又长高了许多,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张希孟很是满意,安顿下来,把书稿放好,随后就去赴宴,朱棣,胡大海,还有其他几位大将,包括刚刚赶到的楚琦,也包括黄子澄,大家伙围绕着张希孟,全都客气无比,尤其是胡大海,简直可以用谦卑来形容。

张希孟看他都想笑,“我说老胡,咱俩什么交情,你跟我玩这个?”

胡大海苦着老脸,无可奈何道:“越国公胡大海自然不必如此,只是我那三个孙子,实在是不争气……没法子,只能请张先生好生教导,要不然我们胡家非败落了不可。我这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也怕后继无人啊!”

张希孟忍不住点头,“为父不易,为祖更不易,放心吧,这事包在我的身上。”张希孟毫不迟疑答应,无他,别人的事,张希孟可以推脱,但是到了胡大海这里,他可推脱不了,这位为了正军法,舍了一个儿子,随后又在北平这么多年,修筑长城,厥功至伟,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拒绝。

胡大海感恩不尽,甚至有点想哭的冲动,啥也别说了,教孩子太难了,比打仗杀敌难多了。

他宁可提着刀,砍翻一座城,也不愿意教孩子做作业。

那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张希孟驾临北平,算是给很多人看到了希望,军中将士,普通百姓,全都欢欣鼓舞,喜笑颜开,充满了斗志。

有了张相在,北平就不是教化的荒漠,很快就能有一所天下顶级的学堂,能够培养人才。望子成龙的父母也都有了希望。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张希孟返回住处,先休息了两天。到底不是二十几岁的人了,那时候东西奔走,军务民政,忙得不亦乐乎,好像永远不知道疲惫一样,现在不行了,人到中年,茶杯的枸杞一把一把的加,还是不免疲惫。

张希孟趁着休息的功夫,也在翻阅手稿,就准备过几天正式授课。

而就在张希孟到了北平的第三天,有人前来拜访。

很显然,寻常人是来不了的,但是这人身份特殊,他是济民学堂的生员,又是北平大学堂,筹备的老师之一,来人正是方孝孺。

“坐吧。”张希孟还挺欣赏方孝孺的,至少在济民学堂的这段时间里,方孝孺做到了身体力行,在民间宣扬移风易俗,铲除三姑六婆,他做了非常多,学生当中,堪称表率。

而且方孝孺又不辞辛劳,从江西来到北平,只为了更进一步,推动教化。

这样一个踏实肯干,又不怕吃苦的好学生,绝对是足以掩饰固有偏见的。

方孝孺道谢之后,坐了下来,他看了看张希孟的神色,发现张相公今天心情不错,脸色也很好。

“先生,你知道吗,燕王殿下,有辱斯文,他明面上是办学,其实根本是败坏大明的学风。我,我要弹劾他!”

张希孟怔了一下,“方孝孺,我不是说燕王弹劾不得。而是讲话要有凭据,不能胡言乱语。你知道北平的状况吗?”

方孝孺顿了一下,道:“自然是知道,北平确实不易,但是我怕像燕王这么胡搞,寄托了无数人希望的北平大学堂,就要沦为泡影了。”

张希孟正色道:“这么严重?”

方孝孺用力点头,忧心道:“只怕比这个还严重!”

张希孟想了想,“伱可有证据吗?”

方孝孺想了想,“张相,可愿意随学生去看看?”

张希孟想了想,终于点头。

他们上了一驾马车,有两名随从跟着,保护张希孟的安全,而后马车来到了离着燕王府不远的北平大学堂。

站在外面一看,这座学堂占地广阔,建筑恢弘,高大的砖墙,整齐的院落,四四方方,非常符合北方的审美。

方孝孺翻了翻眼皮,“张相公,金玉其外罢了,您随学生来。”

方孝孺在前面带头,领着张希孟到了一片单独的校舍,这里的前院是负责考核学生的,凡是通过考核的,暂时居住这边,等待进一步的安排。

方孝孺随便敲开了一间房门,里面有个粗壮的少年,面色漆黑,宛如一头亚成年的黑熊,非常敦实。

他似乎认识方孝孺,“你,你来干什么?”

方孝孺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

说完之后,他转头对张希孟道:“先生,他叫库勒擦,是女真人,家里是部族头人。”

张希孟点了点头,认真打量一番,这小子不能说是聪明绝顶吧,也可以说是憨憨傻傻。

“他怎么通过考核的?”

方孝孺道:“张相,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这个叫库勒擦的年轻人并不胆怯,相反,他十分自豪,“我,我能数到五十,五十呢!”

“五十?会数五十个数?”张希孟怔住了,这程度,连蒙学一年级都过不了,如何能混进大学堂啊!

“你就会数五十个数吗?”张希孟沉吟道。

库勒擦点头道:“俺爹说了,俺们手上只有三十六副铠甲,会数五十已经很多了。”

张希孟怔了怔,“那你们有多少族人?多少马匹?”

库勒擦摇头,“那谁能数得清!反正我们是铁岭最强的部族,谁都不是对手!”

听到这里,张希孟明白过来,在这些女真部落里面,铁器难得,铠甲更重要,所以他们的财富不是奴隶牛马,而是铠甲!

难怪某人要宣扬十三副铠甲起家,竟然是这个道理!

可不是怎么滴,人家足有三十六副铠甲,按照这个来算,都能杀上南天门了。

张希孟沉吟道:“你会数五十个数,已经足够用了,怎么还来上学?”

库勒擦苦着脸道:“谁让那个姓蓝的将军,又给我们家送去了好多铠甲,放在一起,我就不会数了,俺爹就踢俺的屁股,逼着俺来上学了。”

库勒擦气鼓鼓道:“你们什么时候教数数啊!等学会了,俺叫能回家了。俺还要骑马打猎,抢阿巧当夫人!”

张希孟给他伸出大拇指,“很好,有志气,祝你成功。”

从库勒擦这里出来,张希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方孝孺也没多说,又敲开了一扇门,这里也有个少年,说他是少年有点太客气了,这位嘴唇腮帮子,已经有靑色的绒毛,很快就要成长为魁梧大汉了。

他正准备拿着弓,出去骑马射箭呢!

见到了方孝孺,他就抱怨,说是北平的猎场太小了,远不如他们草原好!也没有什么猎物,只能猎山鸡野兔,他在家里,都是射老虎野狼的。

张希孟又问了问方孝孺,不出所料,这位也是蒙古部族的少主。

“他也能数五十个数吗?”

方孝孺摇头,“这位是骑射过人,就被录取了。”

张希孟听到这里,脸色凝重,直接走了出来,没有继续问下去。方孝孺也急忙跟了出来,站在了张希孟的身后。

“怎么样,这种情况多吗?”

方孝孺点头,“很多,燕王招生,根本不按照规矩办,只要给钱,就什么人都要。张相,你最清楚,学堂好不好,主要在学生,要是让燕王这么弄下去,这北平大学堂,还没开办,就已经完了。学生看着真是心痛,故此恳请张相公,能够约束燕王,不要让这么多人的期望,付诸东风流水!”

方孝孺痛心疾首,他是一盆火炭的心,跑来北平,想要帮着办学堂,发展教育,变胡为夏。

结果来到之后,被浇了一盆冷水。

就朱棣这个德行,能把学堂办好,就出鬼了。

张希孟沉吟再三,怒道:“去,把朱棣叫来!”

张相公很生气,朱老四的麻烦很大。

咱们有账不怕算,你个混小子,刚刚骗了我好几本书,别以为搞个盛大欢迎仪式,就能蒙混过关!

听到了张希孟招呼,朱棣连忙过来,没敢迟疑。

等他进来,就感觉到了一阵低气压。

别看他是燕王,张希孟是鲁王,似乎他有些优势。但是对不起,别说他了,就连他爹都未必扛得住张希孟的手段。

朱棣哪行啊!

他进来之后,直接就蔫了。

“先生有什么吩咐吗?朱棣洗耳恭听!”

张希孟冷哼道:“朱棣,我还能吩咐你什么?你不是挺有主意吗?你神机妙算,把我也算计了。你威风啊!”

见张希孟真的生气了,朱老四浑身发抖,膝盖都软了。

“张先生,朱棣哪敢大逆不道啊!我和张庶宁是好朋友,好兄弟,他爹就是我爹,朱棣视先生如父啊!”